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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天亦老(123)

(2018-03-31 14:34:16) 下一个

  栗雯一听爹爹说,师傅要逃,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这次让师傅脱身,不知道爹爹要到何时才能回到酒店,就立刻跃身进了院落,见人去院空,知道师傅一定是从后院骑马离开了这户人家,如果此时去找屋主询问,已然来不及,栗雯急忙回到门庭处,见爹爹不在,只剩下自己的坐骑耷拉着头,在雪地里寻找吃的,栗雯心里吃惊不小。四处张望,没看见任何人影,栗雯立刻意识到,爹爹一定是发现了师傅的踪影,追赶她而去。想到这里,栗雯立刻骑着马来到大路上。

  栗雯立在路旁,前后看了看,突然想起刚才经过的树林子,爹爹怀疑林子里面那条小路,有人马经过,难道师傅逃进了那片小树林去隐身?哼,他们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把人家使唤得团团转,真是倒霉透了!栗雯越想越生气,牙一咬心一横,驱马往酒店方向而去,不想再掺和师傅和爹爹之间的纠纷。栗雯一旦下定决心,立刻策马往回飞奔而去。想不到自己在小树林前,不由自主地勒住缰绳,让坐骑慢慢停下奔跑,揽辔朝林中被大雪覆盖的小路张望了片刻,想不到天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地下起雪花,眼看有下大的趋势,让栗雯不忍心丢下爹爹不管,迟疑了一下,还是纵马进了小树林。

  栗雯没有想到,小路越走越宽,然而树林却是树木越来越密集得让栗雯感到很吃惊,觉得自己对附近一带很熟悉,为什么对这片树林印象不深刻,难道这片林子一直通到王家堡的火狐坳不成,真是奇怪。栗雯越往前走,路上积雪越厚,看上去不像有人马经过的样子。“爹爹呀,您害苦了女儿!”栗雯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就勒住缰绳打算往回走,不再向前,否则非迷路不可。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里,人饥马乏,一旦迷路,后果难料,与其莽撞乱行,不如往来路回去更好。但是爹爹他人呢,难道不是走的这条林中小道?栗雯掉转马头,见坐骑在积雪覆盖的小路上,举步维艰,慢腾腾地往前徐行,让栗雯焦急万分,不知何时可以走出林子,回到刚才的林子旁的大道。

  栗雯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边有一条岔道,好像刚才自己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让栗雯心中有点吃惊,赶紧驱马来到这条支路旁仔细端详,积雪里隐约都是马蹄留下的踩踏痕迹和坑洼凹陷,一下子让栗雯精神抖擞起来,拍了拍垂头丧气的座骑,脚上用力,胯下马好像通人性明事理一般,沿着岔道,居然跑动起来。越往里走,光线越来越暗,栗雯有点心虚地停下奔跑,执紧手中缰绳,坐直身子,在马背上转身四周看了看,都是被雪覆盖的树枝藤蔓,更有枯木断枝、灌木丛生、衰草遍地,都被大雪覆盖,却被路过的马蹄践踏,隐约显露出来。

  栗雯很快觉得自己好像又走进一条死胡同,因为岔路消失在一片杂木丛前。“真见鬼,这是什么鬼地方,好像是谁栽种的树木一样,弄得人迷失方向感,难道是师傅另外一处隐居之处?”栗雯面对无路可行的窘境,一边在心中大骂,一边又猜测这是何处,为什么这么令人捉摸不透。栗雯见林中杂木壅塞,不可能驱马前行,正打算掉转马头,从来路返回,想不到一只训鹰在被参天大树拥挤不堪的狭窄上空尖叫了几声,让栗雯惊骇不已,知道自己闯入了江湖帮派的禁地,立刻摸了摸腰间缠绕的软鞭,解下鞭套的绳索,做好应变的准备。

  想不到训鹰很快落在一棵大树之上,一双眼睛充满警惕,直射出难测的敌意,让栗雯感觉不寒而栗,知道鹰的主人就在附近,一旦鹰主人发出信号让鹰攻击侵犯者,栗雯在这样狭窄的雪地上,反击和逃逸的机会大打折扣。栗雯悄悄地从衣袖里摸出飞针,这种尖端锋锐无比、尾部又扁又宽的袖珍之物,是栗雯防身的必备暗器。栗雯慢慢地屏息静气,悄悄地腿脚用力,催促马匹徐行离开这个鬼地方。栗雯等自己在飞针有效击伤的距离处,让座骑停下来,一声娇喝,手臂使力,眼看八枚飞针就要脱手而出,耳轮中立刻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堂主手下留情!”

