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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殇(33)-- 打劫情人巢

(2018-12-06 16:18:27) 下一个

第三十三章

 

陆远征深更半夜到浪田走了一遭,本来是玩“英雄救美”的把戏,谁知对方抢了先机,在节骨眼上抓走了“蓝屿一姐”,也不知去了何方。没办法,在云收雨霁旭日东升之时,陆远征的吉普车返回蓝,先把眼睛哭红的宁心存小姐送回家,然后到蓝钢公司大楼参加每周一次的经理办公会。这一夜陆远征没怎么睡觉,只在返程的路上打一个盹儿。玉翎和贝贝今天依项凯来的安排去红石滩,并在那里住一晚。正是春汛时候,在那里能吃到鲜活的海捕大对虾。办公会如期召开,尚武总经理讲的第一件事情是,今天蓝屿市举行50万人的大游行,声援天安门广场的学生。此时游行已经开始,城里的主要道路全部堵塞,游行的最后集合地是斯大林广场,项凯来改名为人民广场。尚武说游行的规模估计超过50万,不止是学生,社会各界都参与了,许多单位打出了名称和标志,蓝钢人的横幅上写“蓝钢工人声援团”、“蓝钢工人纠察队”。所谓“纠察队”乃是蓝钢人自发地维持游行秩序。尚武要求生产不能停,厂区不能乱。各单位尽量说服上街的干部工人不要打蓝钢招牌,至于其它的事情,市里闹得再厉害,也和蓝钢无关。陆远征主管的项目,第一是与神户钢铁合作的高速线材工程,十月一日要投产;第二是炼钢厂的连续铸锭工程,下个月要开工;第三是从西门子引进的一米七冷轧流水线,这个月要签约。陆远征估计这几件事不会受学潮的影响。

开完会陆远征回到办公室,推门一看,沙发上坐一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柳叶。

“陆总!”

柳叶叫了一声,闷闷不乐的样子,并不站起来。这孩子仗着和姜东望的关系,在陆远征面前没大没小的。柳叶所在的蓝钢驻铁宁办事处是隶属于“开发办”的机构,也是陆远征管辖的。陆远征坐到办公桌前,喝一口茶。

“哪天回来的?”

“昨天。”

“铁宁怎么样?”陆远征问的是学潮,大家都在关心这件大事。

柳叶站了起来,恢复了常态。她看茶杯里的水没了,替陆总倒开水。这个黑丫蛋儿今天有点儿怪怪的。

“铁宁闹得比蓝屿厉害呢,那是省会,学校多机关多。昨天把七个上将的信挂到市府广场了。”

“今天蓝屿是50万人大游行,铁宁呢?”

“100万,也是今天。学生都串通好的。”

“柳叶,你怎的啦?感冒了吗?说话囔囔的。”

“没。”

柳叶用手背抺一下鼻涕,是乡下女孩的可爱动作,叫陆远征心中一乐。

“陆总,出事了。”

陆远征早觉得不妙,柳叶到他的办公室还是第一次,就是姜东望叫她带什么东西过来,她也是送到秘书科。陆远征抬眼细细打量柳叶的面庞,哪里是感冒,分明是泪干一脸花嘛。

“我们被打劫了。”

说完这一句,柳叶的眼泪流出来了。她断断续续说出下面的事情:被打劫的是她和姜东望在铁宁的爱巢,打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姜东望的老婆樊月娥!爱巢在老城“大帅府”旁边,是姜东望的一个朋友梁赞借给他的。梁赞开矿山是个大款,当然他在矿石销售上得到老姜的关照。姜东望调到铁宁一年多,他不叫樊月娥过去,不把家安在铁宁,而是留在蓝屿。樊月娥发现了秘密不露声色,昨天领着弟弟等三五个人撬开门劫掠一空。柳叶下班回去门掩着锁撬了屋子里乱七八糟。丢了五万现金两个存折一包首饰。柳叶当时傻了眼。这地方没法呆了,柳叶昨晚坐夜车返回了蓝屿。

“怎么知道是樊月娥干的?”陆远征问道。

“她给老姜打了电话呀!老姜在北京开会。樊月娥打电话到冶金厅,再追到冶金部,追到开会的昆仑饭店。她向老姜示威嘛!”

