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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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圈那些人与事

(2016-03-30 07:08:18) 下一个

   提起学术圈,人们的直接反应往往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确,许多学者毕生努力不懈,因为实现理想是美好的诱惑,它能带来追求和行动的快乐,让人感受到生活的充实,体会到造福人类的幸福,体会到为科学殿堂添砖加瓦的成就感。不过,如果以为学术圈的人与事都那么“高大上”,都充满正能量,那就大错特错。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没有真本事,靠捣浆糊和忽悠混迹学术圈混饭吃的,大有人在。同时,科学家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人性的种种弱点。本文就来谈谈三十余年中,笔者在美中两国学术圈遇到的糗事、奇事、趣事、丑事和尴尬事。

学术研究欲速不达

  科研机构里的博士后颇为尴尬,他们既不像在读博士那样是学生,也不像研究助理那样是正式员工。博士后不但工资低,而且压力大,如果不能在三、五年里申请到科研基金,就只能灰溜溜走人。

  A就是一位博士后,他急于摆脱困境,就想走捷径发表论文。美国胖子多,肥胖是严重的医学和社会问题。A突发奇想,把极瘦到极胖的9种体型画在一张纸上,瘦者骨瘦如柴,胖者大腹便便。A拿了图乘地铁,逢人便问:“请问你喜欢那号体型?”乘了几次地铁,他就搜集到上千个数据。A统计一下,发现平均值很接近5号,也就是说人们大都喜欢不胖不瘦的体型,黑人倾向于略胖一点,白人则喜欢略瘦一点。

  在一次研讨会上,A喜孜孜地报告他的“成果”,不料却招来一大堆问题。有学者问:“你调查了这些人的教育程度吗?”有的问:“你调查了年薪和年龄吗?”还有人问:“你说的黑人,究竟是百分之百、还是二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A答不上来,只有张口结舌的份。严格地说,教育程度、生活水准、年龄和种族,都可能影响人们的审美观。但在美国,除非经过批准,个人隐私是不可以随便问的。更要命的是有科学家问:“这个研究经过道德伦理委员会批准吗?如果没有,根本就不允许作这样的调查。”A一心想搞“短平快”式研究,没想到却栽了个跟斗,正应了孔夫子的话:“欲速则不达”。A的这段经历给刚来美国的我上了一课:科学研究大不易,必须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A博士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已经熬成本学科的知名学者。

三个英文单词的学术讲演

  学术讲演在学术圈是常事;顾名思义,学术讲演包括“讲”和“演”两部分。先说“演”的部分,艺人演出需要道具,科学家也同样。辅助报告的图表,最初画在纸上;后来画在透明胶片上,投影到墙上;或者制成幻灯片,放大到幕布上。幻灯片最初是白底黑字,后来是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现在又有电脑控制的单枪投影仪,不仅画面清晰,还能放映动态图像,与简陋的墙报相比,实有天壤之别。

  不管演示道具如何改进,学术讲演总以“讲”为主。国际会议的通用语言是英语,因而母语非英语的学者就比较吃亏;为了区区15分钟的口头报告,往往要花一、二十个小时来准备。然而我却见过仅凭三个英语单词就讲演的趣事。一位日本学者上台,说出的第一个单词是“Morning”,他的助手随即把幻灯片放映在大屏幕,显示英文的演讲题目。台下听众等着他开口,这位日本学者却一言不发,让听众自己看屏幕。估计大家看完了,他说出第二个单词“Next”,提示助手放映下一张幻灯片。接下去他除了重复“Next”,就是不发一言。待所有幻灯片放完,他蹦出第三个单词“Thanks”,然后鞠躬下台。学者们无缘提问,讨论更不可能,只得面面相觑。这样的趣事,我只见过一次。不知道那位日本学者,是否还在用三个英语单词参加国际学术会议?

