冬至与雇工              刘振墉

作者：刘振墉 日期 :2005.12.22 来源：新民晚报

        冬至，乡下人叫做“过大冬”。谚语中有“大冬赛如年”的说法，从前还要隆重祭祀祖先。但到了我记事的时候，过大冬的节日气氛已大大淡化，留下的印象，一个是吃圆子，还有一件事就是长工与地主要在这一天确定雇佣关系这桩事。

        我幼年时，曾寄居在姨父家读书。他家是个小地主，种着十几亩地，多数年份都雇用一个长工。依稀记得，过大冬的那天早上，吃过圆子以后，姨父与长工坐在厨房里沉默了好久。只听到姨父说：“下年做不做你要说句话呀！”长工老是一声不响，我能感觉到他对姨父家的条件有所不满，但总是拿不定主意。第二天一早，我看到他照往日一样地劳作，知道下一年他又不得不继续做下去了。

        当地的传统习惯，长工的雇佣关系，以冬至日为一年度的最后一天。对于地主而言，秋收秋种早已过去，整个冬天农事都不多，直到开春，有没有长工都过得去。但对于长工来说，开春以前，很难找到打短工的机会，外面又天寒地冻，怎么解决寒冬的温饱问题？所以在这时候，再恶劣的雇佣条件也不得不接受。我曾设想，如果当时政府强制规定，长工的雇佣关系，一律以清明为一个年度的界点，谈判时机转而对长工们有利，处境也就可大大改善了。这当然是胡思乱想，旧政府怎么会关心长工的利益呢！

        近来常在传媒上看到，有人批评进城务工的农民，很少与老板签订劳动合同，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权益，这就好比批评旧时的长工，不在过大冬的那天，与东家力争自己的权利一样。正如俗话所说：“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又设想，由权力机关立法规定：签订用工合同是雇主的法定责任，一旦发现有不签订劳务合同的事实，雇主必须负全责，还要交纳一定数额的罚款。我想有了这样强制性的约束，才算是为进城务工的农民撑了腰。

        现在是民主法制的时代，我这设想应该是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