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家的大儿子去年结婚了。前几天刚刚添了一个小baby。我这个大姑姑也顺理成章的升级,成为了姑奶奶。在我的家乡,被叫成为大姑婆。
人到中年,最近我沉侵在自己小时候的回忆中,对于过去的老一辈亲人,记忆最深的恰恰是我的大姑婆。时光如风,没有想到现在我自己也成了大姑婆。好希望我这个姑婆也能够像我的大姑婆一样,可以让家里小朋友们记得,非常希望也可以像我的大姑婆那么的可爱和有趣,记忆中的大姑婆是那么的独立特行,曾经给亲朋好友带去那么的多的帮助,那么多的快乐,那么多的美好回忆。。。
我记得只要大姑婆一来到家里,家里就一定会有欢声笑语,沉闷的气氛立刻烟消云散。我们小孩子马上可以跑来跑去,自由自在的去那个平时空空如也,现在摆出来饼干糖果的桌子上拿一块饼干吃。那个时候我的老爷爷因为脑血栓后遗症从省城回到家乡养病,住在我们隔壁。平时规定我们小朋友每天都要到老爷爷的房间里去早请示晚汇报。都是严肃的事情。。。
我家老爷爷平时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生了病半边肢体行动不方便,说话也不利索,所以可能是情绪低落。见到我们小朋友也是有时高兴有时不高兴。被告诉到老爷爷面前一定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所以去给老爷爷请安除了紧张还有害怕。只有等到大姑婆来了,老爷爷才显得情绪好很多。我们小孩子也可以释放天性,放松心情,开开心心的笑闹一会儿。发出很大的声音当然也不可以。。。我们老的小的都喜欢大姑婆来,也喜欢围在大姑婆边上听她讲故事。
在故乡家里亲戚好多。对着长辈,小孩子们要规规矩矩七大姑八大姨的叫着。现在才搞清楚大姑婆是我爷爷嫡亲的大姐。爷爷最听大姑婆的话。那个时候我好小,很多细节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大姑婆到爷爷家来的话,我们大人小孩就都特别开心。。。
大姑婆与别的人都不同。以现在的标准她有一双小脚,可能就穿30码左右的鞋子,但是以那个时代的标准,她已经是大脚了。叫解放脚。就是小的时候把脚缠起来,然后太疼受不了就放开缠脚布、结果脚就比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大了。
大姑婆皮肤很好,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7,80岁的老年人了。还是白白净净,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听老人们说,大姑婆年轻的时候漂亮得很。嫁到了市中心丁字口那个刘姓的大户人家。生了好几个小孩子。刘家世代都有出息,有做官的有做金融的也有做实业的。在故乡绝对是富甲一方。大姑婆能够嫁到刘家,也因为她貌美如花,识文断字,是书香门第家的大小姐。据说大姑婆嫁到刘家,烟花爆竹是从房顶挂下来,再盘在院子长长的石板台阶上,上万头的爆竹噼里啪啦放了很久才放完的。那里有几重大院,很多的家人和仆人。她的男人这一代是做棉纱生意的。开始做得风生水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男人跑得不见了。这一大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每天开门7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样样都要经由,样样都要花费。家里顶梁柱不见了。大姑婆只好站出来。利用在城中心地段好,院子大的优势,开始让大家来打麻将。请大家吃饭喝茶。慢慢的利用这些关系,每天收一些份子钱。所谓份子钱就是赢了钱的人付一小部分给她家。这个付份子钱的动作在故乡叫抽头。抽头的收益不错,维持了一大家人体面的生活。大姑婆性格非常好,三教九流都接触,土匪头子也好,地方官员也好,都被她招待得舒舒服服,高高兴兴的。大姑婆的性格非常豪爽,讲究公平合理,做决断也非常干脆利索。经常去帮助别人评理说合。所以在家乡那个时候是有名的女中豪杰呢。。。
如前面所说,我见到大姑婆的时候,她已经是个老年人了。那个时候已经是上个世纪70年代。记忆中大姑婆还是穿着宽袍大袖的藏青色的大褂子。手里拿着一个水烟壶。那个水烟壶擦得铜色金黄,锃锃发亮。大姑婆一边给大人小孩讲话,时不时的还呼噜噜的抽一口水烟。。。
水烟壶那个时候都已经不容易见到,现在更是几乎没有人在用了。希望我的描述可以让看官约知一二。水烟壶(图1)是由底座装水的一个扁扁的铜盒。加上上面一个有弧度的长长的铜管,以及和长管形成一个V字型的短管构成。。。那个有着优雅弧度的长杆的尽头就是吸烟的烟嘴,那个短管的顶头是放烟丝的地方。水烟是需要随时放烟丝和点烟丝的。所以在我记忆里,最为神奇的是那根点火用的纸煝子棍棍,在小小的我的眼睛里,那就是一根魔棒。。。
纸煝子棍棍是用那种毛边纸,俗称马粪纸的材料搓出来的。那是一种土黄色的很粗躁的纸,甚至可以看见纸里的草梗。纸煝子棍棍的做法是用毛边纸裁成大人巴掌大的长方形的尺寸。然后把纸按对角线用手指头搓成松紧适度的一颗长杆。松紧适度最重要,不然就不好重复使用,不能次次都冒出火焰了。。。
抽水烟的时候,放一嘬生烟丝在短的管子那一头,烟丝需要用有火焰的明火来点燃,点燃了的烟丝要把火焰熄灭后变成烟雾,通过水烟壶底座的水,呼噜呼噜的把烟吸到嘴里。不抽的时候就让烟丝只有一点灰烬样的红色。再要抽的时候再加上新的烟丝再点燃。。。因为随时要一次又一次的用明火来点然烟丝,所以不是用火柴来点水烟。而是用长长的纸煝子棍棍来点,而且因为只是在点烟丝的时候才需要明火,所以这个纸煝子棍棍也是在需要的时候才吹出明火,不需要的时候就让它只在棍棍头上保留一点点火星。。。 这里面有大学问呢。如果棍棍裹得太紧,点着火焰然后吹灭了的纸煝子就不容易再次吹出火焰。吹火焰也是有技巧的。吹的时候是靠啄着嘴巴,把舌头伸出来,然后舌头快速缩回嘴巴里,同时啵一声吹一口气聚集在棍棍头上,让纸煝子再燃起来。看着纸煝子的火焰起来了,再去点燃水烟壶里的烟丝。大姑婆做这一切的时候,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间或还逗我们小朋友一下,让我们去吹纸煝子棍棍,当然在开始的时候,鼓足了腮帮子也是吹不出火苗的。后面慢慢掌握了技巧,也可以在小嘴巴和小舌头的一伸一缩之间让纸煝子棍棍的蓝色火焰升起。看到那个火焰,得意的递给大姑婆,大姑婆一定是笑眯眯的说一句“乖娃儿,好聪明”。
。。。后来我也学会,也可以给大姑婆搓纸煝子棍棍了。当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学会了的时候,小小的我激动得,恨不能每天大姑婆都来。。。
后来小小的我离开家乡去了省城,去了游泳队住着。在那几年的时间里,不知道哪一天大姑婆就去了天国。没有机会去送大姑婆最后的一程,心里有些遗憾。不过至今在我的心里,大姑婆还是那么美好的活着。。。
谢谢您的时间!
我外婆也有这样一双半大不小的脚。她是后来去上学的时候放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