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

散文, 小说, 诗词, 美术, 书法。 无拘无束兮如行云,连绵不绝兮若流水。
正文

第六篇 黄绍江的机遇

(2018-10-27 12:54:02) 下一个

悦茗轩。

     葛书瑜拿着一瓶茅台,手上打滑,怎么也拧不开,萧宏看着他一脸坏笑,“你丫喝多了。”

     书瑜把瓶子往桌上一顿,“操,你来。”

     萧宏依然笑着,就是不动手。

     书瑜扭头找人,看见梅梅坐在旁边,蹙着眉,“我卖了,卖了悦茗轩,现在连开瓶器都没了。”

     “怎么会卖了?也不和我商量?”

     “没了,连我也没了。”

     “梅,你说什么呢?”

     书瑜伸手去抓梅梅,“别走!”却抓了个空。

     书瑜急出一身汗,猛一睁眼,却是在做梦,赶快摸摸身边的梅梅。

     “我是在家吗?这是我老婆吗?”

     “是,是。”梅梅拍着他的脸,“我们回家了,在北京,在四合院里。”

     “难以置信,我要证明一下。”

     书瑜笑着,手开始向下摸去。

     “你丫上演三极片儿吗?”

     书瑜吓了一跳,“宏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你丫倒时差吧?跟我们说着说着话儿,就翻了白眼儿。”

     书瑜一看,是半躺在客厅沙发上,萧宏坐在对面,像梦里一样,一脸坏笑看着他。

     “喔,我他妈刚才梦见你了。”

     “我在干什么?玩儿M24吗?”

     书瑜摇摇头,“别开玩笑,真不是玩儿的。我他妈是拣条命回来的。”

     “书瑜,”梅梅插进话来,“你得谢谢小明。”

     “咋不谢我?要不是我那一拳,他丫,”

     “你欠我的一拳什么时候还?”

     “哟,大队长,不带这么偷听的。”

     小明笑眯眯地进来,“不好意思,开会脱不开身,没去机场接你们。”

      “糜处长客气。”

     “我替你接的。我不欠你那一拳头了吧?”

     “宏哥儿还真的对你赞不绝口。”

     “他那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大队长,你夸我。”

     “不跟你们贫了。李蕾还在你这儿吗?”

     “她和贺楠刚离开。”

     “噢,那我待会给她打电话吧。小葛,跟你说个事儿。”

     梅梅和萧宏一看,都站起来,“我们去厨房看看。”

     “小葛,你的腿去医院检查了吗?别落下毛病。”

     “在东京时让医生看了一下,没事儿。”

     “那就好。黎老师呢?还好吧。”

     “她明天出院,直接回巴黎。”

     “哦,那就好。呃,市局所属医院有很好的专家,我推荐一两个,再认真看看,千万别留下后遗症。”

     “谢谢明哥。”

     “跟我客气啥。”

     “宏哥儿说的对。如果没有你的帮助破案,我没准儿,我们几个没准儿就回不来了。”

     “不至于。其实我来就是跟你打个招呼。布尔森这个案子不小,白夏提死了,括睿残了,还有无辜平民,”

     “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伤害。”

     “你也别太自责,Mandy的死跟你没关系,到底是他们自己出了内贼,所以老布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他说以后需要作证时,希望你能配合。”

     “有那个必要吗?”

     “尽量配合吧。还有,他说那个庄园是男主人不久之前刚捐给了州政府,他也给了Yabumoto不小一笔遣散费。可目前无人知道那个管家兼马夫去了哪里,你说没有实质性绑架,联调局就不准备立案了。你同意吗?”

     书瑜耸了耸肩。

     “好吧,你早些休息。我找李蕾有些急事,改天再来看你。记住去看下医生。”

     “丫小明就会来这虚头巴脑的。”

     “你当他面儿怎么不说呢?大队长大队长,那个马屁拍的。”

     “我不是怕他找补我那一拳嘛。我拍他干吗?”

     “宏哥儿,那我也谢谢你。”

     “就是!这还差不多。我给你找了个康复教练,他年龄大些,有经验有耐心,很多人推荐,我给你约了下个星期二,到时来接你。”

     “现在就康复训练太早啦。”

     “又不是让你去跑步,别找借口偷懒。好的教练可以找到适合的运动帮助你恢复更快些。”

     书瑜因为偷懒的恶习,以前耍小聪明躲过去不少基础训练,这回让他吃了大亏,早就痛下决心要认真训练一下,先学学扛揍,再练练打靶。

     “谢啦,宏哥儿。”

     “得,你们都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回家老婆儿子热炕头去咯。”

     “明天我去看鳖妹和大壮去。”

     “行啊,梅姐,你们先忙。”萧宏挤了挤眼睛,一脸坏笑地出了门。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书瑜的困意又上来,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睡不醒了,你不困吗?”

     梅梅捂着嘴也哈欠连连,“你传染给我。怎么不困?可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时差又倒回去了。”

     书瑜笑嘻嘻搂住梅梅,“我有个好法子,保证你不睡。”

     “什么法子?”

     “咱床上说去。”

 萧宏准时来接,错过上班高峰,没多久就到了位于工体西路的这家健身会所,里面干净整洁,服务员热情,看见书瑜拄着拐,为他们开门,“欢迎光临。”

     “小孟,你以前对我都是带搭不理的,今儿献什么殷勤?”萧宏套近乎。

     “先生,您的会员卡?”小孟翻了翻白眼。

     “装什么装?给你卡。我和黄教练约好了。”

     “哦,那您请进,后面右拐再左拐。”

     “这儿的器械都是新的,更衣室也是新装修的,倍儿大倍儿敞亮。还不错吧?要不也弄个会员卡?”

     “你丫拿回扣?”

     “去,要拿也不能拿你的,我他妈是那种人吗?”

     “黄教练,这是我朋友,葛书瑜。”

     这位黄教练,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个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穿着运动服,虽然没有很健硕的肌肉突出来,行动却是敏捷强健。

     “你好,我是黄绍江。宏哥没提你还打着石膏呢。”

     “噢,快了,医生说下星期复查,顶多俩星期就能拆了。宏哥儿说你能帮助我恢复体能,加快康复。”

     “酱紫啊。我是建议你拆掉石膏以后再开始。”黄绍江低头看了看书瑜的伤腿,“如果你不介意,能透露怎么伤的吗?”

     “车祸。大腿骨裂伤,很小。小腿骨折,不是开放型的。医生说可以做些伸展旋转之类的小运动。”

     “被动运动。”萧宏插了一句。

     “酱紫啊。那么开始之前我希望和你的医生交流一下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那您费心了。我考虑考虑吧。”

     “不用客气,也不用着急。”

     “什么酱紫酱紫的,你听着不别扭?”

     “就那么一点点台湾腔儿。他上过医大,我看挺负责任的,他要是不好我能推荐给你吗?”

     “真的假的?我想想再说吧。”

     “行,哥不逼你。”

     “谁知道你有什么猫腻儿。”

     “我操,你丫不信我,你还能信谁?”

     “我信你,也就这么几个朋友,其他人就算了吧。”

     “哥们儿你是被整惨了。我知道你丫现在需要什么。”

     “猜到我心里去了。宏哥儿,这儿不是离悦茗轩挺近,喝两口去?”

     “拐俩弯儿就到,可那儿的菜做的越来越差。”

     “听说了。我回来梦见过一次,咱哥儿几个都在,有瓶茅台就是喝不着。”

     “怎么这么娘们儿起来了?得,那就去看看。”

     “哎哟,萧老板,今儿早啊!”萧宏书瑜被殷勤地带到靠窗的位置。

     “先来瓶儿茅台。我还是水井坊。鱿鱼圈儿,酱牛肉,炸里脊,花生米,猪蹄儿,虾球,下酒。”

     “好叻。”

     “宏哥儿,你常来?”

     “算不上常来,比梅梅那时候差远了,就是习惯这个地方。咱有阵子没在一起喝了吧?”

     “你丫不是老婆儿子热炕头吗?”

     “那也不能忘了哥们儿。”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来来来,哥陪你喝着,压压惊。”

     “萧老板,您的菜走齐了,口重些,多加了辣椒。”

     “谢啦。”

     “不常来?我看着不像。”

     “就最近,加班。”

     “你加班?嫂子还好吧?”

     “好,我们好着呢。”

     “还整天老婆儿子热炕头呢。最近哪天在家吃的饭?”

     “小葛,别跟梅姐说哈,不是因为彩虹。我爸我妈过来侍候月子,老人怕三高,还天天养生,这不能吃那不能喝,那饭菜做的是无滋无味儿。我只好天天加班儿。”

     “我说呢,你丫什么时候开始加班了。嫂子信了?”

     “她一门心思都在大壮身上,哪儿他妈顾上我。”

     凌晨三点,梅梅醒了,躺了一会儿,睡不着,悄悄坐起来,探头看看书瑜,他也睁着眼睛,“我还怕吵醒你呢。”

     “我又梦见悦茗轩了。”

     “嗯。听说生意不好,员工跳槽的不少。”

     “你说过后悔卖了,想盘回来吗?”

     “这样不好吧。”

     “做你喜欢的。”

     “想说什么?”

     “咱们算是死里逃生一次,对不对?那时我就想这辈子一直想干,因为这原因那原因却没去干的事情,如果现在就死了,得多亏的慌。”

     “多活五十年,不去干不是更亏嘛。”

     “要不说咱俩志同道合呢。所以,所以昨天我把酒吧给你买回来了。”

     “什么?你什么?”

     “听我解释。”

     “你买了悦茗轩?”

     “只是酒吧。”

     “哦。”

     “我知道太突然,我应该跟你先商量商量。可蔡老板提出来,我觉得价钱合适,”

     “书瑜。”

     “啊?”

     “谢谢。”

     “只要你高兴。”

     “你哪来的现金?”

     “保险,宾利的赔偿金。”

     “你不要车了?”

     “换个电动车,环保一下。”

     “你变了。”

     “更帅了。”

     “哈哈。”

     “我也不用赛车去了,又省钱又安全,又能在家陪老婆。”

     “你会后悔。”

     “不会。我们粘在一起不好吗?”

     “你真的变了。”

     “没有啊。不信你摸摸试试?”

     “哎呀,粗了不少。”

     “那不更好了?”

     “我是说你的腰。礼服穿不进去了。”

     “唉,咱这婚礼也给耽误了,改到哪天了?”

     “我和蕾姐商量着下月来着,可她又出差,连个音信都没有。”

     “小明找她那事儿?”

     “可能吧,保密呢。”

贺楠脸上的青肿都已消退,恢复了原有的青春活力,“书瑜哥,我以为你有阵子不敢摸枪了呢。”

     “哥我当过警察,哪能那么怂?”

     贺楠笑了起来,“你要是怂,天下没英雄了,你挺身一出,那叫一个气概那叫一个帅,别提了。你用自己替我,我用一辈子报答。”

     “嘿嘿嘿,别说的那么吓人,你还不是为我?”

     “不一样,哥。反正我这辈子欠着你。”

     “说得我直起鸡皮疙瘩,行,我记着。咱这是去哪儿?”

     “国家射击馆,训练奥运冠军的地方。”

     开了车,震天的摇滚响起,贺楠双手打着拍子,左一拧右一拐,熟练地躲着行人自行车电动摩托大车小车公交车,滋溜一下,从辅路并上德胜门大街,向北出德胜门,上了四环,直奔香山。

     感受了一路的活力,连静下来看看西山风景的心情都震飞了。书瑜下了车,脑子里还嗡嗡的发晕,“我看你带了弓,要不先去射箭吧,那儿比较安静。”

     贺楠乐呵呵的背上自己的装备,跟在书瑜后面慢慢来到箭道,“哥,你先坐。”

     不一会儿,贺楠抬着一小箱各式饮料和一个年轻女孩子回来,“这是我小师妹,郭婷婷,她是这儿的教练。”

     小郭敦实微胖,脸上圆润放光,伸出手握了握,“您好,以前用过吗?”

     “他带我玩儿过一次。”

     “师兄用的是复合式的,不太好拉,不适合初学者。我带来几把弓,您试试看。”

     “别您您的,我没那么老。”

     “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师兄说你们本来是来打枪的,他怕后坐力你的腿受不了,射箭是慢节奏,坐着都行,咱今天先学姿势,我把靶子设在十米,这几把弓张力都不大,距离正好。”

     “你想的周到,那我先坐着吧。”

     “你是用右手吧?左臂伸直,不用向上举,后背挺直,不要向后倾,右手拉弦,拉到嘴边儿。这样。”

     小郭的胸几乎贴到书瑜脸上,“我还是站起来吧,坐着用不上劲儿。”

     “你的问题不在站着坐着,是要静下来心来。不用怕,戴上护腕,这护指也戴上。”

     两瓶冰水下肚,书瑜仍是燥热,射箭这运动,怎么说呢,枯燥。扭头去看贺楠,不愧是专业出身的,动作真是好看,他能居然一动不动瞄上十几秒,很难和那个随着音乐一刻不停抖动的大男孩儿联系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堵车,贺楠换上了莫扎特,书瑜却睡了一路。

     “黄教练,你好,我是葛书瑜,我是那天,呃,是我,打着石膏的那个。行,明天可以,三点,好,明天见。”

     “宏哥儿,明天陪我加班吧。先去黄教练那儿,然后去悦茗轩。不行啦,再肥下去就遭人嫌弃了。没有,不是说你。好,好,明儿早点儿过来。”

     到了三点零五分,一身西装的黄绍江急急忙忙跑进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葛先生久等了。”

     “好说,谁没赶上堵车的时候呢。”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是公司里的事情,加上一点点堵车。不好意思,我去换下衣服,马上就回来。”

     书瑜和萧宏大眼瞪小眼,“这是你的公司?你是老板?”

     “噢,你们误会了,我一直喜欢健身,是这里的会员,兼职教练。”

     两分钟后,黄绍江换成运动装回来,“葛先生的精神可嘉,不过你刚刚拆了石膏,最好不要撑重,我们不着急练腿,先从上肢和腰腹开始。”

     “叫小葛吧。我本来上肢偏弱,六块儿腹肌也来得不容易,眼瞅着快没了,有速成绝招吗?”

     “我跟小葛的要求一样,速成六块儿腹肌。”

     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黄绍江坚持和他们一起到悦茗轩,他请客。

     一杯啤酒下肚,黄绍江脸就红了,看来不胜酒力,“这里好像来过一次,看着眼熟,不记得还有台湾菜耶。谢谢你们,介绍这么好的地方,我以后要常来的。”

     “你丫真是台湾来的?”

     “我在台湾长大的。”

     “哦,那你学医是在台湾?”

     “是啊,台湾医大毕业的。”

     “没行医?怎么干上健身教练了?”

     “兼职,宏哥,我只是兼职,一星期两个半天而已。你们介绍给我的客户我才考虑接受的。”

     “那我受宠若惊了。”

     “那你丫不地道,怎么没个速成法子教我们呢?”

     “宏哥,哪里有速成?健身就是要努力要流汗,乐在其中。”

     “你喜欢健身看的出来,干嘛非做教练呢?女客户不少吧?”

     “我的主要客户是中老年,哦,还有你这样康复的伤者。”

     “噢。”

     “怪不得,你没什么大块头。”

     “吃药的事情我不推荐。”

     “真是激素催起来的?”

     “九十九点九吧。”

     “你这下可得罪不少人。”

     “不会吧,我又没有公开阐明。”

     “你说的那么确凿,我们相信你,当然要让大家都知道。”

     “别别别,千万别,那我在这里就被炒鱿鱼了。”

     “宏哥儿跟你开玩笑呢。那你快说吧,怎么能尽快减肥增加肌肉?”

     “我没开玩笑,真的是要拼命练出来的。”

     “哦。”

     “噢。”

     “不好意思,我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应该应该。这样吧,黄教练,宏哥儿有老婆孩子,不敢晚回去,我们先走一步。要不,给你叫个代驾?”

     “不用不用,我到后面认识一下大厨。谢谢你们啦。下星期见。”

今天是梅梅的酒吧第一天开张,书瑜招呼朋友们一起去捧场,萧宏,彩虹,贺楠,几个人嘻嘻哈哈涌进悦茗轩,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挤到酒吧台前,看见梅梅一袭黑色晚装,脖子上钻石项链闪闪发光,书瑜记起那是他送的生日礼物,看着因为兴奋放光的梅梅,书瑜心跳加快,这辈子一定要娶到这个女人。

     梅梅微笑着朝他们走来,“都来啦。喝点儿什么?”

     “生啤,纯生。”

     “都坐那边去,蔡老板特意给你们留了桌子,再点些菜,大家互相照应。”

     还没坐稳,蔡老板笑咪咪的过来,“欢迎光临,今天我请客。”

     “别这样,老板。”

     “应该的,都是熟人,以后常来。”

     争抢推让一番,蔡老板请了冷盘,不一会儿,菜开始上来,乾隆白菜,脆皮虾,熏肘子,芥末墩儿,炖萝卜,烧茄子,三杯鸡,红烧肉,开始不断流上桌子。

     “哎哟哦,这不是宏哥和小葛吗?你们也来了?”

     “黄教练!你丫真成了常客?”

