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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明媚与暧昧

(2015-01-26 11:52:07) 下一个

                                                            四十二

 

 

舒黎看到促销的机票,就订了,告诉靳安,她要去台湾游宝岛,会路过上海停留两天,问他有没有机会见到。靳安说,他会飞去上海。

说好了她到机场去接他。她在酒店里打扮梳理好,从从容容地选了专门为见他买的白裙子,白色的皮凉鞋,人字形简洁的细细的皮袢让她瘦长、秀气的脚露出来,皮袢相交的地方,一朵银色的丝质的花衬在无色的脚指甲上。她戴上细得若隐若现的项链,给她添了很多典雅。然后,她夹上那支非常别致的乳白色小手包。她在镜子里又看了一眼,似乎太过了,好像明显花了太多心思。裙子布质纹理给白色增添了立体感,也把她包裹得太紧了些。但她在自己改主意之前扭开了头,出了酒店。

坐大巴到了机场,找到出口。她跟他约好,飞机一着地,他就会打电话给她。

喇叭通告他的航班到了,她朝离开出口的方向走去,找了个椅子坐下,心里竟像小女孩一样怦然跳着,因为要见到他,而且要像二十年前那样捉弄他。

他电话打进来,说他要到出口了,她一边跟他讲话,一边朝出口望去。“我没有站在出口,因为我不喜欢机场的戏剧性。你走出来,看见姚明的大广告牌了吗?我站在这儿等你呢!你穿什么颜色呀?”

他说,“暗绿色。”

她快速扫了一眼广告牌下的人群,“噢,也是我的颜色,不过我的鲜艳些。”

她已经看到他朝广告牌走去。他很高大,挺拔,很英气,也是精心梳理过的休闲。她从他后面跟过去。

“你穿什么衣服?”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堆,他问。

“你看见广告牌旁边绿色大格子衣服的了吗?”她找了个最最打眼,有些扎眼的女人。

“看见了。”他口气有点迟疑。

她忍住笑,不无夸张地说,“我本想还系个大蝴蝶结的,为了让你好认,但出门一慌张就忘记了。”她想他一定松了口气,快步跟到他身后,把电话挂了。

他来到广告下那女人跟前不远,犹豫起来。

她站到他身后左边,然后伸长手,够到他右肩轻轻敲了一下。他很快转向右边,没看到人,又转到左边。

她不经意地半憋着微笑,扬扬眉毛说,”怎么,不要过去跟你日思夜想的人打个招呼吗?“

看着他迷蒙的表情融化成惊喜的笑容,她也抿嘴笑起来。

他抓抓头低沉地喊,”小黎!“

她看着那张依然熟悉,依然英俊的脸,摆摆头说,“如果你真的跟她没什么可讲的,我们就走吧。”然后径自转身走了,知道他会跟上。

忽然她一个转身,跟身后的他撞个正着。“哎哟,我还忘了件重要的事。”然后顿下,等他发问。

“怎么了,小黎?”他关心地问。

她轻松一笑,说,“你还欠我一个拥抱呢!”说着,踮起脚,轻轻拥抱了他,她在心里数到5,然后离开他的怀抱,说,“OK,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两人走进一家别致的餐厅,显然他对这里很熟。一个年轻的经理模样的人迎过来,称靳总跟他打招呼。他说,“小王,这位是、、、”

她抢上前握住小王经理的手,看了他一眼,说,“小安,我来自我介绍吧。王先生,您好!我叫秦舒黎。我是靳安的小姨。”她从眼角扫到他惊讶又无奈的表情。“我刚从西安来。这是我第一次到上海来度假,我们家小安今天一定要带我来这家有格调的餐厅。果真不错。”

小王显然懂得接人待物。“阿姨真年轻,一点看不出来。”

她面露欣喜地说,“年轻人嘴巴真甜。其实我比小安也只大五岁。他妈妈是我表姐,表姐比我大挺多。所以,我们俩是从小打到大的。念高中时,他已经长得很高大,往我旁边一站,又不说话,别人都误会他是我男朋友呢!”她连真带假地嘻笑着,瞟了他一眼,看来他已经被她的捉弄逗乐了。

“好了,不耽误您了,我们去坐下了。”于是,他们被带到单间,墙纸和灯光都很淡雅。

她优雅地坐下来,点点头说,“的确很有品味。”

他紧挨着她坐下,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小姨?”

她故作迷惑,“有什么不妥吗?当你小姨也没占着你什么便宜。”

他轻轻地,亲热地弹了她的头一下。

“嘿,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她说着大笑起来。

点好了菜,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有些安静,她正想找个喧闹的话题,看见他浓浓的凝视她的目光,“小黎,终于见到你了。”

“是好波折啊。”她想到这么多年来的错过,忽然用调侃的语气说,“你该庆幸我们当年没谈成恋爱。”

他不解地看着她。

“你想啊,当年我们如果约了南门儿见,我肯定会跑到北门傻等,然后气急败坏。如果约了八点半见,一定是一个在晚上八点半到,而另一个得早上八点半到。那两天还不得吵得鸡飞狗跳呀!”他听着,看看她表情夸张的脸,笑了起来。

“我还记得你当年是刀剑牙齿,铁石心肠,我的童年就是受尽了你欺负的血泪史啊。只是我不记得你这么漂亮,。”他轻轻点点头,笑着挪开目光。

“是这几年使了劲儿才长漂亮了些的。”她闪闪眼睛。

气氛轻快起来,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各自的生活,生命中的人和事。

 

从餐厅出来,他问,“现在你想干什么?”

