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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独上西楼(二十四)私藏

(2018-05-18 09:18:58) 下一个

无言独上西楼 (二十四)私藏

 

民国三十五年的暑假,冷太太带着儿子尚正,女儿尚兰去天津走了一趟。外人眼里,这是一次纯粹的走亲戚。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此行的目的远不止如此。

 

奎云的姐姐奎芳,姐夫范先生一家一直没有离开天津。抗战期间,他们在日本人的铁蹄下苟且偷生。范先生家的工厂在天津,田产在河北。他们不是没打算过逃亡重庆,但是到了那里,一家人的生活靠什么?谁知道战争要持续到什么年月,光靠积蓄是维持不了多久的。范先生早就离开了教育界,去教书也是不现实的。

 

抗战的八年里,他们惨淡经营着纱厂。河北的田产很少能够收到租子。农民常常需要跑反,有些田地都被搁荒。就算有收成,农民们要生活,日本人一个劲地征讨,到他们手里的粮食所剩无几。抗战胜利后,他们的纱厂一开始被封。后来经过政府官员的调查,没有发现他们有通日卖国的行为,才让他们继续开工。

 

久别重逢的姐妹抱头痛哭,彼此叙述着离别九年间的遭遇和痛苦。二人做姑娘时虽然不算和睦,但毕竟是一奶同胞姐妹。奎芳向妹妹控诉了哥哥来天津向她讨要的经过。这个对自己的母亲生不养,死不葬的混账,抗战时期先是投奔日伪,后来因为他的好吃懒做被抛弃。没有了饭辙,找到天津的妹妹要过去分的家产。奎芳气的半死,直接跟他断绝了来往。

 

跟姐姐叙了旧,带着儿女,外甥们逛了劝业场,吃了起士林。奎云自己去办她此行最重要的事。

 

抗战时期,尤其是日本人加入了轴心国,法租界形同虚设。日本兵可以在租界里横冲直撞。银行保险箱里的私人财产,物品,不少被日本人霸占,尤其是有抗日嫌疑的客户。冷太太当年在银行开账户,存东西用的是自己的名字。日本人对:张奎云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在天津也调查不出什么结果。银行账户里没有多少钱,那两个破旧的皮箱一点儿都不起眼。其重量也说明不了什么,既不像是满箱钞票,也不像满箱黄金。所以它们得以在保险箱的角落里静静地躺了九年。

 

凭着收据和钥匙,冷太太毫无悬念地取回了属于她的东西。箱子到手后,她连打开来看看的机会都没给自己,带着儿女,辞别了姐姐,姐夫,马上回到了北平。

 

夜晚,冷氏夫妇锁好了门窗,拉严了窗帘,悄悄地打开了那两只箱子。一件件古玩字画从油纸中展现出来。它们完好如初。抚摸着这些个人私藏,二人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抗战八年,多少国宝被日本人掠去。他们的私藏能够逃出魔爪,顺利回到自己手里,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冷清泉心中感叹太太的精明能干,办事的滴水不漏。

 

当冷太太拿着名人字画再一次出现在北平的银行要求以此做抵押贷款的时候,那些银行家们无不为之称奇。

 

当年带去重庆的金条,金锭有一大部分带了回来。冷先生一直有工作。冷太太勤俭持家,纵然手里有钱,她也绝不会乱花。加上银行的贷款,冷太太又开始经营自己的老本行,房地产。这次,她的胆子比以前大了。虽然仍旧不会涉足过去清朝留下来的深宅大院,但是她开始涉足外国人盖的小洋楼。比如离她家不远处的一座三层灰色洋楼,一共四十多间房子。当年是德国人造的,质地结实,设计合理,有上下水和抽水马桶。冷太太把它买了下来,略加改造后出租给在北平做生意的外国人做办公楼。她发现,跟洋人打交道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更何况,她家有一位会讲一口伦敦腔英文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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