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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雇记

(2010-12-20 11:10:54) 下一个
阿布扎比2009

"什么,又要给她代课?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洛伊丝尽管声音不大,脸上带着微笑,但显然心里十分不满,"她到底在做什么呢,老不能上班?"她指的是维维安,洛伊丝的课表和老维的互补,所以老被排上给老维代课.
"怎么,你们不知道啊?她的合同被终止了!"布来恩的耳朵就象高度灵敏的天线,收到了信号就迅速凑了过来.要不是四十岁的年纪摆在那儿,整个就是一个小灵通.布来恩来这儿三年有半了,各个关节都打得很通,对我们这些新来的女士们很照顾,经常给支支招,指点一下迷津.
"她被开除了?真的?为什么?"这下,周围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目光聚在布来恩脸上,希望他能再多发布些新闻.
"详情不知.我猜想她大概对学生说了粗暴的话,学生把她告了,导致合同立即终止."布来恩平静地发布完新闻,停了片刻,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扬扬眉毛,耸耸肩膀,然后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回到座位坐下.
 
太令人震惊了!这个加拿大人老维是比我还要新的新老师,新学期刚开始的头两周,收到好几个email,说有一个叫维维安的老师,因无法预料的原因,要拖延报到时间,由此引起的课表频频变更,大家都要多多担待.还没来呢,就已经知名了.第一次见到老维,是开会,她大概人有五六十的年纪,灰白的短发,块头挺大,说话斩钉截铁,告诉我她在沙特阿拉伯某所大学有多年教学经验,那里学生难对付得很,要有毅然决然的手段和策略.总之,老维给人的感觉是阅历丰富,性格刚强,办事说话不拖泥带水.在我和她有限的交往中,有一次她向我抱怨,"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到任,他们就给了我最差的一个班,这些学生真是无可就药!"这话说得我心里暗暗内疚,因为派给我的一班二班据说是最强的两个班.我哼哈应付两句就汗颜地走开了.又过了两天,看见学院公关部在采访老维,一个记者在提问,另一个手持专业尼康相机卡吃卡吃拍照.老维神采奕奕的照片很快就发表在今年第二期校刊上,配专访文章.这才是两周前的事儿啊,上星期碰上她一两回,和她热情打招呼,还纳闷为什么她突然间变得内向腼腆起来,原来是出事了…
 
沉默了几秒钟后,善良的琼用柔弱的嗓音抗议到,"这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说开除就开除,连给个悔改的机会都没有,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呀…"
"你刚来,不知道,要是学生告到学校内部,也许还没事,要是告到外部,传到什么大人物那里,就不可挽回了."布来恩头也没回地说.他耳朵还真灵,背着身还能把琼弱弱的嗓音听得真真的.大家这下都不言语了,看看老维,想想自己,可能都有点岌岌可危的感觉.
 
又过了两天,头儿给我发email,让我下午给老维的班代一节课,最好是写作.我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象老维那么有经验的都因为她们而解雇,我必须多加小心.一个小时下来,学生爱聊爱说,但远没有想象中的可怕,有一两个姑娘还问我,"您看着挺和善的,您来教我们好吗?"这话说得让我嗓子眼热热的.
 
回办公室的路上,在楼道里撞上了吉奈特,我们头儿."课上得怎么样?"她急切地问,"还没等我回答就说,"姑娘们没提起她们最近的遭遇吧?"
"课上得还好,每人都给我写了封英文信,没人提起任何遭遇."我郑重其事地一一回答."吉奈特,"我用成熟的语调问到,"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吉奈特犹豫了片刻,四下环顾了一番,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重大违纪行为,老维提起裙子,给姑娘们亮相她的内裤!"
"什么?!!!"我真是哭笑不得,要不是吉奈特告诉我,我绝对不相信."我还以为她对学生说了粗鲁的话,这才…"
"粗鲁话更是家常便饭,但不至于解雇,但亮内裤,啧啧,她怎么想的,还以为她在保守的沙特呆过,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捺不住心跳,我急急回到办公室,想抢先给大家发布新闻.一见布来恩我就说,"老维被解雇是因为她…"
"…给学生看她的内裤."布来恩静静地答到.
"咦,你是怎么先知道的?"
布来恩没有回答,只说,"你告诉她们你是怎么知道的,要不然她们都不信我的话."
琼和索尼亚都在沉思,显然还是震惊中.琼说,"我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那样做,也许是学生故意问她,给她下套,不然她不会这么傻."
"就算学生问她,她也应该通过画图或查字典来解释,"索尼亚清醒地指出,"我在家里都不会这么做."
 
这个谜团终于在两周后解开了.教育系的老师雪尔有一天来看琼,突然说,"对了,你们听说有个加拿大女人被解雇了吗?"
"你才听说呀?消息太不灵通了."琼笑到.
"等等等等,"我对雪尔说,"谈谈你听到的经过."
"我听说她在给学生监考,有一个学生迟到,还没有带笔,她斥责学生,说’哪有来考试不带笔的’, 学生分辩说,’你并没有告诉我要带笔呀’,这加拿大女人生气了,说,’我还没告诉你穿裙子之前先穿内裤呢,你究竟穿不穿内裤啊?’学生问她,"什么是内裤?’,她掀起裙子当着全班的面亮出自己的内裤.’"
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这样的,终于真相大白了.奇怪的是,大家都不吭气了,不知该同情她还是责备她.
 
又过了一个星期,一天下午看到布来恩在收集空纸箱子,便问他为何收废品.布来恩说是要带回去给老维.他和老维同住一栋公寓,老维被限一个月内搬迁,需要纸箱子装书.大家一听都很佩服他侠义心肠.我和琼自告奋勇帮他把箱子抬到停车场,放入后备箱."向老维问好,"我们对布来恩说."一定一定,"布来恩回答,又加上一句,"她的眼睛一瞪起来还是挺吓人的,我可以想象学生是怎么怕她的."
 
第二天,布来恩见到我,说,"我昨天去按老维的门铃,给她纸箱子,老维来开门,只穿着一条睡裙,见了我,从左脚颠到右脚,右脚颠到左脚,一边还叫,’圣诞礼物!圣诞礼物!’,吓得我赶紧掉头,撒腿就跑."
"你晚上几点去敲人家门?"
"下午四点半."
我还在脑子里描绘这一好笑的图画,布来恩已经回座位坐下了,头也不回地说,"有些人,我怎么就是同情不起来呢."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声叹气,但不大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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