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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Aine: 永远的怀念

(2020-11-22 14:58:05) 下一个

 

李叔华 (1921 -1976)

 

北京良乡人。中共党员。大专毕业。1938年在延安抗大、鲁艺文学院音乐系学习,后历任延安保育院文化教员,《东北日报》副刊,中宣部文艺处干部,《人民文学》,中国作协办公室干部,《文艺学习》作品组组长,《人民文学》编辑部副主任。1958年开始发表作品。196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特写《神眼》、《粤熊记》等。

 

妈妈李叔华是一个世界上最无私,最善良,最慷慨,最仁慈的人。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她把她的一生的无私的贡献给了革命事业和她的家庭:丈夫和孩子。

听妈妈说,她生于一个良乡的大户人家,父亲拥有很多土地,在抗日战争时又曾是冯玉祥的部下。妈妈讲她有哥哥和姐姐,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的童年是在富裕的环境中成长,他们兄弟姐妹每人都有一个奶妈,分别照顾他们,管家给每个奶妈每 天给孩子买早点(烧饼)的2块钱,姥姥发现妈妈这孩子很馋,老跟大人要东西吃,发现妈妈的奶妈把每天的两块钱自己 揣起来,没有给妈妈买早点。

 

妈妈讲她小时候昕到的故事给我们,说一个大户人家很有钱,他的的儿子很喜欢吃饺子,天天吃各种馅的饺子,这位少 爷只吃馅,不吃皮,家里的仆人觉得太浪费,就把饺子皮穿成串,晒干,存起来。很多年后,这个少爷落魄变穷,上街 要饭,讨到这家门口,仆人给他煮了一碗饺子皮,他吃的津津有睐,问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仆人回答他,这就是你过去剩下的饺子皮,他无言以对。通过这个故事,妈妈告诉我们,吃饭不可浪费,否则富人会变成穷人,将来去讨饭。

 

日本侵华爆发,日军蹂躏中国,妈妈热血沸腾,仅仅16岁就去投奔共产党,去延安参加革命队伍,为了参加抗日战争。在去延安的路上,遇见了同样是从北京出发,投奔革命队伍的严文井(当时他在北平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他们后来恋爱,到延安以后结婚。

 

 

 

 

1937年去延安的路上,左严文井,中李叔华,右黄某

 

据爸爸说,在路上遇到了日本飞机轰炸,他们都卧倒在地,妈妈用她的胳膊护着他的头说:你的眼睛太亮,敌人会发现 你。完全不想着自己的安危来保护爸爸。

 

1938年到达了延安,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抗大,鲁艺文学院音乐系学习声乐,据妈妈说,当时洗星海写的黄河大合唱排练时,曾想让她担女高音独唱领唱,但后来有人说她的声音太细了,就换了别人。

后来妈妈陆续生下了我,南德(当时取名为难得,因为她生于1942年,是在反法西斯战争最困难的年代得到的),欣强(当时取名为坚强,生于1945年,因为延安当时很困难,要坚强)。三个孩子都进了延安保育院,所以妈妈就去担任了保育院文化教员。

 

 

1946年 胡宗南进攻红色根据地延安,为了保存革命队伍,党中央决定全线战略大转移,延安保育院跟着家属大队转移到东北(苏联红军解放区)去,大队人马从陕北的黄土高原向山东海滨走去。开始在高原山区时小孩是坐在马背上两边 挂的藤条编的筐子里(马背上的摇篮),过了国民党的封锁线以后,撤退大队就坐上了大板车,到了山东海滨后,坐上了老毛子(苏联)的轮船,开往朝鲜,再从朝鲜开往东北(苏联红军解放区)。

 

据妈妈说,那时的撤退大队,全部从军装更换上了老百姓的斜襟衣服,化妆成老百姓,但是也不像,因为当时的老百姓很穷,穿的都是又旧又破的衣服,这大队人马穿的都是新衣服。

 

我隐隐约约记得那时我和妹妹南德坐在马背上两边的藤筐里,经过黄土高原上的村庄时,老百姓都站在路两旁夹道欢 迎,手里拿着一碗一碗的红枣和鸡蛋往我们坐的筐里倒,妈妈跟我们说,不许拿老百姓的东西。我很想吃那大红枣,但是不能动它,眼看着随着土路的高洼不平,马背上的筐的颠簸,一颗一颗大红枣从藤筐的空隙里掉出去了,一颗也没吃着。这是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政策被我妈妈执行的结果。看看今天的大小贪官污吏,他们搜刮了多少老百姓的钱,国家的钱,企业的钱,藏到了所谓的信托基金和亲戚家属的账户中,藏到国外,中国还能保持它的颜色吗?

