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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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大院(46)

(2018-09-11 10:06:22) 下一个

常宝华老先生走了,一身好能耐的相声老前辈,打小就听他相声,从那架需要预热的收音机里,说起老先生还有一面之缘,1991年春节后有一天下午,清晰的记得那天阴天,我当年21岁,正好在单位自营商场里做营业员,司职小家电柜台。我们单位紧邻市体育馆,那里经常有各种文艺演出,我估计晚上应该有场什么晚会。

正在柜台里无聊,眼瞅着到4点我们就下班了,忽然从商场门口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李金斗,后面是常宝华,最后面是常贵田,电影明星我认不全,相声演员我可熟,当时我这个兴奋,马上喊同组的女孩向她炫耀我能叫出这几个人的名字,那女孩对这些人没兴趣,但没想到这三人居然在我那柜台前停下了,我最近距离的看到了这三个相声明星,那李金斗个子很矮,脑袋大鼻子大眼睛大,头发还有卷,皮肤灰黑,满嘴北京腔,穿件军大衣,跟个信筒子似的,常老先生那时我估计不到60岁,穿件呢子大衣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常贵田个子高,穿了身蓝色的海军军装,面料不错。

三人停在我柜台前,看我们的应急灯,他们很喜欢,我们那款灯是从香港进口的,国内很少有卖,常老先生人很好,讲话很客气,李金斗问这问那,大嗓门,还跟我们讲价,我告诉他国营店不讲价,常贵田站在后面也不说话。最后常老先生和李老师每人买了一个应急灯,那灯价格三百多,我当时的工资不到一百块,好像又买了三个苏联剃须刀,那种直接插到电源上,开机后声音像拖拉机。

买完东西我大着胆子问常老能不能不给签个名,老先生欣然同意,李老师也签了什么没记住,常老工工整整的写了一句话:致以革命的敬礼!下面是签名。字体一般,但写的认真工整,我表示了感谢,三个人走了。那签名写在一个本子上,后来散伙的时候那女孩说她要拿走,我就同意了,也不知道签名还在不在,她现在已是美国公民。

有时我在想,如果谭咏麟故去了,那么也许就意味着我的时代彻底结束了。我们那一代人,那一代梦,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时局越来越让我惶恐,每天近乎于生活在恐惧中,这让我亏欠了那谁很多,而且精力无法集中,空气是凝固的,呼吸每一口气都好像即将溺亡的人努力把头伸出水面。

生前父亲患上了抑郁症,我们不认为是由于心情不畅引起,因为这之前他还受张大爷邀请,去贵阳帮助一个加拿大籍华人在那建了一家化工厂生产硫酸,那人是张大爷的亲戚,就是那个二环四合院只给了一百多万就被拆迁掉的张大爷。我觉得起因在于搬家,从他搬到我妹妹那新家后就开始患病,这件事我曾经在某平台上讲过,有人信有人不信,作为亲历者我只做些陈述。

父亲本来是个开朗的人,不求名不求利,养花玩电脑是他全部的乐趣,还有一个可爱的孙子,没有任何诱因促使发病,可他渐渐的病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也不出来吃饭,抓个馒头吃两口就躲回去,不理发不刮胡子,越来越像华子良。好像没人救得了他,也没能想到一个异常开朗的人会变成这样,最后没有办法把他送去了精神卫生中心,就是精神病院,不知道里面大夫给用了什么药,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居然在医院里还遇到一个我妈的学生,三十几岁的一名女士,听我妈说很优秀,结果现在的状态是她会把一双袜子翻来覆去穿两小时,衬衫的扣子折腾两小时也系不完。

我们都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但现在知道了,医院还给使用了某种电疗,父亲出来后人都有点傻了。住院近一个月,除了整个人开始木讷,没有什么好转,我们就把他接出了医院。回到家里还是老样子,服药后整天昏睡,人日渐消瘦,好像没了魂魄,这时候那个曾经领着我去农村的姨给出了个主意,她在老家有个好朋友,会看邪病,百般无奈的情况下建议我们试试。我妈没了主意,作为长子让我决定,我当然同意,我是信鬼神的。