在办公室祷告的穆斯林

  B博士身材偏矮,留着大胡子,是来自阿拉伯某国的访问学者。他与我合用办公室,第一天就打听麦加在哪个方向。我被问得一头雾水:麦加是伊斯兰圣城,可是与我们的研究有何相干?B问不出所以然,第二天带来世界地图和罗盘。他在地图上画条直线连接纽约与麦加,然后用罗盘测出麦加的方位。他见我看得一愣一愣,就解释说:“我们穆斯林每天中午必须祷告,而且要朝着麦加的方向。”我颇不以为然:地球是圆的,在西半球的纽约朝东半球的麦加祷告,莫非祷告能转弯?我当然没直说,而是问他:“你在来美国的飞机上也祷告吗?”他回答“当然”。我吃了一惊:“机舱这么拥挤怎么祷告?再说在飞机上怎么知道麦加的方向?”他说:“乘客都是穆斯林,大家轮流跪在过道上祷告。至于麦加的方向,机长会帮我们测定。”

  到了中午B就在办公室里跪下,他双手扶地、屁股朝天、头朝地板,用阿拉伯语如歌如泣地虔诚祷告。我不懂他说些什么,但见到他如此掏心掏肺地倾诉,就希望安拉真主能拯救他。为了不打扰他祷告,从第二天起我就提前几分钟离开,让他独自长歌当哭。过了几天,他问我知不知道清真寺在哪里。我告诉他东面有一个蓝色圆顶建筑物,好像是清真寺。没想到次日他很不高兴地说,那地方确是清真寺,但属于势不两立的另一个教派。我哪里懂这些,只能连说“Sorry”。B后来找到了他那个教派的清真寺,每星期五必去祷告。

  我们每周上五天班,唯独他只上四天班;美国的节日他休息,伊斯兰教的节日他也休息。如此下来,B在美国没做出什么成绩;因为他不在我们这里领工资,所以也无人计较。B回国后中东局势紧张,我才明白伊斯兰教分什叶与逊尼两大派,打得你死我活。至于B属于哪个教派,我至今也不甚了了。

我的论文被抄袭

  大多数科学家都潜心钻研,但无可韪言,学术圈确有少数不肖之徒抄袭剽窃,把他人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我离开中国大陆二十多年,发表论文都用英文写。只是为了方便中国学者,才用中文写过几篇文章。令我惊讶的是,我的第一篇中文论文就被抄袭。

  几年前我偶而在中文互联网搜索自己研究的学科,有一篇文章引起我的注意,作者是大陆某医学院的C等三人,刊登在该医学院学报上。互联网真是无远弗届,没有互联网,我压根就不想不到去看这个三、四流学报。不看则已,一看吃惊:C的文章简直就是我发表在《生理科学进展》的文章的翻版。两篇文章高相似度的的句子和段落极多,俯拾皆是,我断定C于2006年发表的文章抄袭了我于2000年发表的文章。

  出于气愤,我在方舟子的《新语丝》网站上作了揭露。C闻讯立即展开危机公关,一星期内发来两封电邮,对我说“出现这一问题绝非故意,希望得到您的谅解,向您表示深深地歉意”。不过他绝口不提抄袭,而是避重就轻说自己“不严谨”:“几天来,我一直在为我们不严谨的错误行为感到深深地自责。我无意对我们的愚蠢行为做更多的辩解,再次向您道歉,希望得到您的谅解”。C多少能认错,可能由于此事多少“涉外”,生怕事态扩大难以收拾吧。看在C总算是认了错的份上,这里就不点出他的姓名和学校了。

  气愤之余,我不禁对C起了点好奇:他是何等人物,竟不惜宝贵时间,把我的文章抄一遍?还是从互联网得知,C并非无名之辈,而是头衔光环一大堆:教授、主任医师、研究生导师、教学名师、省医药卫生重点学科主任、省重点实验室主任、附属医院副院长、外科主任,此外还有学术头衔十余个。按说C混到这个份上,也算功成名就,该谨慎点了。实在手痒,也该抄抄诺贝尔奖得主,或者抄抄中国的院士,真犯不上抄普通学者的文章,丢水里也冒不起几个泡。

  这些年来大陆学术界抄袭歪风愈演愈烈,人们甚至见怪不怪了。在美国,抄袭之事被揭发,只消一次,肯定身败名裂。然而C有幸生活在中国大陆,不必担心赔上“半世英名”。果然前不久我在网上看到,C的教授、名师、院长、主任不但照当,还添了个“道德伦理委员会主任委员”的头衔。C在台面上是教学名师、好几种学术刊物的编委,暗地里却是文抄公的干活,他如何为人师表?还好意思规范科学伦理、审查他人的学术不正之风吗?