     萧宏给大家彼此介绍了。

     黄绍江又是顶个大红脸,朝旁边一桌指了指,“和朋友过来吃饭,没想到今天这么热闹。”

     那边桌子上坐着四五个人,都朝这边看,有一个还挥挥手打招呼。

     “有个外国人。”彩虹兴奋起来。

     “他们都是,应该都是美国人。”

     一听美国,书瑜一哆嗦,产生反感,“我喝多了,出去缓缓。”

     开泡骚回来,黄绍江不但没走,那一桌人都挤了过来,看见萧宏沉着脸的样子,估计是彩虹的盛情邀请。

     “书瑜,过来认识些朋友。”

     “小葛,这是我公寓的邻居,童一军,他是亚兰公司聘请的顾问,童太太。”

     童一军看上去和黄绍江年龄相仿,消瘦干瘪,戴副眼镜,童太太人高马大,握着书瑜的手,“我有阵子没回北京,满大街都是各式各样的口音,你们都哪儿去了?”原来是北京妞儿,“我叫胡颖,别什么童太太,太太的,受不了。”

     黄绍江呵呵笑着,“这位是Neil Garrett。亚兰公司聘请的另外一名顾问。”

     “泥儿嘎吧,名字好记。”彩虹对英文名字特有灵感。

     “哈,Neil,他们叫你泥儿,哈哈哈。”胡颖的笑声很好听。

     “亚兰公司是干什么的?没听说过,请这么多外国,呃,童先生是外国人,对吧?请这么多外国人干吗?”

     泥儿的中文大概不好,估计没听懂,扭头看童一军。

     “贼里太操,一思半会讲不清。”童一军南方口音,说话不会卷舌头。

     “管他干什么的呢!他顾问,我回来可是来解馋的。彩虹,”胡颖自来熟,“先说说哪儿有好吃的?咱老北京的,炒肝儿,炸灌肠,咯吱盒儿。”

     “还美国回来的呢,怎么就吃这些?”

     “嗨,你不知道,我们待的那地方,要多农村有多农村,啥也没有。在家都是他做饭,就会放酱油和糖。”

     “你自己做啊,要不下馆子。”

     “我管生孩子还管做饭?”

     “老公,听见了没有?”

     萧宏装没听到,好在彩虹的注意力不在这个鬼子身上,“哎,泥儿,顾什么问?”

     泥儿又转向童一军,“什么?他说的什么?”

     童一军叹口气,“我这次回来感粗最深的是中国新四大发明,高铁,小王车,资付宝,淘宝。我们美国人,”

     萧宏朝书瑜翻了翻白眼,“上海宁,黄王不分。”

     “我们美国人,”童一军没注意萧宏,继续说,“对资付宝很感兴趣。Neil在旧金山生活,对小王车特别喜欢,天天用。”

     “单车共享。”泥儿这回听懂了,竖起大拇指,四个字说得很标准。

     “所以你们是来顾问四大发明的?”

     “我们俩都是搞大数据的,都是资深工程师,现在是网络时代,数据就是金子。”

     “喔。”萧宏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喔。”书瑜懒得装,扭头看见胡颖眉飞色舞的和彩虹说笑,耳朵竖了过去。

     “我刚到美国的时候才露怯呢。那时候穷,到超市都是看打折的才买。有一次,看见促销哈密瓜,十块钱八个,我就买了八个,结账时,收钱的小哥儿从我车上拿走仨,我一看,你不是收了我十块吗?干吗只给我五个?”

     胡颖比划着,“我一句英文不会,又着急,只能用手比划,八,八个呀,你们广告上说是十块八个呀。那小哥儿看我使劲儿争持,脸色都变了,赶快把那仨瓜还给我,还把我送出了店门。”

     “哈哈,就是,别以为咱们好欺负。”

     “不过我以后再也不去那家买东西了。”

     “为什么?”

     “咱中文八的手式不是大拇指食指扎开吗?人家那儿是枪的意思。他说我给他丢人,人家大概把我当恐怖分子啦,哈哈哈。”

     书瑜忍不住也乐了,瞥见黄绍江也在偷偷的笑,“黄教练,”

     “咱们算是熟人了,叫我小黄,要不叫绍江也行。”

     “行,反正你那个教练也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哎,老黄,你到底干什么的?”

     “我管理个工厂。”

     “噢,就是你那天说的公司?你是老板咯?”

     “老板是我们家老大,噢,其实老大是老三。老三是大老板,我就是家里最没出息的老七。”

     “你给我绕糊涂了。听上去你们是个家族企业,你到底干啥的?”

     “差不多,我们家是做半导体的,听说过芯片吗?”

一听芯片,好几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黄绍江身上。

     萧宏打断童一军,“你说咱这芯片能偷多少美帝的金子?”

     “不太可能。我搞软件的,不懂。老黄应该是专家。”

     “我?我也不懂哦。”

     “你家不是搞半导体的吗?怎么能不懂?”

     黄绍江耸了耸肩,“从晶片到芯片还差好远呢。”

     “你要问芯片,”胡颖双手在空中飞舞着,“我们家老爷子是专家,天天躺床上捧着个iPad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国家政策,军事战略,贸易顺差,没有他不知道的。”

     “你爸是个侃爷哟。”

     “没准儿就是因为不懂,才让人家安装了东西。”一直一声不吭的贺楠蹦出一句。

     黄绍江皱了眉,酒全醒了,“这可不能玩笑的。”

     书瑜按时到了健身房,才被告知黄绍江辞了教练的工作,会所临时给安排了一个年轻小伙子,上来二话不说,先举杠铃。书瑜咬牙坚持了两下,双臂开始抖起来,小伙子接得晚了一步,杠铃一头歪下来,幸亏书瑜躲的快,没有砸太狠。

     书瑜退了会费,没精打采溜达到悦茗轩。

     梅梅正和同事准备开业,没有了兼顾厨房的压力,梅梅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忙了。书瑜在把酒吧交给梅梅之前,提了几个条件,有别于其他夜店,每天只从六点开到二点,星期一休息,只为喜好不以赚钱为目的,不必亲力,重在管理,必须雇调酒师服务员,梅梅都答应了,现在在吧台的帅哥靓女就是调酒师兼服务员,满面春风地向书瑜打招呼,“哥,你来啦。”“姐夫,你好。”

     梅梅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早?”

     “别提了,差点再见不着你。”

     “哪儿那么严重,怎么了?”

     “让杠铃砸了一下。”

     “啊?砸哪儿了?我看看。”

     “肩膀。”

     “有点红肿,疼吗?”

     “没事儿。最近有点儿霉。”

     “要不烧柱香,去去晦气。”

     “明天咱去潭柘寺吧,有阵子没去了。”

     “潭柘寺求姻缘最灵,”梅梅看了书瑜一眼,“要不去雍和宫吧。你现在就去,回来正好吃晚饭。”

     “我现在懒的动。改天去潭柘寺最好。”

     “书瑜,我最近忙着开张,忽视你了。”

     “没有的事儿,是我,”

     “嘘嘘,来,到里面坐会儿,我给你揉揉肩膀。”

     “喔,那好吧。”

     梅梅拉着书瑜到悦茗轩后面的办公室沙发上坐下,书瑜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你怎么不忽视我呢?”

     梅梅在他嘴上亲了一下,“乖,你趴下,我看看你肩头。”

     “锁上门。”

     “还有十分钟就营业了。”

     “五分钟。”

     梅梅在书瑜肩头吻了吻,“晚上晚上。来,你先打个盹儿,萧宏来了我来叫你,好不好?”

     “不好。”

     “还说呢,萧宏呢?他没跟你一起?”

     “他一年能去几次健身?吃饭的时候肯定能见到他。”

     “可不,这儿成他家食堂了。鳖妹说她一会儿也来,和那个什么胡颖,逛街去了。”

     “谁?”

     “你们见过吧?她老公是个什么专家顾问的。”

     “噢。她和彩虹逛街?”

     “可不是嘛,俩人性格挺合的来。好啦,我去前面了。你要喝点什么吗?”

     “啤酒。”

     梅梅回来,没有啤酒,“前面有人找你。”

     “谁?”

     “黄绍江。”

     “他找我?道歉吧?”

     “不知道。”

     黄绍江一脸的愁苦,“小葛,不好意思,没有先和你打个招呼。”

     “没告你丫,算便宜的了。”书瑜揉着肩膀。

     “早听说你是律师,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对薄公堂哦。我又没有违规。”

     “小事儿?呃,”书瑜想想,“你大概不知道下午的事儿。”

     黄绍江听完使劲儿点头,“不怪你生气,做私教一定要认真负责。”

     “哼,谁知道你真假,态度还挺诚恳,道歉我接受了。”

     “小葛,你是律师,”黄绍江犹豫着,“我能咨询一下法律吗?”

     “呃呵呵,你怕我告你,你反过来向我咨询?”

     “啊?噢,你误会了。我想问问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儿?”

     “难道不先签个合同么?”

     “你认真的?”

     “当然。”

     “我考虑考虑。”

     “小张,给葛先生来瓶啤酒。”

     调酒师笑咪咪过来,“哥,纯生?”

     “凉的就行。”

     “我也来一瓶。”

     两人碰了一下,对着瓶吹了一口。

     “考虑好了?”

     “我是嘉信的律师,我回去起草个合同。”

     “我们私下合同行吗?不通过律师事务所。”

     “什么意思?”

     “你作为我的私人律师,档案不通过嘉信。”

     “你犯什么事儿了?我个人负不了这个责任。”

     “我只是不想,不敢让我们家老大也就是老三知道。”

     “什么老大老三的。”

     “我三哥,黄锦江,他是我父亲从大陆撤到台湾时带过去的。大哥二哥被留在湖南老家,在台湾三哥就成了老大。”

     “我算数不好,你多大了?你三哥大你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吧?”

     “他四九年出生的,我爸爸在台湾又娶了我妈妈,我民国六三,呃,公历七四年出生的。你说的很对,我们相差很多,我父亲年岁大了,我们兄弟几个还小,所以在家什么都是三哥作主。他什么都管。可是我的事情,我现在这个事情不想他插手。”

     “哦?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没出事就不能请律师吗?咨询一下咯。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介绍个熟人么?”

     “我这边必须通过嘉信,我们做律师的给客户保密是必须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你要是同意就签合同。”

     “好,就酱紫定了。明天可以签吗?”

     “明天上午到嘉信见,十点?”

     “我怕碰到熟人。你家的办公室可不可以?”

     “我操,你像做贼似的。”

     “没有没有,碰上熟人肯定就传到黄锦江耳朵里去。那就约好了,明天十点我到你家去。”

     书瑜点点头,给秘书小崔发了个短信,下班之前把合同准备好。

     黄绍江舒了口气,举起酒瓶喝了一口,“谢谢你,小葛。”

     “搞这么神秘,可以透露一些吗?”

     黄绍江摇了摇头,“你记得上次在这里,我们提到芯片?”

     “可能吧,不记得。”

     黄绍江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拿给书瑜看,“彭博曝中共植入间谍芯片监控苹果亚马逊等三十家企业。这是你们家的芯片?你涉入这个案子?!”

     “哎哟,你别叫喊呐,不是不是,我向你慢慢解释。”

     “你最好解释清楚,如果真是因为这个事件,恐怕需要嘉信的资深律师出面了。”

     “明天,明天好不好?嘘,有熟人来了,别再提喽。”

     “谁?”书瑜朝门口望去,那个Neil Garrett,泥儿嘎吧,进来直奔吧台,亲热地向梅梅打招呼聊上了,梅梅朝他们这边指了指,泥儿看见他俩,便走过来,“你们好。”

     “你也是常客?”

     “我常来,我是梅的朋友。”

黄绍江准十点迈进书瑜的办公室,小崔站起来招呼,“您是黄先生吧?我去叫老板。您喝点儿什么?茶?咖啡?饮料?”

     “咖啡吧。”

     “哟呵,你这么准时?”书瑜握了握手,“后面客厅坐吧。小崔,合同哪?”

     “哇,你这个院子好棒哦。”

     “合同也签了,痛说一下革命家史吧?”

     “什么?”

     “噢,我忘了你是,那个,没什么。”

     “不急,我能参观一下你的院子吗?”

     “这儿又不是故宫,别参观,随便看吧。”

     “不是恭维你,很多四合院都成了大杂院,加盖乱盖,失去了很多珍贵的老东西。政府占去的好地方起了楼,也是不伦不类,中南海里肯定不错,可惜我进不去。”

     “我的建筑师不错,那边那个院子翻修的时候,他把人家的瓦都买下来放我屋顶上了,这两扇门也是。”

     “哇塞,这木雕是我见到最精致的。”

     “你懂古董?”

     “不太懂,只是喜欢。完全得益于我三哥的培养,他找到了在湖南老家的大哥二哥后,就命令我们这些弟妹们回大陆寻根,我那时候每年都来一次,去了很多地方,很喜欢我们中华文化。”

     “台湾也有老东西。”

     “有。你去过吗?”

     “没有。”

     “很美丽的地方,我建议你去看看。”

     “唔,好。”

     “唉,想想变化真大哟,有句什么话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台湾人没有三十年前的优越感了。”

     “很失落吧?”

     “没有没有,还好。”

     黄绍江啧啧称赞,转了一圈儿,看到书瑜的运动器械,“哇塞,你这个小健身房不比我的差耶。”

     “这叫三句不离本行。怎么着,看够了?进入正题吧。”

     “噢,好。”

     两人回到客厅,黄绍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想了想,“从哪儿开始呢?”

     “你找我肯定和芯片有关,否认没用,要不你给我看那条消息干吗?”

     “否则你会接吗?”

     “我操,你丫耍我!”

     “不敢不敢。这样吧,我讲你听着,反正你按时收费。”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唉,真是跟三十年前不一样了。”

     “你没那么老吧。说吧,我听着。”

     “我说过我们家是做半导体的,对吧?那是从我们家老三开始的。老三叫黄锦江,他是聪明绝顶,从高小到大学,从来都是第一。不像我,我们兄弟七个我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别谦虚。你比大部分人强多了。”

     “哪里强?我上的医大,可惜没毕业,自然当不成医生,我唯一的工作是老大给安排的,我结过三次婚离过三次婚,眼看就是半百知天命的年纪,我却是无家无业无妻无子。”

     “你的工作是管理工厂,对吗?”

     “嗯,SVM,硅谷材料科技有限公司,由黄锦江在1984年创建于美国加州,三十多年后,在日本韩国中国等地建立了子公司。”

     “你在背公司的首页广告吗?”

     “向你介绍呗。下面进入重要内容,SVM在通州的厂房有三万多平方米几千名工人。”

     “规模不小。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问的好,正是我下面要讲的。简单说呢,SVM主要做硅锭,然后切割成硅晶片,就是集成芯片的原材料,我们不做芯片。明白了?嘿嘿,其实再多我也不懂。”

     “就这么简单?”

     “再多说你得学一年物理才能明白。”

     “哦,那你找我做什么呢?”

     “很多很多。去年吧,北京市政府宣布要在通州盖办公大楼,我们这些工厂,呃,有污染,咳咳,必须搬离,逐渐搬出首都地区。所以呢,我们选定了多处场址,河南啦,宁夏啦,沈阳啦,这些省市地方盖新厂房,不仅仅是劳动力比北京低廉,政府还有各种资金和税收上的优惠。”

     “哼,优惠你们去污染自己的地盘!别跟我急,是事实。”

     “权衡利弊,从大局上着想,对这些偏远地区好处更多。”

     “我不跟你争论既成事实。”

     “好好,酱紫最好。对我自己来说,多处厂址,就给了我真正插手管理的机会。”

     “你现在没有?那个什么三万平方米几千工人,是你在吹牛?”

     “我是名义上的总经理,老大不放心,配给我不少副手,所以我落得轻松。”

     “难怪你整天在城里住着,还兼职教练!现在你辞了,是因为要去河南?”

     “我舍不得北京。”黄绍江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哦,我现在要去机场接人,小老大驾到。”黄绍江眨了眨眼,“好戏上演。”    

     “好像你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讲呀。真花钱找人聊天?”

     “等我接了人再跟你聊。好戏在后面,不骗你。”

     书瑜送走黄绍江,才看见童一军又连着打来无数的电话,什么事儿这么急?“童先生,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哦?好,好,好吧。”

     童一军约了书瑜在悦茗轩吃午饭。一见面就迫不及待,“你说亚兰到底请我们来做什么?我提出很多建议,没人听。你问问Neil,他干了什么?晃荡了快一个月了。没有任何成绩,我担心亚兰毁约不付钱。”

     “等等等等,一点儿点儿说明白。合同上没有讲具体内容,只说顾问,难道另有要求你们要干出点儿什么才行?”

     童一军两太阳穴青筋凸起,书瑜看出来这一个月的顾问费对老童似乎很重要,“呃,你没有要求预付定金什么的?”

     老童摇摇头,“我对国内真的太不了解了。老杨答应我,”

     “老杨?谁是老杨?”

     “杨德兴,亚兰的董事长,他今天来北京,和我约了吃晚饭。所以我想先问问你,如何更稳妥地解决我的担忧。”

     “噢。”

     “老杨是我同事的同学的朋友,我们在美国见过几面。我是有意海归创业,老杨有意投资,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没要腚金,光着就来了?”

     “也不全是,他给我租的国际公寓,飞机票也是他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免费旅游,”

     “可你在工作,不是吗?”

     “是啊是啊。”童一军挠着头,“我只是想不通,他花钱弄我过来为什么?”

     “为你的创业投资啊。”

     “你口气里都是讽刺呐。”

     “别误会,我听起来很忽悠,那么亚兰是做什么的?你说你是大数据大拿?”