她说,“来上海之前,我告诉自己,我要回到20岁,干20时常干的那些傻事。反正谁也不认识我。我在休假,什么王法也管不着我。哈哈。”

“那你想干什么?”他扬了扬眉毛,很被她感染的样子。

“我们就这样在大街上走。”她说。

他们走着走着,夜色暗下来,灯光很好,人影勾勒出美好的情绪。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在灯影下很是害羞,毫无光彩。

忽然,她感觉到他的手拉住了她的。她不愿让他感到唐突,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轻轻俏皮地侧了脸,斜眼笑笑,没作声。

过了一下,她忽然悄悄调整了脚步,拉着他的手甩起大步来,当然,他是顺拐。他虽然有些手脚不顺,但并没在意,只是稍稍调整了脚步,又往前走。没出几步,又被她顺拐了。他一下子有些被弄糊涂了。她侧头看着他,捉弄地笑了。他明白了,“你还真照着五岁长了。”

她不经意地把手抽出来,说,“小时候,我妈老怕我跑丢了,总要牵着我的手,我不愿意又不行。所以我就想出这招儿,让我妈走一顺。她觉得很丢脸,赶紧换脚,我就也调过去,又让她一顺,我妈磨不过我,气急败坏,也懒得拉我的手了。哈哈。”

走着走着,她看见路边的马路沿,想起小时候,靳安常常看着自己和一群小丫头们比赛沿着马路涯子走,看谁最快,还不掉下来。这大概也是最原始,最平民的平衡木技术了。她说,“OK,咱们玩那个游戏,走马路涯子。谁先到街口那个路灯那儿,谁就赢了,谁先掉下来谁就输了。让你先开始,我从后面追你。”

这实在不是他现在通常会做的事情,有些犹豫。

她看出他的踌躇,怂恿道,“怕狗仔队偷拍了明天贴到人们日报上啊。告诉你,尊贵的王子殿下,偶尔顶着红灯横穿马路,在公共场所大声喧哗,手舞足蹈,甚至骂骂脏话,其实不仅有趣,也有益于身心健康呢。不信您也试一试?”

他笑了笑,没法反对,这的确有些挑战他如今沉稳的思维和形像,但他忽然被她的疯狂感染,撇撇嘴,扬扬眉毛,踩上了水泥马路涯子,笑着开始走起来。他的两只大鞋在马路沿上相互踩着,身体不由地歪歪扭扭,他的两只胳膊支开帮忙。她从后面很快赶上他,故意让皮鞋的高跟在水泥上敲出轻快的声音,轻轻笑着从背后喊,“笛笛笛,交通堵塞!”

他有些手忙脚乱,她故意在后面跺跺脚,拍着他的后背,说,“大哥,借过,借过。”他笑起来,索性停下来了。

她把两只手伸到他支开的咯吱窝,轻轻一点,他便应声落马。她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冠军就此决出。”

“你耍赖!”他在马路上站稳了,笑着看她。

“嘿,如果你穿着我的高跟鞋,我的迷你裙,从后面追上我,你绝对可以痒痒我啊。”她无赖地说。他一把将她抓住,揽到怀里。她僵住了。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半天才慢慢吐了口气,小声说,“你犯规了。”然后推开他,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往前走。

他们安静地走着,呼吸着夏夜的空气。路两旁的高楼在灯影里,像一个个在舞池中的舞者,踏着夜的节奏。忽然,他们感觉到雨点大大小小地打到脸上,六月的天,小孩的脸,雨就这么毫无预示的下起来了。他拉着她快跑几步,到了一个小店门口停下躲雨。

他要进小店去买把伞,她却说不要。“我最喜欢下雨天,一下雨,我的心情就好起来。”她说。他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我知道一般人都是一看艳阳天,就顿时心里也云开雾散。可我就喜欢雨。”

他笑了,说,“我当然知道你这偏僻的爱好,今天特意为你点了这样的雨天。希望您满意。”他眨眨眼。

她抿了抿忍不住向上翘起的嘴角,看着他看下来的眼光。小店的屋檐很窄,他让她站在里面,自己淋在雨中,短短的发梢已经在滴下水滴,但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看着他的脸,好象又看到那张无忧无虑,流淌着翠绿的青春的脸。她轻轻拍拍他的胸脯,笑着说,“我非常喜欢你特意为我点的天气,这盘名菜点得尤其有水平,我百吃不厌,--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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