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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新西兰,随手捻几片草叶与朋友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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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兰九大步道北岛篇,北汤加丽罗环火山步道二

(2017-01-19 01:29:03) 下一个

第二天,半程风雨半程柔情

 

一,铩羽汤加丽罗主峰

  2017.1.9. MANGATEPAPA木屋:风雨交加,零度,西南风每小时40公里。红火山口:雨,零下4度,西风每小时60公里。OTURERE木屋:阴,2度。WAIHOHONU木屋:阴转晴,5度。

  早晨7:20离开木屋。荷兰人、德国人,全屋人都在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天气爬红火山口安全吗”?一位英国女孩怯生生地问。

  “没问题,我已是第四次走这段路了”。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是的,没指望等一会儿雨会停,没指望中午山上的风势会减弱,温度会升高。我必须走,今天不但要重蹈“穿越步道”从第一木屋到翡翠湖的一段路,还要登顶汤加丽罗主峰,穿越山麓到三号木屋,全程23.3公里,需10个小时。

  疾风挟裹着排排雨丝在峡谷口聚集,然后一股脑地往峡谷里灌。我的装备是登山鞋、短裤配长筒袜,羊毛衫加防雨衣。为方便叙述,依然把路程分几段描写。

  第一段,从海拔1190米木屋到1350米苏打瀑布(SODA SPRINGS)。初级难度,4.7公里。

  修缮很好的小路沿着溪流,蜿蜒地绕过古老的固化熔岩流,在黄色的金凤花、白色的指项花及一簇簇高原草的护卫下,经过几段缓坡、攀上几座拦路的火山岩、穿过几湾搭着木栈道的高原湿地,把你引到峡谷尽头的一大片开阔地。

   能见度很低,几十米外身着雨披的山客,似几个没有下身的三角型幽灵在朦胧中漂浮。只顾低头寻路,暮然抬头,会发现狰狞的火山石从前面压过来,从身边挤过来。雨打帽子的沙沙声,山溪奔泻的哗哗声和着山风肆虐着耳朵。雨从背后袭来,屁股很快湿透,鞋里也灌满了水,上半身冒汗,两条腿冰凉。没条件欣赏风景,也不能驻步拍照,唯一的任务就是走路,一个小时内走到苏打瀑布。没有在这传统的休整地停留,立马开始了第二段行程。

  苏打瀑布到海拔1600米的南平台垭口(SOUTH CRATER)。中级难度,约3公里。

  我知道云中的黑影就是峡谷尽头的一堵大墙,墙上刻有看不到头的“Z”型小径,正是人们常说的“恶魔楼梯”(THE DEVIL'S STAIRCASE)。拾级而上海拔高度陡增、温度陡降,云借风势贴着地面向山顶奔涌。沿陡坡盘桓,变向时会受到侧风袭击,全身冰凉透湿,裸在半截手套外的手指已经僵硬。在新西兰爬山,唯一的危险就是失温,前不久有两名来自东欧的登山客在山里被冻死。目前的气温已在冰点以下,所以不管路有多么难走,必需让身体活动,尽量维持体内热循环的正常进行。看风向,也许南垭口平台盆地能缓和一点。

  只用半个小时爬上南垭口,瑙鲁霍伊主峰那褐红色螺旋状的唯美火山口就在身边。她是世界各旅游权威机构评选的“世界最美山脉”,是《指环王》中的“末日火山”(MT DOOM)。几年前就是从这里出发,登上2267米的极顶。

  好天气爬山情况都一样,恶劣天气爬山困难则各不相同。乱石堆中登顶鲁阿佩胡,遇到的问题是凄雨和冰雹;冰川上攀登艾格蒙特,遗憾的是缺装备;沙砾中用四肢攀援瑙鲁霍伊,遭遇的是体能殆尽、大腿抽筋和断水。今天走汤加丽罗的危险是强风、冰雨及低温。

   南平台垭口到海拔1886米的红火山口(RED CRATER)。中等难度,约3公里。

   所谓南垭口平台实则为泥浆填平的圆形盆地,一条两公里长的小道,沿直径穿过盆地直达对面红火山口。与刚才的判断相反,风力没有减弱,只是拐个弯并以更大的能量席卷盆地。雨大了许多还夹杂着冰粒。此时不知道累也不敢累,缺少能量也不能吃东西,口干舌燥,可僵硬的指头却打不开水袋的塞子。

   盆地尽头的陡坡是步道全程最难的一段,虽没有苏打瀑布到南垭口的距离长,但路不好走,手指不给力,只能用手腕勾住石块上固定的铁链向上攀援,每一段险峻过后,都会现出一片平缓的山脊,以前总是在这里喘息片刻,用相机录下美景,可现在山脊是雾海云浪包围的孤岛,强风随时可以把人掀翻,故不敢滞留。

   攀上两处山脊的交汇口,就到了主路与汤加丽罗峰的分岔口。海拔1967米的汤加丽罗主峰,是北岛四座最高峰中的小弟,从1886米的红火山口沿着山脊走过去,只有缓缓的1.5公里。第一次经过岔口,没有任何想法通过了,第二次因为攀登瑙鲁霍伊主峰耗尽了体力,第三次要照顾伤病的伙伴没能成行,今天走是按计划行事。

