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日子，就会想起哈尔滨，想起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或远或近，或者已经渐渐消逝了的年轻的面庞，还有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青春年华。

1

1986年初冬。

一张开除公告，贴在主校区的入口处。男女主人公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

一个北京女孩和一个北京男孩被双双开除。在跨入大学校门的几个月后。原因是搞不正当关系，违反校规。

他们是在从北京到哈尔滨的火车上相遇的，从此堕入爱河。据说女孩子怀孕了。自己还是孩子，面对怀孕的现实，他们该是怎样的惊悸和绝望。

而这个世界拒绝给予他们安慰和帮助。

爱情的代价往往是年轻的生命不可预知和无法承载的。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安好？
 

2

雨虹是我见过的最清丽脱俗的女孩子。她和我一个专业，比我高一届。

第一次见到雨虹是在她家。因为在同一所大学上学，她又已经上了一年，开学前，一个认识我们两家的阿姨带我去拜访她。

我们进门的时候，她正和爸爸妈妈包饺子。见我们进来，她远远地从茶几后站起身，脸上是浅浅的微笑，不染一丝俗尘。

上大学后，知道她有了男朋友。是部里研究所的研究生，第一年到大学上基础课，正好赶上雨虹初进校门，算是有缘。据说她男友成熟出色。可惜我上学时，他已经回研究所了，所以从未谋面。

雨虹的性格安静温和，长的不是最漂亮的，却是最清纯的。她不喜艳丽更不求奢华，最普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散发出清新自然的气息。她不是学生会干部，也不是文艺社团的主力，所有喧闹拥挤的场合她都不喜欢，所有出头露脸的位置她都不感兴趣。她只是静静地做好她自己。但她轻轻的细语，浅浅的微笑，盈盈的转身，却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无数目光。

对于那些同龄同班的男孩子来说，雨虹像一个善良高贵的公主，可望而不可及。他们只能做她石榴裙下的仆臣，却不能成为和她并驾齐驱的王子。

不久，雨虹身边真的出现了一个王子，波。

波是大连海军送来的研究生，应该比我们大几岁，他是系里研究生会主席，稳健随和，典型的军人气质，而且极具领导才能。

系里百人的合唱，波是指挥。从领唱，和声，到二部，他设计安排的井井有条。从选曲，教唱，到排练，他承担了所有的组织任务。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成功的一次演出。当优美的和声唱出“红日照遍了东方。。。”，我们年轻的灵魂再一次被震撼。波还曾指导过我的一次配乐诗朗诵。他为我选的一首展示北方小镇风情的诗歌，韵味豪爽酣畅，又不失细腻情感，再一次让我对他的才情刮目相看。

波和雨虹最搭。只是有一个问题。

波已经结婚了。而且老婆已经怀孕。

谁也没想改变什么。谁也没想隐藏什么。食堂，自习室，电影院，他们相伴的身影成了校园里一道清亮的风景。

应该是波先被雨虹的气质所吸引。依着雨虹的天性，心中再深的仰慕，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有了伴儿的雨虹，还是那个雨虹。像和风，像细雨，清爽而温润。她既不狂热也不张扬。偶尔脸上掠过不好意思的绯红，眼里闪烁出兴奋的光彩，更多的时候，依旧是浅浅的微笑，宠辱不惊，超凡脱俗。

两年后，波完成了学业，回到了大连。雨虹一年后毕业回了北京。雨虹毕业后很快就和男朋友结婚了。用她的话说，谈了这么多年恋爱，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出国前一年，偶然在航天部的一本杂志上看到了雨虹的一篇论文，才知道她已经成为航天事业的一名骨干。

几年前碰到从国内来的雨虹的同学，惊悉雨虹已经去世多年。38岁。癌症。留下了一个儿子。

雨虹去世前一直活跃在科研第一线。她的去世在部里引起强烈反响。部领导参加了她的葬礼，给予她很高的评价和荣誉。而给青年知识分子减压的呼声又一次高涨。

所有的这一切再也换不回那个年轻的生命。上苍让雨虹永远留在了她最美丽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