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青春（32）喜筵

杨浩被王剑拖着坐上了回去的汽车，说是拖着，其实不用任何蛮力，因为杨浩浑身是软的。他就像一团泥，被现实捏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他就像一汪水，被装在罐子里，可以成为任何容器的形状，可以被随意倾洒，随意倾倒，因为他自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一路上杨浩呆呆地没有说一句话，从随心打电话告诉他她要和小眼镜结婚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变老，他的青春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流逝，直到现在，看见他心爱的人披上婚纱的美丽的容颜，他就知道，他的青春随着那披着婚纱的新娘消失殆尽了。

他的脑海里一直残存着随心的影子，穿婚纱的影子，一个女子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结婚穿嫁衣的时刻，可是随心的眼里是没有光彩的，黯淡的；随心的心里没有花，只有被剪碎的玫瑰花瓣，那玫瑰花瓣碎碎的洒了一地，洒到大海里，延续到他的心里，那玫瑰花流出的泪，晶莹剔透，却象酒一样的血红，让他痛苦。她哭泣的心，如同三月里的雨，淅淅沥沥一直不止。他在这雨中与那碎了一地的玫瑰望着带血的残阳相拥，至天黑，至整个世界被黑暗淹没！从此，他的世界里不再有太阳。

他看似活着，其实是不是已经死了？

回到了宿舍，杨浩一下就倒在床上，蜷缩在床角，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那里不住地颤抖着。随心，随心，他想起了随心在旅馆里眼中那野性和执拗的光，她是在决定嫁给小眼镜以前非要把自己守候多年的宝贵的贞洁交给他的，她让他的心疼，直到疼死：随心，随心，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喊着，直喊到他的心碎了一地，泪却已干涸。

他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其实，他的天花板便是王剑的上铺。就是这样一个狭小的天地，也依旧打不断他盲目的遐想。

时间虽匆忙，戚家二少爷的婚礼也不会草草了事----该有的一样不少，常人家没有的他们也有。这戚家的钱，砸出去那是掷地有声。偌大的宾馆，因为宾朋满座，变得车水马龙。

“结婚仪式现在开始！”有人在这六十张餐桌，六百个谈笑风生的人群中高喊。教堂里是西式的婚礼，人群略有拘束，现在返回了中式婚礼，司仪也变得无拘无束起来。

喧嚣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人们的目光团聚在新郎新娘身上。随心的心中猛地一颤，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中如何扮演新娘这个新的角色。

“给公公婆婆敬茶！”

这时随心已脱下婚纱，换成了旗袍，下巴尖尖，两肩宽宽，腰而细细，把那旗袍衬得袅袅婷婷，曲线毕露，她根据司仪的要求端起一杯茶，先递给这戚家之主----她的公公。

公公笑眯眯地说，“递给婆婆吧，女士优先！”

随心想这公公还真明理，于是依着他把茶递给婆婆，“妈妈您请！”

婆婆乐得接了过来，“这么漂亮温良的好媳妇，妈喜欢！”随即递了一个红包过来，随心接过，里面鼓鼓的。

这时随心又递了茶给公公，“爸爸您请喝茶！”

公公接过，立即喝了一口，风趣地说，“儿媳妇的茶是真好喝！”满屋子的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公公又递给一个厚厚的红包，随心接过谢过。她原以为教堂里的那一幕会影响二老的心情，会让他们之间很尴尬，但是看上去似乎还没有，看来这公公婆婆要么是不难处，要么是大人大量，要么是暗藏城府，要么是胸有成竹。

“新娘子讲讲恋爱史！”有人起哄。

随心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她嫁小眼镜救爸爸的事怎么可能讲出去？

“别难为我老婆，她害羞，让我给你们讲一讲，听好了！这可是一个长长的故事！我和随心是同桌，我上高一的第一天起，从我看到她的那一天起就喜欢上了她。完了！”

“完了？还说是长长的故事呢？”人群说笑着起哄。

“同桌的你，同桌的你，明白了？明白了？啊？”小眼镜笑着说。

“哦，明白了明白了！喝酒喝酒！”小眼镜的铁哥们儿伴郎小张及时出来解了围。

又有人说，“来来来，戚太太，敬您一杯酒吧。”这恋爱史就算糊弄过去了。

随心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是呀，真的成了戚太太了，没有回头路了，于是文静地接过酒杯要喝，“给我！”小眼镜轻轻地说了一声，一把把酒杯接了过去，递给了身旁的小张。

这时新郎的哥哥戚慕华摇晃着走了上来，一脸醉醺醺的样子，一把拉住随心的手，“随。。。心，跟你哥也喝杯酒吧。”

“哥哥的酒，自然要喝。”随心把手抽了回来，温文尔雅地说道，小眼镜也笑了笑。

没想到戚慕华挽起了随心的胳膊，随心被迫和他喝了个交杯酒。有人拍着手起哄，反正婚礼上嘛，闹闹新娘也不出格儿的，可是小眼镜和随心都很尴尬，小眼镜本能地握紧拳头，恨不得跟他哥砸过去，小张赶紧把戚慕华拉开，放他回到座位上。

“你哥跟你不一样！”随心小声嘟着嘴说。

“别理他，就当没发生过！”小眼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随心没说错，他这个哥真得跟他很不一样。

戚总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大儿子，“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戚太太拉了拉他的胳膊，“别生气，他不是喝多了吗？”

“但愿他是真的喝多了！”戚总说，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了解的。

这一桌子一桌子敬酒，敬得随心有点儿头晕，她对着小眼镜的耳朵说，“我去上个厕所。”

“厕所当然可以上，可是，小影呢？”小眼镜四处望去，漂亮的小影被一群男人围住，“这是什么规矩？连伴娘也闹！”小眼镜准备去拉小影。

“没关系，我自己去。”随心说着朝厕所走了过去，小眼镜不放心，跟了几步，听见有人喊他，又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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