除了值钱的东西还有两件重要东西:照片和情书,这是樊月娥最想到手的“罪证”。姜东望这个音乐家,他的浪漫情怀不知怎样表达的呢?柳叶说,从獐海时候起,老姜写的信有一百封之多,一封不少放在书橱里。还有他们俩黄山行的照片,在天都峰挂“连心锁”,在严子陵钓台观鱼,在西湖泛舟,种种罪行一览无余。铁宁“大帅府”旁边那个房子陆远征去过一次,柳叶做菜,他和老姜对酌。柳叶是他的部下,在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同案犯”,发生这样的事情叫人哭笑不得。陆远征说道:

“你们自以为是,办事不协,弄出这么大的笑话!樊月娥如果闹到冶金厅,闹到省委组织部,姜东望这个官还想不想当了?”

谁知陆远征的话一出口,柳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是副总经理办公室啊,哭闹之声传到走廊里,成何体统?果然有人敲门。

“咄,停住!哭,哭顶用吗?”

柳叶止住哭,陆远征放进来秘书小沈。小沈进门一步规规矩矩站住。

“陆总,汤书记有事请您到他办公室。”

陆远征叫柳叶在屋里等他,不许哭。柳叶这会儿不像个漂亮妞而像个大花猫,一双大眼睛也变得灰暗无光了。他拍拍柳叶的肩,走出房间关上门,上到三楼进了汤书记的屋。他一脚迈进屋便大吃一惊:汤书记坐在办公桌前,樊月娥坐在沙发上。樊月娥手里握着一撂东西,陆远征一看就明白,那是照片和情书。最大的一张照片放在汤万铭的桌子上,当然是姜东望和柳叶抱在一起的,真有点刺激。

“远征,你坐下。”汤万铭点着头说道。

矮小的蓬头垢面的樊月娥看见陆远征,忽地从沙发上跳起,一蹦三尺高:

“陆总我告诉你:老姜是你的同学,你的好朋友。老姜找小姘你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看,你看这是谁?”樊月娥抖着手上的照片。“这小逼崽子就是你的部下!”

“我的部下成千上万呢,我怎么知道!”

陆远征只有顶住。

“月娥,你坐下,坐下!”汤万铭摆着手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么闹对东望没好处,对你也没好处,对你们的孩子也没好处。你说要把他整到大狱,这不是气话吗?法律也没有这一条啊,通奸是组织纪律问题,道德问题,不是法律问题嘛……”

看来汤万铭对樊月娥的劝导有一阵子了,樊月娥刚进门时候情绪会更加激烈,她是沾火就着的性子。姜东望调走以后,汤万铭把樊月娥安排到冷轧厂劳资科,后来提了副科长。当然这个安排是和陆远征一起办的。汤万铭是老冷轧的人,樊月娥的父亲是他的老同事。汤万铭的年龄比陆远征大一轮,文革前是冷轧厂的政治部主任,有丰富的经验,文革中间汤万铭与“造反派”斗法的故事在整个蓝钢公司传为佳话。樊月娥谁的话不听,也得听汤书记的话。

樊月娥说道:

“汤书记,陆总,要想不让我闹,老姜必须答应三个条件。”

“你说。”

“第一条:老姜给我写一份书面检讨,承认错误,承认他和柳叶乱搞男女关系三年。承诺永远不再和那个小骚逼来往!”

“这个可以。”汤万铭说道。

“第二条:我搜出来的钱物归我,老姜不许往回要。那两个存折的名头是柳叶,小逼崽子!这个钱归我。”

“存折里多少钱?”

“20万!”

“啊,这么多!远征,你看这一条行不行?”

“我看行。”陆远征说道。

“第三条:由汤书记做主,叫柳叶半年之内嫁人!不管嫁驴嫁狗必须嫁出去!”

“哦,这一条!这是柳叶的个人问题,我怎么做得了主啊!我只能劝说,叫我介绍两个小伙也可以,蓝钢的好小伙很多。月娥,这一条不能强制啊!”

“不行!坚决不行!”樊月娥怒目圆睁。“我不能给老姜留后路!不答应这一条,我就找组织部!”

