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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与重

(2006-10-18 05:20:21) 下一个
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盖满窗子,把雷雨挡在外面。已经下了很久,雨点毫不客气地砸在玻璃上,仿佛一个慌张失措,不耐烦的人。

躺在床上,越想睡越睡不着。思绪游出身体,在雨线里飘飞。

街上一片漆黑,很近的地方,传来狗的低吼。咔嚓喀嚓,小火车由远而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它奔走时闪亮的信号灯。

雨,不停地从天上掉下来。当积累的云泽渐渐沉重,不能再轻捷地逃逸,只得下落,下落,陷入大地。

从最高处,到最低处,雨,轻而易举低穿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返回了本源。

我想起那天也在下雨,我和她面对面坐在一家靠街的小店里,店是她和几个朋友开的,卖茶,卷烟,蜡染布,木雕,造型古怪的首饰。

生意不好,除了我们两个,店里没有人,她说有时一整天都不会进来一个人。

放的背景音乐是竖琴,异常的低缓,起初直达耳鼓,慢慢地,一切有形的都消失了。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里,我们几年没见面了。时间没有改变什么,一切恍如昨日。我们谈了好多,告别的时候,天上开始滑落零星的雨丝,空旷的大街行人稀落。

我收起雨伞,觉出长长的裙摆轻抚着脚踝,这条乳白色的裙子还是她送给我的,喜欢了几年,那天特意穿着给她看的。她有点儿惊讶,“呵呵,你还留着呢,以为早不穿了,记得吗,你头一次穿的时候,谁都说你象个小巫婆,这么麻纱纱的料子,居然在你身上软起来,软塌塌的......”

我们笑得很开心。可是,我们心里都知道,有什么是不对劲的。

是什么呢?我们都不想知道。

我记得问过自己,能有更多的奢求吗?

希望就是希望,只因为它难以实现才呈现出诱人的神秘感,一旦把这层面纱掀开,下面就得面对赤裸的现实。

抬头看看天,阴云密布。原来能够说出口的,都是一些轻飘如云的东西,轻盈到使重量失去了意义,引力解脱束缚,才能如此轻快悠然,而那些沉重的,只能沉甸甸地,落到不可名状的深处。

我无法用同样的心情去描述那些轻如尘埃的东西,它们总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某些古老的神像,有或悲或喜的两张脸,轻和重,也是,因为我更不能了解那些无可抑制的下落。

它让我感到晕眩,而有的晕眩,是源于倒下的欲望。我可以倒下吗,不能,没有人会扶住我。

我所厌恶的,只是一些用轻盈精心修饰过的沉重,摇摇晃晃地上升,不干净,不彻底,更重要的是,不再真实,几乎是一种伪饰。一个自由的影子被戴上了重镣,影子不见了,只听见钢铁的撞击声。

真实消失了,剩下的就是真实的虚伪。

总是说不能让沉重的东西随心所欲地沉没,其实沉没并不是堕落,仅仅是太沉了而无法上升。

空虚而疲惫,就是因为竭力想使沉重浮起来,浮到一个费解的高度。它们执扭地不肯上来,它们根本没有力量上来,我的感慨在它们的沉默中是那么无聊。

不是每一件东西都有它的还原状态吧。

无数次回到原初的雨,无数次下落,再蒸腾,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好最自然的幻化。

有时怀着沉重的心情在雨里行走,能够得到轻盈的感觉。

这种轻盈的感觉,是我们唯一可以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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