     “电商,亚兰是做电商,呃,做电子支付的。”

     “哦?这个我感兴趣,再说说。”

     童一军看了看表,“好吧,我下午有个会议,”

     “去他的会议!你不是来混钱的吗?告诉他们你不参加了,也试探一下亚兰到底什么态度。”

     老童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也好,我听律师的。”

“这个电子支付,支付宝啦,微信啦,你都听说过,”童一军咳了一声。

     “岂止听说,天天用。”书瑜确认,撇了一眼手机。

     “嗯,全国十几亿人,人人都用,我那天用票子,居然不收!”

     “你应该也用啊,很方便,美帝难道这么落后?”

     “美国的消费观念不同,我们是借钱买东西,每月还清,还不清就是高利贷。”

     “信用卡。明白,我们是银行卡,没钱甭想。”

     “唉,一窝风,闹得有钱也不得。那天我说我请客,结果很尴尬。”

     “与时共进嘛。”

     “微信我有,支付宝也不过是个APP,问题是我没有银行账号。”

     “开一个,又不限制你是什么人,银行只认票子。”

     “呵呵,麻烦,报税麻烦。”

     “不懂。如果亚兰付钱,怎么付?点票子给你?美金票子?”

     “汇款。”

     “嗯?”

     “怎么?你觉得不可能?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亚兰,老杨,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过呢,外汇比较繁琐,手续繁杂,我觉得你不应该嫌麻烦,收钱要紧,对不对?给亚兰些方便,少一些拒绝你的借口。”

     “明白明白。”

     “如果亚兰履行合同的话。”

     “是啊。你看这个电子支付,这么多人都在用,信息量很大,对不对?数据就是金子,亚兰握着金矿,我好比来帮他们采矿。”

     “亚兰又不是腾讯阿里巴巴,有什么金矿?”

     “听说过POS机吗?”

     “呃,就是每个商家收钱的那个东西吧?”

     “对,收银机,零售餐饮两大主类,亚兰在全国各地有几百万台这样的收银机。”

     “这就是你说的金矿?”

     “刚才我说支付宝有很多信息,想想看,这些收银机里有多少信息?什么商品卖的最多?什么时候卖的最多?什么菜最受欢迎?有个著名的市场营销案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美国最大的连锁超市把啤酒摆在尿不湿边上,结果销量大增。”

     “啊?那是什么原因?喝啤酒戴尿不湿?你们美国人的玩儿法?”

     “婴儿尿不湿啦。因为都是当父亲的被打发出去买尿片,啤酒放边上不是很顺手?”

     “噢,好吧。”

     “当然不一定适用于现在的消费观念。我举这个例子来说明掌握信息是多么的重要。亚兰挖掘出来的信息可以卖给商家,让他们能有针对性地做广告。”

     “嗯,有意思。”

     “我认为老杨知道他是坐在这个金矿上,可是亚兰无人知道怎么挖掘,所以才请我,我们来。”

     “一个月好像短了些。”

     “是很短,我和老杨也交流了将来合作的项目,因为这几乎和亚兰的主业无关。他是考虑另起炉灶,比如风险投资我的创业公司,专做大数据。”

     “你有公司了?”

     “还没有,我这次回来顺便考察一下国内情况。”

     “好好。”

     “唉,看来你是不大懂,这里面太大的潜力啊。我搞的是世界级先进的技术,真的是没有多少人能懂。”童一军额头上的青筋又暴起。

     “隔行如隔山。”书瑜开始同情童一军,中年男人在事业上经济上的压力,“您是大拿,不过大数据也是近几年的新鲜事物,真懂的人确实不多。”

     “外行看是新东西,其实所谓的大数据,是指速度,并不是指数量,”

     书瑜有些后悔接下茬儿,头皮发麻发涨,“数据这东西,我不懂。”

     “我在这方面做了一辈子,从我读博士时候就,”

     “童大博士,哇,羡慕羡慕。”

     “我回来不是为什么钱,说实话,我可以为国家科技进步做出贡献。”

     “钦佩钦佩。”

     “小葛,你年轻,有一技之长,不浮夸。”

     “谢谢您夸奖。”

     “我也谢谢你给我的帮助,这顿饭我来请。”

     “哎哟,您老太客气了,我来吧,您回来一趟不容易。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祝您一切顺利,为祖国做出重要贡献。”

     书瑜在门口和梅梅迎面撞上,“哎呀,你在啊?正好,别走,李蕾贺楠他们马上就到。”

     ”蕾姐回来了?!”书瑜心花怒放,一把抱住梅梅,终于可以结婚了。  

     “我,见到她我也很高兴,可是,”

“我就没走多远,”李蕾腾腾冲过来,“就是小明一个奇怪的案子,一帮人藏在地下室里,嗨,别提了。快,有什么好吃好喝都端过来!”

      “这才是我的蕾蕾,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贺楠笑眯眯地跟在后面,“哥,你好。”

     书瑜一把把他扽到一边,“嘿,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先把婚礼给办了!你能等,哥等不及了。”

     “你和嫂子不是早在一起了吗?还在乎什么婚礼?”

     “仪式感,女人最重视这个。”

     “好,我听你的,哥。”

     “什么听我的,你待会儿就提出来,这个周末就办,不能再拖!听见没?”

     “你们嚼什么呢?”

     “都过来,Neil今天运来了七种啤酒,咱先尝尝鲜儿。”

     “七种!太棒了,我喜欢啤酒。”贺楠朝书瑜眨了眨眼。

     三个人坐在吧台,梅梅拿出四个木制托盘,每个托盘上面七只小玻璃杯,七种不同颜色的啤酒,从金黄到黑褐,一溜排开。

     “精酿啤酒之所以叫精酿,从用料到制作要比大路啤酒,比如百威燕京之类的,都要精致。”

     梅梅拿起最浅的一杯,“金发女郎,这是最淡最容易喝的,燕麦芽儿烤炙的时间短,啤酒花儿放的偏少,所以酒精度不高,苦香味儿也少些。”

     “啊,清爽。”贺楠喝了一大口,闭着眼睛咋么着滋味。

     “所以基本上可以说,颜色越深,燕麦芽儿烤炙的时间越长,麦芽糖越多,酒精度就越高。”

     “颜色深的也更苦吗?”

     “不一定哟。中间的这些放的啤酒花更多,很多人欣赏的是啤酒花的香味儿,你们闻一下。”

     “香。”贺楠举着第六杯,“我提议,咱们婚宴上除了香槟红酒白酒,再加上这些啤酒。”挨个看了看三人,一仰脖干了。

     “以前啤酒被认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那是因为质量不高。我觉得小贺有新意,蕾姐,你说呢?”

     “我随你啦,你和楠楠定就是了。我和书瑜都是甩手掌柜。”李蕾喝完最后一杯,“这个好喝,像咖啡,苦中有甜。”

     “我也喜欢这个,”书瑜点点头,“这种苦中带甜还厚重的味道,经琢磨。”

     “你们俩怎么了?”

     “没有怎么。”

     “梅姐,婚礼定的下个月还是下星期?我快等不及了。”贺楠说着,伸手揽住李蕾。

     李蕾回应,也搂住贺楠的腰,“就是,这事儿那事儿,一拖再拖,这回痛快点儿。”

     梅梅看着他们三人,“婚礼是下下星期六,请柬做好了,今天就可以邮寄,愿意电邮微信的,软件也有。好了,谁想续杯?”

     换了大杯,每人都选了自己喜欢的味道,梅梅自己是金发女郎,李蕾和书瑜是黑珍珠,贺楠要了啤酒花最多的拼命三郎。

     “为我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四人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你请柬的名单上怎么没有黎文墨?”梅梅一边装信封,一边问书瑜。

     “谁?”

     “书瑜!”

     “噢。我还没想好。”

     “有什么可想的,你应该第一个送给妈妈。”

     “第一被萧宏抢去了。”

     梅梅摇摇头,举着手里的请柬,“我寄出去了,你还要再看看吗?”

     “不用,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都认识,你定吧。”

     “好吧。我要请黎文墨,我发微信咯哟。”

     “大老远的,”

     “你出机票,头等舱。”

     “好好好。完了没?十二点多了,该回家了,我忙了一天。”

     梅梅见书瑜终于松动了,微笑着拍了拍书瑜的面颊,“我先给妈妈发个邀请。”

     书瑜和梅梅亲手把请柬送给蔡老板,接受了一堆的恭喜后,在前面吧台又被调酒师小张小洪围着说笑一番,总算出了门。

     书瑜侧脸见梅梅面带微笑,也压不住自己的喜悦,揽她入怀,两人亲吻半晌,才拉着手朝停车场走,突然,胡颖从阴影里走出来。

     “葛律师,梅姐。”

     “哎呀,是颖姐!这么晚,刚到吗?怎么不进去?”梅梅吓了一跳,十分担心地问胡颖。

     “我在等你们,不好意思,这么晚,我只有几句话,问问葛律师。”

     书瑜头发涨,这夫妻俩讹上他了,“我不是你们的律师。有什么事儿明儿办公室谈吧。”

     “就两句话,你看我等了半天,”

     “哦,那你们聊,我去车里等。”

     “别走,梅姐,我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老童让你来的?拿到钱了?”

     胡颖双手一拍,“我们家老童也找过你?钱汇到美国了?”

     “呃,这个我不知道。”

     “你们都见过老童,上海人,很精明,对不对?我这种大大咧咧的北京人,提防他一辈子,不知道哪天被他算计。”

     “胡,童太太,”书瑜斜眼看着梅梅,“您这是,这是你们人民内部矛盾,呵呵,我就不参与了。”

     “是啊,颖姐,”梅梅轻声劝胡颖,“你们老夫老妻的,有什么事儿,商量着办。”

     “我想离婚。”

     “颖姐,别吓着我们,怎么说到离婚呢?”

     “我想通了,我女儿还在念高中,他要海归创业,别等他小三小四的,把我们娘俩儿卖了都不知道。不如现在了断,我给他个自由。葛律师,你帮我呗。”

     “我不是离婚律师,民事法这方面我不熟悉。”

     “颖姐,你们都是美国人,在中国打离婚官司?”

     “可以呀,我打听过了。”

     “哦,你是有备而来。”梅梅看了看书瑜,“离婚的原因呢?我是说,你要呈报给法院的理由,比如第三者啦,家暴啦。”

     胡颖摇摇头,“谅他现在也不敢。唉,谁知道呢?背着我偷偷地,我也不知道,我能看守一时,不能看守他一世。”

     “颖姐,你大概多疑了,老童看上去老老实实学究似的人,”

     “回国到了这个花花世界,越是老实的人越不老实。”

     梅梅看着书瑜,书瑜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忙握住嘴低下头。

     “颖姐,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书瑜呢,是个经济法律师,离婚这类案子确实不是他的强项,反倒不利。不过嘉信是个大公司,书瑜找民事法律师同事来帮你,你看这样好不好?”

     “那好啊,今天晚了,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看着胡颖走远,书瑜叹口气,“我不喜欢老童,很自以为是,还爱占便宜,可他老婆这种做法,怎么像偷袭,太不地道了吧!”

     “女人一旦动了这心思,拦是拦不住的。”梅梅低声说了一句,靠在书瑜肩上,“他们貌似和睦,哪想到私下里都有小九九。”

     书瑜搂紧了梅梅,“回家。”

     悦茗轩真成了大家的食堂,酒吧的销量因为泥儿的精酿啤酒而略有增加,可泥儿自愿帮忙推销,跟小张小洪嘻嘻哈哈很开心,他有美女缘儿,吧台上常有靓丽的风景线,晚上很是吸睛。梅梅乐得清闲,每餐都和大家一起同桌,彩虹也吃不惯公公婆婆的家常菜,和萧宏每天准点报到,贺楠在李蕾出差时天天过来,习惯了热闹,现在两人也时常过来。蔡老板有了这些常客,在菜单上多花了些心思,彩虹是美食家们的代言人,点评的言辞犀利。

     “其实最难做好的是最简单的菜肴,蔡老板,我先夸奖你一下,这个鸡蛋做的火候恰到好处。”

     “彩虹姐的舌尖越来越厉害,我保证向后面传达,你们慢用。”蔡老板笑咪咪地接受了表扬,去招呼其他食客。

     “老婆,你什么时候懂了这么多?这鸡蛋确实比我妈做的好吃太多了。”

     “人家国外大厨师都是用鸡蛋来考察技能的。”

     “瞎说,知乎上看来的你也信?”

     “鳖妹说的有道理,简单的菜肴对调味对火候的掌握更难些,把主菜的原味儿调出来才是成功。”

     “嗨,不就是一日三餐吗?哪儿那么多讲究。”历来三十秒吃完一顿饭的李蕾不屑地插了一句。

     “蕾姐,你在部队里吃大锅饭把味蕾吃得退化了,贺楠,你负责好好把蕾姐调整回来。”

     “别说,我还真计划了美食之旅,第一站成都。”

     “美食之旅要从清淡的地方开始,江浙一带,一码的清蒸,麻辣四川放最后。”

     “太馋人了,我报名参加。”

     “我也去。”

     “我等不及了,什么时候出发,”彩虹话没说完,眼睛停在门口,原本兴奋的脸耷拉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转过去,童一军和胡颖从外面进来。

     “原来你们都在啊。”胡颖打招呼。

     梅梅和书瑜对看一眼,“颖姐,我们也刚刚开始,菜还没上齐呢,过来一起坐吧。”

     “不啦不啦,不麻烦你们,我们自己吃。”

     “别客气,都是熟人,我让蔡老板加俩菜。”

     “这样也好,”童一军点点头,“我和葛律师还有点事讨论。”

     “颖姐,想吃点儿啥?”

     “我今天带他出去尝尝咱北京小吃,哈哈,他喝了一口豆汁儿以后就再没碰过别的吃的。我说来点儿上海菜补偿他一下。”

     “好啊,那就加个腌笃鲜,一个三黄鸡,蔡老板做的很好吃。”

     “谢谢。”

     “颖姐,坐这边,”彩虹招手,“咱们姐妹坐一起。”

     男人们外加李蕾聚在桌子另一侧,童一军挨着书瑜坐下。

     “昨天晚上和杨总聊过了。”

     “哦?”

     “他儿子今年去美国留学,他想借机投资移民呢。”

     “不投资你这种海归创业的人士了?”

     “我不一定海归,在美国开公司是一样的。”

     “还有希望,那我恭喜你。”

     李蕾听见,“童先生是回来创业吗?您做什么的?”

     “我做大数据呀,咱们中国网络发展这么快,”

     “哥,”贺楠听过童一军的科普,把注意力转到书瑜这边,“我也想创业呢。”

     “做什么?”

     “郭婷婷,你的射箭老师,记得她吗?我们几个队友想开个体育游戏中心,介于拓展团建之间的游戏,有射箭射击,飞盘高尔夫,等等,室外的。”

     “哎呀,很有意思啊。”

     “雁栖湖边上有个农庄有意愿提供场地,那儿环境很好,哎,哥,要不明天带你去看看?”

     “改天吧,我和梅梅明天去潭柘寺烧香去。”

原本去晦气的二人拜佛,变成了浩浩荡荡的进香大军。除了饭桌上的这几个人,彩虹抱出了大壮,泥儿带着不知第几任女朋友也凑热闹。

     书瑜骨折的腿不敢多走路攀爬,勉强坚持到大雄宝殿敬了香后,就在偏远角落台阶上坐着休息,仰头看山看树。

     彩虹推着婴儿车和书瑜坐在一起,李蕾喜欢大壮,看彩虹拿着奶瓶喝奶,顾不上游玩,抱起孩子,边溜达边喂奶,和彩虹书瑜聊天。

     “哎,我说彩虹,你对那个老童什么态度,他招你惹你了?”

     “这种渣男,谁稀罕他!”

     “怎么回事儿?你怎么知道他渣?”

     “嫂子,要是他对你干了什么,看我揍扁了他!”

     “不用你,我就能把他揍扁。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待颖姐的,那叫家暴。”

     “你怎么知道?胡颖说的?”

     “对呀,我们一起逛街聊起孩子,她说她女儿很棒,门儿门儿课拿优,学钢琴,学跳舞,是学生会主席,现在在私立学校读高中,明年就要去读耶鲁大学,老童的工资根本不够付私立学校的学费,人家颖姐一人供着女儿。”

     “不可信,老童是博士,是专家,难道还挣不过胡颖?她干吗的?”

     “她在大学里做文秘,干了好多年,人脉广,很多国内考察团去那边都是她帮忙联络,挣好多外快呢。”

     “她能干,能挣钱,不等于老童渣吧?一家人里总会有人挣的多点儿有人少点儿。”

     “老童看着紧着呢!老童在家管钱,颖姐以前没工作时,连零花钱都没有,现在颖姐买什么,油盐酱醋的,老童都把账单儿看个底儿掉,颖姐接待考察团,接触什么人他都盯着,”

     “听起来胡颖是个怨妇啊。”

     “你不觉得老童管得太宽了吗?他现在没颖姐挣的多,开始嫉妒,闹着要海归,回来干嘛?一没人脉,二没钱脉。”

     “嫂子,你就听胡颖一面之词,老童就是有点儿抠门儿,哪就到家暴的地步。”

     “我看也是,我听上去胡颖有点炫耀呢。”

     “啊?你们没觉得老童过分了?”