  栗雯虽然心中暗暗叫苦,知道遇上埋伏,还是极力抑制内心的恐慌,静心感受自己四周的动静,栗雯想不到眼前只有一个壮汉走到自己跟前。只见他穿戴防寒冬装,却一点也不显得臃肿,反而看上去让人觉得周身上下干净利索、敏捷健壮。壮汉脚步轻盈地来到栗雯跟前,躬身施礼道:“栖霞老堂主说,阁下不必寻她。”栗雯大吃一惊,此人果然是师傅的门徒,再定睛一看,突然想起此人就是那户人家的主人,原来跟师傅一起跑进这片林子躲起来,现在师傅又差遣他在这里等着,真是用心良苦啊师傅。

 “请问英雄,我爹爹呢?”栗雯不敢下马,不知道有没有埋伏,就在马鞍上抱拳回礼地问道,“他是不是被我师傅捉拿归山了?”壮汉憨厚地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摇头晃脑地说:“李大人是我们老堂主的贵客,礼待都来不及,怎敢慢待,更不要说捕捉一事,绝对不会的。堂主随在下前往清风殿明月阁,他们正在等堂主一起饮一杯酒御寒呢!”

  栗雯凭着江湖经验,知道师傅想把自己也一起捉拿,才能稳住爹爹的心思,才会让爹爹一心一意地留在清风林,知道再也没有别人可以解救得了自己。“只有假装着心甘情愿的样子,否则凭着师傅缜密的心思,哪里逃得了她临时布置的天罗地网。”栗雯一边思考着,一边默默跟在大汉身后,走出这条死胡同。汉子也是走栗雯刚才走过的林子大路,但是在路旁一处,突然拐了进去,栗雯刚想询问汉子,就觉得一阵头晕,身不由己地跟了进去,很快就失去知觉,虽然立刻意识到受了师傅安排的迷魂手段,但是已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等栗雯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无比舒适的画床绣枕上,转头一看,身边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穿着锦绣裙袄,留着披肩发,一卷刘海,显得清秀而端庄,一脸眉清目秀,两靥魅娇笑柔,让栗雯不知身在何处,就想起床,才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哼,想不到自己一个堂主,被师傅玩弄于股掌之上,真是气死我了!”栗雯内心咬牙切齿地狠狠地诅咒着,脸上却弥漫着春风,笑对身边的女孩说:“小妹妹,这里是不是清风殿?”

 “堂主——!这里是栖霞谷。堂主出去不到半年,难道就把栖霞谷忘了吗?”女孩柔声细气地小心答道,“师傅说,等堂主醒来,把这杯解乏茶水喝了,就一切恢复正常了!”栗雯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因为自己只听师傅说过栖霞谷有一处桃花源叫仙人洞,是神仙生活的境地。难道现在自己就在这块仙境吗?怎么可能,根本就是师傅骗人的心机、蛊惑的手段,天下哪里还有仙境,只有傻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谎言。“原来如此,真是世外桃源!”栗雯佯装惊喜地赞美道。

  女孩在栗雯的示意下,扶起她倚靠在床头,服侍栗雯把茶水喝完,又接着安顿栗雯躺下才说:“堂主,喝完茶水还得过一个时辰,人才会行动自如、随心所欲。”说完女孩未等栗雯回答,就脚步轻盈地出了芳闺香阁,随手把房门关紧,让栗雯感觉不妙,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师傅的防备之中,再也出不了栖霞谷的桃花源。栗雯感觉自己一会儿像在梦中,迷迷糊糊;一会儿又觉得心明身轻,跃跃欲试,直到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栗雯腾地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视野一片模糊,吓得栗雯大叫一声:“啊!”