   浑沌世界,雨丝冰粒合伙逞凶,左衣袖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右手撑住登山杖,随时防着被吹下山崖。又试了几次,冻僵的手仍打不开水袋的塞子,鞋里灌进石子,只能让脚掌妥协,小水滴在帽檐上根本挂不住,扯起一道珠链随风而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撤吧,转过翡翠湖到背风山坡,也许可以脱离险境,即使判断有误,早一点到二号木屋,烧一杯热水也可以暖身。

   转念一想,这次行动是九大步道北岛篇的收官之作,最难的三座火山都爬了,近在咫尺的小山坡怎么可以错过。

   身体忽的打个踉跄,不得不面对现实。这种状态能登顶吗,即使登顶也不能留下一览众山小的记忆。这可是行在山脊,两边都是悬崖,如果体能得不到补充缓解,恐怕要出事。据官方资料记载,一个人如果失温(HYPOTHERMIA),从身体发抖、举止笨拙、表情困惑、言语不清的失温症初始态,到完全失去意识知觉(UNCONSCIOUSNESS)的终态,往往只需要半个小时。目前状态基本附和失温症初始态。撤!刻不容缓。为争取更大的辉煌“战略转移”,为第五次造访圣地留个借口。

   走出去几百米又回到主路,现在的右手边就是著名的红火山口,不过即看不到死火山锗红的岩壁,也看不到诱惑群山的女妖那永远合不上嘴唇,那涂了重彩的柔润弧形。眼下只有小心行事,每走一步都把登山杖重重地扎进土里,以确保身体的平衡。 

   站在1886米的红火山口峰顶,眼前应该出现一幅梦境般图画:山脊岩缝呼呼冒着白烟,证明它是传说中的活火山喷口,主峰脚下的盆地,有三个大小不一的陨石坑积水潭,她们就是闻名于世的翡翠湖(EMERALD LAKES)。湖水绿中泛黄,富含有毒的矿物质。但仙境尽被淹没,弥漫周围的只有阵阵硫磺臭气。趟着沙砾下山时,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山脊被踩平了许多,路也宽了许多。

   上山时曾超过我的一位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往下蹭,我老道地后仰身体,把脚跟扎进沙砾,很快把他留在身后。

   转过翡翠湖离开穿越线路走上环山步道。自己的判断无误,这边山坡果然风小了许多,丝丝小雨已构不成威胁。沿着红色火山石堆砌的山脊下行,海拔高度急剧减少,身边的雾霭变淡,慢慢地竟走出了云层,虽然身体依然僵硬,但视线被扯远,山麓的那边竟然出现了斑驳的阳光。真他妈的不公平,这山坡那山坡,浑然两个世界。

   进入OTURERE峡谷,乌云在高高的山顶滚动,雨几乎停了。一条条凝固的熔岩从红火山口流下山谷,形成一座座锯齿状山梁。绕过或跨过山梁,走过一片片草地,一片片松软的黑沙滩,一堆堆火山石砬子,几条潺潺小溪,终于到达可以喘息的宝地。

   11:00到达海拔1360米的OTURERE木屋,这时段落宿的山客未到,容纳26人的小屋内,只有一个吃午餐的毛利妹妹。在门口用脚蹬下了鞋子,手套却脱不下来,无奈走进屋里让毛利妹子帮忙脱下手套。哆哆嗦嗦地拿出了小锅,点燃了煤气灶诱人的蓝色火苗。一把牛肉干两块葱油饼在冒着泡的水里翻滚,双手在蒸气中慢慢屈伸,冰冷的血液逐渐回暖。喝下热汤,躯体开始恢复活力。

   整装待发时,曾被超越的年轻人进了小屋,他竟然是同胞且昨晚与我住同一木屋,寒暄几句得知我要继续往前走,他由衷地送了一句话:“牛逼”。

二,荒芜的高原与山毛榉森林

  11:40离开二号木屋。还有7.5公里约3小时路程,海拔高度变化不大(1360 - 1150),大体可分为两段:横穿火山峡谷及纵贯山毛榉森林。

  新西兰国土面积的11%是山地高原,且大部分在南岛,北岛海拔800米以上的山区,仅存于中部。现在的位置正是高原腹地,我将横向穿越一座座上下起伏约百米火山坡。

  满目皆是荒漠,因为火山沙砾不足以提供植物生长的水分,所以这些山梁几乎寸草不生,只有在固定的岩石附近会长出一窝高原草,只有在溪水流过的谷底,才能维系一丛叶片毛茸茸、茎杆肉乎乎的低矮植物。毛茸茸的叶片有助于捕获热量、减少蒸发、抵御紫外线辐射,使水分渗透相对容易。肉质的茎杆有助于储存能量,抵抗低温。这些植物不必每年繁殖,花蕾通常在前一个夏天形成。

