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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属 (12)

(2014-02-17 07:31:28) 下一个
岑玉不太接电话,一是她的朋友不多,二是她的英语不好。有好几次电话接起来,是宋教授的美国同事或者朋友,就连留个言和电话号码,对方都要讲好几遍。如果是 别人赶时间说的快,增加了听力难度,再要别人重复,格外耽误时间,弄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宋教授有出租屋,如果是那些(像宋教授形容的WET ON THE BACK的,意指刚刚从边境偷渡过来的)老墨房客,讲着吃力的英语,就更加考验岑玉的听力了。
 
后来,慢慢的岑玉就不接电话了。与宋教授相处时间长了,岑玉发现,宋教授从来不会抱怨她什么。什么事,她如果不喜欢做,他都是无所谓。他的口头语就是:“只要你喜欢就好。”
 
以前,与高伟在一起,如果什么做不好,高伟就会抱怨。像是衣服买的不好看,东西买贵了,今天出去与朋友玩,衣服穿错了,明天请人来家里,菜做咸了。与领导谈话,说多了,说少了。有时,不是只抱怨她,他自己也是会自责。时间长了,岑玉做什么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错。
 
与宋教授在一起,岑玉放松的很。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想,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也没有关系。自己是在宋教授的大保护伞下,感到很安全,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天,岑玉在Dr.D的办公室做完课题的工作回家,已经很晚了。看到宋教授的车在车库,他应该已经在家了。但是,屋里黑黑的,像是没有人的样子。
 
岑玉进了大门,看到里面卧室的门虚掩着。她好奇的探进头,看到宋教授衣着整齐的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电话,正在与人通话,而且还是说的英语。宋教授似乎是非常专注,没有注意到岑玉。
 
她只好退出来,进了厨房,做起了晚饭。
 
晚饭做好了,宋教授还没有出来。他说话的声音非常低,岑玉在外面几乎听不到声音。
 
她推开门,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宋教授用手按住话筒,对岑玉说:“你先吃吧。”
 
岑玉在客房看了一会儿电视,又等了很久,只好自己先吃了。她把给宋教授的饭菜留在桌上,就自己回客房做作业了。又过了很久,岑玉看到厨房的饭菜还在,就来到卧室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Cindy,进来,还敲门干嘛。”宋教授洪亮的声音。
 
“很晚了,该吃饭了。”
 
宋教授结束了通话,站起来,抱了抱岑玉,“噢,对不起,忘了吃饭了,你吃过了吗?”
 
岑玉点点头,没有说话。
 
宋教授自己热了热饭菜,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岑玉不是特别爱管闲事的人。但是,能让宋教授忘记吃饭的人,她还是比较好奇。
 
等到宋教授吃完饭,两人在院中散步时,她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刚才是和什么人讲电话啊?那么投入,连饭都忘了吃。”岑玉自己都能闻到一股醋味。
 
“Mary,杜梅,你认识的。” 宋教授看了看岑玉说,“就是帮你们检查牙齿的那个牙医。”
 
果然是跟女生聊天。
 
“她和未婚夫闹矛盾,找我当倾诉的垃圾桶。”
 
还是妇女之友嘛。---岑玉心里想。
 
“Mary的脾气真是不好,其实,他们都快结婚了,也没有什么大矛盾,就是在结婚的安排上,有一点分歧,她就嚷嚷着要取消婚礼。”宋教授接着解释。
 
“他们有什么分歧呢?”
 
“Mary的未婚夫Ozio是考博丝地区的议员,现在是募捐期间,他准备把婚礼低调一点,不想把婚礼当做新闻,等过了这一段再补办,或者蜜月旅行。Mary就感觉被忽视了。”
 
岑玉就想到自己,第一次同高伟,因为是急着要登记结婚好向单位要房子,再加上自己不太喜欢那样的大场面,所以,没有什么婚礼。而这一次,是二婚,更没有大办的理由。女人一生中的大事在她这里似乎总是草草了事。
 
见岑玉不出声,像是猜中了她的心事,宋教授就安慰她说:“还是我的小乖乖懂事。等你毕业以后,我们去欧洲旅游怎么样?”
 
“我无所谓,。。。那他们怎么办?”
 
