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谷雨

人生如茶,静心以对,淡淡的日子慢慢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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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岁月(三十一)

(2024-04-25 12:19:39) 下一个

尽管在后来的伤痕文学、知青文学中都反映出北方革命圣地的农村在70年代过年很清苦,还不能有传统的过年仪式,但在我们偏远的龙岸垌,过年还是保持着该有的传统。别的我不记得,但外婆用禾秆草扎草龙让我和阿宁表哥在田垌里齐咚锵是很清晰的,往年我们一直舞到正月十五才会把草龙烧掉,烧完草龙才算过完年。

(北京塘边的田垌)

但在1976年,我们一家人在地栋村过到年初三便早早回到县城革委大院。我用外公给的那一块钱,在县供销社门前的鞭炮摊买了好多的电光炮,花纸包的一颗颗电光炮装满了两个裤口袋和两个棉衣口袋,点上一支香,在院子里一路点炮,一声声清脆的炮声引来一个个小伙伴跟着我,原来有钱真的是好。这是我对钱的最初的认知,不再是两分锑毫或五分锑毫能买一个馒头还是一个肉包子的认知,那是你有了钱就能买到小伙伴们共同喜欢的东西,当你有了小伙伴们共同喜欢的东西,你就是中心,宇宙的中心,那是有很强大的满足感。

从龙岸垌回来后一直到开学的那几天,过得是很愉快的,因为我的鞭炮不是一下子就放完,所以每天都有小伙伴们上门来邀请我出去玩,我们一起放鞭炮炸泥巴、炸树叶、炸蚂蚁窝等等。多半时间是他们围在我的周围,看着、笑着、说着。这就是让人很好理解为什么胖墩有底气用一串鞭炮去和张嘎子换那把老钟叔削的木头手枪的原因所在。

(如今的北京塘)

没过几天,大哥又要回到工厂去为革命促生产去了,我那时没有什么感觉他回家的时间长短,只是他要离开家的时候,就觉得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他。

接着二哥也要回农村去开展农业学大寨了,同样的,我不知道他是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从他和小娜的大哥在一起那种欢天喜地的奔赴农村的状态,倒像是他们去给贫下中农传经送宝一样。事实上我在听二哥讲述的农村生活,似乎比大哥当年在农村养猪酿酒要丰富多彩得多,主要是他们知青组的几个知青到了农村之后,响应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的号召,代表他们村参加公社组织的篮球比赛,先是在小长安公社打了个第一名,然后又代表公社出征,把强大的龙岸公社篮球队打败,拿了全县第一名,就这样两个月过去,错过了农忙季节,但他们为生产队增了光,生产队长一开心,照常给他们记了工分。

也就是这时,我又对自己失去到农村插队落户去当知青的机会而沮丧,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制定这样的规定,每家都有一个孩子不能到农村插队落户。但当二哥也离开家的时候,环顾四周,发现李老五、鸭板脚韦老二、志峰哥、阿民、小娜、阿红他们也都没有机会去农村插队落户,心里稍感平衡了。

(墙上的标语)

一年级第二个学期开始的时候,学校里的广播就放一首歌——《学习雷锋好榜样》,一听到“忠于革命忠于党”就莫名的羡慕起志峰哥来,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一个和雷锋一样的锋字,他一定是和雷锋一样的毛主席的好战士,于是我很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比如他有没有在校门外的东门圩亭扶那些步履蹒跚的老太婆,有没有捡到螺丝钉交给工宣队等等,我的印象中,他确确实实挑着撮箕在革委大院里挨家挨户收集鸡粪,说是要交给学校积肥,然后支援农民伯伯农业学大寨用。从这些点滴看得出,那时候的我们那是一心为革命着想,尽管很多小伙伴都讲不出在革委大院里该革谁的命,新社会了,地主的命已经革完,资本家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而林彪孔老二也不在东门,但只要是在学习雷锋,那就是要忠于革命的。

接下来,和老师还教我们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那几个星期我们就是在不停的背诵《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词,我很快就背得完了,但每次轮到我上台背诵时,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总是把八项注意的顺序搞乱,这让我很懊恼,为此每次从台上回到座位时都能看到同桌阿雯那一脸的不屑。开始有了自卑感,就是觉得在学校里我恐怕不会学得有多好,因而上课时到了下半节课,还是习惯性的望着窗外的沙子山和山上“农业学大寨”那五个白晃晃的大字,盼望着快点长大,长大了还离开学校,去当农民学大寨,或是当工人学大庆,或是当兵学雷锋,一想到这些,脑子里就活络起来,思绪要比课堂上和老师讲的那些课文丰富得多。

当兵多好啊,穿着军装,顶着五角星,扶老太太过马路,帮进程的农民推板车,成为毛主席的好战士,到时候也能成为学习的好榜样,我倒要看看阿雯还有没有勇气用不屑的眼光看我。

现在想起来上小学让我最受益的不是语文算术,而是报纸。和老师时不时的读报,让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从在上学路上对人民旅社前的报刊栏凑热闹,到听老师读报知道谁谁永垂不朽;从看报纸上的图片到想法子看上面的文字,知识的储备已经不仅仅是靠一本本的小人书。

突然有一天,记得是76年的4月的某一天,报纸上的消息说神圣的北京天安门前有一大群反革命分子闹事,他们推翻了公共汽车什么的,北京到底离东门有多远?没人跟我讲得清,但北京天安门在我上保育院开始,就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可以说潜意识中那才是宇宙的中心,怎么会有反革命呢?

没几天,和老师又拿一份报纸到班上读,这一次的内容是“反击右倾翻案风”,具体的内容已经相当的模糊了,因为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明白“右倾”对我们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实质的影响,但对”翻案“大致理解,还是得益于“孔老二罪恶的一生”那本小人书,那就是他和叛徒林彪一样搞什么“复辟”,这“复辟”和“翻案”的意思应该是差不多,还有就是过去时常听二哥他们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常议论的“国民党反动派和万恶的地主时刻想反攻倒算”时也提到过翻案。最最主要的是,“反击右倾翻案风”里又出现了一个和叛徒林彪差不多的人物,名字叫“邓小平”,毫不意外的革委大院靠马路的围墙上又出现了这样的标语和打倒某某的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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