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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国度95-105

(2014-02-07 14:04:16) 下一个
第九十五章:5月06日B章
 
  秦菜只觉得胸口仿佛爆裂开来,那根棍子只要抽出来,她马上就会死。
 
  可那个稽查也没有力气了,或者说是顾不上她了——他感受到了那股冤孽的力量。秦菜看着他开始拼命抓挠自己的头和脸,车里那个稽查已经没有了生息,血还滴滴嗒嗒地落在她的血上和脖子上。
 
  一直到这时候,秦菜才真正相信这世上是真有天道的。
 
  它静静地记录着世间的善恶,并不论早晚,必将一一清算。
 
  这就是她逆天改命应受的惩罚吗?
 
  她躺着不敢动,那个稽查在路边呼号,周围的车辆本来就少,再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全都跑得跟飞机一样。
 
  他只能等死。
 
  秦菜也只能等死。
 
  曾经沙鹰揍她的时候,把她揍到过比这更惨烈的程度,但是那时候毕竟是别人的身体。而这一次,本体受到的伤害让意识更清晰,难道……要就这么死了吗?
 
  最后我居然死在秩序的人手上,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想哭,最后却也不过是回想这十七年的一幕幕。朱阳镇、师父,还有美得虚无的初恋,原来真的回不去了。
 
  她阖上眼睛,天眼之中,那个冤孽已经吞尽了另一个稽查的精气,它的能量越来越强了。
 
  秦菜静静地望它,它也在秦菜周围徘徊——那根蛇形的绳子,真的保护了秦菜。它一时之间突不开这层结界。
 
  它只有啃咬,一直不停不停地啃咬。
 
  那就是仇恨的力量,杀死秦菜,是它目前最想做的事。
 
  秦菜暂时还没感觉到它的啃咬对这层结界的用处,但就算有用又怎么样呢?她都快死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
 
  秦菜艰难地转过头,终于看见了他——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她努力开口:“大叔……我手机在你车上,帮我打个电话。”
 
  她给白芨打电话的时候,还没通手机就被后面的稽查撞丢了,这时候肯定在出租车上。
 
  出租车司机表情也有瞬间的惊恐,但很快他的目光看到了别的东西——那个稽查手上戴着一块镶钻金表。
 
  他想了一阵,终于小心翼翼地把表解下来——这是在郊区,桥上没有摄像头。他在车里又找了一阵,似乎搜刮了不少东西。
 
  秦菜心中苦笑,这个人也有趣,遇事的时候胆小如鼠,见利时胆大如斗。却也只得与之协商:“帮我打一个电话,我能给你很多钱。”
 
  出租车司机看过来,秦菜一咬牙:“一百万,我给你一百万。”
 
  那个司机当然心动了,他转了转眼珠:“我怎么相信你?”
 
  秦菜的身体已经是濒死的痛楚:“我……我包里有卡,可以先告诉你密码。”
 
  司机从她外套的口袋里果然找到了一张卡,秦菜不记得里面有多少钱,但是谈笑每个月按时存进她的卡里,她从来没动过,应该不少。
 
  司机听她把密码报了,然后他把秦菜从车里抱出来,放到自己出租车上。
 
  ——他不同意先打电话,要求先验证密码。他是见秦菜伤得这么严重,万一她要是死了,自己什么都捞不着不说,还会惹得一身臊。
 
  秦菜只有等,那股冤孽一直在她身边徘徊不散,不断啃噬着蛇形绳的结界。秦菜甚至觉得这结界也许真的能被它啃破。
 
  中间路过一家中国银行,司机进去输了密码,很快他出来。秦菜已经奄奄一息:“赶紧帮我打电话!”
 
  他只是再次开车:“干脆我把你送过去吧。”
 
  秦菜的意识开始迷糊,不多时,她只是觉得凉风迎面,睁眼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她被那个出租车司机搬到一座桥栏杆上,身上还捆着绳子。
 
  “你……”
 
  最后一句话还没问出来,她迎着江风坠落。
 
  秦菜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已经给他钱了啊!!
 
  她不知道的是,那张卡上有差不多八十万。而救她,救活了她有可能会反悔;要是死了,说不定还得背上罪名。出租车司机思前想后,当然是结果了她比较明智。
 
  冰冷的江水漫过口鼻,很快将她吞没。
 
  夜尚漫长。
 
  秦菜随波漂流。
 
  那段冤孽还在锲而不舍地啃着蛇形绳的结界。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夜晚,她被人抛尸江中,陪伴左右的只有秩序逮捕逃犯用的蛇形绳,和一段她自己制造的冤孽。
 
  窒息至死,只需要短短几分钟。
 
  死亡的感觉太强烈了,秦菜却不能解脱——蛇形绳缠绕着她的魂魄不能离体,她只有不断地持续那种痛苦。
 
  原来这就是冤孽成形的起源,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堕身炼狱,永受无间酷刑。
 
  身体没有知觉了,秦菜知道自己死了。
 
  她在江水中载沉载浮,因为冤孽一直不肯离开,周围没有任何活物胆敢靠近她的身体——或者说……尸体?
 
  魂魄虽然极度想要脱窍而去,但因为蛇形绳的禁锢而不能离体。
 
  秦菜迷糊中听见有人在向上头混报:“擦擦,三画沱江中下游,女尸名字:秦菜,死亡原因:溺水。因所行不善,横死。但现在身边有疑似忠犬之魄守护,无法勾魂,请求支援。”
 
  吞筮了几条人命的冤孽,凶恶得连阴差也不敢靠近。
 
  秦菜啼笑皆非——蠢货,你哪点看出它是忠犬之魂了!!它是想吃老子!!
 
  蛇形绳的力量,绝对不是无限制的。虽然秩序没有掺假,但是秦菜开始发现这座小型结界力量的减弱。那个冤孽里面涌动着死去的范诚、两名稽查,还有……她所设计的原力量。
 
  她必须自救,不然很快就会被那个冤孽吞噬,要是吞了自己之后它消散了还好,自己顶多也就魂飞魄散。要是它不散就惨了——自己会禁锢在它的怨念里,永生永世、一刻不停地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
 
  源源不断地将这种可怕的痛苦转化成它的能量,供它不消不散。
 
  怎么办?
 
  那个时候谈笑在看电视,沙鹰老是烦他,他不得已切了一盘水果才让他老实些。离秦菜出门快一个小时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一个短信。
 
  那对好看的眉毛就那么纠结在一起,沙鹰不由好奇:“什么短信,表情这么奇怪?”
 
