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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雁落故人归 (陪伴)

(2015-12-11 11:53:59) 下一个

崔晓园狂奔到大马路上。连着拦了三四辆出租车,都没人愿意去。她的车停在家里,她家就在附近,可她不能去开,她的酒还没全醒。她身上的酒气,连同她满是泪痕的脸,附近的精神病院,合在一起吓的出租车师傅避之不及。她打不着车还另有原因:即使她看上去十分正常得体,仍然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去。路那么远,夜这么深,人家十有八九要放空车回来。崔晓园最终拦下一辆,把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全塞在师傅手里,终于在夜里十一点半,到了李鸿的家门口。


冷风吹干了她浑身的汗,她站在车道上一边哆嗦,一边大口喘气。整栋房子黑乎乎的,没一个窗户亮灯。崔晓园把手机对着门晃了晃,走了进去。


房内静的出奇。她轻轻上了楼。几个房间依次扫过,门缝里没有灯光渗出。她来到李鸿的卧室,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床上的人影,在黑暗中微微动了一下。崔晓园听到那熟悉的男人,虚弱的叫声:"园园。"


"你怎么了?"她奔到他床前,打开了台灯。


灯光照着他异常惨白的脸。他不受控制地打着寒颤。她握住他的手。"你在发烧。"


她对着呼吸急促浑身颤抖的男人,茫然无措。一瞬间她的大脑竟然突然空白,象个彻底无助的小孩,急的失去了主意。


"没事儿,"床上的男人勉强对她露出了笑脸。"我自己知道
...你来了就好。"


崔晓园快速稳定了下来。抓过体温表往他耳里一按:"
38.8℃。"拿起桌上的泰诺,"上次是什么时候吃的?"


"真没事儿,"李鸿虚弱地笑着:"病毒性感冒,发几天热就好了。"他拉着女人的手:"你陪着我,就好了。"


"几天了?"崔晓园边询问边起身准备冰袋和酒精。


"别忙了,陪着我
...


"我问你几天了?!"崔晓园提高了嗓音。


"两天了,就好了
...


崔晓园把降温用具准备好,抱起李鸿的头拿过几个枕头垫高他上身,递上一瓶水。"睡吧,"她低头吻着他发烫的额头,"我在你旁边,陪你。"


皎洁月光透过纱帘,影影绰绰撒在了男人的脸上。他闭着双眸,浓密的睫毛微微上卷,心满意足沉沉睡去。月光如笔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侧影轮廓。夜色静谧,静的连两人的呼吸都那么清晰。虚弱无力病痛缠身的男人,孤独躺在床上,等着她的关怀,盼着她的到来。一阵巨大的怜惜夹杂着疼爱,潮水一样袭上了女人的心头。她躺在了他身旁,稍微放松一下她刚才紧张过度的神经。她不敢闭眼。身边人每一个深呼吸,每一声咳嗽,每翻一下身,都引起她的注意。她时不时起身,观察他的身体变化,喂他喝水,扶他上厕所,测体温。离前一次泰诺已过四个小时,他的体温最低降到
38.5℃。她密切观察着,脑中飞快想好各种对策。终于在夜里三点,看到他的体温骤然升到了39.6℃


他的双颊已泛起不自然的潮红。她把他叫醒,敷上冰袋,用酒精擦浴了全身,体温降了一点。"听诊器有么?"


他说不出话,只用手指向书房指了指。崔晓园快速翻遍整面墙的柜子,拎着听诊器回到他身旁。


"右下肺湿啰音。"她摘了听诊器。"去医院。"


她打开他的衣柜,给他找出干净衣服。"袜子呢?"她翻着抽屉。他的衣物收拾的真的是十分整齐。崔晓园取出该带走的东西,留下一片狼藉。


"不用了
..."他气若游丝地回绝着,身体却只能任由女人摆弄。崔晓园给他套好外衣。站在他身旁,冲他伸手:"车钥匙。"


"不去了
...