“不知道啊,我也只是给点意见,双方安慰一下。他们认识还是我介绍的,好像就要负责到底的意思。下次,再也不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了。”
 
“就是,像你这么精明的人也有做亏本生意的时候。”岑玉笑他。
 
经过宋教授的一番解释,岑玉也没有太当回事。以为,这只是偶尔一次的事情。
 
可是,从那以后,她发现,宋教授是经常与杜梅煲电话粥,而且,一般都是用英语。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也是这样,只是现在,自己开始留意了,就感觉到他们的电话格外频繁。她自己在家,电话响了很久,然后,转到留言,就是杜梅的声音。有时,她接起电话,刚刚说了“HELLO”,电话就挂掉了。
 
岑玉心里不舒服,但是,她不想做那种小心眼的女人,也不希望宋教授是那种处处围着女人转的男人。也许,他就是那种热情的人,喜欢帮助别人,所以他的朋友多。她喜欢这样的男人,希望自己也能开朗一些,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岑玉收拾屋子的时候,尽量不去翻动宋教授的东西。她记得电影《少女小渔》里有一场戏,小渔帮助那个美国老头收拾了屋子,被他大吼大叫:“Where is my mess?”。她不想把宋教授的东西弄乱了(乱的东西弄整齐了),那样,他就找不到他需要的东西了。
 
但是,那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决定把那些摇摇欲坠的书摆 放到书架上。手一滑,几本书掉到地上,一张粉红色的贺卡滑出来,上面是大大的心形图案。一看就是那种亲密爱人之间的贺卡。经不住好奇心,岑玉打开一看,娟秀的字体写道:
JACK,我的爱人,
你就像我的导师,
我的父亲,
我的。。。
 
Your Love,
MARY
 
那种肉麻的话,岑玉都说不出口。她看了一下日期,是三年前。她脑子开始乱了,杜梅和宋教授谈过恋爱?什么时候的事呢?他们现在关系还那么好?为什么分开呢?要不要问问他呢?怎么问?没想到这种丈夫的前女友的事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正在岑玉发呆的时候,宋教授回来了。看到岑玉的表情,关心的问:“怎么了,不舒服?”
 
然后,注意到岑玉手中的贺卡,“这是什么啊?”
 
等打开岑玉递过来的贺卡一看,他有一点诧异:“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想把这一摞书放到书架上,结果这个卡片不知从哪一本书里掉出来了。”
 
“噢。” 宋教授没说什么,随手把贺卡丢到一边,就去换衣服了。
 
等回到客房,看到岑玉还在那里发愣。他轻轻的坐到岑玉的对面,把她揽入怀中轻声说:“我与杜梅谈过恋爱。。。。对不起,没有告诉你,因为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为什么会有麻烦?” 岑玉坐直了,就与宋教授的身体分开了一段距离。
 
“没有麻烦,只是过去的事了,提起也没有意思。”
 
“怎么没有意思?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岑玉声调有些高。
 
“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宋教授坚定的说,然后又有些不满的问:“你怎么会觉得我还和她在一起呢?”
 
岑玉不会吵架,她一生气脑子就不会转了。想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只好转移焦点:“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两年吧。”
 
“那,。。为什么分手呢?”
 
宋教授又把岑玉抱入怀中,解释说:“你知道我们的脾气都不好,刚一开始还好,后来,就经常吵架。到最后,我们都感到疲倦了,那年,我又正好接到总统委任的职务,要到华盛顿工作,两个人就算了。”
 
“但是,你们现在关系还很好啊?”岑玉不可理解,她不能想象如果和高伟再做朋友会是什么样。
 
“其实,我们分开有一段时间了,时间一长,感情就没了,有的也只是朋友之间的情谊。再就是,当时,我有帮她开个针灸中心,有时也会去。她扎针的技术还是很好的。并且,她也可以免费帮我扎针。你知道,我的腰不好,会经常找她。”
 
岑玉虽然感觉不舒服,但是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的。所以就闷闷的不出声。
 
宋教授把手松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怎么?担心了?” 然后,又像是下保证似得说,“放心吧,我和她不会有什么的。如果我们还有感情,就不会分开了。而且,我现在有了你,我的小乖乖。”
 
宋教授又把她紧紧的抱住:“我是谁也不会看上的。”
 
虽然有了宋教授的保证,但是岑玉还是没法从那个与宋教授天天煲电话粥的就是他的前女友的震惊消息中恢复过来。
 
像许多女孩子一样,岑玉对丈夫的恋爱史也很有好奇心。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宋教授只好交代了他们的恋爱过程。他们是在朋友家认识的,那时才子佳人一见钟情。
 
岑玉算了算时间,“那你们恋爱时,你还没有离婚?那。。传说中的和女学生搞婚外情的就是和她吧?”
 