  谈笑神色不解:“蓝愁在查询她银行卡上的余额。”
 
  上次秦菜的手机丢了之后,银行卡的预留电话便是留的谈笑的号码。任何时候银行卡的操作都会发到他手机上。
 
  沙鹰觉得好笑:“她查询自己卡上余额,不是很正常的事么,这有什么……”正说着话,他神色也严肃起来。
 
  谈笑望定他的眼睛:“她身上起码有六千七百多现金一直随身携带。这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查询银行卡的余额?”
 
  沙鹰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外冲,边跑边问:“哪个银行?!”
 
  谈笑报了银行,沙鹰已经出去提车了。他实在不放心,又给白芨打了电话,白芨那边确定秦菜还没到。
 
  而从秦菜出门开始算起,这时候她早就应该到了。
 
  沙鹰到了银行的时候,有银行的职员在等着了。白芨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银行星夜调取了监控,将查询人的照片发给了他。
 
  那个司机用帽子档着半边脸。沙鹰拿着照片,终于也无奈了——短时间里,去哪里找他?
 
  秦菜在水里,虽然她是个半桶水,但她也是一名玄术师。甚至比起街头那些大师们,她可能懂的还要深入一点儿。
 
  水中的阴气很重,所以传说中找替身的为什么都是水鬼出镜率比较高呢?就是因为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更容易保持魂魄不散。
 
  蛇形绳的力量开始递减,她开始默念静心咒,然后拼凑自己最舍不得死的理由——冤孽的存在,就是因为仇恨让它强大,甚至能够吞噬别的魂魄。
 
  如果自己的意念也足够强大,完全可以达到冤孽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与之抗衡。
 
  如果说是在以前,秦菜万万不敢作这样的设想,毕竟一个灵魂,哪里是你想不灭就不会灭的。但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并且理解了冤孽的存在。她开始知道这是可能的。
 
  周围有许多水鬼,妄想着找秦菜作替身。它们也在啃咬着蛇形绳的结界,那东西更弱不禁风了。
 
  秦菜心里揪成一团,她很紧张,真的很紧张。毕竟第一次作鬼,完全没有经验。而外面那东西,凭她现在的力量和一知半解的常识,恐怕真的对付不了!
 
  这就是天道为她安排的宿命吗?
 
  她不停地绝望,又不停地让自己心生希望。无论如何,不要死!
 
  而那天晚上,远在秩序总部的白河突然心口一阵剧痛,他顿时呼吸一滞。他身边吕凉薄察觉了,赶紧展臂扶住他。吕凉薄看不到白河的表情,只能轻声问:“先生?”
 
  白河深吸了几口气,右手轻轻压住胸口,也有些不明所以:“无事,走吧。”

第九十六章:5月08日A章

    天渐渐亮了,沱江的水却依然冰冷。

    桑骨泥人在听到秦菜出事之后,先是鼓了一阵掌:“活该,让她说话从来不算数!”

    谈笑这时候没空理它,也要出去找人。

    桑骨泥人命令旁边的一根长藤把谈笑捆起来,然后给黄瓜打电话。那根黄瓜不知道何方神圣,三分钟之后给了桑骨泥人一个经纬度坐标。==

    桑骨泥人把谈笑放开的时候,谈笑几欲落泪。桑骨泥人拍拍他的肩膀:“不用太感动,植物联盟,就是这么牛逼!”

    谈笑摸摸一脸一身的血珠子:“你刚才捆我的时候用的荆棘藤……”

    ……

    经纬度一直在变——秦菜在江里,随波漂流。

    沙鹰刚刚找到江中那个被怨气围殴的影子的时候,头皮都炸了。那江中黑压压、阴沉沉如灰色的雾般裹了一大团——全是江中水鬼阴魂。

    谁敢去救人?

    他脱下外套,挽起衬衣的袖口,左腕上缠着层层红线。这时候他用线头刺破肌肤,那红线汲血,随后如同蛇一样朝江水中游去。

    秦菜发现了!

    但这时候,她是群鬼等待已久的盛宴。谁敢搭救?

    那根红线游过来的时候,蛇形绳的结界力量突然加强了。那群啃咬的水鬼也不是笨蛋,眼看成功在即,突然有人破坏,它们立刻发现了这根红线。秦菜用力扯住那根红线,将它掐断。

    沙鹰本想借力将她拉过来,这下子却落了空。秦菜的手掐断红线的时候被水鬼啃得血肉模糊。只是也不觉得痛,她随手拎住一个水鬼,也许是结界脆弱的缘故,竟然拖了进来。她张嘴咬了一口——总不能就你们咬我吧?

    老子咬一只够本!!

    一个水鬼要对付她还是不可能,这时候被抓住这只正在拼命扭动。秦菜发现自己的嘴已经张开了,但身体上好像又没有张开。

    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小时候早上不想起床,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明明起床了,已经在洗脸刷牙了——结果醒来时自己还在床上的错觉。

    但是那只水鬼确实是被她咬缺了一块。

    秦菜三下五除二把它啃萝卜一样啃了,然后又伸手抓了一只。就这么抱着多啃一只赚一只的想法一直啃下去。

    沙鹰还在想办法,谈笑和桑骨泥人赶了过来。不多时,白芨也赶了过来。

    岸上几个人望着江中心那团灰色的雾气,俱都吃惊不已。桑骨泥人更是一蹦三尺高:“我擦!!这水里死过多少东西啊,天呐,里面还有牛羊!!”

    白芨在岸上看了一阵,突然出声:“她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了。”

    雾气越来越浓,没有人能看见中心的秦菜。旁边有只渡轮经过,无浪自沉。像是遇到食人鱼,渡轮上的人片刻之后就没了声响。

    那群水鬼已经疯了,只有那个冤孽还执着于仇恨,一心想着秦菜。

    秦菜已经不知道啃了多少只鬼了,肚子越来越饿,那些东西不知道去了哪里。江岸上,沙鹰在看白芨:“要放弃吗?”

    谈笑顿时色变:“沙鹰!”

    沙鹰一眼也不看他:“白先生神通惊世都救不了的人,我们能怎么办?”

    白芨冷哂:“什么时候对我也敢用激将法了?”

    沙鹰没再说话,白芨却将桑骨泥人拎了出来。桑骨泥人不是他的对手,当下乱跳:“干什么干什么?不要乱摸,小心绯闻啊!!”

    ==

    白芨脸色发黑:“当初一动不动快递公司给过蓝愁两张快递抵用券,对不对?”

    桑骨泥人倒也还记得这事:“干嘛?”

    白芨目光如针:“你马上联系黄瓜,告诉他第一张抵用券——把江中心的人快递回天庐湾别墅区行天雅阁负一楼。”

    行天雅阁正是通阳子那栋别墅。

    好办法!!桑骨泥人跳将起来:“你还真是阴险哎,连条黄瓜都要算计!!”

    白芨毫不理会:“速度!”