 

还记得一次在山路上,忽然头顶上来了胡宗南的飞机扫射,全部马队都停下来,躲避飞机扫射。但是也有马匹惊了跳起来,摔到山下去摔死了小孩。妈妈一路上辛辛苦苦带着我们3个孩子,安全到达东北,因为我们一路上都生了虱子,到达哈尔滨后,都剃了个大秃瓢。

 

 

妈妈那时在哈尔滨东北日报副刊作编辑工作,后来迁到沈阳。记得那时东北日报有个教俄文的俄国女教师,她有一个女儿名叫达尼亚,经常和我们一起玩,妈妈在我们家包了饺子的时候,让我们把达尼亚也叫来一起吃饭,妈妈的好客也教导了我们 要对人友善,后来达尼亚的妈妈包俄罗斯饺子也把我们叫过去一起吃饭。这是妈妈以身作则教给我们的与人处事方法。

 

1948年爸爸妈妈调北京,去中宣部文艺处,带弟弟欣强先去北京,我和南德暂时留在住校的东北育才学校学习,1949年我和南德去了北京育英小学上学。那时爸爸妈妈还没有发薪金,是供给制,孩子住校,学校管饭,由学校发给衣服和一切生活和学习用品,有老师管上课和阿姨管生活。每个星期周末机关派车接孩子。大人平时在机关上班,也是吃食堂大锅饭。这种情 况一直延续到国家干部改成薪津制。

 

1950年学校放暑假从学校回家住,妈妈对我说,有一个中央音乐学院的附属小学招生,问我愿不愿意去考,愿不愿意学音乐,那时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北京育英小学有业余钢琴选修课,我正好选修了钢琴课,好啊,就去试试吧,结果没料到一考就考上了。这也是妈妈为我选择了搞音乐的一生,就 这样一路从音乐小学到音院附中,直到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留校当老师,1 980年出国读博士学位。因为妈妈在延安鲁艺是学音乐的,后来因为战争和种种原因,她的理想没实现,她培养我实现了学音 乐的理想,感谢妈妈为我选择的这个职业,让我受用一生。

妈妈对人非常慷慨,有一颗金子一样的心。抗战时期与她选择的道路相反,她的哥哥在国民党军队当军官,4 9年时去了台湾,在北京留下了一个在上学的儿子名叫李安生,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后来这两位老人过世了,生活来源发生困难。但是妈妈却没有嫌弃李安生,每月都给他生活费用,直到他大学毕业,后来他在北京某医院当了外科副主任。这是妈妈对我们这代孩子的又一供献。

 

在我大学毕业的那年,当我领到第一次工资58块钱人民币,我要交给妈妈,妈妈说不要给我,给你的弟弟妹妹买些他们需要的东西吧。我想了半天,最后买了6条裤子,连妈妈在内一人一条给大家。这也是妈妈对我的教导,时时刻刻要为别人著想,使我受用终生。

 

所以在文革初期时,把所有的年轻学生都赶到农上山下乡,我的小妹发配到西,比她大两岁的小姐姐欣久被发配到内 蒙,妈妈很不放心那个小妹,想要把她和欣久放在一起,也有个人照顾。这时更大的问题是妈妈和爸爸都是走资派,工资全部被冻结,拿不出路费给欣久去办小妹搬家的事。我也是刚毕业不久,没有很多存款,银行户头里只有1 00 块钱人民币,于是我就倾囊而出,取出1 00块钱交给妈妈寄给欣久,终于欣久干辛万苦把小妹办到了内蒙,也总算让妈妈放心了。这也是妈妈的教导,才使我学会了帮助自己的弟弟妹妹。等到文革后期妈妈的工资解冻后,妈妈说,以后要藏富于民,以后她每月发了工资都给我们每人10块钱。

