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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的一辈子 (八)

(2013-02-21 06:50:54) 下一个



换在今天,婆婆一定是个大买卖人。

在上海大干部家当奶妈的一年,她看到了江南小地方少见的瓜果奶糖。 婆婆揣上公公在街道小杂货店微薄的一点工资又去了上海, 去上海贩奶糖。

第一趟就尝到了甜头。孩子们吃上了能见到米的米汤。接着是第二趟,第三趟。饭桌上常能看到干饭了。

那个年代,挨饿是正常,是光荣。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不可能的。

婆婆家稍微的一点变化自然逃不脱政府的明察。派出所的干部们来没收了婆婆刚刚从上海贩回来的所有糖果,还有干部们认为所有不“干净”的粮食。

当人走投无路时, 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这种欲望会使人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婆婆哭求着借来一辆板车,带着9岁的大女儿和7岁的二女儿出去拉板车了。

那时,婆婆的儿子,我LG,4岁。大麻子奶奶唯一的一个宁可所有人不吃也要保住的孙子。

只要能抢到,婆婆什么都拉。拉煤渣,拉菜,拉泥巴。。。婆婆最希望的就是拉泥巴,因为钱多。

寒冬腊月,盛夏酷暑,矮小的婆婆在前面拖,瘦弱的女儿在后面推。从城南门到城北门,一车黄泥巴能挣到8毛钱。工地的汉子们看着心酸,就少上一些黄泥。卸下黄泥空车回去的时候,婆婆就让闺女坐板车上歇歇。从天亮到天黑,婆婆来回能拖5趟。4块钱啊!不是小数啊,那是救命钱!

婆婆去世的前两天,我和小叔叔,LG的弟弟,坐在婆婆的病床前, 小叔叔眼睛红红地告诉我,几个月前的一天,他从上海回老家看望妈妈,妈妈高兴,扶着腰,柱着拐棍要去给他弄吃的。喃喃道:“唉,老了,不中用了,那阵光我一天能拉5趟板车呢。”

我什么也说不出,我的视线模糊,越过病床上昏迷的婆婆, 我好像看到了泥泞的小道上,婆婆曲拱着腰,拖着板车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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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低头问心 回复 悄悄话 你婆婆真伟大,是我的榜样
applaud 回复 悄悄话 眼睛湿了,想起了我奶奶。中国社会普通人的艰辛,经常是更多的落在妇女身上。
haiyaow 回复 悄悄话 你写的非常感人非常真实,我外婆有类似的经历。
希望能快点写,我每天都查看。
多谢了。
fengxiang 回复 悄悄话 你的公公天天在忙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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