    桑骨泥人开始打电话;“我不知道这招行不行啊,先看看。”

    电话接通了,桑骨泥人把事情的原尾告诉了黄瓜,那边似乎思考了很久。桑骨泥人捂着手机跟白芨说话——它也看得出来这儿谁主事:“黄老弟说他尽量想办法。”

    白芨也在望着江心:“我会引开这群水鬼,但是时间不可能太久,务必要快。”

    电话那头,黄瓜似乎听见了:“我尽量。”

    然后白芨转身折了一根芦苇杆,随手丢进江里。他踏足其上,先借桃木之力催动体内真阳,然后念动金光护体神咒,顿时阳气大盛。

    那些水鬼很快发现了他。如果是以往,它们肯定躲都躲不及,这时候啃红了眼,却煞气大炽!

    白芨在它们周围绕了一圈,那杆芦苇如有灵识,破水前行。水鬼们只过来几只,而且不敢靠近。白芨划破手腕,血珠滴在江水里。

    这下子很快把所有的水鬼都吸引了过来。江风猎猎吹起他黑色的薄衣,他胸前银色镶钻的盘蛇链坠似乎感觉到强烈的邪气,跃跃欲试。他很快进入灰色浓雾中,淡淡的光晕缭绕,如同天阙来客。

    谈笑在看那根芦苇:“他的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沙鹰在看那根芦苇:“人间的判官长,岂是儿戏?”

    桑骨泥人也在看那根芦苇:“往水里乱丢垃圾,太不道德了吧!!”

    ……==

    白芨围着秦菜绕了一圈,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秦菜的状况,真的不容乐观。秦菜正啃得起劲呢,突然发现身边就只有那个冤孽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冤孽已经咬上了她的胳膊。秦菜的血肉刺激了它,它在阴气中现出了本相。

    为了让冤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秦菜是用的动物的生魂。动物思想纯净,惧怕也少,其主魂非常适合用来制作冤孽。只是冤孽这东西一般玄术师都不会考虑。

    一则不能控制,它每伤一个人,力量就会增强一分,早晚会有一天无法控制。二是每一个冤孽,最恨的就是自己的主人。这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秦菜正要跟它拼了,突然水底一阵翻滚——一团水草缠上了她。越绕越紧。最后这团水草将她拖入深深江底,裹成了一个草球。

    那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草球,连秦菜的一根头发都看不出来。

    然后秦菜就觉得自己正在以雷霆万钧之势借水而行,完全无法形容那种速度,估计也就是从一数到十,她突然被一段根须拖进了土里。这尼玛的!!她被包裹得十分严实,这时候也看不见外面。

    耳边连风声都没有,许久之后,不知道换了多少条根须,她几条树根拱出了地面,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水草裹得太严。

    江面上,白芨一个人引着一片灰色的雾,那团雾渐渐将他包围在中间。沙鹰目不转睛地看他——这时候如果他无飞天遁地之能,必死。

    泱泱沱江,里面沉浮着多少阴灵,那是不可想象的。但见江水之中,一声锵然清啸,白芨身边腾起一道蛟影!

    沙鹰目光凝结:“是……他的法宝?”

    谈笑目瞪口呆——尼玛,这玩意儿还真有啊!!

    桑骨泥人倒还有些见识:“这法宝都快修成器灵了。”

    但凡兵器都是死物居多,但古往今来宝物皆有灵性,内中不乏有能随主人修炼成精的。白芨法宝一出,水中亡灵俱惊。

    白芨就是等待这一刻,迅速腾身而起,以蛟龙之气荡开众水鬼,以一苇破水,回到江岸。

    就在这时候,桑骨泥人接到电话:“黄老弟说,货物到了,谁签收?”

    怕惊动秩序的人,江岸边不可久留。白芨只是布阵将那团冤孽困在江心,无数的水鬼涌过去,泄恨似地撕咬它。一时之间只闻阴风惨惨,群鬼呼号。

    场面虽然百年难得一见,但是连谈笑都没心思看。

    几个人匆匆赶回天庐湾别墅,秦菜的房间里隐隐透出灯光。谈笑先一步冲上去敲门,才敲了一下,里面秦菜的声音就沙哑地传了出来:“谈笑吗?”

    谈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白芨声音冰冷:“开门。”

    谈笑去拿了钥匙,不一会儿门开了。

    秦菜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医药箱就放在床上。她正坐在床边缠右手,身上零星伤口不计其数。

    抬头望着门口几个人,她笑容苍白:“谢谢救命之恩,改天请你们吃饭。”

    谈笑还是不大放心,毕竟刚才那种情形太恐怖:“你没事吧?”

    秦菜低头把手上的伤口也包好,白芨大步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探她的脉博,然后他转头道:“都出去,顺手关门。”

    沙鹰和谈笑退出房间,把门带上。白芨低头解开秦菜胸口的纱巾,胸口凹下去一大块,心脏都成煎饼了。

    秦菜把心脏已经清理出来,这时候伤口更加狰狞。

    白芨蹲在她面前,两个人相对无话。又过了许久,白芨突然开口:“你想不想活?”

    秦菜直视他:“我还能活?”

    白芨把纱布重新给她缠好:“能,有个东西能够代替心脏,并且滋养你的身体。”

    说真的,秦菜不大相信,所以她只是苦笑:“那一定不便宜,希望我买得起。”

    白芨神色郑重:“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想必不会吝啬。”

    秦菜这才略微感兴趣:“什么东西?”

    白芨将纱布替她缠回去:“玄门中人术法有所成的时候,能够修成异眼。异眼能观万物,是窥探仙途的第一步。玄术师人人求之若渴的至宝。”

    秦菜更无奈的,她的肌肤这个时候白得透明,整个人显得水晶般易碎:“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芨望定她,神色严肃:“有一个人身上恰好有这东西,若他肯给你,你就能不死。”

    “谁?”

    “你师父,白河。”
第九十七章:5月09日A章

    秦菜一直到先前,都不觉得自己是真的死了。

    她的身体只是没有知觉而已。

    可是当后来,她的血脉凝结,身体僵冷之后,她才觉得可怕。默默地把这具身体放回负一楼,那里的地气会滋养它,让它不至于腐坏。

    她换了一具新的身体上来,沙鹰和谈笑在房间里等她。白芨已经走了。

    对于他刚才的提议,秦菜也只回复了一句话:“只要我还是个人,我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白芨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他也不屑多说。毕竟秦菜肉体的死活,于他而已意义不大。

    倒是谈笑很是担心,这时候他在秦菜床上坐下来:“也不用担心,只要回来了,以后总可以再想办法。”

    出乎意料的,秦菜反倒安慰他:“担心也没用,以后再说,先睡觉吧。”

    谈笑不知道再说什么,秦菜自顾自套了一件娃娃衫的睡衣。这时候沙鹰洗完澡过来,出到床上坐下来。秦菜只得叹气:“今晚……我一个人睡好不好?”