妈妈这一生很喜欢苏联的芭蕾舞天鹅湖,苏军红旗歌舞团,小白桦树民间歌舞团等等,建国初期她都有幸在北京看了这些演出。

文革开始后,全国大乱,除了毛泽东和他的亲信,全国上至国家主席刘少奇,下至地方干部,全部变成了走资本主义的 当权派,全部被拉出来批斗,学校工厂企业瘫痪,群众组织各立山头,大型武斗遍地都是,中国要向何处去?没有人知 道会怎么结束这场灾难。

 

记得一天我回一趟家,看到家里满地都是乱丢的被抄家的东西,林小霖送给南德的那把上等的小提琴,被砸断了脖子,扔在 地上。

 

记得妈妈说,她那天下班回家,又渴又累,天气太热,买了个西瓜回来,刚一进门把西瓜放在桌子上,想切西瓜吃,这时从门外闯进一群“红卫兵”(中年人戴着红卫兵的袖箍),一进门就举起手来高喊;打倒严文井!妈妈也只好跟着喊:打倒严文井!这帮人抓起桌子上的西瓜狠狠的往 地下一摔,西瓜被摔的粉碎。妈妈本来很渴很热,想吃西瓜,这下子西瓜被摔的粉碎,妈妈想你們打倒走资派,摔这西瓜干吗,妈妈的心也被彻底摔碎了。也就是这样妈妈的基因产生了突变,从此得了癌症。

妈妈还说过,我从1 6岁参加革命去延安,入党到现在一直都是跟党走,路线是毛主席制定的,我一直执行的是毛主席的路线,为什么现在文革说我们一直走的是资本主义道路,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我想不通。难道毛主席制定的道路是资本主义道路吗?这种问题可能是早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都想不通的问题。

爸爸文革中是比妈妈带的帽子大的多的走资派,经常在群众大会上被挂牌,戴高帽,作喷气式,挨批斗。平时写检查,打扫厕所,和 牛鬼蛇神们关在一起。晚上回到家里,妈妈怕他想不开自杀,妈妈还开导他,你要相信党,相信群众,你可不能自杀啊。那时已经没有报纸可看,内部参考就更没有了,妈妈就拿一些街上捡到的造反派的传单给他当新闻看,那些传单上写 的都是今天揪出了谁谁谁,明天要揪出谁谁谁,打倒谁谁谁。。。这些新闻告诉他,他不是唯一被打倒的国家干部,干干万万的国家干部都处在同样的环境地位中。

妈妈和我们还一起议论那个新女皇,不可一世的江青,都对她嗤之以鼻。对周总理的困难处境给以同情。19762 月,周总理逝世时,她不顾自己的病情,晚上请司机张师傅接她去天安门广场参加了群众聚会悼念周总理,抗议四人帮的活动,因为 天冷体弱,她在广场停留时间不长,但是这是她最后的生命的呐喊,她向恶势力表现了抗议。

 

妈 妈生于19211125日。今年应该有100岁了。文革摧残了她的生命,妈妈逝世于1976514日,54岁英年早逝。她把她的光明磊落的一生无私地奉献给了中国革命事业和他的家庭及孩子们,虽然她走了,但是她的在天之灵还在关怀和保佑我们,我永远都能感觉得到妈妈还在我身边。

 

还要再向妈妈敬告:

你的遗产是这样被分配的:爸爸和你的共同财产被延续到他和他的续弦康某(一个有家族精神病史的,患有被迫害妄想 症的半疯女人,还带来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儿),在爸爸去逝的时候,她想独吞爸爸的遗产,于是她和她女儿共同起草 了一份署名为自愿放弃遗产证明书,并由她的女儿转发给我们5个亲生子女,强迫我们签字,我们不同意也没有签字。于是这位爸爸的续弦就把我们五个亲生子女告上法庭,说我们不放弃继承权,是妨碍社会和谐。我们被迫与她公堂对簿,我和南德分摊了律师及法庭费用。最后法庭判决我们五个亲生子女每人可分得十一万人民币,这是你和爸爸留给我们的 遗产,遵照你生前的教导,我想到应该把你的遗产分给更需要的国内的弟弟妹妹,于是我分给欣强,欣久,小妹每人3 万人民币,剩下2万人民币给了李安生的未亡人。我想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遵照你的愿望执行后的快乐。

妈妈祝你在天堂快乐,你已经摆脱了人世的烦恼,好好休息,天天开心,上帝为了保护你,早早的把你接走,让你有 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感谢上帝!

 

妈妈,我们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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