     “谁都像你?小萧把你宠坏了。”

     “没有的事儿!我们家是萧宏管钱。”

     “可你管着宏哥。”

     “我们那叫爱情。”

     “老童那是另类的爱情,我看胡颖挺享受。”

     “你们真这么看?”

     “我看不出家暴,刚才不是还手拉手的?挺恩爱呀。”

     “手拉手可能是给外人看。”

     “书瑜,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哎哟,大壮吃饱了吧?”

     “竖起来拍拍,打个奶嗝儿。”

     “你来吧,我手重,怕把大侄子拍扁咯。”

     “哈哈,其实我也不会,都是我婆婆带着。我先拍,打不出来再换你。”

     李蕾彩虹手忙脚乱鼓捣着大壮,书瑜很享受看着,想象着换了梅梅会是个什么样子。

     贺楠从上面的文殊院跑过来,“哥,彩虹姐,胡颖姐从台阶上摔下来了。我和宏哥送她去医院。蕾蕾,你开车带嫂子他们回家吧。”

     “啊!摔的重吗?”

     “还好吧,头上有点儿流血,手腕子崴了。”

     “哦,那快去吧,山路不好开,别着急。”

     “哎,知道了。到医院再打电话。”

     三个人看着远处围着的一堆人,估计是跌倒的胡颖,“唉,上点儿年纪了就得当心,可颖姐不像很笨拙的样子呀。”

     李蕾瞥了一眼书瑜,书瑜摇摇头。

     一会儿,梅梅,泥儿,和他的女友过来,“你们知道吗?胡颖摔了个跟头。”

     “知道了,怎么摔的?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啊。他们夫妻俩在一起玩儿,我们都在看帝王树,然后就听有人喊摔伤了,没想到是颖姐。”

     先把彩虹大壮送回家,李蕾开车送书瑜和梅梅回四合院,萧宏和贺楠也从医院过来。

     “左腕桡骨摔裂了,还有些轻微脑震荡,留院观察两天,应该没大问题。”贺楠向大家交代了一番。

     “那就好,”书瑜犹豫了一下,“只是时间上非常凑巧,但愿就是凑巧吧。”

     “说什么?”

     “什么意思?”

     大家都追着问。

     这也提醒了梅梅,她吸了口气,“你不会认为他知道她想离婚?”

     “谁想离婚?”

     “虽然彩虹说的什么都得打折扣,宏哥,我没有贬嫂子的意思,蕾姐也听到了,童一军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似乎有过家暴,胡颖在事业上经济上都强一头,如果她这时候提出离婚,那不是把老童逼到墙角了?”

     “我也不想把人往坏处想,可书瑜说的这些确实挺可怕的。”

     “但愿老童不是我们想象的这种人。”

     “我那天和老童聊了聊,回家后查了一下这个亚兰和杨德兴,有个信息引起我的注意,不知道和老童泥儿这些顾问们有没有关系。”

     “蕾姐,什么信息?”

     李蕾掏出手机,“听这个,这是北京市政府为发展高科技出炉的优惠政策,比如这个,企业和项目经评审可获得最高两千万元的创业扶持资金,还有,最高七百万元的科技重大专项支持经费及税收优惠政策,引进的高层次外国专家经评审给予最高一百万元的年薪资助,等等等等,亚兰是申请扶持资金的企业之一,而且进入了最后一轮的评审。”

     “啊,原来老童这些顾问们是亚兰引进的高层次外国专家。”

     “问题是,”李蕾敲了敲,“这类扶持资金政府没有追踪审核,两千万申请到了以后究竟用在什么地方,有什么成果,政府企业两不负责。”

     “也就是说,国家的钱都进了杨德兴的私囊?”

     “难怪只聘用他们一个月,用完就打发了。老童还抱着希望杨德兴投资他的公司呢。”

     一大早,书瑜被电话吵醒,“谁呀?哦,谢大律师,这么早!什么急事儿?是,是,啊?好,九点见。”

     谢大律师,谢鹏飞,书瑜在嘉信的老板,把书瑜叫到了办公室,也不打招呼,劈头就问,“黄绍江是你的客户,对不对?SVM要打个大官司,怎么没嘉信什么事儿?”

     “噢,SVM是黄绍江家的公司,跟他没关系,呃,也就是说,和嘉信没关系。”

     “把他拉过来就有关系了。”

     “可黄绍江是有意躲着,我可没有可能抢,SVM用的谁?”

     “诚信。”

     “你的宿敌,我说呢,你干嘛要抢。”

     “去争取一下,事成给你个大红包。”

     “SVM在打什么官司?”

     “这就是你要干的工作,去去去,去找黄绍江去。”

     “哎,我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轰人了?”

     “工作要紧。”

     “记住我的红包,别食言。”

十一

悦茗轩,饭点儿。

     “书瑜,这么惦记我?这才几天耶。”黄绍江进门,远远就开着玩笑。

     “去你的,是我老板惦记你。SVM是不是刚刚有个状子上交法院了?”

     “啊,是啊,你们消息蛮灵通哦,小老大就是为应付此事来的。”

     “哦,你们是被告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

     “你怎么肯定是坏事呢?至少对你们律师来说是好事哟。”

     “经济案中,嘉信可是最厉害的律师事务所,没有之一。我可以给你举出十几例我们赢了的大案,开庭之前咨询一下总没有坏处。”

     “这次是小老大作主,我问问他先。”

     “别敷衍我,请他过来。”

     “现在?”

     “对呀,他难道不吃饭吗?”

     “他有约在先呢。酱紫吧,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之后能不能过来喝酒。”

     “好,你打吧。我等着。”

     “看不出你是这种人,很强势。”

     “工作上我不马虎。”

     “这是个比较棘手的案子,你真想搅入?”

     “律师嚒,可不就是哪儿乱去哪儿?甘当搅屎棍,乐此不疲。”

     “哈哈哈,搅屎棍,不错。”黄绍江眯着眼看着书瑜,“我不是给你看过那篇文章吗?有关芯片的,”

     “真是那盆屎,”

     “嘘,咱们在餐厅耶。别说的那么恶心。是酱紫,这个芯片,嗯,要不等小老大过来一起聊?”

     “别卖关子,先给我科普一下。”

     “我跟你说过,我不懂什么芯片,我们俩人差不多的科盲。那篇文章,芯片的文章,多多少少跟我们这个案子有点关系。SVM,我们家这个公司,其实也不是我们家的,我们黄家几个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们占了大部分股票,噢,我跟你说过我们是家上市公司吗?”

     “没有。在美国上市?”

     “是的,纳斯达克,符号是SVMI。打官司的对方呢,也在纳斯达克,是SVMC。他们是做芯片的。”

     “哦,名字很像,所以是你们利用这个空子干了什么,让人家抓住了。”

     “别瞎猜。SVMC的创始人魏宗昌和黄锦江是朋友,也是台湾人,他们二人都是同样专业的博士,都在硅谷,曾经还在同一公司效力。”

     “同行相轻。那么谁更成功些呢?”

     “没有可比性,干的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半导体吗?再具体点儿。”

     “黄家做原料,供应魏家做成品。”

     “噢,有点懂了。既然你们都是美国公司,跑北京来打什么官司?还不嫌这儿不够热闹吗?”

     “SVMI和SVMC在中国都有投资,都有工厂,也因为事件发生在这边,投控两方都是中国法人,而且,而且执法不像美国。所以。”

     “所以,你们干了什么坏事?老魏会来告你们?”

     “何以认定是坏事,你有这种偏见,我也没法雇你呀。”

     “那就别慎着,跟你的律师讲实话。我还是你的律师,对不对?无关这个案子。”

     “当然你是。我个人认为是管理上的疏忽造成的,双方都有责任,可是老魏损失惨重,因为他们做芯片,正好赶上这些负面新闻。你看你看。”

     黄绍江把手机推到书瑜面前,“看看SVMC的股票,这几天随着大盘狂跌,这个月整个一个腰斩都不止。”

     书瑜瞥见SVMI,“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啊。其实这个案子对两个公司都是打击,SVMC的几个大客户持观望态度,等这个案子的结果来决定是否继续签单。”

     “SVMI呢?”

     “你是问我们输了的话?呃,不会比现在更差。”

     “所以老魏是输不起的。他是你们的客户,他惨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哇。我是主张和为贵,可是公司里我不做主,老三锦江说了算。唉,人老了,变得越来越固执,老魏也是,打什么打,私了多好。”

     “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你不是这边的总经理吗?”

     “在通州的工厂是我们直属,其他的有合资,有合作,真不是我的管辖内,再说,我这人,嘻嘻,不怎么管事,老三清楚的很,所以小老大才亲临指导。”

     “小老大,他没个名字吗?你好像挺怕他?”

     “我怕他干吗?他姓黄,”

     “废话,不姓黄姓什么!”

     “噢,是了,黄振捷。”

     “小黄同学也是物理博士?”

     “他是MBA,在华尔街混了多年,做风投的。”

     “将来是他接班咯?”

     “嗯,应该是吧。”

     “他懂专业?”

     “振捷也不懂,可他会管理,会融资,形象好,对公司的发展有利。”

     “我怎么听着这里面的味道变了呢?”

     “什么味道?是不是你这个搅屎棍带来的?哈哈哈。”

     “呵呵,你说说明白。”

     “也不是啦。专业上我什么都不懂,唯一懂的是往前看。将来是年轻一代的天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毫不犹豫跟定振捷?”

     “你什么意思?你现在跟着谁?不是黄锦江吗?怎么?父子在争斗?你肯定你站对队伍了?”

     “所以哪,我才用得到你呀,帮我分析分析。”

     “你先把案子交给嘉信,我再考虑是不是和你狼狈为奸。”

     “嗨,别说的这么不堪耶。如果结果是输了,你面子上不好看吧。”

     “有时候接案子不一定是要赢。”

     “是为出名?你知道就好。”

     “这里有猫腻儿,你不想赢?”

     “我希望的结局是双方和解,振捷也同意。嘿,说曹操,曹操到。”

     书瑜也向门口看,“哎呀,那不是那谁吗?”

     “不是,长的很像,对不对?ABC啦,都是吃着美国奶粉长大的,我相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啦。”

     “给你介绍一下,”黄绍江向在门口张望的一个年轻人招招手,“这是我侄儿,黄振捷。振捷,这是我的健身伙伴,葛律师。”

     “你好,”黄振捷握着书瑜的手,“Eric,Eric Kwan。”

十二

“小黄,好,好。”书瑜请这位有张明星脸的年轻人坐了。

     “葛先生在嘉信任职?”

     “小黄是个痛快人啊。不错,嘉信是北京三大律师事务所之一,我们有强大的团队,为客户提供优质的服务。”

     “嗯,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嘉信,战绩辉煌。这个案子对SVM至关重要,我对现在的律师团队不是很满意。七叔,”黄振捷朝黄绍江笑道,“没有否定你们努力的意思。葛先生,我愿意和嘉信交流一下,如果我们能达成共识,我愿意和你们合作。”

     “那太好了,明天下午两点见个面如何?”

     “好。现在,有什么好酒喝?”

     “梅,帮我看看这两个公司。”书瑜等到梅梅下班,回家第一句话就问SVM。

     “你还没睡?”

     “哎呀,你脸色不好,累了吧?”

     “还不是你那个朋友,Eric,他仍是的美国时间,最精神的状态,你们走了以后,他跟我聊了两小时,全程英语,听的我累死了。”

     “亲爱的,辛苦了。”

     “说的这么甜,有事儿吧?”

     “嘻嘻,老婆就是厉害。”

     “噢,你在看SVM,又是英文!”

     “那就别看了,明儿再说。”书瑜关上电脑,揽住梅梅,“你们聊了什么?”

     “都是些没用的,我要冲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书瑜吻了吻她,“我来帮你放松。”

     梅梅吻回他,“嗯,我们好久没在一个频道了,挺想你的。”

     “我更想你。”书瑜顺手解开梅梅的扣子,低下头去,深深吸了一下,“唔,久违的香味儿。”

     梅梅摸了摸他,“想得不太够啊,要帮忙吗?”

     “要,”书瑜搂紧梅梅,“热水澡,我也想冲冲。”

     书瑜抱着沉睡的梅梅,却一点睡意没有,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画,四幅画,父亲抱着他,父亲葛林的背影。

     书瑜被啪啪啪敲键盘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梅梅正靠在床头看电脑。

     “早就醒了?”

     “我看了黄锦江和魏宗昌两家公司的网站,还找到一些相关报道,都给你存下来了。”

     “真是我的好老婆。”书瑜狠狠给了梅梅个湿吻,“我先给谢鹏飞发过去。”

     “那好,你工作吧,不是十点开会吗?我先起床了,看看小樱给做了什么早饭。”梅梅有些气喘。

     “别急嘛。”书瑜点了发送键,把电脑扔在一边,“我要好好谢谢你。”被子一掀,头埋在了梅梅两腿间。

     “哎?这么早?”梅梅看见书瑜笑眯眯地进来,“有好消息吧?”

     “嘉信拿到了SVM,鹏飞没食言,红包不小。”

     “恭喜你哟。”

     “先来杯庆贺一下。”

     “啤酒?”

     “换个样,尝尝青花瓷。”

     “少喝白酒。”

     “今天特殊。”

     “好吧,干喝不好,我给你叫俩菜下酒。”

     “嗯,干炸丸子来一个。”

     “蔡老板今天进的小黄鱼很新鲜,炸得酥酥的。你等着。”

     梅梅自到后面厨房端菜,小张擦着杯子过来,“书瑜哥,今天气色不错哟。”

     “我哪天差了?”

     “今天特别的神清气爽。是不是梅姐伺候的舒服?”

     “少跟我逗贫。她忙着婚礼的事儿,你多帮她些。”

     “那肯定喽,哥你放心。”

     “丸子趁热吃。”梅梅端着个大托盘过来,上面四盘菜除了素丸子,小黄鱼,还有花生米,酱肘子。

     梅梅自己打了杯拼命三郎啤酒,“看不出你这么会揽生意。”

     “是红包的动力,不过我要忙了。”

     “忙是好事,注意身体。”

     “必须的。”书瑜朝梅梅眨了眨眼。

     梅梅捏着书瑜的下巴,将他拉近,“细水长流。”

     书瑜带着猪油的嘴吻了她一下,“听老婆的。”

     李蕾和萧宏前后脚进来。

     “小贺呢?”

     “忙着他那个游戏中心的事儿,我好几天没见他了。”

     “蕾姐,明天拍婚纱照,提醒他一下。”

     “行。”

     “你们丫去哪儿照?我和彩虹的都是室内的。”

     “摄影师选了两个地方,明天是去箭扣长城。我看了样片,喜欢他的取景,人景相融,刚柔并济,很好看。”

     “外景好,我想补拍呢,一是我自己画的跟猴子似的,”

     “我看更像二师兄。”

     “反正就是他妈的一个丑,彩虹那时怀着大壮,壮实,她也不满意,明儿我们一起凑个热闹吧。”

     “好啊,明儿一早七点出发。”

     “那我给彩虹打个电话,把礼服翻出来。”

     萧宏自去打电话,李蕾要了一扎黑珍珠,“这黄鱼好吃,再来一盘。”

     “蕾姐,我也是好几天没见贺楠,上次约着去打枪,他临时撤了,他还顺利吗?”

     “还好吧,他没说,会缺钱吗?”

     “不言语大概是遇上事儿了,明儿我问问他。”

     “也好,他瞒着我的事儿,说不定你们兄弟之间好说。”

     “嘿,你们喝什么?”萧宏打了电话回来。

     “我的是青花,你也来点儿?蕾姐那黑啤也不错。”

     “我来白的吧。哎?我刚才看见小黄鱼,怎么转眼没了?”

     “你不看跟谁坐一起?蕾姐看上的菜,你就别想了。”

     “你们嘴都挺刁的啊。黄鱼有的是,我再去端两盘,谁还想添点儿什么?还有办个小时热菜才上呢。”

     “那来个麻辣牛肚,和猪耳朵。”

     “我帮你。”书瑜替梅梅拿了大托盘。

     他们前脚走,童一军后脚进来。

     “颖姐好些了?”萧宏和李蕾梅梅都关心胡颖的伤势。

     “好多了,谢谢。”童一军脸上没有丝毫释重的喜悦,“葛律师不在吗?”

     “他在洗手间。”

     “哦,那我去洗个手。”

     童一军洗了手,慢慢擦干,看见书瑜从蹲坑出来,“小葛,我能单独和你聊两句吗?”

     “哎哟,老童!颖姐出院了?”

     “她回她父母家住了。是这样,我和亚兰的合同后天到期,杨德兴,他秘书,会计,谁也不提付款一事,老杨这几天还回他老家了。你说,如果他们赖账,我有多大把握告赢?”

     “喔,你是为这事儿来的?非得在厕所里讲吗?别这么紧张,解决不了问题,我的朋友们也可以帮忙想办法。走吧,先吃点儿喝点儿。”

     “这个事情,”

     “蕾姐和宏哥算是搞信息情报的,他们知道的比你我多些,听听他们怎么说。”

     “你丫便秘呀?怎么去这么半天。”萧宏不管不顾,大声嚷嚷。

十三

书瑜和萧宏打闹惯了,不觉什么,童一军听出来萧宏是在影射他,“不好意思,是我拉着小葛多聊了几句。”

     “来,老童,坐吧。”书瑜朝萧宏摇摇头,按着童一军坐下,“你在亚兰顾问一个月,你对亚兰和杨德兴了解多少?”