    谈笑皱眉:“蓝愁,在我眼里你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你不用……”

    秦菜打断他的话:“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下。”

    谈笑看了一眼沙鹰,沙鹰问了句:“只是静一下?”

    秦菜没有交谈的欲望,只是点了点头。沙鹰便示意谈笑出去,自己也去了隔壁房间睡。

    秦菜坐在镜子面前,里面映出一张陌生的美人脸。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以前在朱阳镇老家的时候,死人是件大事。不管哪家有人去世,总会办得风风光光。她现在死了,却连葬礼都不好办。

    她发了一阵呆,胡思乱想了半天。房门突然被推开,沙鹰走进来:“你静完了没有?”

    “……”秦菜抓起妆台上的香水珠盒子就砸过去。

    沙鹰接住,随手扔地上,然后走过去把秦菜打横一抱:“你现在不能一个人独处太久,我主动过来当电源适配器。”他恬不知耻,“幸好你没去白芨那儿,他当充电器肯定要收费。”

    秦菜被他放在床上,他脱了衣服上床,还低声道:“嘘,不要让谈笑听见。”

    ==

    秦菜趴在床上,沙鹰注定是不让她消停了:“看在今天是你的祭日,免费服务你两个小时怎么样?”

    秦菜真的想暴打他一顿:“你……”

    沙鹰朗笑一声,伸手抚摸这具身体的长发:“这发质不错,唔,脸也不错,皮肤很光滑。”秦菜不想理他,他却突然又说,“其实吧,我觉得白先生的提议不错。”

    秦菜浑身一僵:“你都听见了?”

    沙鹰咬咬她的耳朵:“嗯,我把耳朵贴门上了。”

    ==

    听他在一起黯然不起来,秦菜只有说话:“他是我师父。”

    沙鹰不明白:“可是异眼于他,只是更进一步的机遇,而对于你,却是用于救命。你比他更需要。”

    秦菜重复:“他是我师父,沙鹰,不管活着对我有多重要,不会比我师父对我更重要。”

    沙鹰也无奈了:“我只是担心,后面的压力,你不能承受。”

    秦菜没再继续问下去,其实不管是什么压力,只要还有灵识,就得承受,不是吗?

    她伏在沙鹰怀里,也不想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沙鹰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秦菜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里场景凌乱,有时候还在家里,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有时候在白河纸烛店,她像往常一样蹲在ufo面前发呆。有时候靠在吕凉薄怀里,听他讲那些艰涩难懂的书籍。

    第二天醒来时竟然有点头痛,沙鹰抬起她的下巴:“你好像脸色不太好。”

    秦菜冷哼:“我昨晚才死的!”

    沙鹰笑了一下——这个女孩,好像比他想象中坚强得多。

    秦菜站在窗前,迎着第一缕朝阳。那一天是十一月六日,她用眼线笔在墙上记下具体的日期时刻。明年的昨天,就是我的祭日了。

    感觉到沙鹰的目光,她转过头朝他微笑:“谢谢你们。”

    那天早上,谈笑给沙鹰做的早餐很糊弄。秦菜的身体死了,不需要进食了。一向挑剔的沙鹰却什么都没说,随手拿起两块面包片就要走。

    秦菜在后面跟上。沙鹰难免不解:“你……”

    秦菜换了上次那个被颜月容痛殴的身体:“你说的,帮我做几天集训。”

    沙鹰伸手摸摸她的头发,随后拥抱她。

    那一天,毫无意外地,秦菜又被颜月容痛殴了。

    只是前一天,沙鹰站在旁边看热闹,而今天,仿佛热闹在看他。

    在秦菜第二次被打得爬不起来的时候,他上前示意休息。颜月容对他还是不敢表现出不满。她是理论讲师,而沙鹰是主教官。算是她的上司。

    所以这时候她擦擦额上的汗珠,笑容甜美:“怎么,沙教官心疼了?”

    沙鹰将秦菜从地上抱起来,用矿泉水替她擦了一下脸:“我要离开一下,帮你充下电。训练五点半结束,我会过来带你回去。”

    秦菜被打得狼狈不堪,她用水漱了漱口:“好。”

    沙鹰将她抱回自己办公室,他的办公室连自己都很少去。这时候里面东西摆放倒还算整齐。他把秦菜放在沙发上,秦菜这具身体也是地气滋养的,不用进食,但可以喝水。纯净水,不用兑其他任何东西。

    沙鹰倒了一杯给她,就在沙发上揽着她看一本厚厚的实战资料。

    半个小时后,估计着差不多了。他丢开资料本:“我下午都不在,你只有四个小时时间,别玩太过。时间到了就回这里。”

    秦菜点头,沙鹰吻吻她的额头:“我发现我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秦菜指指脸上的淤伤:“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真特别,沙教官。”

    沙鹰挑了挑眉,看着她被揍得跟国宝一样,一时忍俊不禁,也笑出声来。

    下午训练场,两个小时。秦菜被颜月容打得不成人形,因为她趁颜月容不备,揍了颜月容一拳。

    颜月容是理论讲师,按理是不可能整天陪秦菜实战训练的。但她也跟秦菜较上了劲,两个人在训练场又打了半天。

    四个小时之后,秦菜就觉得阳气不够用了。她转身就往沙鹰办公室跑。颜月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到沙鹰办公室,才发现秦菜倒在地上,整个人异常地冰冷。

    颜月容把了把她的脉,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

    她还以为自己把人打死了,也是万分不解——身为一个讲师,即使是理论的,她也知道哪些地方是要害。怎么可能无端就死了呢?

    她也是活人,身上也有阳气。只是女人本体属阴,身上阳气没有男子充足。秦菜略略能够动弹。

    颜月容却丢开她——反正也不全是自己的责任,等沙鹰回来再说吧。

    她关门出去了,秦菜用力想爬到电话面前,结果只爬了一半,就又动不了了。这该死的!!

    她越来越冷,魂魄像是结了冰,每一刻都备受煎熬。而现在四周无人,她终于能够一个人悲伤了。偷偷地,悼念一下自己的死亡。

    谈笑和沙鹰已经帮了她太多,没理由还要陪着她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漫无止境地难过。

    白芨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他的表现非常直接,所以他走了。

    其实在这个世界里,谁也没有义务帮谁做什么。谈笑和沙鹰对她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她还能再要求什么?