 “堂主,您怎么了?”还是女孩的声音,让栗雯慢慢平静下来,闭着双眼,再也不敢睁开。栗雯语气急促地问道:“为什么我眼睛看不清东西?”女孩轻声笑道:“刚开始是这样,都是香毒从双目的三经四焦脉络排出,暂时失明而已,堂主不必忧虑。师傅说,堂主的视力不会受到丝毫损害。”栗雯听后,内心稍稍安定下来,心里慢慢涌起对师傅的敬畏之情,才知道师傅还有很多本领,自己不要说没学到,连听都没听说过。“爹爹看来再也走不出栖霞谷,他的民国新政的远大抱负,只能是一场春秋大梦,如落花流水,随风飘去而无影无踪!”想到这里,栗雯不甘地睁开双眼,马上发觉师傅站在床边,双眼含笑地看着自己,让栗雯不知如何应对这种窘迫的场合。

 “怎么,还看不见师傅?”栖霞妪面浮讥讽神情地笑道,“身上有了力气,就起来吃点东西!跑了这么久,饿了吧?”栗雯在师傅跟前,从来都是情同母女,但是现在一下子心中有了抵触情绪,把头一扭,不再想见到她,人也一声不吭。栖霞妪冷笑了几声,没有理睬自己爱徒闹情绪撒脾气,接着说道:“师傅原来还想指望你助我一臂之力,想不到你这么不中用。离开风云堂几个月,心里就没有了栖霞谷没有师傅,真是令人心凉!”

 “师傅,人家……”栗雯一听师傅话语中的幽怨之情,心一软不禁脱口答道,马上意识到自己上了师傅的当还没有讨回公道,哪里还有闲情去管师傅和爹爹的烂事,就立刻止住话头,沉默起来。见师傅一直站在身边不走,栗雯还是沉不住气,低声抱怨道:“爹爹他人呢?是不是被师傅关进牢笼,逼他就范?”想不到栖霞妪听完,居然哈哈笑出声来,声音中充满得意和忘乎所以,让栗雯感觉不妙,自己的担心已然成为现实,如何救出爹爹,离开栖霞谷,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栗雯知道师傅的脾气和性格,任何劝说之词都是毫无用处,只有等她醒悟过来才行。

 “唉,可怜爹爹一辈子辛辛苦苦盼望的改朝换代真的降临,又不能去实践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看来他一生最大的志向,因为一己之私,就要付之东流,真是令人欲哭无泪、让天下英雄扼腕!”栗雯口齿清晰地吐露着内心的愤慨和不平,字字如针声声似箭穿越栖霞妪一颗芳心,未等栗雯抱怨完毕栖霞老妪就大声喝止道:“住口!住口!住口!”

 “师傅,您以为爹爹只是一个花花公子,玩弄身边几个半老徐娘?不,徒儿在他身边很久,深深懂得爹爹的不平凡之处!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夫子教出来的好学生,更是一个对国民念念不忘的好地主,又是对民国新政牵肠挂肚的好爹爹。师傅,如今正是新民国初立的关键时候,许多人都等着他大显身手,为民国的长治久安忙碌,想不到居然……呜呜呜——!”栗雯越说越动情,越说越伤心,忍不住泪水溢满眼眶,止不住呜咽起来。栖霞妪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师傅,爹爹他到底在哪里?”栗雯见自己的一番真情流露,一点都没有打动师傅的铁石心肠,反而把师傅哭走了,立刻慌张起来,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连忙问道,“师傅知道,如今我师姐已经不是一个被赶出师门的风云堂弟子,一个任凭他人摆布的弱女子。如今她手下有精兵强将无数,更是有火枪大炮,无坚不摧。一旦她领兵来寻找我爹爹,不要说小小的栖霞谷,就是诺大的宋州城,也不得不打开城门,归附北伐新军。想必师傅对此心知肚明,何需弟子唠叨置喙?”栖霞妪听完自己一生最后一个爱徒口出狂言,竟然威胁起她师傅来,不禁恼羞成怒,转身来到栗雯床边,见她钻进锦衾绣褥之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很快变成帛裂玉碎的惨烈嘶哑喊叫,深深刺痛了栗雯一颗师徒情深的爱心,让栗雯情不自禁地跃身下床,很快扑进栖霞妪的怀里,把头埋进师傅的胸前,不由自主地又哭了起来。栗雯边哭边劝道:“师傅,人家不是故意气师傅哦,都是徒儿想跟着爹爹一起治理这个……这个很麻烦的民国嘛,呜呜呜——!”