汤万铭用他的大手在写字台上啪地一拍:

“去,去,你去找组织部!姜东望是省里的干部,又不归我管,你找我做什么?我不管了。”

汤万铭一瞪眼,樊月娥就给吓唬住了。汤万铭缓了一口气,把声调降下来:

“月娥,我告诉你:你闹到组织部,把东望整下来,你能得什么好呢?你们两个女儿,老大今年该考大学吧?你就忍心把他爸爸撵走?再说存折里的钱你也拿不到手,从法理上说,钱是柳叶的。”

樊月娥听着眨巴眨巴眼睛。汤万铭这时候站了起来,走到樊月娥的身边坐下。

“月娥啊,你要冷静一点嘛,家丑不可外扬啊!你闹起来两败俱伤,谁都没有面子啦。你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我老汤做中间人,陆总做担保人,好不好?东望现在正是好时候,前途无量。他这么胡搞是完全错误的,我要严肃地批评他!柳叶是蓝钢的青年干部,也要严肃批评处理!远征,你是东望的老同学,你在我这儿先替东望给你嫂子赔个礼!月娥,你和东望是患难夫妻,我希望你们白头偕老,以后也是夫荣妻贵嘛!年轻人犯点错误嘛……”

“他妈的老姜和柳叶不是一天半天啊,你看他写的什么?就是千难万险,也要娶那个骚逼啊!”

樊月娥一嘴脏话,蛮横无礼到家了。但是汤万铭沉得住气。

“月娥,你那些照片和信件是不是带来了?”

“这不,都在兜子里,231张照片,102封情书!”

“好,好。咱们写一个承诺书,把你要求的三条都写上,我和陆总签上字。你呢,把这些‘罪证’交给我保管。你不相信我,你相信谁?如果三条没兑现,你把这些拿回去,上冶金厅也好,上组织部也好,我就不管了。行不行?陆总,你马上写一个承诺书!”

陆远征拿纸笔在汤万铭的办公桌写了一大篇,樊月娥的三条一一写明白。写完陆远征递给汤万铭,汤万铭看完递给樊月娥。

“不行不行!钱的事没写明白。这样写:两个名头为柳叶的存折,其中存款共计20万3千元,双方共同到银行提取现金,交樊月娥保管。”

“好,陆总补写清楚。”

“还不行。还要写:樊月娥交来姜东望写给柳叶的情书102封,二人非礼照片231张,暂时由汤书记保管。如上述三条没有兑现,情书和照片归还樊月娥。陆总,写上呀!这要一式三份,我留一份,汤书记一份,陆总一份。”

陆远征无奈,坐下一式三份重写一遍。若是平常,这些事是由秘书代笔的,可今天不行。18年前从清华到蓝钢的时候,陆远征到大孤山选矿厂工地,而姜东望幸运地留在检修车间。他认识了卷线工樊月娥,这就是命!这个婆娘会让姜东望倒楣一辈子!

陆远征吭哧吭哧写完,三个人一一签字。

这一回樊月娥脸上绽出笑容,她可以得胜回朝了。汤万铭永远是一副冷漠的表情,谁也看不透他心情好坏。

从汤万铭办公室出来,陆远征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汤书记办事令陆远征佩服,不管樊月娥提出多么无理的条件,先把“罪证”骗到手再说。陆远征一边暗自琢磨一边下楼,不知道樊月娥紧跟在他的身后。樊月娥忽然在背后说道:

“陆总,你回办公室吗?我还要和你谈一谈。”

陆远征吓出一身冷汗。谈一谈?此时柳叶坐在他办公室呐。陆远征对于樊月娥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看见她就像看见一头在脏水沟边觅食的母猪。从汤万铭的办公室出来,陆远征竟然忘记和她道别。

“月娥,我马上到市里开会,咱们改日再谈好吗?”

“中午12点了,下班了,开哪门子会啊?”

陆远征叫樊月娥顶得一愣。他只有继续编笆儿。

“现在是非常时期,市里开会应对学潮嘛。要不是你这个事,汤书记找我,我早到市政府了。月娥,下次再谈。今天汤书记打了包票,你就放心吧。”

陆远征甩开樊月娥,不能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快步下楼,到总调度室给车队打电话。国峰这小子干了一夜的活也没有回家,他知道陆总在班上,他在车队等候。陆远征站在调度室的窗口看着樊月娥骑上单车走了,又松了一口气。一会儿车来了。

“国峰,到我屋里把柳叶领下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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