     “我上次说过,他们拥有几百万台POS机,大量的数据等待开发,”

     “这些技术层面的你都细细的给我们讲过,我们获益匪浅。另外,老杨申请科技创新资金这事儿你也知道?”

     “申请什么?”

     “老童,杨德兴申请到一千万科技扶持资金,聘请外国专家的年薪可高达一百万,你看这个文件。”

      “原来是这样。”

      “所以老童,你放心吧,老杨有资金,不会赖账的。”

     “原来是这样。”童一军蹙着眉又来了一句。

     “我说老童,”萧宏把一杯啤酒放到童一军面前,“你是不是看污蔑我们中国的美帝文章看多了,对你自己的同胞这么不信任?你看国内发展多快?别说一百万,几千万几亿,那都不是事儿。来来,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不下来。”

     童一军拿起酒杯,差点儿被萧宏碰脱了手,“小萧说的对,啊,天塌不下来。”

     萧宏大笑一声,向蔡老板喊,“老板,今儿推荐什么好吃的?快上菜,我明儿还得早起哪,照婚纱照去。”

     在东单路口的大楼里,嘉信会议室的灯火通明,SVM和谢鹏飞的团队仍然在工作,外卖点来的晚餐饭盒堆在桌子中间。

     “嘿,黄绍江,你丫是真傻假傻?”书瑜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压低了声音。

     黄绍江脸色难看,也压低声音,贴着书瑜的耳朵,“小葛,我知道你说话直率,不过说脏字就太过分了吧。”

     “少来这套,谢律师说的婉转,不等于看不出你装傻,那么损害公司利益的话你会在那么恰当的时候说漏了嘴,让老魏的律师抓了个正着?”

     “什么叫装傻,全怪我专业不精,我真的不懂啊。”

     “葛律师,”坐在旁边的黄振捷听见他们的悄悄话,插进话来,“没有人能比我们更想赢了这个官司。对于今天七叔说错的话,我们公司会对他做出惩罚。”

     “振捷,别学老大的样子,公司出点什么问题,就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

     “七叔,”

     “不用解释,我闭嘴,反正我没用。”

     书瑜在这叔侄二人之间看了半天,心里想不通,却又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我回来了。”梅梅进门,见书瑜的书房还亮着灯,朝里面喊了一嗓。没听见回音,探头看一下,书瑜坐在灯下,一摞厚厚的文件堆在桌上。

     “这么用功?”

     “唔。”书瑜头也不抬。

     梅梅去厨房倒了两杯红酒回来,一杯放在书瑜面前。

     书瑜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泥儿又来值班,我把他交给小张了。”

     “哦,好。”

     “那你忙,我先洗洗睡了。”

     “几分钟,我把这个读完,等着我。”书瑜吻了一下梅梅。

     靠在床头,看着手机,梅梅慢慢啜完这杯酒,困意上来,不再等了,关了灯,盖上被,几乎要睡着了,觉得书瑜温暖的手伸进被子,“睡了?”

     “嗯。”

     “我为你服务来了。”

     “我心领了,早点儿睡吧,呀,一点了,不早了。”

     书瑜将梅梅抱入怀中,“我准备好了。”

     “我累了,睡吧。”

     “你只管放松,歇着,我来。”

     可书瑜今天的服务并不圆满,“对不起对不起,坚持不住了,明天我保证让你满意。”

     “这两天我看你都在加班,也是累了。”

     “梅,你真是我的好老婆。”

     “书瑜,你,幸福吗?”

     “嗯?”

     “幸福吗,你?”

     “唔,当然。”

     “书瑜?”

     书瑜已经睡着了。

     一大早,书瑜被咚咚咚新到短信的提示吵醒,睁开眼,身旁空着,梅梅已经起来。书瑜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一看,一连几个,都是童一军发过来的。

     “葛,亚兰说汇到美国的美金被退回。”

     “我确认了账号,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不是在赖账?你说过亚兰有资金,不应该有问题。”

     “小葛,你在吗?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葛?”

     “在吗?”

     书瑜叹口气,正在写回信,梅梅端着早饭进来,“豆腐脑,油条,荷包蛋。”

     书瑜放下手机,“谢谢,我饿极了。”

     梅梅坐在床边看着他吃,“哎,妈妈说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而且时间紧,路途遥远,就不来了,祝咱们幸福。她说也给你发了微信。”

     “哦,我待会儿再看。”书瑜擦干净嘴,拍拍肚子,吃饱的感觉很好。

     梅梅收了托盘,“书瑜,你幸福吗?”

     “幸福啊,”书瑜有些迟疑,“为,为什么问这个?”

     梅梅递给书瑜手机,“咱们在野长城的婚纱照。”

     书瑜接过来,“哇,好美呀,咱们照的时候没觉得。哈哈,你看宏哥。蕾姐这张好。嘿,看你,还是我老婆最美,”

     “书瑜。”

     “不错啊,都很好啊。”

     “书瑜,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看出什么?”

     “你看不出蕾姐一直在皱眉?贺楠心不在焉?你呢?你也是挤出来的笑容。我看只有萧宏和鳖妹是真正的高兴。”

     “你说什么呢?”

     手机又咚咚响了几下,书瑜关了手机,“梅,出什么事了?跟我讲实话。”

     梅梅双手捧着书瑜的脸,“记得当初我们为什么在一起吗?”

十四

书瑜吓了一激灵,“什,什么?”

     “书瑜,你不觉得我们生活里缺了点儿什么?”

     “没觉得呀,我们都健康,有朋友,有工作,有房子,有钱,有,”

     “你和我之间, 我们多久没聊天了?”

     “一直,现在不是在聊吗?”

     “聊正经的,有意义的?”

     “梅,你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吧?偶尔嘛,哪儿至于,”

     “这正是我要说的,要么见不到你,要么见面除了做爱,没有其他交流。”

     “我不懂你想说什么,咱们不就是这样过日子么,吃喝拉撒睡,这样吧,等我忙完这个案子,我日日夜夜陪着你,咱就聊天儿,行不?”

     “书瑜,我没有说这是你的错,是我,”

     “都是我的错,你没有。”

     梅梅垂下眼,沉默半晌,“你起吧,我去北海公园走走。”

     书瑜探过头去索吻,“你好点儿啦?”

     梅梅站起来,“起吧,热水早就烧好了。”

     书瑜双手枕在头下,想了几秒钟该怎么更多地和梅梅交流,梅梅又回来了,“你看谁来了。”

     贺楠站在门口,“哥。”

     “哦?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儿找你们,你得帮帮我。”

     “小楠,让书瑜先起床,我们在客厅坐,吃早饭了吗?”

     “没,没有。”

     “那就去厨房,趁热吃,走啊。”

     书瑜匆忙洗漱了,到厨房一看,贺楠把小崔那份儿早餐吃得一干二净,小樱又给他加了三个荷包蛋,放在桌上,“年轻就是胃口好。你吃吧,不够我再煎。”

     “谢谢小樱姐。”

     书瑜和梅梅坐在边上看着他吃完,“什么事儿一大早儿跑过来?说吧。”

     “蕾蕾,她把我轰出来了。”

     “什么?!”

     “为什么把你踢出来?”

     “她说我整天不在家,反正也不需要我,还我个自由。”

     “你是整天不在家吗?”

     “我不是忙着创业呢吗?有时候晚上就住在雁栖湖那边。”贺楠的话底气不足,越来越低。

     “你一个人住?”

     “不是,合作伙伴,有时候。”

     “男的女的?”

     “梅姐,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女的?小楠,你怎么想的!”梅梅拿出手机,“我给蕾姐打个电话。”

     书瑜瞪着贺楠半天,“蕾姐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是欺骗她,我不认你这个人。”

     “我真没有!哥,”贺楠急出了眼泪,“我们的投资被人卷走了,别跟梅姐说啊,我不想让蕾蕾知道。我们是真的在想办法撑下去,脏活儿累活儿我得自己干,太累了,就睡在工地上。”

     “卷走多少?怎么这么天真?”

     “二十万。哥,吃一堑长一智,我算是知道什么人不能信了。”

     “二十万买个人生教训,还不算太贵。”

     “只有你懂我,哥,我能在你客房里睡会儿吗?”

     “不行!去给蕾姐打电话讲清楚。”

     “求你啦,哥,我一宿没睡,现在脑子不清楚,说错了话,更没法挽回了。”

     “你怎么总有理?好吧,去睡会儿吧。”

     书瑜把贺楠安置好,看见院子里大槐树下,梅梅悄声打着电话,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这一早上一直关着,回给童一军的短信还没发出去。

     打开一看,果然童一军又来了一串儿微信。

     正要打开看,谢鹏飞的电话进来,“鹏飞。对不起,忘了开机。啊?哦,哦,好,我马上过去。”

     书瑜长长叹了口气,“菩萨慈悲,都怪我上香时不虔诚,怎么突然这么多倒霉事儿呢!”

     他朝梅梅打了个手势,“我得去趟嘉信。蕾姐怎么说?”

     “你先去忙,回来再说。小楠呢?”

     “客房,睡了。那我先走了啊。”

     谢鹏飞在办公室等得不耐烦了,“我今儿早上看到这篇报道,这儿,有关SVM的。”

     “我看不懂英文啊,说的什么?”

     “这是在财经新闻上看到的,很短,一共就四句话,说SVM的高管透露有关芯片一事己方确有不实之言,SVMC有望赢得官司,股票有回升趋势。这不过是昨天的事儿,怎么马上美国就有报道?你看见有记者在场吗?”

     “没有哇。所以要么魏家要么黄家故意透露出去的?”

     “肯定是魏家喽,这不,股票在涨嘛。”

     “要不是黄绍江傻不拉叽的承认,哎?他有那么傻吗?”

     “他是你的客户,案子也是你揽过来的,”

     “什么意思,老谢?案子是你逼我抢到的,后悔了?”

     “这案子要是输了,那才冤枉呢。”

     “嘉信不该太在乎输赢吧?你不是也在国内媒体上风光了一把?而且这一个弯子一转,你多赚好几天的钱,叽歪什么!”

     “嘿,你倒是会辩,让你做文案太屈才了。”

     “我他妈什么文案?你不愿做的事儿都拽给了我,”

     “得得得,红包你捏好吧。下面我是想怎么说服对方和解,你说说看。”

     “没想到你惦记我的红包儿,什么时候这么抠门儿了?”

     “太丢面子了。”

     “亏你还是个资深大律师,哪儿来什么面子?”

     “说你呢,你要是没脸皮,去找黄家那俩探探底儿,赔多少是他们的底线。”

     “好吧,不过,”

     “不过什么?”

     “事儿成了你得给我加奖金。”

     “我没扣你就不错了!还要加码。”

     “我结婚缺钱呗,要不你给我凑个整,红包加奖金,二十万。”

     “去找老黄要去,他们愿意赔钱和解,律师费你我对儿劈,你自己算账去。”

     “说好啦,别到时候赖账。”

     “出去干活去。”

     “怎么对待员工啊,连口水都没有!”

十五

“和解?我当然愿意,从一开始我就说和为贵。”黄绍江马上同意,“我向老大请示一下。”黄绍江抱歉地笑了笑,“还有小老大,振捷有决定权。”

     “老黄,我可是忍你忍到了今天,别再装了。”

     “小葛,我没有骗你耶,你知道我在黄氏集团里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以前一直是黄锦江一手遮天,慢慢的就是黄振捷的天下。”

     “你既然这么说,我先不捅破你。我只是告诉你,别在我面前提你做为中国总经理多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你和产业链上的公司没有任何联系?”

     “有是肯定有,需要我应酬的,我当然要出面。”

     “哼,好吧。老魏告你们暗地里挖人,偷技术,都是真的了?”

     “没有暗地里,小葛,这种事情天天发生,不止我们一家公司,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对吧?老魏用人太过,天天加班,把人累跑了,我怎么能断了人家的生路呢?”

     “你还成了大救星了!你们和老魏玩儿的是不同的东西,不是偷技术是什么?”

     “这个问的好,涉及到技术领域,我就没有发言权了。我可以把Eric叫来。”

     “所以你又推得一干二净?”

     “不是我找借口,一提技术我就头疼,所以我真的不懂,也不想懂。这个振捷和三哥经营理念不同。锦江的经营管理是利用他对业务的精通,将现有产品做到高质量,也就是纵向发展,而振捷走的是精英管理,是横向发展,拓宽企业的经营范围。”

     “你是暗示黄振捷挖人偷技术?”

     “振捷也不懂技术,他是学管理的,可他在华尔街混了多年,这次是带着资金来夺权的。”

     “夺权?从他老子那儿夺权?你们家这可是堪称豪门恩怨哪!”

     “豪门称不上,恩怨是有的。”黄绍江朝书瑜眨了眨眼。

     “你是真赞同小黄?还是只因为抗拒老黄?”

     “振捷来拉我的股权,他说的天花乱坠的,我是往前看,我说过,将来是年轻一代的天下,我自然支持振捷。”

     “他信任你?他会留你继续管理中国的产业吗?”

     “我还没走呢,就想我了?”

     “我操,你丫想什么呢?”

     “我付你不少律师费吧?光聊天就能挣钱,你不想留住我吗?”

     “噢,噢,你是说,嘿嘿,我以为,”书瑜自嘲地笑了笑,“那个,老魏要一千万赔偿,你们打算出多少息事宁人?”

     “以我的估计,五百万是底线,当然,”

     “老大和小老大拍板拿主意,你丫他妈的比泥鳅还滑,操蛋,我知道了,再也不问你了。”

     “探出底线了?可以不谈工作了吗?”

     “干吗?轰人了?”

     “没有没有,振捷也是健身狂人,他觉得公共器械不卫生,我,我们能去你家里吗?”

     “不行。”

     “就几天,案子一了结他就回美国。”

     “不行。”

     “你计时我付费呗,算双份儿。”

     “我不缺这点儿钱,”

     “三份儿,付给小樱的清洁劳动,帮帮忙啦。”

     “你有什么阴谋?”

     “老童,太对不起了,今天早上一个事儿接一个事儿,啊?噢,解决了就好,祝贺你,晚上?不用客气,哦,好吧,好,再见。”

     挂了电话,书瑜舒了口气,总算有些好消息,童一军拿到了亚兰的付款,电话里声音都带着得意,请书瑜在悦茗轩吃晚饭。

     回到家,看见梅梅依然坐在大槐树底下,“梅,蕾姐怎么说?”

     梅梅摇摇头。

     “什么都没说?”

     “蕾姐说小楠不承认出轨?”

     “我相信他。”

     “你信他没用。”

     “叫他起床,好好审他。”

     贺楠蓬着头睡眼惺忪地坐在饭桌上,看书瑜和梅梅都没有动筷的意思,咽了口水,把筷子放下。

     “小楠,你和郭美美是怎么回事儿?”

     “婷婷。”

     “什么美美娇娇婷婷的?说。”

     “我在工地睡着了,婷婷亲了我,我跑回家,被蕾蕾看见口红,我解释不清,她不听。”

     “就亲了一下而已?”

     “哥,我是被亲的。”

     “你若是平时不招不惹,她亲你干吗?”

     “姐,我冤啊。求你和蕾蕾说说。”

     “蕾姐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跟我们说实话。”

     “哥,你见过郭婷婷,我们很久很久以前交往过三个月,然后就是普通朋友了。我,这段儿,我没跟蕾蕾提过,”贺楠看看书瑜,又看看梅梅,低头低声接着说,“我觉得没有必要。”

     “我就说不会是空穴来风!你们是在一起创业,旧情复燃?怎么说你呢?找谁不好找小郭?”

     “都是朋友呗。”贺楠依然低着头。

     “小贺,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有没有欺骗蕾姐?”

     “没有!我发誓!”

     “好,我信你,吃饭吧。”

     “蕾姐,我是书瑜,想跟你聊聊,现在,悦茗轩?好,待会儿见。”

十六

李蕾并不像书瑜预期的那样失落,甚至婚纱照片上明显的蹙眉都消失了。

     “蕾姐,你没事儿吧?”

     “怎么?看我哭天抹泪的才正常?”

     “没有没有,那可不是蕾姐的做派。”

     “这才像话。哎,谢啦。”

     “应该的。蕾姐,贺楠跑我那儿发誓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这个我可以担保他没撒谎。”

     “我想了很久。”李蕾咬着嘴唇沉吟了片刻,“我不能和楠楠结婚。”

     “蕾姐,你,你这是干吗?”

     “别急,我可不是一时的冲动。”李蕾喝了一大口啤酒,抿去白沫,“楠楠人不坏,努力上进。可他太年轻,你别乐我,楠楠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们是一见倾心,有着那种冲进彼此的激情,他人年轻,我心理年轻。”

     书瑜看着李蕾,她真的像只有二十多岁样子,岁月没有在她面上留下痕迹,“这我理解,我现在的心理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楠楠让我成熟了。”李蕾笑了起来,“这件事让我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我爱过他,可我们不适合彼此,放他走是最好的结局。”

     “蕾姐,你说的太绝了,你们这叫磨合期,小楠是个好孩子,给他个机会,好不好?先让他在我那里住几天,你们再见面,冷静地交谈一下。如果那时候你还不能原谅他,那就,真的结束了。”

     “还是你想的周全,梅梅的主意吧?楠楠敬仰你,你说什么他都听,在你家住着我就放心啦。”

     “你关心他就有希望。”

     “书瑜,我和楠楠认识一年多了,我难道就不能像关心个小弟弟一样关心他吗?”