  栖霞妪想不到栗雯离开自己身边几个月,受汗青耳濡目染,出口民国闭口国民,俨然一个巾帼英雄、红袖战士,更是亦步亦趋一个鞠躬尽瘁的蜀相、任劳任怨的忠臣式的李汗青,如今见她不顾师徒母女般的亲情,口口声声是她师傅的错,没有半点她干爹的过,真是理想泯灭了私心、壮志摒弃了恩情,抱负游离了敬意,让栖霞妪对爱徒的抗议和不平怨声,不知道是喜是忧、是悲是欢,只是觉得内心被什么充斥得结结实实,难受得无法呼吸,禁不住咳嗽起来,连忙用袖帕捂住唇齿,还是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好像要把填塞在心中的千思百绪都咳出来,才觉得呼吸顺畅,心身轻松愉快。

  栗雯见师傅不停地咳嗽,就抬起头来,不看还则罢了,一看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师傅,怎么……怎么都是血水?”栖霞妪举起手中的手帕,发现都被血水染红了,气喘吁吁地说:“雯儿,扶你师傅上床歇息片刻,我胸口好难受,帮我倒一杯温茶水来!”说完栖霞妪无力地倚靠在徒弟的身上,人很快觉得天旋地转,全身提不起一点力气。栗雯小心翼翼地安顿好师傅倚靠在床头,见床边方桌上不知何时送来的茶壶茶杯,一摸还是略略烫手,立刻倒了半杯茶水,又用另外一个空茶杯,来回倾倒,尝了尝,感觉茶水温正好,就移身来到床边,发现师傅双眼微合,好像睡着了,就轻声呼唤:“师傅,茶水来了哦!”说完栗雯未等师傅回答,就侧身坐在床头,一手轻轻揽住师傅上身,一手端着茶杯,移近师傅嘴边,碰了碰师傅紧闭的丹唇,接着说道:“师傅,喝茶水呀!”栗雯见师父一直没有反应,心里很害怕,正想探一探师傅的气息,就听身后女孩说道:“堂主,让小女来侍候老堂主吧!”

  栗雯有点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转头看了看这位女孩,脸上浮现不悦的神情说:“师傅她……她怎么一声不吭,难道她最近贵体有痒,还是……”女孩低着头,没有看着栗雯逼视的目光,轻声地说:“不是,老堂主是气急攻心,心火上涌,犯了练家子的大忌。不知道老堂主为什么这么生气,小女也是惊诧万分。先安顿她歇息,慢慢恢复一下,应无大碍!”说完女孩没有顾及眼前这个堂主的反应,轻盈地几步来到床边,安顿栖霞妪躺下歇息。就在女孩擦肩而过之时,栗雯脱口问道:“你知道师傅捉拿的一位中年男子关押在哪里吗?”

  女孩抿嘴一笑,低着头,带动几缕秀发垂落在额前,显得恬静而贤淑,轻声地说道:“老堂主的贵客李大人吗?小女不知道,不过请堂主放心,老堂主都安排妥当,不会有任何差错,更不会慢待李大人。”栗雯听完,知道女孩不敢自己做主,不听师傅的交代,擅自放走爹爹,哪该怎么办呢?栗雯转念间,又想起当年游侠和师姐离开风云堂时,师傅也是口吐鲜血。这次师傅难道内心已经默认放走爹爹,才这样难受,咳血浸染袖帕的吗?栗雯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等抬起头,发现女孩已悄然离去。栗雯紧步来到门口,正想用力推开房门,突然收住手掌,立在门口,慢慢转身看了看闭目躺在床上,一声不响的师傅,犹疑了片刻,轻轻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刚跨出房门,就见房门外赫然站着四位横眉冷目的女子,个个身上佩戴短枪。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栗雯带上房门,大吃一惊地嗫嚅着,“你们别忘了,我是你们的堂主,真是乾坤倒转、无法无天了不成?”其中一位守卫抱拳施礼道:“堂主,老堂主的吩咐,我们下人不敢违逆。你知道她对犯规的弟子从来是堂法惩罚,我等不敢以身试法,请堂主体谅我等的苦衷。”栗雯一听就十二分地不悦,气急败坏地说:“如果我今天非出去不可呢?”四个侍卫毫不犹豫地拔出短枪,拨开保险机,子弹上堂,一齐枪口对准栗雯的胸口说道:“退回房中,否则子弹不认人!”