  新西兰的高山花值得研究,它们没有夸张的五颜六色,77%的高山植物开白花(约为世界平均水平的两倍),其它开黄花。目前正值花期,岩石周围、山谷溪畔,甚至于荒坡上一块孤立的石头周围,都会被盛开的小白花、小黄花布满。植物学家给出可信的解释:在新西兰参与高山植物授粉的不是鸟,而是甲虫、苍蝇、蛾,这些家伙不易被明亮的颜色吸引,所以植物花的色彩很难进化。    

  云淡天高,阳光透出云隙,瑙鲁霍伊仍被乌云笼罩,鲁阿佩胡山却更加清晰,天边的卡曼娜瓦山脉兜起一汪碧水,送来勃勃生机。

  爬上最后一座沙丘,对面出现一座绿色的山峦。时间过半,目的地应该在绿色的那边。这座光秃秃的山梁太大,对面的绿山岗太陡,按照前面的做法直接穿越会有困难,步道设计者很显然注意到这个问题,小路转了90度,沿着沙梁径直向下。

  几十米宽的火山沙砾山梁,伴着绿色的森林山峦,缓缓地伸向幽深的谷底,它不是能踩出脚印的软沙,这是硬度介于胶泥和散沙之间,风吹不起尘,雨落不存水的火山沙砾。巨石旁、散石堆间,衬着焦黄的高原草、锗红的桔梗草、葱绿且贴着地皮而生的灌木,白色的指顶花、黄色的金钱花星星般散落其中。身体恢复了活力,裤子衣服早已干透,虽然冷空气让你脱不下帽子,但与上午的冰雨相比,一半是冰冷,一半是柔情。

  谷底海拔约1000米,山毛榉森林(NOTHOFAGUS)像人工种植的一般筑起明显的边界。这是令人不解的一个问题。作为高原植物,山毛榉的生长模式不是渐近的,也没有严格地被林木生命线(1300-1600米)束缚,在高原荒漠它会莫名其妙地形成尖锐的生态边界。有植物学家认为,关键因素是生长季节的长短,看其能否保证幼芽生长,使其变得足够坚硬以抵御寒冷。   

  一个大大的三角形橘色标志引我走进林子,小路回转180度再次走向大山。这里是另一个世界,20米左右高的树冠把林子掩蔽,低矮的灌木、窄叶莲草占据了林子的下层空间,青苔把所有地表、树干、岩石覆盖的严严实实,除了不同深浅的绿,些许枯萎的黄,很难找到其他色调。顺着山谷向上走,没多远就听到溪水的喧嚣,这是WAIHOHONU溪的一个分支,走近了发现,溪水两旁十分开阔,森林有意或无意地避开,给高原草、灌木丛足够的空间。

  走过小木桥再次进入森林,这里的山毛榉更为粗壮,但随着高度的增加,树的硬化能力下降。出现许多被青苔覆盖的倒卧树桩,增添了几分沧桑感。小路在林子里向山顶盘桓,半小时后走上山梁,却突然没了山毛榉,也不见荒芜的沙砾,眼前是一堆堆火山石围起的高原植物丛。举目望去,无垠的高原湿地簇拥着鲁阿佩胡山,晶莹的雪山溪水拉起一条走出高原的玉带。

  越过山梁再走这边山坡,鬼使神差又出现一片山毛榉林子,林子的后边有一幢房顶,终于到达今天的目的地。

三,仙境里的小木屋

  下午3:00到达三号小木屋。WAIHOHONU HUT,位于瑙鲁霍伊和鲁阿佩胡山之间,几乎与卡帕帕成南北一条直线,海拔1150米。       

  过了一座小铁桥,是一块绿树围绕的偌大平地,这是WAIHOHONU露营地,营地设备有厕所,露天饭桌。沿着碎石子铺就的蜿蜒小径往山坡上走50米,绕过人为堆砌,长满高原草的土包,一栋带露台、大窗户的房子出现在眼前。透过窗户往里面看,阳光充沛的桌子前,几位年轻人正在下国际象棋、玩扑克牌。从右边小门进入是一个门廊,山客们的行囊鞋子,登山杖整齐地挂在一排小木柱上。我脱下鞋子拐进右边的卧房,上下铺都摆满睡袋。穿过宽敞的客厅兼厨房来到左边卧房,一个小隔间只有上下四个铺位,且上铺两个位置都是空的。这个时段到达,这样的位置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是三个木屋中条件最好的一个,卧室高挑,28个铺位安排紧凑,客厅兼餐厅排场的令人惊奇,屋中间是一个凸出的大取暖炉,两边各有四个煤气灶、水龙头,三个成直角的大窗户前摆了四张可满足全屋人同时就餐的大木桌。

  吃过晚餐,带着相机巡视这块风水宝地。木屋地处WAIHOHONU峡谷,紧邻鲁阿佩胡高原湿地,WAIHOHONU小溪从门前流过,山毛榉森林挡住瑙鲁霍伊高原疾风。站在窗口前,可以等距离看到两座雪山。

  太阳挂在山毛榉梢头,高原草染得一片金黄,鲁阿佩胡更显抚媚,瑙鲁霍伊仍然躲在云里。

 

2017.1.18. 於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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