     “小弟弟?蕾姐,没有这么快吧?刚才,刚才你不是还讲冲撞啦,激情啦。”

     “嗯,我们曾经真的是惊天动地过,海誓山盟要过一辈子。可是刚刚发生的,给我们的关系造成了裂痕,而这个裂痕是无法修复的,勉强凑在一起会被这个裂痕折磨,只能给对方造成伤害。我不想,不想失去曾经有过的美好。所以,现在结束最好。”

     “哎呀,蕾姐,其实没有那么严重,现在开放了,男人不在乎,女人也不在乎,只要你和小楠在一起,”

     “不是在乎不在乎的事儿,我和楠楠之间的隔阂太大了,我们相差十几岁,要说没有代沟,那是自欺欺人,我想通了,真的想通了。现在分开是对两个人都负责任。”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小楠没有任何希望了。”

     “不是这样的,楠楠年轻,最有希望的应该是他。”

     李蕾离开后,书瑜一看时间,童一军大概一会儿就到,干脆就留在悦茗轩等待,给谢鹏飞打个电话,通报了黄家愿意赔偿的金额。

     谢鹏飞不希望这个案子再拖下去,召集双方明天开会,商议和解的条款,让书瑜明天必须到场,一旦黄魏两家达成共识,马上起草文件签字。

     书瑜盯着电话上梅梅的号码,犹豫是不是和她聊聊,他无法明白李蕾的决定,难道女人都是这样想的吗?他想问问梅梅,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更重要的是,如果李蕾贺楠退出,他和梅梅的婚礼还能如期举行吗?要不要明天先去民政局?

     “梅先生!”书瑜的思路被泥儿的吆喝打断。

     “噢,你好。”

     “太好你在这里,”泥儿的中文大有进步,“我有一些新啤酒,你尝尝。”

     不一会儿,泥儿端着个托盘,上面四只小杯子,两杯淡黄,两杯淡红,“红的先。”他自己先拿起来,一口喝光。

     “这个像我小时候喝的小香槟。”

     “草莓做的。”

     “不赖,可不太像啤酒。”

     “女士们喜欢。”

     书瑜拿起黄的,喝了一口,“酿坏了?成醋了。”

     “酸啤酒,欧洲最火的。”泥儿虽然发音不准,却会用时髦词儿,“酿造时间长,最贵的。”

     “把你的下等淡酒拿来我吃吧。”书瑜记起小时候看到李汝珍书中描写酸酒一段,笑着调侃泥儿,也没指望他听懂。

     “酸啤酒是从比利时起源的。”泥儿开始了他的啤酒酿造史教育,口音加上词汇量有限,书瑜听得一头雾水,正发愁怎么打发泥儿,看见童一军进来,“哎哟,我朋友来了,他英文好,你跟他聊。”

     “小葛,你早来了?”

     “老童,这位是泥儿,”

     “我认识他,我们是同事。Hello,Neil。”

     “嗨!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你好,Tony,啤酒?”

     “No, thank you, I don’t drink。”

     泥儿一听童一军不喝酒,有些失望,“噢,梅先生,你换大杯吗?”

     “好,不过还是黑啤酒更对我的口味儿。”

     书瑜喝了一大口黑珍珠,“老童,亚兰的事情结束了?准备回美国?”

     “不是没费一番周折,”童一军皱着眉,挥了挥手,“经过这一个月的了解,我认为中国不适合高科技创业,哪儿也比不上美国。”

     “唉,可惜。”

     “可惜的是你们中国,”童一军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起来,“都是大都会表面的浮华,没有真正的科技,净是一些,”童一军朝泥儿微微努了努嘴,“混钱的骗子。而像我这样有真技术的人,报国无门。”

     “可惜可惜。”

     “没有人才不说,更可恨的是杨德兴这种骗国家钱的人。”

     “没有实据不好轻易下结论吧。”

     “我一走,亚兰没有懂大数据的人!别说亚兰,全中国都没有,搞什么搞,什么是大数据都没有搞懂。”

     “可不是嘛,所以国家才出资开发,反正钱多,大把扔出去,没准儿就能砸着一两个。”

     “是,是,就是太浪费。你说我留下来继续寻找创业机会可行不可行?”

     “留下挨砸?呃,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吧,我没资格建议。”

     “你不懂技术,不怪你,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哎,你太客气了,小意思,举,”书瑜用一口黑珍珠把举手之劳冲回肚里。

     和童一军的饭吃得无滋无味,喝了太多的啤酒,书瑜有些头疼,和梅梅打了招呼,先回家休息。

     书瑜一进门,发现四合院里最热闹的地方是厨房后面的小健身房。

     “哟,你们都在这儿?”

     黄绍江和黄振捷都是短裤跨栏背心,“书瑜,回来了。”

     贺楠一身运动装,“哥,我在学搏击,黄先生很厉害。”

     “振捷更厉害些,他喜欢这类动手动脚的运动。”

     “我是跆拳道红带,可自由搏击更有实用意义。”

     “哥,你来试试?”贺楠说着,摘下手套。

     书瑜看黄绍江胳膊上带着护板,“好,小黄教教我。”

     “我先教你几个拳法,你这地方小,不能练腿法,以后熟练了,能掌控了再练。”

     书瑜换了衣服,戴上手套,振捷教,绍江陪练。书瑜有些底子,好久没练生疏了,振捷指点几下,很快就上手,看着黄绍江泥鳅一般的笑脸,手上力量加大了几度。

     “哥你悠着点儿!伤腿别吃力。”

     “早好了。”书瑜今晚要发泄,“换你上来挨揍。”

     “哎。”贺楠痛快地答应着,戴上护板。

     黄绍江给贺楠指点,黄振捷帮书瑜,刚才被童一军和泥儿前后教训了一番,为贺楠和李蕾调和又失败了,书瑜窝了一肚子火,看贺楠站在面前,拿他来当个出气筒,一阵子狠揍,哪管什么拳法。

     好在书瑜体力不支,贺楠少挨了几下。

     忙累了一天,书瑜洗了澡,爬上床,马上睡着了。

十七

第二天书瑜的手开始发抖。

     谢鹏飞看见,“老弟,你这是酒色过度嘞。”

     “什么酒色过度!”书瑜撸起袖子一看,连小臂都有些红肿,“我昨晚上打人来着。”

     “有什么冤仇大恨?打谁?”

     “他们。”书瑜朝走进会议室的黄家叔侄扬了扬下巴。

     “赔偿金额是靠谈判解决的,不能打出来。你真缺钱?放心,二十万我给你。”

     书瑜呵呵笑着,一时双方当事人,法人,律师都到齐,就和解金额开始谈判。

     或许是赔偿了六百二十五万让黄家叔侄心烦,两人搏击时动起脚来。

     “哥,你快来。”贺楠急急跑到前面办公室叫书瑜。

     正和小崔加班赶文件的书瑜头也不抬,“什么事儿?”

     “老黄摔伤了。”

     “啊?!”

     三人跑到健身房,看见黄绍江抱着腿躺在垫子上。

     “怎么回事儿?”

     “是我,一脚踢狠了,七叔脚底下被那个哑铃拌了一下,跌在跑步机上,磕了腰和腿。”

     “严重吗?上医院吧。”

     “把腿固定一下,如果骨折的话,搬动反而有害。”

     除了小崔,剩下都有些知识和经验,伤腿用板子夹住捆了,抬着黄绍江上了车,振捷和贺楠陪着去医院。

     书瑜和小崔继续工作,过了两个小时,黄振捷打来电话说没有骨折,只是严重挫伤,多休息几天就好。

     第二天,黄绍江无法如约到嘉信签字,书瑜一大早带着文件到黄绍江的公寓,应谢鹏飞的要求上门服务。

     “请进。”黄振捷开了门,请书瑜到客厅坐,“我看看七叔醒了没有。”

     书瑜四下打量,黄绍江占据了公寓最高层的两层,里面打通,加了个旋转楼梯上下楼。楼上是卧室书房,楼下是客厅厨房客房。

     室内装饰简明现代派,而且什么都大,白色的组合沙发,宽大舒适,巨大的茶几上乱放着酒杯,电脑,杂志,封面露肉的那种,书瑜目光投向占据一面墙的油画上,黑红两大色块,中间略微磕绊一下。

     “小葛,”黄绍江在楼上朝书瑜招手,“不好意思,我还下不了楼,请你上来吧。”

     书瑜提着文件夹到楼上卧室,黄绍江的主卧是个套间,外间也是个宽大沙发,黄绍江请书瑜坐了,黄振捷扶着他一瘸一拐坐在沙发另一边。

黄绍江看书瑜盯着墙上的画,“听说你是个画家,看出是谁的作品吗?”

     “我可不是画家。”书瑜连忙摆手,“就是小时候学过国画儿。”

     “哦,那跟油画不太一样。”

     “不一样。”

     “七叔,签字吧,”黄振捷抬腕看了看表,“我带着文件去嘉信,葛律师可以不用跑了。”

     “哪能由你代劳,”

     “小葛,我有事情跟你商量。”黄绍江打断书瑜,“我在哪儿签?”

     书瑜指点着,黄绍江在十几处签了字,书瑜又检查了一遍,“完美。”心里暗暗计算怎么和谢鹏飞半儿劈。

     黄振捷一边打领带,一边走上楼,“我给谢律师打了电话,那我先去嘉信,你们商量。”

     书瑜看着黄绍江,“真有事儿?”

     “我马上告诉你。Eric,代我感谢鹏飞律师,我们合作愉快,下星期我再和他签长期合同。”

     “一定转达。”

     黄振捷抓起这摞文件,放进自己公文包里,提着下楼走了。

     “你喜欢这画?”黄绍江见书瑜目光又在墙上。

     “谈不上喜欢,现代艺术,视觉效果强烈。”

     “作者是约翰麦坎劳福林,听说过?”

     “没有。你有什么事儿,说吧,我肯定不是为这画。”

     “哈哈,不是不是。喝咖啡吗?”黄绍江指着沙发边上的柜子,上面有个咖啡机,“还有茶。”

     “不喝。什么事儿这么羞于启齿?”

     “啊,书瑜,”黄绍江又哈哈笑了几声,“是酱紫,我想请你代表我参加一个会议。”

     “什么会议?干吗要我去?”

     “你是我律师啊,我授你全权代理。”

     “先说什么会议,贩毒大会我可不去。”

     “哈哈,你想去我也不同意。”黄绍江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扬了扬,“是SVM的年度股东大会。”

     书瑜一看,全是英文,只看懂了日期,就是后天,“股东大会?”

     “嗯。我伤的不是时候,无法远行,我的律师代表我参加。”

     “远行?这在美国?”

     “对啊,硅谷总部。”

     “我不懂英语,去开会不是瞎闹么。”

     “不需要你发言,假装听的懂,然后跟着振捷投票就是了。”

     “还要投票?”

     “非常重要的一步,今年尤其重要。”

     “就是你说的夺权喽。”

     “正是。”黄绍江朝书瑜眨眼睛。

     “你这伤的蹊跷。”

     “会议是后天,你今天必须启程。”

     “今天?哪儿来的及买机票?”

     “头等舱应该有位子。我们来打个电话问问,买回程的机票而已。”

     “我走着去?”

     “走着去明年的股东大会?”

     “你说只买回程的机票。”

     “噢,过去是私人飞机,你和振捷一起飞,等他从嘉信回来你们就可以去机场了。”

     “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哎哟,”黄绍江突然捂着腰疼叫了一下,“你保责任险了没有?我在你家摔倒,”

     “我操,你丫在讹我?!”

     “没有没有,就是突然想到这个。”

     “你丫在胁迫我?”

     “哪能呀,别急嘛,你就去两三天,飞去,开会,飞回。你不知道,这款飞机中途不用加油,可以直跨太平洋。”

     “这两三天对我极其重要,我,如果梅梅能同行,我就去。”

十八

“这个,”黄绍江面有难色。

     “那我无法成行,你可以联线远程投票吧。”

     “你必须去,和梅小姐一起去。我来确认一下有没有你们的座位。”

     “别逗了,私人飞机没座儿?”

     “是有其他人同行,”黄绍江挠了挠头,“我看看谁的老婆丑些,把座位让给你。”

     “别装了,我这就回去和梅梅做准备。”

     “千万别忘了护照。”

     “知道。几点起飞?”

     “原定四点。”

     书瑜站起来拍拍屁股,“好,我在机场等小黄。”

     走到门口, “这是画的春夏秋冬?”书瑜指着墙上的画,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不错,你学过画画,眼光果然不一样。”

     书瑜嗤了一声,出了黄绍江的公寓。

     这幅春夏秋冬的油画引起书瑜的注意,是因为它和书瑜挂在卧室的画一般,是由四小幅画儿组成,每一小幅是一种颜色,由浅灰绿,绛红,棕褐,到淡灰黄,演绎了四季的变换。而书瑜卧室里挂着的则是黎文墨画的书瑜小时候,爬在父亲的背上,四个不同的表情,而父亲则是都是黑暗的背影。

     书瑜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母亲前几天发来的祝福,信中最后说寄给他一幅画。

     “梅,是我。收拾行李,咱俩去趟美国。一会儿就飞,和黄振捷一起,对,什么股东大会。嗯,嗯,你定吧。噢,带着护照。”

     回到家,小崔递上谢鹏飞的快件,打开一看,是支票,“存上吧,给你自己五千奖金,这几天辛苦了。”

     “谢谢老板。”

     “再放你三天假,我和梅梅这几天出门儿,给小樱打个电话通知一下。”

     “得令。”

     梅梅在卧室里往行李里放衣服,“回来了?怎么这么急?”

     “飞机上我再跟你讲。”

     书瑜亲了亲梅梅,目光落在画儿上,“黎文墨说寄给我画儿,收到了吗?”

     “还没,什么时候寄的?”

     “不知道。”

     “书瑜,”

     梅梅扭头一看,书瑜已经出了卧室,朝客房走,梅梅掂量着手里的两套西装,最后把右边的放入行李。

     “小楠,起了吗?”书瑜站在卧室外面敲了敲门。

     “哥,”贺楠呼啦一下打开门,“我早就起了。”

     “出来坐会儿。”

     “嗯。”贺楠低着头,跟在书瑜身后,坐在厅房椅子上。

     书瑜沉默了一会儿,“跟蕾姐谈过了?”

     “嗯。”

     书瑜又沉默了许久,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二十万,把游戏场办起来。”

     “哥!”贺楠吸了口气,突然捂着脸抽泣起来。

     “你被人骗了,藏着蕾姐,所以她才误会。先把事业做好,还有机会。”

     “哥,我欠你一辈子。”

     “先别激动,这是我借给你的,挣了钱得还我。”

     “当然当然,哥,你放心。”

     “我不放心,我会有文件让你签,等我回来。”

     “哥你去哪儿?”

     “美国,这几天你给我看家。”

     “没问题,哥你就放心吧。”

     贺楠把书瑜和梅梅放在机场,招招手,开车走了。私人飞机乘客的待遇真是不一样,不用排队过安检,不用脱鞋开包检查,候机室里寥寥几人,服务员笑咪咪送上香槟酒。

     坐在舒适的沙发上,梅梅轻叹一声,“有钱真好。”

     书瑜点点头,想那童一军为区区小钱睡不着觉,打悲情牌把老婆胡颖说成重病要回美国治疗,亚兰才付清顾问费,还是汇入了胡颖父亲在北京的人民币账户。贺楠全部的二十万积蓄被卷走,恐怕就此而失去李蕾。而黄绍江肯出五十多万让他和梅梅到美国为他投票,有钱没钱不一样啊。

     书瑜两口喝干香槟,“我倒不觉得黄绍江是钱多烧的,他说黄振捷要在股东大会上夺权,案子急着在今天结束,他失足摔伤,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这些事件有什么联系,我还没想明白。”

     梅梅沉吟半晌,“黄魏两家和解的条款是什么?”

     “黄家赔偿了六百多万,各自在网站上做简短报道,案子由双方和解结束,但金额保密。”

     “还有呢?”

     “还有,黄家在中国的芯片工厂,”

     “嗨,葛律师,梅小姐,你们到了?”黄振捷进门向他们打招呼,“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同伴。”

     原来先前在候机室里的几个人都是乘这一趟飞机的,有的是股东,有的是黄振捷朋友,机长和乘务长这时候也出现了,向黄振捷问候了,宣布人已到齐,请大家登机,机长向塔楼申请起飞。

     七八个人陆陆续续登机,书瑜和梅梅走在中间,进入明亮的机舱一看,清一色浅灰色皮椅,黑色烤漆桌子和柜子,中间有沙发,最里面还有一张大办公桌。漂亮的空姐将书瑜梅梅带到一组相对的座位上坐好,飞机另一侧是一个胖胖的老总,和他年轻的太太。

     “偶买糕,这太棒了!”那年轻的太太四下打量,不时发出惊叹,探过身子来问梅梅,“你们也是第一次坐吗?”

     梅梅点点头,“你好。我是梅梅,你们是去开会?”

     “对呀。噢,我叫章晓菲。”

     “听你说话像是南方人吧?”

     空姐过来问大家需要什么饮料。

     “香槟。”章晓菲拐着调说。

     空姐笑咪咪地确认,“Champagne?”

     “Yes!”章晓菲回答,上下颠了颠。

     梅梅也要了香槟,“小章,你先生不像南方人哪。”

     “他不是,他是当地人。”

     “当地?哪儿?”