  栗雯虽然感到意外,但是没有师傅阻拦,这几个以前最亲近的女徒,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正想反唇相讥,就听见女孩惊呼的声音:“休得无礼,关上保险机,退了下去!”四位侍卫一声不吭地收好武器,很快转身离开厅堂,整个大厅,空荡荡地,却是温暖如春,但是栗雯内心隐隐不安,不知道这位女孩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自己的女徒这么听她的命令,不禁抬起头,刮目相看眼前这位神秘人物,内心越发坚信,只有通过她才能知道爹爹的安身之处。

 “堂主,受惊了!请先进屋,看看老堂主恢复得如何!”女孩话音依然是柔柔弱弱,但是未等栗雯回答,自己就独自进房去了,根本不担心栗雯会乘机离开这座房子。栗雯也是不放心师傅的身体,无言紧跟女孩进了软禁自己的画闺绣阁中。栗雯见女孩在床头侍候了师傅半天,不得已转身来到栗雯身边说:“师傅好像昏厥过去,堂主可有什么良策?”

  栗雯从来没有遇到师傅生病的时候,也是心慌意乱,毫无办法,不由自主地摇着头说:“我……我也没有办法?要么赶紧去请郎中来瞧瞧!”女孩还是一脸神态安稳、语气恬淡地说:“附近没有郎中,以前老堂主就是栖霞谷的郎中。这样吧,堂主随小女去见一个人!”说完女孩就脚步纹丝不乱地轻盈前行,出门而去。走到大厅,女孩从挂衣杆上取下两件雪衣和两顶雪帽,一套递给栗雯,然后自己一声不响地穿戴整齐,看栗雯还在笨手笨脚地穿着,就轻声地笑了笑,出人意料地帮着栗雯穿戴舒适,就头也不抬地出了大厅,庭院里的甬道早已清除了积雪,还撒了不少黄沙碎稻草,走在上面,一点都不觉得路滑。又在游廊里转了很久,栗雯也不知道过了几道门,绕过几座影墙,小心地走在水塘边,攀附着太湖石,拽住雪松冷枝,失神在叶枯枝茂的奇花异草旁,才从一个牌楼经过,来到一块开阔的平地。

  很快有两个长相端庄、笑容却额外甜蜜的女侍卫,牵着两匹马迎了上来。“玉真小姐,这是给客人预备的坐骑。”其中一位穿戴一身青色斗篷女子声音恭敬地说道,同时把缰绳交到被叫着玉真的女孩手中。玉真只是略微点头,来人笑容可掬地朝栗雯施礼:“堂主一向可好,小徒这厢有礼!”栗雯不记得她们是自己的徒弟,但也及时回礼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你们是何时上山的?”来人只是甜甜地笑着,不时地看着玉真,好像不敢回答。

  玉真轻声地清了清嗓子,柔声地说道:“堂主,她们是你跟随李大人之后进的风云堂。”说完玉真未等栗雯回答,接着语调温和地对来人说:“你们回去吧!”说完玉真把一条缰绳交给栗雯,自己轻盈地飞身上马,一声娇喝,马匹很通人性地蹄踏积雪,朝着飞雪茫茫的远处飞奔而去。栗雯对这位玉真小姐越来越好奇,见她性格沉着冷静,办事举重若轻,在风云堂身份特殊,心中暗暗喜欢这个女孩。想不到女孩年龄跟自己相仿,但是马上功夫真是神出鬼没,身手不凡,如果自己不专心致志,很快就要落了下风。

  在山路风雪里穿行,不到一袋烟功夫,玉真就在一座圆木搭建的大门前不远的空地上,勒住缰绳,让胯下坐骑慢慢停住健蹄,等栗雯收住缰绳,定睛观瞧,发现玉真早已等在门廊下。栗雯突然对玉真有点气恼,发现她处处在跟自己比试,每一次都把自己比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冷眼看自己的笑话。栗雯不敢耽误,翻身下马,几下就把马匹安顿稳妥,三两步来到玉真跟前,虽然心里不喜欢玉真看似柔弱,本质要强的性情,但是自己是一堂之主,犯不着跟她斤斤计较,就和颜悦色地说:“玉真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玉真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和表情地说:“堂主进去便知!”玉真说完径直推开大门,对门内两位侍卫点了点头,就绕过影壁,穿游廊过庭院,进出几重几进的穿堂门户,才在一座庭院精致、廊宇轩昂、雕梁画栋的正房前停住脚步,早已有几位侍女模样,穿着精致、手脚利索地迎了上来,语气恭敬地寒暄:“下女见过小姐、见过堂主!”玉真略微点点头算是回礼。栗雯倒是不理睬玉真这一套,声调故意提高地说道:“问好各位!请问这里是何处瑶池仙境、紫府蕊宫?”