    她只能躲起来难过。

    身体没有多少眼泪,她只觉得魂魄像被刀割一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齑粉。每一秒钟都变成酷刑。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手机一直在响,她听见了,偏偏一动也不能动。办公室的门开了,秦菜挣扎之间滚到了办公室的窗帘里面。外面的人进来,找了半天似乎没有发现,又出去了。

    沙鹰回到天庐湾别墅,才发现秦菜没回去。他赶紧又回了一趟办公室,那时候是晚上七点过了。

    他在办公室里他细搜寻,最后才发现被裹到落地窗帘里面的秦菜。

    他赶紧把秦菜抱起来:“可怜的……怎么躲到这里面来了。”

    秦菜浑身冷得像冰块,只有一双眼睛还能视物。

    沙鹰将她贴在怀里的时候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该死,怎么冷成这样。”

    秦菜说不出话,连发抖都感觉不到。

    她的脸色白得吓人,沙鹰抱了她一阵,突然解开自己衬衣的纽扣,将秦菜整个儿贴在胸口。秦菜的身体像是解冻的河水,贪婪地吸引着热量。

    沙鹰唇色开始发白:“这样不行呐小东西,我们换个你和我都喜欢的方式好不好?”

    秦菜无权抗议,他轻轻解掉秦菜的衣服。这具身体几乎到处都是伤痕,他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有点变态了。”

    秦菜一动也不能动,他的吻温柔地落在她脸颊。

    秦菜逐渐恢复了知觉,面前的景象让她腾地一下子红了脸。她上衣被退到了腰际,双峰紧贴着沙鹰的胸膛,沙鹰双手在她发际、裸-背上游走。

    “你……”她字字艰难,沙鹰早已忍不住:“帮我。”

    感觉到手所触及的东西,秦菜脸色绯红:“沙鹰!”

    沙鹰舒适地叹了一口气:“你可以选择用哪里帮我。”

    “下流。”秦菜舌头听话了一些,沙鹰马上就发觉了:“嗯?可以说话了啊。”

    秦菜立刻就闭了嘴,右手轻轻帮他套-弄。

    她体能正在恢复,而且技术又不好。沙鹰被逗了个欲-火中烧:“拜托,谈笑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教的,逊毙了!!”

    秦菜渐渐行动自如了,开始用力推搡他。沙鹰搂着秦菜的腰,拒绝半途而废。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秦菜一见,顿时尴尬的要命。来的正是白芨,他上下打量了秦菜一通,又看了一眼沙鹰,面色冰冷:“兴致不错嘛,沙鹰,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在办公室跟人鬼混!”

    沙鹰脸皮厚如城墙,没说话。白芨又看了秦菜一眼,估计他也觉得儿童不宜,转身出去了。

    秦菜挣开沙鹰,起身穿衣服:“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沙鹰倒在沙发上不起来:“顶多折腾我一下罢了。”

    第二天,守望者培训中心和三级判官对抗。沙鹰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回来。第三天,守望者培训中心和二级判官对抗,沙鹰一直到晚上两点才回来。第四天,守望者培训中心联合三级判官和一级判官对抗,沙鹰没回来。

    之后又过了三天,沙鹰终于回来了,刚刚进门,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谈笑大爽,往他鼻孔里插了两根葱,他也没醒。

第九十八章:5月09日B章

    凌晨四点多,秦菜还没醒呢,就听到谈笑房间里有声音。

    过去推门一看,见沙鹰把谈笑摁在床上,正狠命挠他胳膊窝。谈笑笑得不行:“沙沙沙……沙鹰,你混蛋!!”

    他就是不求饶,沙鹰又非要某人就“往他鼻子里插葱”一事道歉。

    秦菜懒得理他们俩,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她回了房间,却再也睡不着了。她穿衣去了负一楼,她的身体用特制的棺木停放在地气最足的地方。棺材是滑盖的,秦菜很轻易就打开了。

    里面的自己表情恬淡,倒好像在熟睡一样。

    秦菜心中黯然,将脸贴在自己脸上,突然她惊住了——有什么东西硌到了她的脸!她埋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自己竟然长出了獠牙!

    怎么会这样?!

    她忙打电话给白芨,那时候白芨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在肯定没睡,身边还隐约可以听见很古典的音乐。

    “师叔!我的身体放在地下室,长獠牙了!!”

    白芨语态冰冷:“解决办法我不是给你了吗?”

    秦菜急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师叔,其他身体都好好的,我的身体为什么会长獠牙呢?”

    白芨忍了许久:“因为你死了,你的身体要保存,又没有灵物滋养,长獠牙有什么奇怪的,过几天还长毛呢。”

    秦菜差点把手机掉地上:“你是说……我成僵尸了?”

    白芨冷哼:“差不多也就这意思。”

    秦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掉的电话,再次看一眼棺中的自己,她如置冰窖。

    她本来就是玄术师,体内灵气很重,死后又在阴气深重的江水里浸泡了大半夜。再加上临死时她吃了很多阴魂,这具身体现在没有了阳气,只有阴气。又受地气滋养,必要生成妖或者僵尸。

    如果是别人的身体,她肯定知道应该拖出去架荔枝柴烧掉。

    可这是自己的身体,她摸摸棺中熟悉的脸,一时悲从心来。

    我怎么就成了僵尸呢?

    一个僵尸,还怎么去赴那五年之约?

    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手机里,白芨居然没挂电话:“你以为这样就算是很可怕吗?如果它不成僵尸,你只能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腐烂,变成一棺蛆虫,那时候你岂不更惊恐?”

    秦菜从棺中坐起来,发觉自己的指甲和头发都长长了许多。她呆呆地坐在棺木里,不对啊,我怎么会自己变成僵尸了呢?

    师父,我该怎么办?

    手机那头,白芨居然还有耐性又说了一句话:“明天,带着你的身体过来见我。”

    秦菜不知道在棺材里坐了多久,沙鹰和谈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铺着明黄色绸缎的棺材里,黑发的长发铺了半棺。

    沙鹰走过去,静静地拥抱她。

    温暖的怀抱里,秦菜突然哭出声来:“沙鹰,我不要做僵尸啊!!”

    沙鹰心中倏然一痛,竟然不知如何回应她。秦菜哭了半天也没有多少眼泪,最后她自己歇住了。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秦菜就很少哭。

    秦老二的暴脾气,越哭只有打得越凶的。秦妈妈也是个农材妇人,过于繁重的家庭负担,磨去了她女性的温柔。对于孩子,她只需要他们吃饱穿暖,儿子以后能修房子娶媳妇,女儿能嫁个好人家。

    秦菜不记得哪次哭的时候有人哄过她。

    她看过几次村里烧僵尸,那个时候只觉得这些都是茹毛饮血的、最可怕的怪物。她还记得有一次,村长把一根烧红的钢钎□一座坟头,然后泼油焚烧的情景。

    那时候老远都可以听到坟包里发出的怪声。

    她抱着沙鹰结实的腰身,情绪倒是平静了下来:“沙鹰,你说如果真有天道,它干嘛要让我降生?”

