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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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岁月(十二)

(2024-01-29 08:29:52) 下一个

说真的,对于七十年代的东门,并不是那种非常怀念的存在;对于哥哥们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印象,也不是像那些知青作家描述的那种苦不堪言的悲惨,相反还有些许羡慕哥哥们有这样的经历,这也是后来在与哥哥们回忆那段经历时,他们无一不把这段经历作为人生旅程中很精彩且自豪的一段。

我是在大哥获得"知青养猪能手"和"知青酿酒能手"的称号不久去的他们插队落户的小山村,那是七四年的夏天,之所以对这个年份有深刻的印象,全都是因为孔老二。

那一年很有意思,过年从农村老家回到县城的时候,突然看到县革委的围墙又写上了新的大字,那时候也认得几个字了,虽然还只是保育院中班,但"打倒"这两个字由于在围墙上出现的频率太高,一眼就认出,心里也知道又有反动派被打倒,而心里最盼望的就是蒋介石这个光头反动派被打倒。但后面还有两个字是很熟悉的,就是"老二",因为大院里很多人家的二哥二姐们都叫老二,认字的时候哥哥姐姐们都爱写出老二两个字来给我认;而老二前面紧挨着"打倒"的那个"林"字也是认得的,因为隔壁家就是姓林的。在确认不是蒋光头被打倒,心里略感失望。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屋角的广播里传来一阵疾风暴雨般"批判林彪孔老二"的口号,才知道被打倒的人是林彪孔老二。后来二哥拿了一本小人书回来,晚上看着小人书讲故事给我听,书名"孔老二罪恶的一生",尽管那时我还不知道林彪孔老二是什么人,一开始还以为就是一个人,但被小人书里那些生动的图画深深吸引,可以说,我对绘画的兴趣完全是被小人书影响的,"孔老二罪恶的一生"就是其中之一。

有一个画面是孔老二跪拜恶霸地主送给他的一条鲤鱼,这条鲤鱼是地主祝贺孔老二的老婆生了一个儿子的贺礼,不是很明白,一条鲤鱼也能让孔老二跪拜,可见地主有多坏。想象中地主都分布在广大农村,于是就想见识大哥他们村的地主到底会是什么样子,是和孔老二那边的地主一样呢?还是和忆苦思甜里的地主一样?

在那个夏天的某一天,老娘带着我去大哥他们插队的山村,是和革委大院的另外几家的爹妈一起,都是去看望在农村生活的哥哥们。

从县城到村上其实还没有去老家的农村远,回老家坐车还要一个半钟头,而去大哥他们村坐车也就半个钟头就到了,还是很宽敞的马路。说起来让人不敢相信,七十年代的东门除了县城的道路铺了柏油马路,出了城全是碎石路。在我的世界里,马路只要宽敞就是比旧社会美好。

出了县城还经过大哥他们和四类分子参加修建的那座大水库,沿途的村庄之前我也有到过的,道路的两边长着高大的桉树,这样的路和回老家的路也都差不多,只是回老家那边的路两旁种的不是桉树,而是乌桕树。回老家的路是往北走,去大哥他们知青村是往西行。

事实上,大哥他们村确确实实的风光秀丽,整个一个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三两座小山环绕,村前一条清澈的沟渠流过,蜿蜒穿过村庄,沟渠边上有一棵杨柳和一排乌桕树,房屋和老家的房屋一样,都是土夯泥瓦房,青瓦黄墙,四周是延绵到山脚边的稻田,正值稻黄的季节,田垌里有农民在劳作,大哥就在他们中间。

我们的到来,让哥哥们早早收工回到知青屋,可以看出这个村属于生活条件比较好的社会主义农村,因为村里专门给知青建了一间座房子,不用住到贫农家里,听说有些地方的知青是住到贫农家的,说实话,我见过的几个知青村,大多都是单独的知青屋,类似于工厂的工人宿舍那种,而在林场插队的知青住的就更好了。

大哥他们村统共六个知青,全是男知青,都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其中就有大明哥,就是我们保育院院长阿姨的儿子,其他几个也都是我的熟人,有卫东哥、龙哥、阿文哥、老洪哥。至于为什么他们村全是男知青,后来我才知道,都是革委大院的这些叔叔阿姨们刻意安排,就是怕这帮情窦初开男女混搭在一起会发生不良的故事。

那天大哥也很开心,牵着我在他们村走了一圈,先是看了他为生产队养的猪,生产队的猪圈要比老家外婆家的猪圈大,里面可以养十来头猪,家里的顶多可以养四头。或许是山高皇帝远的缘故,在东门的农村里家里养两三头猪不算走资本主义道路,反正在老家的村里,家家都养有一两头猪。而大哥在他们村里负责生产队的十几头猪,获得养猪能手那是实至名归的了。

从猪圈出来不远便是穿过村中的那条清澈的沟渠,村民们在村中央砌了一个水池,供村民们洗菜洗衣洗脚用,刚好是夏天,水池里有很多小朋友泡在水里嬉戏。在喀斯特山区,这样的水渠的水源多半是从山洞里流出,老家的这种沟渠要比这个村的更多些,所以我也是见怪不怪,对于水中的孩童嘻哈的向我招呼,我也是不屑于他们的这种玩法。

接下来,大哥带我沿沟渠下游而去,一直走到村边,在沟渠的边上有一座老旧的青瓦房,屋顶的烟囱煞黑煞黑的,所以感觉老旧。大哥说这就是酿酒的地方,其实也不用他说,因为大老远都闻得到那股浓浓的酒糟味。实际上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酒为何物,但既然是为生产队做的,那必定是好东西,我为大哥能成为酿酒能手而感到无比自豪,特别是能在小伙伴面前显摆,尤其是在阿红这个地主婆面前。

走了一大圈,又回到知青屋,能干的龙哥已经弄了一桌的菜,老娘和其他几个家长们一直在和生产队的队长们聊着天,生产队长憨厚的回答着这几个从县里来的革命干部的问题,看得出,工农干部和农民们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而我的眼里,此时此刻是桌上那碗白切鸡的鸡腿,我知道,它是属于我的了,因为,那天在整个知青屋里,只有我一个县革委保育院中班的小朋友。那种优越感让我忘记了见识村里的恶霸地主,忘记了孔老二,忘记了被打倒反动派。生活其实很美好,只有鸡腿能够说明新社会的甜。而那六个知青哥哥们脸上流露出来的笑容也是幸福满满,这就更让我羡慕他们的知青生活,他们一定是在干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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