宋教授点点头,“其实,我那时已经和前妻分居了,只是前妻没有同意离婚,在等法院判决呢。”
 
听着宋教授的诉说,似乎也是坦坦荡荡,没有什么刻意的隐秘,可能真是像人们说的那样,男人不喜欢回忆自己的恋爱经历。在慢慢谈论中,岑玉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不安和难过就淡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宋教授像是随意的提起:“这个星期五,我要去扎针,你。。。也一起去吧?”
 
“我去干嘛?”岑玉不想去见那个杜梅。
 
“去看一下嘛,展示自己的所属权,就可以放心了。”宋教授打趣的说。
 
岑玉没有回答。但是,星期五还是跟着去了。
 
他们来到一个二层楼的购物广场,杜梅的针灸中心就在一层楼。一进门,宋教授边填登记簿,边和门口管登记的胖胖的中年妇女开玩笑:“Tracy, 又瘦了。”
 
“怎么可能?这个月又胖了5磅。” 她转头看到岑玉,“这是你的新女朋友?”
 
“是太太了。”宋教授回答。
 
“啊,结婚了,恭喜恭喜!”她对岑玉微笑着点头。
 
这时,杜梅来到窗前。看到宋教授,笑了起来,:“JACK,来了。”
 
“嗯,这是我太太,CINDY。”宋教授指着岑玉说。
 
“啊,好年轻呢。”杜梅走出来打招呼。她摘下口罩,露出小小的脸蛋,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非常灵动。岑玉听宋教授讲她比自己大五,六岁,那也要快40岁了,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来来,”她和岑玉招招手,岑玉跟着进入治疗区,宋教授也要跟着,“没找你呢。”她伸手把他挡到外边。
 
“啊,还要瞒着我。”宋教授打着哈哈退回到外面的候诊室。
 
杜梅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岑玉,“恭喜你。”
 
岑玉赶紧说:“谢谢。”
 
她打开盒子一看,是一个别致的胸针,感觉自己和她也不是很熟,觉得不能收下,就要退回给她。
 
杜梅伸手挡住,“JACK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我听JACK说,你的脾气非常好,而他脾气不太好,你要多担待。以后,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讲,我会去说他的。”
 
她像是宋教授的家人一样作交代,岑玉忽然就有一种亲切感。
 
等轮到宋教授扎针时,岑玉没有什么事,杜梅就说:“还有50多分钟,你可以到旁边的店看看。”
 
岑玉出来,看到一间二手服装店。里面大都是年轻人的时装。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位像是他们女儿的芳龄少女在挑衣服。那位太太也在拿着衣服往身上比,先生就毫不客气的说:“那个不适合你,你太胖了。”
 
那位太太好不气馁的反驳:“那我看看还不行嘛。”
 
岑玉听到就觉得好笑。马上觉得自己可能也不太适合这里的衣服。无聊的转了几圈,看看快到点了,她就回到了诊所。
 
宋教授还没有出来,TRACY就让她进到扎针的屋里,看到宋教授面朝下趴在那种按摩床上,光着上身,腰带松开,裤子也往下退了一些。针已经拔下来了,杜梅正在给他放松,还低着头在宋教授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岑玉进门的时候,只听到吃吃的笑声。
 
“你回来了。”杜梅对着岑玉说,然后拍了一下宋教授的后背,“好了。”
 
宋教授坐起来,对着岑玉笑了笑:“你看,杜梅拿到德州的牙医执照,准备把这里转成牙医诊所,怎么样?”
 
“很好啊。”岑玉心不在焉的说。
 
往回开的路上,岑玉脑子里还是杜梅和宋教授的亲热的画面,她就不做声。回头看一眼宋教授,他可能刚刚扎完针,还在恢复,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岑玉不想做那种随便猜疑的女人,所以,她也不想去质问什么,但是,也没有什么心情提起话题。两人默默的回到家。
 
又过了一个星期,宋教授没有提出要岑玉陪着去扎针,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自己去。
 
这一天,周末,岑玉正在看电视,听见宋教授在卧室叫她,“CINDY”
 
“哎,什么事?”
 
“过来一下。”
 
岑玉进入卧室,看到宋教授趴在床上,床头上放着一些针灸的针头,药棉和酒精。
 
“你在干嘛?”
 