  想不到栗雯的声音,早已越过门户,进出堂屋,出人意料地正房厅堂大门有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仙风道骨,发须雪白,眉眼慈善,声音爽朗地笑道:“可是栗堂主光临寒舍?玉儿,快把堂主请进敝屋!”玉真甜甜地喊了一声:“爷爷,堂主不是外人,到了栖霞谷就到了自己的家!”说完玉真只是转头跟栗雯略略颔首,然后只顾径直进了堂屋,拉着老者的手,往里走,把栗雯扔在身后。

  栗雯没有心情跟玉真置气,紧步跟了进去。一进屋,栗雯就看见爹爹坐在一张棋桌旁,专心思索,对外面的动静,好像没有什么反应,让栗雯暗暗吃惊,知道爹爹被师傅下了手段,不记得一些事情。这是一种神奇的江湖异术,只有像师傅这样冰雪聪明、机巧古怪的人,才能应用得得心应手,一般人不敢尝试,很容易过度而导致对方永远失去正常的心智。栗雯只是听师姐提及过师傅各种神奇古怪的手段,想不到居然在爹爹身上用上了,还真的让爹爹看上去只会下下棋,陪人简单聊聊天,像一个乐不思蜀的刘阿斗,整天乐呵呵的傻子。栗雯知道师傅就是想滞留爹爹一段时间,然后再恢复他的神智,让爹爹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很久,再回去已经太迟,只好老老实实地留在山上,陪师傅她过一段神仙日子,真是用心良苦啊师傅!

  栗雯回过神来,就见玉真的爷爷坐在爹爹身旁,握住他的手,一边说着简单的话,一边在他身上施展手法,栗雯想仔细观瞧,玉真笑盈盈地来到栗雯身边,挡住她的视线,语调没有过地甜丝丝地说:“堂主,他们正忙着呢,让小女带堂主在外面转转吧!”说完不容分说拉住栗雯的手,出了堂屋。栗雯本来想拒绝,想不到玉真手上有一股不可抗拒的真力,不跟她真打独斗,无法摆脱她的手上控制局面。栗雯只好暗自叹息,知道今天遇到的爷孙俩,绝对不是一般的练家子,更没有听师傅提及过,难道是神仙不成,真是江湖之大,奇人难免。

  栗雯随着玉真来到一处后花园,见园内假石嶙峋、修竹拥翠、灌木绿深,居然没有丝毫积雪,让栗雯怀疑此处根本没有下过雪,因为看满园春色、千红竞秀,更是蓝天白云、莺歌燕舞,一片春光无限的江南景色。正当栗雯抬头想问问跟前这位捉摸不定的女孩,到底是什么神仙精灵,想不到自己的手被她拉到了刚才的庭院,一下子满目都是春雪景象,给栗雯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觉得刚才耳闻目睹的春色,都是一种幻想,根本不是此时此地的风景,让栗雯心中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担心自己闯入神仙禁地,才会感觉怪怪的,因为自己碰到看见的,除了最初四个侍卫,是自己认识的,后来的遇见的每一个人,自己都不认识。

  正当栗雯神情恍惚的时候,就听见耳旁有人在说话:“长老留步!”栗雯一下子仿佛清醒过来,原来这位老者就是原黑鹰帮的长老,自从摘月塔客栈一别后,师傅和爹爹把长老安排到栖霞谷来安居,那这个玉真姑娘真的是长老的孙女?听爹爹说,长老根本没有家眷,从何而来的孙女呢?难道这个孙女是一个神仙不成,否则她哪有这等手段,把自己控制得老老实实,自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好服从她的命令,跟着她进进出出。还有就是她带自己亲眼目睹的春色繁花似锦的江南天地,不是神仙,这个鬼天气,哪里寻得这么一块世外桃源,而四季如春呢!

  栗雯还在苦思冥想,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手,吓得栗雯赶紧缩回,等抬头再看,原来是爹爹满脸春风地看着自己,把栗雯惊喜地一下子扑进汗青的怀里,静静地体会,生怕这样的父女相逢一不留神,就插肩而过,再也找不回来。前思后想、左顾右虑,栗雯在汗青的怀里禁不住低声哭泣起来。汗青一边轻轻搂住女儿的腰身,虽然女儿披戴斗篷,但是已经摘去雪帽,也不觉得彼此穿戴臃肿、相互隔阂,语调亲切地安慰起来:“见到爹爹还哭鼻子么,宝贝?”