    沙鹰抚摸她的肩头不说话,这世界有太多的困惑,人人都这样,生不知为何而生,死不知为何而死。漫漫一生,贵贱不由己、性别不能己,名姓不由己,疾病康健不由己。

    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这命中,真正又能有多少事能够完全遂了自己心愿?

    秦菜半宿枯坐,外面天亮了。

    黎明鸡叫时刻,是一天中阳气最旺的时候。这时候极阴至阳,所有的鬼魅都需要回去。

    秦菜放开他的腰,双手抱头坐在棺里:“你们做事去吧,我没事。”沙鹰和谈笑都不怎么相信,秦菜左手搂住谈笑,右手揽住沙鹰,“真的谢谢你们,我真没事,就学学怎么做僵尸。”

    沙鹰拍拍她的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不是一个僵尸在战斗。”

    谈笑一把拍开沙鹰的手,将秦菜的脸在自己脸颊贴了一贴:“没事的,以后我们找到和异眼差不多的宝物,兴许你还能活过来。”

    秦菜用力点头:“嗯。”

    两个人都走了,沙鹰是真的很忙。谈笑也得去通阳馆。秦菜在棺材里坐了很久,然后她起身往外走。如果师父知道她成了僵尸,会怎么办呢?

    救她?还是杀了她?

    她以后需要吸血为生吗?永远不可以接受阳气的冲击,所以要避开日光,呆在黑暗里。

    她按动电梯的楼层,电梯墙上印出影象模糊的自己。秦菜突然想,天道给自己这么多磨难,是不是想要告诉自己放弃?

    她缓步走出电梯,阳气越来越强烈。这不是她以往从沙鹰、谈笑他们身上汲取的阳气,而是更为剧烈的、带着毁灭一切阴邪的烈阳。她已经感觉到灼伤的痛楚,却依然脚步不停。

    如果这是结局,何必抵抗,就这么灭亡,原也并不困难。

    越来越热,手臂都快自燃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姓蓝的?你在干什么?”

    秦菜回过头就看到桑骨泥人,她微挑唇角,竟然露了个笑:“在看日出。”

    桑骨泥人一把攥住她,把她拖到阴影里,然后把周围的窗帘全都放下来:“你想自杀?”

    秦菜不说话,它突然问:“成了一个新的物种,你很难过,对吧?”

    黑暗能暂时掩盖心伤,秦菜站在原地,桑骨泥人拍拍她的肩:“那个时候,在恒实砖厂,当我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的时候,我也害怕得要死。”

    秦菜转头看它,从来没有想过一棵树的惶恐。桑骨泥人拉她坐在沙发上:“当时我想,完了,我变成什么了?以后怎么办?可是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秦菜心中升起一阵歉疚,她太忙了,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只觉得他是一只那么多年的妖怪啊,又有个神通广大的黄瓜兄弟,哪有事情可以难得到它?

    可是它只是一棵树啊,难道一个人适应僵尸的身份,会比一棵树适应一个人类社会还难吗?

    秦菜已经不需要呼吸,可是作人太久了,她还是习惯性吸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个僵尸。如果让我吸血,我能去吸人血吗?那时候我又怎么办?”

    桑骨泥人这时候已经学会了许多人类技能:“嘿,这个简单,问百度啊!!”

    说罢,他还真的去电脑上面登陆了自己的百度账号,然后发了个问题——我朋友变成僵尸了,大家说怎么办?

    要说这百度真特么的太强大了,不一会儿已经有人回复了他——赶紧种豌豆!!!

    ==

    晚上,沙鹰回来。秦菜钻进自己的身体,乔装打扮了一番,这才上车去往白芨家里。

    沙鹰这个人脸皮比谈笑厚得多,他是不会在小区外面等的。他直接就跟着秦菜去了白芨家里。

    白芨这次对秦菜的身体感兴趣得多了。他先仔细看了秦菜新长出来的牙齿,又端详了一阵秦菜的眼睛:“真是太奇妙了。”

    沙鹰坐在沙发上,这时候才回应:“这对她而言,明显不是件愉快的事,白先生。”

    白芨才不管呢:“沙鹰,明天开始你抽空教她格斗技能,判官人选除了黎明渊,让她也试试。”

    沙鹰收到,秦菜这才去厨房,先把两个男人的饭做好,然后钻进月苋体内,为她做瑜伽和美容。

    她有几天没过来,月苋的身体又不恢前一段时间的柔韧了,她只有慢慢适应。沙鹰边吃饭边向白芨汇报工作,白芨却明显心不在焉——他时不时望一眼在房间做瑜伽的秦菜。

    最后终于开口:“房间有奶。”

    秦菜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也可以吃点东西?

    她很积极地拿了花生奶出来,好几天没吃东西,虽然身体不饿,但长期作人,难免有一种精神上的饥饿感。

    她把吸管□去,一口气吸了小半罐奶,格外满足。转头再看一眼沙发上獠牙微露的自己,一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等她把月苋的瑜伽和美容做完,秦菜洗了脸、手就准备走。白芨却突然叫住她:“过来。”

    秦菜走进书房,见桌上摆着几道符,她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却完全没有作僵尸的觉悟:“这是什么符?”

    她伸出手去,符纸无火自燃。

    白芨把朱砂笔递给她:“自己画。”

    秦菜按照那图样描出来,却是可以触碰。白芨突然笑了——一只可以用符咒、玄术的僵尸。

    太牛逼了。

    他不由叮嘱了一句:“记得跟沙鹰学点拳脚功夫。”

    秦菜应了一声,一出门她就怒了——脑门上被沙鹰贴了张定身符。

    秦菜一动不能动,眼中怒火熊熊。沙鹰还优哉游哉:“哎,这下子就更像一只僵尸了!”

    “……沙鹰,”秦菜面色十分友好,“上次谈笑居然往你鼻孔里插葱,实在是太不对了。”

    沙鹰立刻冷哼:“当然了!!他什么意思啊,摆明了骂我装象嘛!”