"你车的钥匙。"


男人睁不开眼,只微微叹气:"没有。我车在
4S店里。"


崔晓园抓过手机,紧张地一阵乱点,找不到任何叫车服务的信息。平时用不着的时候小广告满天飞,现在想看的时候一个都没有。"真笨,"崔晓园在心里骂自己。


"这时候
...没人来的...


"闭嘴"越乱越给你添乱。


男人又叹了口气:"还一辆,车库里,可是,"


"钥匙!"


把人弄到车里,再回去拿换洗衣服个人用具。男人冷汗畏寒打着哆嗦,很可能要住院了。崔晓园坐在驾驶座上,脑中飞快旋转,前前后后想了个遍,途中应急的反应。确保该带的都带齐了,舒一口气,准备出发。低头一看,靠,手动的。


崔晓园一共就开过一个月的手动车,还是好几年前。恨恨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努力回想油离配合的操作细节。睁开眼,吸口气,狠踩一脚离合,挂倒档,松手刹,回头,野马缓缓退出了车库。


刚一换档就熄火了。没出小区已熄了两次,一次还在坡上。崔晓园极不甘心地拉住手刹。"苯死算了!"她无声骂着自己。


李鸿的嘴唇动了动,马上被崔晓园喝了回去:"闭嘴!帮不上忙就别添乱!"


好半天,传来李鸿微弱的声音:"这是五档。"崔晓园咽下口气,别慌,稳住,你行的,越遇到事越要胆大心细。她再次鼓励着自己。挂档,轰油,慢抬离合,车抖的和李鸿差不多了,松手刹,抬离合,起步了!摘二档,挂三档,这回对了,提速挂高档,车终于上了大马路。


一上主路崔晓园的心就安定了下来。正是一天里最黑最安静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在睡着。崔晓园边驰骋边不时侧头观察李鸿的身体反应。路上几乎没车,平时开一个半小时的路现在不到半个小时,德胜门巍峨的城楼已在眼前。


一进城路面上就没这么顺畅了。"大半夜的还这么热闹,这些人怎么都不回家睡觉呢!"崔晓园小声嘀咕。


"感觉好点么?"她带着令人安心的笑,转头问道。


...还好...


看来还行。神智清醒。进了崇文门,崔晓园兴奋起来。"咱快到了,"她双眼不离驾驶视野,微微偏头鼓励李鸿道:"再坚持一会,就到了,感觉怎么样?哥
...


"李鸿。"崔晓园又叫了一声。内心一沉,快速打开车内所有的灯,转脸向他看去。只一眼汗就下来了。李鸿的神志明显已经恍惚,面色苍白四肢厥冷浑身大汗,嘴唇开始发紫。崔晓园一把抓过他的手指,发现指端也已发绀,脉搏跳动又细又快。崔晓园大吃一惊,不顾一切猛加油门,野马真成了脱缰的野马,风驰电掣向医院急诊楼飞去。


歪歪扭扭停住车,打开车门发觉自己两腿软的竟然直打哆嗦。崔晓园边跑边抱怨自己没用。平常什么凶险病症没见过,从来镇定自若原来轮到自己头上感觉完全不一样。冲进大厅拉住护士,"给我辆平车,"对方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崔?什么情况?!"


几人簇拥着李鸿进了急诊室,崔晓园跌坐在楼道椅子上,半天才把气喘匀。望着抢救室紧闭着的玻璃门,她的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要是救不回来怎么办?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感自后背升起,崔晓园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身体不停的在打颤。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以前不再对他好点呢?他要的爱,为什么不给他呢?为什么不答应他的请求呢?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还有机会么?他还会给她机会么?如果这次救回来了,她说什么都不再矜持了,和他比起来,她的所谓面子,顾虑,迟疑甚至自尊,都可以抛弃。人就是这样,平常没事的时候,对着自己的爱人父母孩子,百般地不满意,任意地提要求。有一天发现他们躺在病床上,有可能再也好不了的时候,才开始后悔,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苛刻,这么冷酷,这么不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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