  栗雯有一肚子的话要问爹爹,但是身旁有长老和玉真姑娘,如何说的出口,何况要问的就是这对爷孙的事情,所以栗雯很快止住情不自禁的感情流露,把泪涕擦拭在爹爹怀里的衣襟上,然后调整心绪,抬起头,露出笑容说:“爹爹,想不到在这里遇到长老,看见长老仙风道骨、丰神异彩,真是令人喜出望外!”身旁的长老,见这位年轻有为的风云堂堂主,跟自己颇为欣赏的李汗青父女感情自然亲近,又嘴巴甜蜜,也插话打趣道:“有劳堂主顶着风雪,来到寒舍,也没有喝杯热茶,稍坐片刻,真是对不住啊!”

  栗雯一下子离开汗青的怀抱,正想作答,却见玉真拉住长老的手,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去:“爷爷,户外太冷,当心着凉!”栗雯本来就对玉真心生怨恨,又见她这样生硬地把自己要交谈的对象一下子拉走,就想大声喝止,却见爹爹不停地对自己使眼色摇脑袋,只好暂时忍受玉真的霸道无理和强悍,等有机会再跟她算总账。栗雯拉着汗青的手,恨不得立刻离开让自己感觉怪异、玄幻和扑朔迷离的地方,想不到爹爹却说:“宝贝,我们是客,等等玉真小姐,好不好?”

  栗雯一下子觉得内心被什么塞满,非常不舒服,恨不得插上双翼,离开这里,不见玉真不见爹爹,不见任何一个人,躲进自己的房间,躺进被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骂每一个让自己痛恨的怪人,心里才觉得满意。看见爹爹人虽然神志好了,好像被这个怪怪的玉真迷住了似的,让栗雯一肚子怨恨无从发泄,全身上下,无一处舒适;整个心思,没一隅愉快。但见爹爹拉住自己的手,不时地看自己一眼,满眼鼓励和亲切,又时不时地看一下那间堂屋和关闭得紧紧的大门,静静地耐心地等候玉真出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栗雯被汗青轻轻地摇醒,耳根子仿佛被风儿钻进来一般,痒痒地惹得栗雯很快醒过来,笑嘻嘻地娇嗔:“爹爹,人家还要睡嘛!”栗雯捱不到玉真出来,趴在汗青怀里慢慢睡着了。栗雯一睁开双眼,就见玉真站在自己身边,一双笑眼,充满娇媚,迷惑人的心智,如果自己是一个成年男子,非被她的狐媚摄取魂魄,成为她的俘虏而任其差遣使唤,吓得栗雯立刻彻底地清醒过来,小心应对道:“玉真姑娘,你这人面桃花,可是仙女下凡?”

  想不到玉真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我是你的玉真妹妹!”栗雯不满地看了一眼汗青,语带不满地问:“爹爹,难道她也成了您的女儿不成?”见汗青开心地笑着点头,栗雯一下子挣脱他的怀抱,拼命地朝院外跑去,再也不想见到这两个人。栗雯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声哭喊着:“她不是人,是狐狸精,专门来祸害人间的。爹爹,您被她迷惑神志,都不知道,还算什么北伐英雄、新军好汉,连一个狐狸精都辨别不出来,总有您后悔的一天!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我回栖霞……我再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回十里香,回到娘身边去。让你们去折腾,让民国毁在你们手里去吧!”

  栗雯不辨方向,只要有空地有路就往前冲,想不到飞雪迷眼,自己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让自己一下子就要反弹倒地,却被对方一下子拉住,搂进怀里。力量是这样强大敏捷,怀抱又是这样宽厚温暖和熟悉,栗雯就知道是爹爹追赶并拦截了自己的去路,头也不抬,舒舒服服地趴在他怀里,不断地喘着粗气,虽然耳边不断传来风雪的呼啸,而栗雯却感受自己身处春天的宜人天气里,心里慢慢好受起来,更让自己无力的躯体,慢慢有了精神,这种心身舒适的恢复,让栗雯心情也慢慢愉悦起来,直到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爹爹,姐姐好点了吗?娘她还昏迷不醒,您和姐姐如果上马,我们就能很快回到我娘身边,好吗爹爹?”