     “他的公司那儿。”

     “噢,是在宝鸡,对吧?”

     “对呀。偶买糕,这香槟太好喝了!空姐!”

     “我也喝完了,我去前面看看。”

     “我也去。”

     章晓菲脱下高跟鞋,挽着梅梅的胳膊,两人去看机长怎么操作。

     半天,两个女孩子前后回来坐下,系上安全带,梅梅瞥了一眼书瑜,扭头看窗外,“他做靶材的。”

     “做什么?”

     “你后面的那位是做光伏原材料。”

     “什么?”书瑜的声音淹没在发动机启动的嗡嗡声中。

     飞机缓缓滑向跑道,短短的排队之后,加速升空,起飞的角度大,书瑜感觉身子完全陷入椅座里,柔软舒适在后面托着他,“嘿,没想到小飞机这么稳。”

     “我刚查了一下,这是四人机组八名乘客的最新机型,速度比波音787还快,不到十个小时就能到旧金山。”

     “只有八人?怪不得。”书瑜前后看了看,想象是哪位丑婆娘被梅梅替换了。

     “因为飞的时间长,每人都有床可以睡觉。”

     “我可从来没有过这么高的待遇,我得好好享受享受。”书瑜在座位上咕容了两下,浑身瘫软下来。

     “我一直怀疑你上次,”梅梅见书瑜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吞了要说的话。

十九

飞机上升到一万两千米,两名空姐开始为大家提供饮料和零食,章晓菲又一声声的开始买糕。

     黄振捷请书瑜和梅梅坐在一起,“还舒适吧?有什么要求只管向机组提出来。”

     “还能有什么要求?那该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了。”

     “你满意就好,飞机飞的很快,明天一早就能到。噢,总部已经给你们订好了酒店。”

     “谢谢。”

     “应该是我说谢谢,七叔最后一分钟的决定,你们能答应帮忙,太谢谢了。”

     “呵呵,要不是老黄用私人飞机诱惑,”书瑜搓了搓手,“有飞机方便多了,怎么,你自己不学着开吗?”

     “飞机这东西,买的起养不起,我没兴趣。这是包机,现在很多公司跑中国航线,中国富豪多了,有了需求。你看,连空姐都招会讲中文的。”

     书瑜扭头看那两个空姐,有一个黄头发但却是个东方面孔,用流利的英式中文和那些老总们说着话,“小黄,你的中文真好,我认识国外出生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口音,”他朝梅梅说,“比如刘建平。”

     “首先是我粑粑的教育,”黄振捷笑道,“每年必须回台湾或者湖南一次,不能忘了根。而且,我认识很多像你这样的富二代,”

     “您骂我呢。”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在美国上学,开公司,比如这间飞机公司,我一个朋友是合伙人,我们在哈佛商学院认识的,他就是中国人。”

     “会中英文,还都讲得是母语水平,黄先生是游刃有余。”梅梅诚心夸奖。

     “对我的事业很有帮助。”黄振捷毫不掩饰他的得意,“梅小姐的英文很好,语调很像美国人。”

     “没丢光就是万幸了。”梅梅摇了摇头。

     书瑜的手搭在梅梅腿上,她抬眼看着他,笑了笑。

     正聊着,褐色头发的空姐笑咪咪地过来问要不要添酒,可不可以上晚饭了。

     书瑜摸了摸肚子,饿倒是不饿,可这个酒杯没有空过,有些晕了,“飞机餐是最难吃的,这个级别的,应该不一样吧?”

     空姐好像听懂了,开始介绍今天的晚饭,梅梅给书瑜翻译,“他们有合同农牧场,用料全是有机食品,由世界名厨主理,每餐都是精品,今天是海鲜。”

     想到刘建平,让书瑜怀念起那顿法餐,他又看了一眼梅梅,回家后不管有没有婚礼,第一件事就是去领结婚证,然后去巴黎,不对,梅梅是想去爱尔兰还是苏格兰?

     书瑜独自出神儿,没有注意到第一道菜已经放在面前。

     “这是龙虾汤。”

     梅梅说了第二遍,书瑜才听见,乳白色的汤里是红色的虾肉,点缀一勺黑鱼子酱。喝了一口,润滑细腻的汤里浓浓的菜香,龙虾的甜,鱼子酱的咸,融合在嘴里,好食材做到了极致。

     书瑜只舀了三勺,汤就没了,“这是法菜吗?”

     “我也没喝够。”黄振捷放下汤匙。

     书瑜喝了一口香槟,嘴里剩余的鲜香爆炸了一般,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主菜是意式红汁烩海鲜,鲜贝,鲈鱼,大虾,淡菜,海蛎,蟹肉,满满一大盘,配了一条酥脆的酸面包。

     空姐推荐了一白一红意大利葡萄酒。

     “意大利酒不如法国的有名气,其实也很不错。”黄振捷和梅梅都要了白酒,书瑜喝红酒。

     “我特意点的意大利菜,更合中国人的口味,”黄振捷用面包沾满了红汤,“以后就会有中餐,我朋友说他认识蔡明,正准备推出中式大餐。”

     “蔡明?她还是大厨?”书瑜难以想象。

     “有个ABC上过很多厨艺节目,我喜欢叫他名菜,你说的是他吧?”

     “唔唔。”黄振捷嘴里塞满面包,朝梅梅使劲点了点头。

     “中式大餐,”梅梅沉吟着,“什么菜更适合呢?”

     “梅小姐开过餐厅,你可以提些建议,我自己很喜欢台湾菜。”

     “我开的烤鸭店,不过很难想象正宗烤鸭能保持原味儿,烧鸭还差不多。”

     书瑜只管操心吃什么,西餐做好了还是可以接受的。

     甜品是咖啡慕斯,放在花瓣型的黑巧克力杯里,甜酒上来,换了小杯子。

     尝了一口,酒太甜,不太对口味儿,书瑜叫了白兰地,听见后面一桌已经哗啦哗啦摆上麻将了。

     书瑜脑子里好几件事情搅在一起,理不出头绪可又没法和梅梅商量,飞机上的沙发床到底不如家里的大床舒服,翻来覆去,书瑜躺着却睡不着。梅梅悄悄过来挤在他脚下,书瑜掀开被子盖住她,“你也睡不着?”

     “依我的作息,还没到睡觉的时候。”

     “梅,”书瑜把她的脚抱在怀里,“蕾姐后来怎么跟你说的?”

     “小贺出轨的事儿?”

     “出轨?没有吧!”

     “定义出轨。”

     “蕾姐和小楠差了十几岁,观念不一样。”

     “你护着小贺?”

     “都是朋友,我是那么不公平的人吗?何况小楠是被动的,我相信他们没有做出比亲吻更进一步的动作。”

     “什么动作?”梅梅的脚向下滑了一些。

     “嘘。”书瑜把梅梅的脚抓回到胸前,探头看了看有没有人看见,“说正经的,蕾姐这么狠心?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梅梅低头想了想,“女人哪,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很难转变。”

     “蕾姐不能叫女人。”

     “别胡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蕾姐不是婆婆妈妈那种女人。”

     “没错,蕾姐是那种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拉不回来的女人。”

二十

一觉醒来,书瑜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可窗外已是艳阳天,书瑜探头见梅梅睡得正沉,就先起来洗漱,等出来一看,章晓菲已经坐在他们的套间里,叽叽喳喳和梅梅聊天。看见书瑜,章晓菲忙站起来捂着脸,“没化妆,不好意思见人,我先回去啦,”举着手机说,“梅姐,微信联系。”扭着脸从书瑜身边走出去。

     “一定。”梅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你这么早就起了?”

     “快到了。你们一大早儿聊什么呢?”

     “问他老公干什么的,有多少家产?”

     “聊这干吗?”

     “以后告诉你,我也起了。”

     等乘客们陆陆续续都洗漱干净,早餐摆了出来,不外乎就是水果,可颂,鸡蛋卷儿,熏鱼,橙汁儿,咖啡,还有,香槟。机长出来向大家问好,宣布半个小时后将降落旧金山国际机场。

     从FBO出关也快,SVM总部安排了车辆接机,黄振捷道了辛苦,提醒大家明天开会时间,各自回酒店休息。

     书瑜和梅梅被送到了旧金山城里的法尔蒙酒店,梅梅要睡一小会儿,书瑜睡不着,出了酒店在周围街区溜达溜达。

     酒店大门正对个教堂,书瑜走过去,今天关闭,向右一转,远远看见海水,慢慢走下去,街面上的标志有了中文,中国面孔也多了起来,经过一家又一家的中餐馆,书瑜咽了咽口水。

     回到房间,梅梅已经醒了,靠在床头看电脑。

     “怎么了,皱着眉头?”

     “嗯,很有意思。”

     “什么?”

     “我在想你的今天早上的疑问,黄绍江在搞什么鬼?”

     “啊?你发现了什么?”

     “看你急的,你从来就不相信黄绍江?”

     “他总是说他什么都不懂,我不信他们家老大黄锦江会容忍他混这么多年,我就是看不惯他把所有人当傻子的样子。”

     “你觉得他真心帮助黄振捷?”

     “你觉得呢?”

     “不管怎么说,黄锦江是老大,是CEO,是董事长,而这个黄振捷也不是什么善主儿,如果真是父子相争,黄绍江夹在中间,他必须站队的话,嗯,搁我也会选小的。”

     “从年龄上看,叔侄俩倒更像兄弟俩,所以他们才合作。”

     “明天有好戏看哟。”

     “叔侄俩是胜券在握,能有什么戏可看。”

     “我看不见得那么容易,否则拉这么一飞机人来助阵?”

     “是啊,下这么大本钱,本来都姓黄,不过从这兜儿放那兜儿的事儿,这么一折腾,嘿嘿,让你我享受一番。”

     “所以才蹊跷嘞。”

     “我想不出能从我们身上赚到什么?”

     “是不是还有更多的隐情?”

     “哈,你嗅出来了?你刚才说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老黄家的事儿一时很难理清。我找到一些有关老魏家的新闻。”

     书瑜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啤酒,打开递给梅梅一听,“说吧,我听着呢。”

     “老魏的公司是个上市公司,业绩好坏不知多少人盯着看,市场分析师,投行,散户,任何消息都会触动这些人的神经,从而决定他们的投资方向。”

     “也就是说刚刚这个案子对股票有影响喽。”

     “那是肯定的,待会儿我给你看这两天的股市。任何消息都会影响到整个行业,业绩好的,影响小些,业绩不好的,影响大些。 举个例子,你看这条新闻。”

     书瑜也靠在床头,探头看梅梅电脑上的文章,“说什么?”

     “这里说计算机主机因为设计问题而导致安全隐患,这样一条消息出来,一星期内芯片行业股票平均下滑百分之五,英特尔近几年的业绩不好,投资者不看好短期未来,英特尔跌了百分之七,而AMD靠比特币大热,只跌了百分之二。”

     书瑜点点头。

     “再看看老魏的SVMC,跌了百分之十五。”

     “为什么?”

     “问的对,为什么?从他们的财政报表上看不出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消息,好消息坏消息都没有。跌出这个幅度,有一种可能是有人试图做空。随后就有了间谍芯片的新闻,股票被腰斩。”

     “做空?”

     “对呀,有人看衰老魏,如果卖高买低赚他百分之五,是正常操作,赚一半儿么,哼,就有可能是被操纵的,比如你这个案子。”

     “可这个案子的结果对老魏有利呀。”

     “那就更狠了,一出一进,一进一出,两头都赚到。”

     “够狠,黄振捷华尔街混的,他有这个脑子。”

     “黄绍江没这个脑子?”

     “哦,你觉得是黄绍江背后主谋?”

     “咱们只是在这里假设,首先,老魏大跌不一定是被做空,第二,黄家叔侄不一定有任何关系。”

     “我明白。我怀疑老黄是因为时机巧合,比如黄绍江说漏嘴而输了官司,他真的傻到那个地步?还是装傻成心的?”

     “先不忙下结论,我正等信息,看看是谁大宗买卖老魏的股票。”

     “等谁的信息?”

     “以前的同事,怎么?哦,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你瞒不过我。”

     “梅,别说的这么直白嘛。”

     “嘻嘻,好吧。你刚才去哪儿转了?”

     “没多远,附近几个街区,噢,有不少中餐馆子。”

     “你是不是走到了中国城?”梅梅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还真是呢。哎,你饿不饿?想吃中餐吗?”

     “是有点饿了,现在几点?”

     “快四点了,走,咱们去中国城,吃中餐。”

二十一

“嶺南小馆。”和梅梅站在餐馆门口,书瑜仰头读了读招牌,对这个外表看上去不起眼的餐馆表示怀疑。

     “口碑不错,都是给五星呢。咱们来的早,要不还得等座儿。”梅梅拉着他进了门。

     “旧金山的大海蟹有名气,这家的盐焗蟹做的不错,你一定要尝尝。”

     “我太姥姥是河北海边的人,那时候海蟹呀,皮皮虾呀,多得是,我后来再去北戴河,海鲜成了稀罕物了。”

     “可能都拉到北京卖了。”

     “买过,海蟹比大闸蟹大不了多少。咱俩还不得吃他四五只。”

     嶺南小馆是粤菜,侍者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过来搭讪,听书瑜点五只螃蟹,瞪着眼睛问,“你们两位?还有客人来吗?”

     “就我们俩。”

     “噢,一只就好啦,”侍者高声劝他们,“顶多一人一只,很大个啦。”

     “好吧,”梅梅拿起菜单,“那就两只吧,再来两壶清酒,烫热的。”

     “就这些?我们的烤鸭不错哦。”

     书瑜笑了起来,“烤鸭?她,”

     梅梅在桌下踢了书瑜一脚,“我们不是很饿,慕名螃蟹来的,就这样吧。”

     很快,酒送上桌来,随后螃蟹也来了。

     “啊,这么大的螃蟹!”

     每人面前一大盘,红乎乎的大螃蟹壳儿扣在蟹肉上面,一对儿小眼睛瞪着,来吃我,来吃我。

     梅梅给两人倒了酒,“螃蟹大寒,多喝酒。”

     书瑜捏起酒杯碰了碰梅梅的,“我很幸运,生活中有了你。”

     “嗯?你显然缺觉,现在北京是早晨了。”

     “还好还好,我不困。生活中能吃到这么大个的螃蟹也幸运。”

     于是两人都埋头啃螃蟹,不再说话。

     SVM的股东大会也带着中华特色,提供些小吃和饮料,会议厅外面弥漫着饭香。

     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书瑜浑身不舒服,“咱们穿的太正经了吧。你看那些吃东西的人,都是些T恤衫牛仔裤。”

     “你不一样,你是大股东的律师代表,”梅梅替书瑜整理了一下领结,“不怕穿的正经,就怕穿不够正经。你帅极了。”

     书瑜看了看梅梅,她穿了一套西服套裙,头发梳成马尾,“嗯,你像个精练的职业妇女,也帅极了。”

     “好啦,咱俩别互相吹捧了。我今天是你的秘书兼翻译,虽然是来当吃瓜群众的,多多少少得做个样子,对吧。”

     “我头晕乎乎的,怕睡着了。”

     “我会随时杵着你,哦,看,小黄过来了。”

     书瑜看黄振捷也是西装,稍微舒服了一些。

     “葛律师,梅小姐,请先到办公室坐一坐,公司高层都在。”

     黄锦江是个和蔼的老头儿,不胖不瘦,腰板儿挺挺的,黑白相间的头发,满面红光,人显得很年轻,“葛律师,”他握了握书瑜和梅梅的手,很重的台湾腔,“欢迎到加州总部。”

     COO卖寇是个秃头的胖子,握着手说了一大堆,书瑜听不懂,只好点点头,“很好很好。”

     CFO死踢蚊,瘦高个,戴着眼镜,不苟言笑,书瑜寒暄之后悄悄对梅梅说,“我一眼就看出他是数钱的。”

     梅梅笑着摇头,“他可不是数钱的。”

     剩下几个人书瑜记不住是什么职位的了,都举着咖啡站着聊天儿,书瑜也倒了一杯喝,正好提神。

     会议由黄锦江主持,他站在前面的台子上讲话,高层们坐在下面第一排,书瑜挨着梅梅坐在第二排,书瑜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可是特别欣赏他的风度,不紧不慢,时不常逗的下面的人哈哈大笑。

     梅梅只有在人们大笑的时候给书瑜翻译几句,“他在讲去年的业绩。”

     黄锦江把几个高管邀请到台上,包括黄振捷,开始回答股东们的提问。

     梅梅低声给书瑜翻译,“他在问中国新工厂的事。”

     “这位大妈很不满意现在的股价,问高层有什么举措。”

     “好戏要开场了?”

     黄锦江,COO卖寇,黄振捷,先后回答。

     “哈,老黄开始自责,”梅梅认真的听完,给书瑜翻译,“卖寇完全是推卸责任的意思,咱们小黄夸夸说了一大堆,有那么点儿落井下石的意思,让人感觉他很维护老爸,可是公司有人应该为股东的损失买单。”

     “谁?”

     “自然是CEO喽。”

     会议厅里开始嘈杂起来,有几个人同时站起来提问。

     “这个黄锦江很面善,我喜欢他,什么时候投票?我改支持他吧。”

     “别胡来,你是黄绍江的律师。”

     “可这个公司需要老大。”

     “不关你的事儿!你先看那几个高层,猜猜哪位是被小老大买去的?”