    秦菜心里想的话没有说出来——早知道你这么没品,让他往你鼻孔里插俩鞭炮就好了……

第九十九章:5月10日A章

    当天晚上,从白芨家返回的时候,沙鹰突然作了一个提议:“白先生,秦菜的身体现在不能经常外出,免得引起秩序的人注意。您要真的感兴趣,不如也搬到天庐湾去住算了。谈笑那家伙也能顺便照看您的那个心肝宝贝。”

    他指指月苋的身体:“他做饭还是挺拿手的。”

    秦菜可不愿意,正要说话,想起自己师叔这个小心眼,还是算了。

    白芨想了一阵,突然点头:“这个提议不错。”

    秦菜就是一闭眼,完了。

    第二天,白芨正式搬进了天庐湾别墅。这里六层楼,加负一楼七层。住一个白芨完全没压力。

    他很快就在楼上选了个采光比较好的房间安置月苋。于是这栋楼里就有两个宝贝不能碰了。

    一个是秦菜肉体,另一个是月苋的身体。

    和师叔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秦菜觉得压力山大。惟一的好处,可能就是时间有了空余。

    而让三个男人都苦恼的事情也发生了——这样六目相对,谁也不好意思一亲芳泽啊。

    当着师叔的面,连谈笑和沙鹰都变得正经起来,谁也不敢碰秦菜。沙鹰懊恼不已,谈笑更是经常往他的咖啡里加辣椒粉。

    气氛实在是怪异,白天大家规规矩矩地吃饭,晚上各回自己房间睡觉。一切都回到了纯真年代。

    秦菜觉得师叔的气场就是强大,把家里的不正之风都给扫荡了个干净。哇哈哈哈哈!

    她的时间就是这么有了空余。==

    秦菜的日程表也就改变了,她每天会和沙鹰学点格斗技巧,然后和谈笑去通阳馆。处理完病人的器官源之后,回来给月苋美人做运动,再趁白芨不在,用月美人的身体偷吃点好吃的。

    最后用自己的身体学会怎样做一只合格的僵尸。

    这一天晚上,秦菜正在睡觉,突然作了一个梦,梦见她站在一栋大厦下面,楼上一个人突然落下来,砰地一声在她面前摔成了烂西瓜。

    秦菜大骂一声——草,这阴眼也太重口了吧,河蟹社会啊,这么血腥的镜头也不打个马赛克!!

    秦菜往旁边让让,这个世界分分钟都有人死,她只是想看看死的这家伙她认不认识。

    她从一堆尸块里找头,正低头找着,上面突然又掉下来一个人。秦菜闪身避开,这个人也摔成了另一个烂西瓜。

    这尼玛的,两条人命,秦菜仔细想了想,擦,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自己还不是死了,哪还管得了别人死不死?

    她正要走,突然上面又摔下来一个烂西瓜——这次这个她认识了,左力魁。

    这就是缘份,对于玄门中人来说,十分奇妙的东西。缘份不够的人就连阴眼里面也认不出是谁。

    秦菜看完大厦的门牌,怎么也醒不过来。她急了,这尼玛的!她随手找了个尸块,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当场吓醒。

    ==

    醒来之后,她二话不说,穿起自己的身体就往外跑。

    时候已经不早了,沙鹰这苦命的,肯定是要被当抓来当司机的。车一直到事发点,四周还十分安静。

    秦菜坐了电梯直到天台,当时她抬眼看了一下,人肯定是从天台扔下来的。

    沙鹰跟在秦菜身后,这时候十分不解:“干什么?”

    秦菜拉着他在水箱旁边躲起来:“等人。”

    沙鹰想不明白,那时候天已经很冷了,寒风呼呼地刮。秦菜倒是不觉得冷——她都变僵尸了。

    不一会儿,竟然真的有声音传来。沙鹰精神一振,这才看向楼梯口。不会儿就有一个人跑了上来,似乎见四下无路可逃,他竟然脱了外衣,咬破食指,在自己胸口上画符。

    沙鹰都看得有趣,歪着脑袋不说话。

    秦菜在看位置,果然没等多久,下面有几个警察就追了上来,还喊着放下武器,不要作无谓抵抗这些话。

    画符那个家伙正左脚猛力跺着地板,在秦菜怀疑他会把地板跺出一个大洞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变成了一种冷,像是秦菜上别的肉体的感觉。

    沙鹰皱了眉:“这家伙居然会请神。”

    天台中央的男人瞬间变得极为力大无穷,那种气势和先前已经判若两人。他迎着警察走过去,楼梯口又是一阵喊话,接着一阵枪响。

    秦菜不是不上去救人啊,但是冒着枪林弹雨,她也不敢上去啊。谁知道僵尸怕不怕子弹啊?

    几个警察果断不是对手,被人家跟摔小鸡仔似的。

    请神的男人果然拎了个警察往这边走,背上被打出许多枪孔。但是请神过程中身体刀枪不入,论结实程度,这时候他比秦菜凶猛得多。

    秦菜也有办法——她先用离魂咒离出这个人的主魂,然后用自己的主魂控制这个人,把警察叔叔先拎到安全地带放下来。

    警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和沙鹰两个人,这时候已经围过来。好在左力魁认识秦菜,这才控制其余人不许骚扰。秦菜画符送神,随后把男人的主魂放回去,这才张开眼睛。

    左力魁一见秦菜,先是惊喜,而后就想叹气:“你的手机啊,手机啊……”

    秦菜这才想起——上次临死前把手机落在出租车上,回来又给换了一个。==

    不过这时候她也管不着手机的事:“你小心一点,这家伙会请神。”

    听到请神两个字,其余人都咂了咂嘴——好家伙,难怪刚刚子弹打了好几梭,这货跟没事人一样。

    几个警察上前把男人铐起来,秦菜怕再出事,索性跟沙鹰讲:“他不像是个好人,干脆把他功法废了吧。”

    沙鹰无所谓地点点头,他微抬左手,一丝红色纤细如针的东西直刺对方眉心。男人惨叫一声,陡然昏迷。红针再度返回,缩回沙鹰腕间:“我破了他的识海,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

    警察叔叔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人还是有点敬畏,道了声谢,扭着疑犯就下了楼。左力魁神色严肃:“这回你的手机……不会再弄丢了吧?”

    秦菜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想啊?”

    沙鹰冷眼旁观——好家伙,还有潜藏在暗中的对手!!

    他不动声色地牵起秦菜的手,左力魁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不过倒也没别的表示,秦菜这样神通广大的本事,有个男朋友不稀奇。

    所以他还算淡定:“这次多谢帮忙了。”

    秦菜也没提救他命的事儿,反正人没事就好。

    三个人下得楼,刚刚要再走,秦菜突然喊住前面押着疑犯的警察:“站住!!”

    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回过头来,没过多久,就看见吹过的风全部成了血红色。

    秦菜这才记起什么:“这个人犯了什么事?”

    左力魁表情严肃:“涉嫌贩-毒。”

    秦菜觉得自己又2了,这回废了小的,会不会来只大的?!

    几个警察见识过了那个刀枪不入的玩意儿,这次一看秦菜这表情,不着痕迹地就退了回来。秦菜皱着眉头:“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后面,难道天道又发生了变化吗?”