有一天,我那姨带着她的朋友来了,我叫那人侯姨,侯姨来了坐那随便聊了会,就让父亲出来站在她面前,告诉我爸别紧张,放松站着就行。看了大约两分钟问父亲长辈里有没有一个白发大个的老太太,人很整洁,对他非常好,父亲说是不是自己母亲,侯姨说不是,最后父亲确定是自己的二姑,候姨说这二姑在那边没有房子住,找父亲帮忙。我是从来没见过他这二姑,我妈低下头表示不可信,父亲也不相信,但既然人家说了出于尊重也得问问。可我亲爱的父亲几乎从来不与亲戚来往,真正的不结盟,这二姑早已过世,她老人家儿女的电话他也没有,这就给我叔打电话问二姑儿女的电话,问来电话打过去问二姑埋哪了,对方居然说骨灰原来放在寄存骨灰处,后来忘记了取回被寄存处自行处理了。听完这段话我们大家都傻了,这确实是没房子住,询问破解办法,侯姨说烧纸。

从那天开始在我那姨的帮助下,在乡下和我这同时开始焚烧,那种纸很大的一张,还得用一个很大的印章在纸上面打满,三千圆的纸她们费了好大力,对她们付出的辛苦我由衷的感谢。奇迹出现了,那些纸烧完之后,父亲真的好了,又开始养花,玩电脑,还去买摄像机说要带我妈去旅游,而且要开我的车温习一下,等体力好了开车带我妈去走遍祖国。我的天,真好了?匪夷所思。

父亲好了,真的好了,我起誓,他不但开始认真生活,还能接送孩子,做饭买菜,家里又恢复了从前的欢乐。我相信人各有命,父亲生命中最后的十年几近最受磨难的十年,抑郁症基本好了,可是又发生了新的变故。

以前父亲患病的时候每天吃药,其中有一种药物是安眠药,有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父亲是个很整洁的人,自己的东西都放置的井井有条,桌面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天晚上他忽然在自己房间呼喊难受,我妈带着我儿子在另一个房间睡,听到父亲呼喊跑过去看,只见他浑身大汗,脸色惨白,说心脏难受。我起来打120,把他送去医院急诊,大夫说是心梗让立刻做支架,鉴于他的体质我拒绝了。在急诊住了三天才苏醒,我妈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那晚临睡前看见桌子上有一片半安眠药,出于清理药物的想法他就把这些药吃下去了......

找朋友帮忙住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开始入院那天是农历小年,我妈一看这情形马上打电话问我农村那姨,我那姨又问候姨,侯姨说小年那天她家的老仙不在家,让我姨赶紧去买些烧纸什么的先自己办一下,我那姨也是信佛之人,家里供奉佛堂,她就先拜了一拜,后来候姨说没事,初七就能出院。过了几天父亲清醒了,状态好了起来,于是搬入了普通病房,他和同室的病友说初七可以出院,大家都不信,因为我们打听过了主治医初八才上班,只有主治医师才可以批准他出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初七那天另一名大夫批准我爸出院了。

由于抑郁症长期服药,父亲的心脏已经完蛋了,大夫说是冠心病,心脏表皮正常状态下应该是5毫米,父亲的只剩不到3毫米,随时会有破裂的危险,听的我毛骨悚然。做搭桥有风险,意义也不大,大夫的意思静养吧。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得让候姨给出主意,候姨说可以去太清宫延寿,需要捐一笔钱,至于捐多少自己决定。有天在候姨代领下我和母亲一起去了太清宫,有很多人进到一间屋子里,排着队写黄裱。母亲问我要捐多少,我哪知道,最后决定捐一万,把钱装信封里给了张道长,写了裱,在焚裱处烧了,那黄裱纸真的发出噗的一声。

离开太清宫的时候,侯姨忙完了她带来的那帮人回头问我妈捐了多少,听了数目她说还能再活三年。我们当时并没放在心上,烧香拜佛也就是图个心安,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以前侯姨办事很灵验,这笔钱如果真能对父亲有益我们认可。

三年后,盛夏,天气闷热,那天晚上父亲又说心脏难受,上不来气,我们立刻打120,急救医生说病人要坐姿不能躺,父亲靠在我的怀里,我紧紧搂住他,在即将到达医院的时候,他忽然喊了一声难受还是什么,走了。

我不相信他就这样走了,医生已经放弃了抢救,我又用呼吸器抢救了一会,终于知道他走了,我就站在那看着他,这就是人的一生吗?一个曾经那么优秀的人,婆娑世界已经与他无缘了,南无哦米拖佛,愿父亲早入西方净土不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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