“哎,你来帮我把针扎上,我这样(趴着)扎不太准,但是可以自己转针。”
 
 “我哪里会?”岑玉最不喜欢做医生的工作了,也不喜欢去医院。可能,小的时候身体不好,经常要去医院打针,验血,岑玉看到就发怵。高中毕业,与她成绩差不多的好多同学都去学医了,可是她想都没想。她的父母也是很开通,没有硬逼她去学那个更有油水的工作。
 
“没有关系,你先用手帮我按一下,确定地点,然后,你就用这个管,对着那个点,用针对着扎就行了。”宋教授坐起来,为她做着示范。
 
他说的轻松,可是岑玉却胆战心惊,她怕万一扎到骨头,扎到血管怎么办?好不容易把针扎完,她已经是浑身大汗,身体发虚,手脚发软。
 
最后,她好奇的问:“你怎么自己扎起来了?不找杜梅了?”
 
“怕你不高兴啊。”
 
“我怎么不高兴了?你还是去找她吧,身体重要,我哪有那么多事。”听到宋教授这么说,岑玉心里挺高兴,但是,她不想宋教授为了自己这些小心思影响身体,赶紧劝起来。
 
“没关系,杜梅的诊所要转做牙医,我也不能经常找她帮忙了。你若是不喜欢,我还可以找老江帮助我,他的技术不怎么样,但是,总好过没有。”
 
杜梅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最后,她和未婚夫互相妥协,商议好,竞选募资和婚礼同时举行,但是要分开在不同地点。岑玉和宋教授与他们最亲近的朋友一起,一天要同时赶两个地方。
 
岑玉像许多刚刚学会开车的人一样,有机会就要自己开。所以,岑玉开着车,宋教授在旁边指导大方向,跟着杜梅和Ozio的车,从募资的地方开往婚礼的场所。
 
前面的车开的非常快,岑玉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她低头一看,已经80Mile了。心里一紧张,速度就慢了下来。结果,前面的车也慢下来,还直打闪灯。宋教授就说:“它是让你跟上,你。。行吗?要不要我来?”
 
岑玉可不想让他看不起,就加快了速度。很快,汽车下了高速,前面的车丝毫不减速,岑玉只好紧紧的跟在后面。
 
忽然,宋教授说:“快慢下来,警车在后面。”
 
岑玉急忙看向后视镜,闪着灯的警车紧跟在他们后面。她一下子就傻了,这是第一次被警察追,不知如何是好。
 
宋教授安慰她,“没关系,把车慢慢的停到马路旁边。然后,坐着不要动,一会儿,他就会过来。”
 
她停下车,紧张的问:“那一会儿,怎么办哪?啊?”
 
宋教授微笑着看着她,说:“没关系,在美国生活时间长了,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动,一会儿,他会过来,照着他说的做就是了。”
 
有了宋教授在旁边,她紧张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警察过来了,敲敲他们车的窗户,岑玉把车窗摇下。
 
“驾照,保险。”
 
岑玉一一递上,宋教授帮她递上了她的学生证。
 
“你知道你们开的速度吗?”警察严肃的问。
 
本着少说少惹火的原则,岑玉摇摇头,不做声。
 
“你知道,你们已经超过70Mile了。这里限速只有50Mile。你们超过20Mile,我都可以抓你们了(PUT YOU IN JAIL)。”
 
一听说要被抓起来,岑玉急了:“我们不认识路,是要跟随前面的那辆车的。”
 
她指指前面的车。Ozio的车没有开远,而是停在前面几百英尺的地方,闪着灯。那辆高大的Chevrolet Suburban上贴满了议员竞选的标语。
 
警察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去查看岑玉的各种执照。
 
“你还是学生?刚刚拿到的驾照?”
 
 岑玉点点头,看着警察。宋教授说过,她那种无辜的表情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拒绝的。
 
警察刚想说什么,他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说:“我今天有事,要马上离开。没有时间了,这次给你们一个WARNING,你们以后不能开这么快了,非常危险!”
 
宋教授这时才接话:“谢谢。”
 
到了杜梅的婚礼,双方的家长都在,是一个非常传统的西式婚礼。看着杜梅和Ozio交换戒指,并且相互Kiss 的时候,宋教授轻轻的拍拍岑玉的胳膊,低头在她耳边说:“这下放心了吧?”
 
“放心什么?”
 
“没有人和你竞争了。”
 
“讨厌。”岑玉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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