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谷雨

人生如茶,静心以对,淡淡的日子慢慢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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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岁月(八)

(2023-10-05 17:21:59) 下一个

  对于过去的记忆保持一种模糊或是懵懂,其实是很美妙的一件事,因为你可以有了一些更合理的编排,无非是想让自己的经历更完美一点,或者是让自己的形象更完美一点。

  就像我认为我在保育院换队时突然有好几只手从后面搂着我,似乎有那么一点夸张,真实的是就一双小手搂着我。

  一回头,原来是革委大院里真正与我同年的阿丰。这时我可以想起来,在这列队伍中统共就二十个小朋友,不是每个小朋友都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但在八角楼片区的自然是忘不了的。除了上大班的小兵哥哥,在革委大院八角楼片区上中班的就我和阿丰、阿海、阿红。

  这当中,阿海家是这一年的夏天从武装部搬进来的,他爹是县武装部长,同时还是县革委的副主任什么的。我们不知道他爹的官职在革委里面又多大,因为他家和小兵哥家住一排,也是和院长老阿姨家住一排,都是在八角楼下面的那排平房。至于阿丰家,则是在那排平房再下去一排小平房,说它小并不是房子小,而是他们那排房只有五户人家,不像小兵哥他们那排房,足有十二户人家。但阿丰也是老早就在革委大院里住了,只是因为他家住在革委大院最下面那一排房子,我和小兵哥从来没把他当自己人,还因为他爹很肥胖,还戴着一副花架子眼镜,一看就像地主、翻译官之类的人,所以我们一直把他当作地主仔或翻译官看待。

  直到阿海家搬进革委,阿丰抢先与他结交,他两个人倒是一副很亲密无间的样子,可不管他们再怎么亲密,也还是整天作为第二梯队跟在我和小兵哥身后。比如上糖梨树摘糖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小兵哥摘完果和我到水井边的洗衣台上吃的时候,才轮到阿海上树阿丰在树下接果,这就是地位。还有就是,阿丰是独生子,不像小兵哥、阿海和我,不是有哥哥就是有姐姐,可见那个年代的独龙仔往往很受欺负的。当然,那种欺负倒不是拿他来当出气包大骂,就只是他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和我们一起玩耍。这在保育院里当他被武装部的那些吃军粮屙军屁的家伙爆揍时,我们会毫不犹豫的联手打翻他们,毕竟保育院是在革委的地盘,首先我们占有地利,不能让外人欺负。

  而这个阿红嘛,却又不同,她家一溜的女孩,大姐应该比我家大哥哥小两届,恰巧她们那一届的哥哥姐姐在革委大院中人数极少,少之又少,以至于我对她家大姐没有多少印象;她家二姐与我家二哥也是同班同学,只是她家二姐相当的切咧,从来都是二哥、广哥他们的攻击对象,总之从小到大,我是从来没听到过二哥他们那一届的哥哥们说过一句她的好话。

  因为阿红家也是住八角楼,就由东数过去的第三栋,与我家也就隔着三家人,这样一来,我们相较于其他人要亲近得多,小兵哥不在的日子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间就多得多了。

  最烦人的就是,她总像一个跟屁虫一样的跟在身后,有时后烦起来就到草丛里抓一只狗母蛇(一种皮质光滑的蜥蜴)扔在她面前,往往此时会把她吓得大哭起来,而她洪亮的哭声又会引来她家阿婆,一个只会讲当地土话的老太太,那种土话不像我家外婆说的闽南话、客家话、西南官话和土拐话(我一直很佩服外婆的语言天赋,要搁现在,那可是懂得四国语言的节奏),讲起来叽里呱啦的一点都听不懂,我当时想就算是日本鬼子的翻译官来也未必听得懂她讲什么。所以我并不在乎她家阿婆是骂我还是表扬我,就觉得阿红的哭声很动听,像唱歌一样,听起来还挺满足挺享受的。

  即便是这样,阿红还是要跟着我满院子跑,主要是在她哭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会把那条狗母蛇拿到地炉上煨,直煨得焦香四溢的时候,用中间那节蛇肉给她吃,很快能让她破啼为笑。还有,那时候,阿红爱吃酸枣,但围墙边的那几棵酸枣树紧挨着烂石花,每次在她的央求下,我只好硬着头皮穿过烂石花去酸枣树下去捡成熟的酸枣,每次把酸枣递给她,总要恶狠狠的对她说不许有下次。但即便是这样,阿红还是要跟着我满院子跑。

  这下好了,我的熟人们和我一道,都进了革委保育院。美丽的吴老师在我们都排好队之后带我们进到一间大大的房子里,那里面摆有很多桌子板凳,很神奇的是吴老师叫我和阿红坐一张桌子。我记得我是问过阿红为什么老跟着我,她理直气壮的回答这是吴老师的安排。当然,我回头看到阿丰和一个武装部大院的胖乎乎的小女孩坐一桌时,心想好在是阿红和我坐,否则就得像阿丰那样跟武装部的小女孩坐了,我可不愿意和那种吃军粮放军屁的孩子坐一桌。

  在保育院的第一天,我们学会了第一首革命儿歌--《我是汽车小司机》,很好听的一首歌:小汽车呀真漂亮,真呀真漂亮;嘟嘟嘟嘟喇叭响,我是汽车小司机,我是小司机;我为革命运输忙,运输忙!那一整天都在唱这首歌,一直唱到放学。

  那一天放学,我们十一个小朋友排成一队,武装部那一帮小朋友排成一队,我们这一队手牵手出保育院东侧小门进革委大院,武装部那一队出保育院西侧大门去往武装部。我们一路走还一面唱着刚学到的革命儿歌,走过革委食堂,经过玉米地之后,我和阿红继续牵着手往八角楼家的方向走去。

  那一路,阿红不停的唱着歌,经过她家门的时候还不舍得停下来,一直牵着我的手走到最东边第一栋八角楼我的家,然后她才折返回家。很奇怪,我丝毫没有想过会跟着她折返和她走到她家,就觉得她这样跟着我到我家门口是理所当然的。而我,回到家最先想到的是跑到外婆面前,把这天在保育院学会的歌唱给她听,至于阿红独自折返回去的情形怎样,确实丝毫不在意。往后的日子,几乎天天都这样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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