到学术圈镀金的官员

  这些年来,到美国学术圈镀金的中国大陆官员大有人在。二十年前某日,大陆某市某局来我所在的大学考察,朋友邀我去捧个人场。此团来考察什么,我当时就不甚了了;不过为首的D局长,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才30岁出头,个子不高但敦实、留着板刷头、戴金丝边眼镜,人很精干,官架子也端得十足。会议期间,他属下一个处长向他请示。年近花甲的处长在他面前俯身哈腰、毕恭毕敬;而D局长对这位能当他父辈的处长,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我在美国见惯了上下级之间平等相待、直呼其名,对D的做派自然看不惯。送走了考察团,朋友说D局长非等闲之辈,他大学毕业进入共青团系统,很快升至市团委副书记,不久前又华丽转身跨入政界发展,可谓年轻得志,前途未可限量。

  我以为D像许多官员一样,不过是借考察名义来美国公费旅游,玩过就算了。岂知一年后,朋友告诉我,D局长升了组织部长,而且来我们大学当访问学者了。我这才明白他上次“到此一游”,是来探路拉关系的。不过我想,留学能增强国际意识,官员镀镀金未尝不是好事。然而某日朋友与我走在路上,神秘兮兮地轻声问:“看马路对面的女孩,知道是谁吗?”那女孩二十岁出头,皮肤不算白皙,但颇有几分风韵。我反问:“不认识,是谁呀?”朋友压低声音说:“她是D局长、现在该叫D部长的小蜜。”朋友接着说:“D交了这个小蜜,没想到东窗事发,老婆闹得不可开交。D的能量大,自己来镀金,把小蜜也带了出来,老婆再闹总闹不到美国来吧。”D不但耗费民脂民膏镀金,竟还把美国大学当成泡小蜜的避风港,出格之举令我震惊,也使我在此后时不时关注他的动向。

  大陆提拔官员注重年轻化和知识化,有留学经历者更占优势。镀过金的D部长回国,果然官升一级。尝到了喝洋墨水的甜头,他又参加另一所顶级美国大学的高级管理课程,再次镀金。不过D还算有自知之明,无意通吃官学两界,只挂了个副教授的虚名;不像某些官员,明明不学无术,连博士帽都敢往头上戴。D后来离了婚,然而前妻从此成了他的克星,到处举报他的贪腐劣行,包括作风败坏。D尽管有后台、有能力、有政绩,也难招架前妻的锲而不舍。因此他换过区长、区委书记、主任等多顶乌纱帽,却始终未能飞黄腾达大红大紫。近年来大陆强力反腐,老虎苍蝇一齐打,我就预感D可能出事。几个月前果不其然传来官方消息:某市副秘书长D被免职,因其“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D算不上老虎,但比苍蝇大,算得上是虎蝇吧。D现年仅五十岁出头,混迹官场已达三十年,但最终还是被摘去顶戴花翎,身陷囹圄,让人唏嘘不已。一颗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就此陨落,正应了《桃花扇》所唱:“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不知被双规了的D,还记得他携小蜜在美国学术圈镀金的岁月吗?

   学术圈的糗事、奇事、趣事、丑事和尴尬事,实在太多,上面提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行文至此,我感到学术圈酷似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学术舞台上的芸芸众生,打酱油混事者有之,镀金者有之,欺世盗名者也有之;然而更多的是视学术为毕生事业、踏踏实实潜心钻研的正直学者。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今我虽已退休,但依然关注着这个自己投入全副心力的舞台,关注着这个舞台上的人与事。

到学术圈镀金的官员 

(附图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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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4)
评论
mikeOZ 回复 悄悄话 D- 戴海波
Armweak 回复 悄悄话 "我离开中国大陆二十多年,发表论文都用英文写。只是为了方便中国学者,才用中文写过几篇文章。"
:-) :-)
加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李道子' 的评论 : 谢谢!无论谁在同一行当里干了三十多年,都会遇到些趣事的。
李道子 回复 悄悄话 这些小故事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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