  栗雯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想起师傅心里立刻急促起来,再也不去理会自己这个狐狸精妹妹。一想到自己有个狐狸精妹妹,又觉得挺好玩,以后带她出去迷惑迷惑那些轻薄不肖儿、风流浪荡子,要是碰到一个情痴、半个色鬼,生出一段淫污之羞耻、奸情之荒唐,再来幸灾乐祸,也可解我心中咬牙切齿之恨、夺人所爱之怨。再联想一下那时的玉真,像一朵残花一支败柳,在风雨中凋零飘摇,该是一个多么美妙的画面,千载难忘,栗雯越想越开心,越想越不再生气,好像自己这个妹妹已经吃到了苦头,经受了磨难,让栗雯心身无处不舒适、无时不慰藉。汗青等女儿抬起头来,又见她满脸神情愉悦、笑眼自然、体态放松,确信女儿心情大好,恢复了心态平静,就对栗雯说道:“宝贝,赶紧上马!”

  汗青说完就抱起栗雯,安放在玉真牵到身边的一匹马背上,把缰绳塞进她手中,又轻轻拍了拍马背,见马匹在雪地里跑起来,就对玉真说:“玉儿,你也上马吧?要不要爹爹也抱你上马?”玉真害羞地摇摇头说:“不要,爹爹快上马吧!”说完玉儿一声指哨,声音清冽激越,很快从远处跑来一匹浑身上下暗红色的马匹,让汗青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匹西域才有的汗血宝马,身材圆润、蹄腕健美,奔跑起来,如白练游龙,矫健轻盈,如飞如舞,神采多姿,风韵绰约,如鸟中凤、兽中麒麟,真是坐骑中的极品、马匹里的真龙。汗青见玉真轻盈地一跃,就稳稳当当地落在马鞍上,同时把在风雪中狂舞的缰绳随手一拽,就牢牢地抓在手中,笑盈盈地慢慢勒住马的奔跑气势,轻快地来到汗青身旁,见爹爹还没有上马,玉真轻声地笑道:“爹爹还说要抱女儿上马,自己还站在雪地都不自知呢,嘻嘻嘻——!”

  汗青会心地一笑,一手轻轻按住马背,一手挥动着对玉真说:“玉儿,赶上你姐姐,爹爹很快就会追上你们的!”玉真偏不听话,而是一直盯着汗青的一举一动,就见爹爹一个腾跃,离地之后一个后滚翻,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坐在马鞍上,也不知何时缰绳已经抓在手中,因为雪花飘舞,玉真虽然一眼不错地看着,还是被爹爹的马上腾跃本领深深折服,禁不住拍着手掌说:“爹爹一身出神入化的上马身姿,就像魔术一般,让女儿眼花缭乱,钦佩不已。爹爹,玉儿也要学爹爹这一手好不好?”

  汗青拍了拍身上拂了一身还满的雪花,大声说道:“跟爹爹在一起走江湖,爹爹自然会手把手教给你爹爹的身手,尤其是火枪射击,比别的技艺更有用。将来都是火器的时代,玉儿你一定要好好掌握射击之技能,才能为我大民国的天下安稳,效力服务呢!快,要不你姐姐又要吃醋呢!”玉真一听,忍不住格格格地笑了起来,很快跟汗青驱马跑了起来。玉真一边与汗青并驾齐驱,一边开心地问道:“爹爹,姐姐她真的会吃她妹妹的醋吗?”汗青不顾风雪吹打,大声答道:“还不是你们刚认识不久,又见我对你偏爱有加,她自然心中不悦!如今她心里担忧起她师傅来,所以暂时不会计较你我了!”玉真腿脚悄悄用力,又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坐骑,一声娇喝:“驾——!爹爹,来追赶玉儿呀,哈哈哈!”一路银铃般的笑声,激起汗青的好胜心,挥鞭在空中打出一个响来——“啪”。就在汗青眼看要追上女儿,却在空中传来几枪声,吓得汗青连声喊道:“玉儿,玉儿,玉儿,等等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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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fengfeng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安妮的小屋' 的评论 :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安妮所言及是!
安妮的小屋 回复 悄悄话 去除杂念后就可以接着写小说了,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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