     “嗯?我猜是那个数钱的死踢蚊子。”

     “嘻嘻,你听上去像是鳖妹,更像那个章晓菲,拐着调说中文。”

     “哎?突然想起来,咱们同机来的那些人呢?怎么没看见?”

     “问的好。杀手锏藏在关键时刻用吗?看小黄同学怎么打这张牌。”

     接下来提问的这位,书瑜认的,是顾老板,章晓菲的老公,而且他说的是中文。

     不止书瑜能听懂,与会的不少华人,也都听懂了,一片嗡嗡的窃语,台上,黄锦江给翻译了一下。

     梅梅咦了一声,贴着书瑜耳朵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二十二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书瑜问梅梅。

     自他们从SVM开完会出来,呃,是书瑜稀了糊涂开完会以后,坐上这辆Uber,梅梅就不停地打电话,查手机,要不就是拧眉沉思,就像现在这样心不在焉,“嗯?”

     书瑜轻叹一声,扭向窗外。

     这就是著名的硅谷,高速两旁是低矮的房屋,焦黄的山丘,坑坑洼洼的道路,书瑜撇撇嘴,有些瞧不起。

     加州号称是世界第五大经济,仅排在美国中国日本德国之后,硅谷又是世界高科技中心,外表却没有书瑜想象的光鲜。

     走进内部呢?SVM不是大公司,不是苹果不是谷歌不是英特尔,SVM或许是异类,可书瑜也看到了乌烟瘴气的内斗自残。

     书瑜只想回家,回到自己四合院里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他妈的黄绍江,难怪他自己不来,什么私人飞机什么五星酒店,哪儿都不如家里舒服。

     书瑜的手搭在梅梅腿上,“明天几点的飞机?”

     在法拉蒙酒店门口下车,梅梅没有急着回房间,而是拉着书瑜的手,“你看对面那个高楼?那是马克霍普金斯酒店,顶层的酒吧里景致最好,可以看到全城。去喝一杯,望望风景?”

     两人在靠窗的桌子坐下,远处是蓝蓝的海湾,金门大桥,近处是一条条的街道,尖尖的楼顶,那个书瑜没进去的教堂就在脚下。

     “旧金山是个好地方。”书瑜不得不承认。

     “想不想搬这儿来住?买套公寓不过两三百万,美金。”

     “来干吗?我话都不会说。”

     “硅谷湾区很多华人,不会英语也行。”梅梅见书瑜一脸疑问,“我只是随便问问,不当真。你喝什么?”

     “茅台。”

     “恐怕没有,我们可以问问,如果没有的话,你尝尝别的烈酒,威士忌,伏特加,朗姆,龙舌兰,”

     “你是专家,你点吧。”

     “下酒菜呢,”梅梅翻着菜单,“大虾,生蚝,”

     “生的?腥不腥?”

     “新鲜的不腥,对男人好,”

     “那就多来两打儿。”

     “好的,还有和牛小汉堡,很多蟹肉菜,蟹肉饼,”

     “咱们昨天吃了不少海蟹。”

     “那就来个腊肉拼盘吧。”

     梅梅给书瑜点了那四种烈酒,“这样的小杯子差不多是半两吧,你都尝尝,喜欢哪个,再加。”

     梅梅自己则点了荔枝马提尼。

     书瑜灌了一两酒,半打儿生蚝,“不错,还是你懂我,经历了刚才的大戏,必须有酒才完美。”

     “你觉得很精彩?”

     “能在股东大会上把董事长赶下来还不够精彩?特别是赞成和反对势均力敌的时候,老顾那百分之一点六起了关键作用。后面的我听不太懂,那CEO之争,黄振捷肯定在鼓吹他的纵横说,对不对?”

     “嗯,产品多元化确实给他增色不少,关键是他把卖寇和死踢蚊都揽在自己阵营,看来他是下了不少功夫,势在必得。”

     “可惜黄锦江啊,这叫人善有人欺。”

     “我倒是觉得他早该退下,做为CEO兼董事长,竟没有看到这场风暴的来临,特别是老顾这样产业链上的原材料供应商都来踩他一脚,那就是失职。”

     “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SVM的江山还姓黄。”

     “这个黄和那个黄不一样呢。记得老顾说他是什么公司?”

     “叫什么新城旧城基金,是什么?”

     “新成基金,就是投行啦,股东的组成影响着股票的涨落。股票持有者不外乎三类,内部人员,老黄小黄等等,投行,巴菲特啦,新成啦,剩下的就是散户。内部人员的买卖有时能暗示公司经营的好坏,因为他们知道散户们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有时候难免会有大开销,比如小黄想买架喷气机,他就会卖股票支付。投行呢,持有率太高会使股票大幅波动,散户则是比较被动的看市场走向来决定进还是出。”

     “股票?所以,你认为这不仅仅是为夺权?”

     “夺权是为了什么?人们买股票又为了什么?”

     书瑜一口喝干龙舌兰酒,“反正不是为了酒。这个好喝,我不喜欢威士忌。”

     梅梅招手示意酒保添酒,“故意躲着不说钱字?”

     “没有啊,投资股票市场跟去赌场没什么两样,不劳而获就发财?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

     “不做研究瞎撞运气,可不是和赌博没区别。”

     “梅,你怎么突然,这么感兴趣了?”

     “没有突然呐,我在土坷垃那几年,做的就是这方面的工作,研究分析我们可能的目标公司,找到她的长处和弱点,决策层根据我的报告来决定这家公司值不值得去获取,然后如何谈判双方都能接受的最适合的价钱和条件。我那时候就常常买一股感兴趣的股票,成为股东,就有机会去股东大会。苹果谷歌的,我都去看过热闹。”

     书瑜端详着梅梅,她斜靠着椅子,背后是悬挂在金门大桥上的夕阳,金黄的晚霞映照着,她似乎在发光,书瑜拿在手里的小汉堡忘了吃。

     “怎么了?”

     “没怎么,你说,我听着呢。”

     “以前呢,公司会邀请记者到会报道,我不知道有几名记者在场,如今是自媒体时代,我看见有人在推特上分分钟报道这场大戏,在今天的股东大会上,有多少股东在看股市?有没有看到股价的大涨大落,有没有看到异常大的交易量?”

     “就是说不正常?一个公司这么大的高层变动,不应该引起注意吗?”

     “应该,可是SVM不是苹果不是脸书,明天市场有反应才是正常。”

     “总会有不正常的时候,没准儿真是小黄要买飞机呢。”      

     “说的对,什么人在大量玩儿SVMI股?这几天我在看SVMI和SVMC的资料,比如公司的年度季度报表,上面列出最大股东的名单,除了老黄家,老魏家这些名字,家族基金会,大投行,共同基金,等等,还有个投行名字,在两家名单上都出现了。”

     “老黄和老魏是同行又是朋友,有共同的投资人不奇怪吧。”

     “不奇怪。引起我注意的是这个投行今天大量抛售SVMI,而且前几天,确切地说是两家在中国的官司和解那天,曾抛售SVMC股票。”

     “是不是突涨的时候抛的?”

     “是的。”

     “有意思了。哪家投行?”

     “这是一家在塞浦路斯注册的公司,”

     “塞浦路斯?那儿有什么特别的吗?”

     “像开曼群岛新加坡这些地方一样,那是个避税天堂。”

     “逃税?”

     “是不是逃税我还没来得及查,我让李蕾帮忙,”

     “蕾姐?她能帮什么忙?哎?等等,你说的这个投行叫什么名字?”

     “Omni Capital,中文是,新成基金。”

     “黄绍江!”

     “嗯,是时候和黄绍江好好聊聊了。”

                                                二十三

回到酒店房间,书瑜拨通黄绍江的微信视频。

     “哦,葛律师,”黄绍江睡眼惺忪,“会开完了?”

     “早啊,没吵醒你吧?我算计着你该醒了。”

     “醒了醒了。有什么事吗?”

     “跟你打个招呼,今天开会的大致情况。”

     “好好。有好消息吗?”

     “算了吧你,别装着你什么都不知道。”

     “喔,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振捷应该掌权了。”

     “我就说你家是豪门恩怨,你和黄锦江有多大的仇怨,你把他打翻在地,还要踩上一万只脚,”

     “什么脚?”

     “你不好意思当面和黄锦江闹翻,躲在暗处捅刀子,你是不是怕他们父子之间哪天和好了?”

     “是是,有点那个意思,老大培养我从小到大,确实不好撕破面皮。书瑜,辛苦你啦,酒店还满意?梅小姐也谢谢喽。”

     梅梅凑到镜头前,“黄先生辛苦了,开会开到凌晨,不好意思把你吵醒。”

     “什么?”黄绍江醒了好多。

     “我是说黄先生在北京遥控着老顾,很辛苦啊。”

     “嘿嘿,梅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黄先生一手导演的这场戏,怎么能听不懂呢?”

     “哼,老顾说的?”

     “老顾恐怕知道的不多吧?”

     “梅小姐,我不明白你想要说什么?”

     书瑜也看着梅梅,你想怎么导演下面的戏呢?

     “黄先生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那咱们往回倒一倒,就从黄魏两家的官司开始吧,你为什么急着把官司了结呢?”

     “呃,我这人不喜欢争斗,和解难道不是最佳结局吗?你想想看,哪一方都能拿到自己所要的,嘉信不在乎输赢,有媒体曝光。老魏为的是尽快赢了这个案子,把自己从间谍芯片的丑闻中撇清,保住大订单。我们是借机清理整顿内部。大家其乐融融,有什么不好?”

     “我好奇的是时间掐得很好,紧随着SVMC股票的波动。”

     “梅小姐,你在暗示什么吗?我和书瑜是朋友,我不知道你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不是我要达到什么目的,我只是想知道新成基金的目标是什么?”

     “新成?啊,梅小姐,你的好奇心很大耶。”

     “那倒不是,是职业习惯,对这方面的操作比较敏感,我在北京的朋友比我更敏感。”

     “你,你不是经营酒吧吗?那只是个掩护?你是间谍?”

     “间谍?你这脑洞太大了吧?我不过以前做过投资。”

     “不错,振捷是华尔街出身,他和我创立的新成,我们帮助中国的朋友投资。这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没想隐藏什么。”

     “嗯,黄先生很聪明,用黄振捷来充门面,”

     “所以我叫他泥鳅,”

     “书瑜,你是我的律师,你这样做是很没有职业操守的。”

     “我除了你让我做的,其他什么都没做呀。梅梅说的是有关美国法律,不在我的权限里了。”

     “什么美国法律?”黄绍江的声音发颤。

     “当然,正规的股票投资无可厚非,”梅梅斜了一眼书瑜,“可是,你在做空SVMC?先做空它,现在他们赢了,股票上扬,你赚一笔。随后做空SVMI,你低价买进,黄锦江被挤出局,所有坏事往他身上一推,现在黄振捷接班,带着华尔街私慕资金,以及合伙中国最大互联网公司之一搞芯片,这一波波的好消息,适时地公布出去,今天股票一涨,你又赚一笔。这前前后后几进几出,你赚了多少?我没估计错的话,七八千万?”

     “看来梅小姐还是真懂股票市场,可是别忘了,管理基金是有风险的,我这样做对冲,这都是合法的!”

     “你太贪了,不是吗?这两笔你做的太明显了,谁给你的压力?老顾吗?还是他身后的高官呢?章晓菲很喜欢炫富哟。”

     “梅小姐和你在北京的朋友鼻子很长啊,你们挖出这些细节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好奇,新成似乎一直很保守,捣腾SVMI和SVMC可是大手笔,别以为你能蒙混,这两只都是小股票,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在中国的这场官司。所有信息透露也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别忘了,一旦SEC证监会知道,你这是内幕交易,吃不了兜着走。”

     “You bitch!What do you want?!”

     “黄先生,我只是想提醒你,引起SEC的注意,如果开始调查,新成基金的股东们,嗯,那些企业大佬们,那些高官们,一旦曝光名字,”

     “你想诈我?你在诈我!”

     “随你怎么想好了,我这材料送上SEC,由他们来查吧。”

     “你们要多少钱封嘴?10 million dollars?”

     “啊!”

     “啊?”书瑜掰着手指个十百千万地数。

     “一千万,”梅梅轻声告诉他,“美金,可以买俩四合院儿。”

     没等书瑜反应过来,梅梅朝黄绍江竖起三根指头,“Thirty,ten each。”

     “开玩笑吧?!”

     梅梅戳了戳电脑,“你看我是在玩笑吗?”

     书瑜在边上张大了嘴看着梅梅。

     “这么大宗金额入帐,不怕国税局查你吗?”

     “你为我担心?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如何尽快套现吧。”

     书瑜站起来出了房间,他脑子一片混乱,掐着太阳穴在走廊里踱来踱去,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瑜,回来吧,咱俩也得好好聊聊。”过了不知多久,梅梅打开房间门招呼他回去。

     第二天一早,梅梅和书瑜到达旧金山机场,过了安检,各自奔向不同的登机口。

     贺楠来接机,“哥,你回来了。梅姐呢?”

     “她去开曼办事儿,过两天回来。”

     “那,那不是过了,”

     “婚礼我取消了。”

     “啊?!哥,为什么?”

     “别问了。”

     小崔见书瑜脸色不好看,很知趣地拍了一句马屁,递给书瑜一卷邮件,“巴黎来的。”

     萧宏从客厅里冲出来,“你丫他妈怎么回事儿?好事多磨咋的?不结婚了?”

     书瑜瞪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得得,你先进来躺着。”萧宏拉他进了客厅,贺楠把行李放进卧室,也溜进客厅,悄么声坐下。

     三个男人默默地坐着,半天,贺楠低声问,“哥,我们做错了什么?”

     “我他妈告诉你们做错了什么!”萧宏气急败坏地喊,“我不怕你们笑话我,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你就得缩半头,哄着她,宠着她,”

     “宏哥,蕾蕾不是彩虹姐,她不吃那套。”

     “你这臭小子,是你无能,才把女人逼成个超人。”

     “钱,”书瑜叹口气,在沙发上坐了起来,“是钱逼的。”

     “你丫踩掇梅姐,还是踩掇蕾姐?”

     “不敢哪。”

     听书瑜的语气,这个不敢可不是一般的那个不敢,连萧宏都闭了嘴。

     巴黎来的邮件是黎文墨寄来的,书瑜记得母亲提过,是幅画儿。

     书瑜打开圆筒,抽出帆布,慢慢打开,浓眉下,一双眯缝眼瞪着他。

     书瑜举着画看了半天,平铺在床上,又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个短信。

     书瑜站在国际航班到达出口正中等梅梅,看见她外套系在腰间,背着双肩包,腾腾腾快步走出来,心跳还是加快了,他迎上去,接过背包,“一切顺利?”

     “嗯,都办妥了。”

     书瑜突然伸手揽她入怀,吻了她的额头。

     梅梅抬头看看他,笑了一下,拉住他的右手,“你还好吧?”

     “很好,我很好,回家。”

     梅梅将几件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柜里,转身却被墙上的肖像画吸引,原来挂着四幅书瑜儿时的小画儿,被这幅肖像替换。

     梅梅吸了一口气,指着,“这,他,他不是绑架你的那个人吗?”梅梅扭头看了看书瑜,又看了看画像,“他是葛林!你爸爸!”

     书瑜点点头。

     梅梅慢慢坐到床上,呆呆看着画儿。

     书瑜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我认真想过了,首先,我道歉,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是被你吓着了,现在想想,其实挺解气的。”

     “书瑜,”

     “你和我,宏哥儿说的对,你别乐,他说好事多磨,没准儿咱们的第三次婚礼能办成呢。”

     “书瑜,记得我问过你是不是快乐。”

     “嗯,记得,我记得刚才在机场我看见你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快乐。”

     “书瑜,”梅梅捧起书瑜的手,眼睛却瞟向葛林的肖像,“你容我想想。”

     “哥!哥!醒醒!”

     书瑜睁开眼睛,“什么事儿?我正做美梦呢。”突然清醒,“你怎么进来了?”伸手摸摸边上,“梅梅呢?”

     “我就是因为梅姐,”贺楠迟疑了一下,“和蕾蕾。”

     “你说什么呢?”

     “哥,看你的手机。”

     书瑜抓起手机,第一眼看到梅梅的短信,“书瑜,对不起,”

     “什么?”书瑜一身鸡皮疙瘩,疑惑地看着贺楠。

     “接着读。”

     “书瑜,对不起,不忍心叫醒你,也许写信更好,我能心平气和的说说。这次美国之行让我想了很多,原来以为我回到北京,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会忘却曾经有过的疯狂岁月,或许我错了,悦茗轩已经不再是我的兴趣,我卖给了泥儿。”

     “书瑜,我爱过你,依然爱你,可是你渴望的好好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我给不了你,紧张刺激才是我真正的需求。”

     “我和蕾姐这次合作愉快,今天我们出发去执行下一个任务。”

     “再见,你我若是有缘,一如葛林黎文墨,终将再续。”

     梅梅走了?梅梅离开他了?他怎么没看出来呢?难道昨晚的缠绵是梅梅的告别吗?

     “哥,蕾蕾也发给我个类似的短信,还有照片。”

     书瑜撇了一眼,梅梅和李蕾坐在机舱里,微笑着对着镜头。

     “哥,怎么办?”

     书瑜坐了起来,和葛林正好打了个照面,“怎么办?”书瑜使劲胡噜了一下脑袋,“去找她们,无论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她。”

     贺楠举起手里的旅行包,咧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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