    沙鹰也在看四周:“是瘴气。不知道会不会致人迷幻,大家小心。”

    几个警察反应还是快,立刻用衣袖捂住口鼻。

    鲜红的瘴气之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是个女人。

    她着无袖短裙,身材热辣丰腴,眉毛和眼影画得特别深,看上去透着一股妖气。秦菜立刻画了几道驱妖符和降魔符递给几个警察,旁边有沙鹰,她并不十分担心。

    女人先是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人,随后目光从几个人身上扫过,沙鹰却双手环胸,并不打算动手:“这好像是你的朋友?”

    他是想让秦菜试试身手。秦菜当时穿的一件长袖t衅衫,这时候她挽了衣袖:“我来就我来吧,帮我看着点他们。”

    她上前,女人伸爪过来。秦菜二话不说就给她来了个过肩摔,沙鹰在和左力魁闲聊:“你是她朋友?”

    左力魁点头,掏了一张名片给他:“左力魁,幸会。”

    沙鹰接过来看了一眼,他还咕哝:“一看就是个麻烦的人。你离我们家蓝愁远点,我可不想整天跑腿。”

    左力魁有点尴尬:“你是……?”

    沙鹰抖着腿,恬不知耻:“这么大半晚能够送她出来的,难不成是司机吗?”

    左力魁就明白了,不过他关心的点始终不一样:“你不去帮忙,她一个人行不行?”

    沙鹰还有留了份心注意着秦菜,不然她要真的受伤了,回去他不被谈笑烦死也要被白芨打死:“不许你关心她,我讨厌专门惹麻烦的人!!我的上司会更讨厌你这样的人,还有另一个肯定也不会喜欢你。”

    ==

    那个女人不是秦菜的对手,但她似乎会点法术,长嚎一声,周围的砖头垃圾什么的就往秦菜脑袋上砸。虽然这种情形在电影里非常普遍,但秦菜还是第一次见。

    她灵活地跳闪,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异常地敏捷。天呐,难道变成僵尸还有优惠吗?

    她很轻松地就跳到那个女人背后,照着她的背心就给了一拳。那一拳按道理也就是以前的力道,但是打在女人背心,她背心突然就凹下去了好大一块地方。

    秦菜大吃一惊,那女人吐出一口血,突然变成狰狞起来。她从后握住秦菜的手,猛力咬了一口。

    那一口牙有点像是啮齿类动物。秦菜心中一惊,手上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一脚踹开女人,拿回拳头一看,上面俩白色的牙印。擦,难道我拥有金刚不坏之身了?!

    她单膝半跪在地上,右手握拳,一拳砸下去。瓷砖碎片飞了一脸!擦,要不是脸的防御也加强了,这一拳非毁了自己的容不可。

    秦菜觉得这个真是太牛逼了,她居然变成金刚了!

    女人似乎在打量她,半晌突然开口了:“僵尸?明晚十二点,江明酒店,我家主人恭候大驾。”

    说罢,她转身疾跑,迅速消失在夜色里。旁边的绿化带里,一株万年青突然泛出青碧色的光,随后上面翻出一个东西。

    几个警察叔叔看得目瞪口呆,秦菜和沙鹰知道是一动不动快递公司,反倒不是很惊讶。

    但是秦菜一拿过那玩意儿,她就生气了——搞毛啊,打半天给老子一张房卡!这难道不应该是沙鹰这种色-魔才会干的事吗?

    她主人什么意思?

    不会是……约炮吧?


第一百章:5月12日A章

    第二天晚上,秦菜吃饱喝足,帮月苋美人把瑜伽和美容做了。沙鹰回来的时候她正好在和桑骨泥人练习格斗。

    沙鹰饶有兴趣地看了一阵,最后掏出个小盒子送她。秦菜接过来,拆开红色的丝带:“什么东西?”

    里面赫然躺了一条项链,秦菜开心得不得了:“沙鹰,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呃,应该说是第三份礼物。”

    链子是白金的,沙鹰给她戴在脖子上:“难道谈笑和白先生抢在我前面送了?”

    秦菜摇头:“不是,前两份都是红姐送的。”

    “……”沙鹰用力敲了一下她的头,“不戳我伤处你会死啊?!”

    秦菜捂着头,不免又有些好奇:“今天什么日子,好端端地为什么送我礼物?”

    沙鹰想了一下:“哦,你头七嘛,前几天本来想帮你挑礼物的,一直对抗,没时间。”

    “……”秦菜摸摸脖子上的项链,“这种日子送礼物,也就你想得出来了。”

    沙鹰揽着秦菜:“那是,他们哪有我想得周到,对吧?”

    秦菜懒得跟他扯:“来,陪我再练一会儿。”

    沙鹰立刻精神振奋:“蓝愁,我也要选一个。”

    秦菜不解:“选什么?”

    沙鹰很明确地暗示她:“选个比谈笑那个还漂亮的,其他的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胸一定要比他那个大……”

    “……”即使是作为一只僵尸,秦菜还是脸红了,“滚蛋!!”

    正被沙鹰缠得烦呢,白芨回来了。沙鹰立刻就规矩了,跟着秦菜玩了两个小时的格斗。

    秦菜开始发现这个身体的奇妙之处。

    好像别人的动作都变慢了,她可以很轻松地追上一只猫。沙鹰跟她打都有点吃力了,这还不是殊死搏斗。如果秦菜尽全力的话,恐怕胜负难料。

    对此沙鹰一直不平:“早知道我当年也死一次,苦练真没意思。”

    将近九点半,三个人都发现不对劲了——谈笑还没回来。谈笑不回来就没人做饭。秦菜是会做的,但是跟谈笑久了,她都习惯谈笑做饭了。再说了,她现在又不吃饭——都变僵尸。

    她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顿时就着急了——谈笑是个很谨慎细致的人,这时候不回来肯定会打招呼的。

    秦菜打了通阳馆的电话,里面似乎已经下班了,一直没人接。

    到最后连沙鹰都皱了眉头:“不会有什么事吧?”

    秦菜查到阿紫的电话,从阿紫一直问到三线其他组长和守望者,都称谈笑是正常外出,没有听说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秦菜急得不得了,正要打电话给左力魁帮忙寻人的时候,她的电话突然响了——谈笑打过来了。

    秦菜赶紧接起来,电话里谈笑的声音断断续续:“蓝愁,我在青年宫对面的城南公园……”

    秦菜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你受伤了?”

    谈笑咳嗽了几声:“……能过来找我么?”

    秦菜急匆匆地就往外走,沙鹰赶出去提车,也被唬了一跳:“怎么回事?”

    秦菜比他更想知道,但听谈笑那边似乎情况不好,她心急如焚:“你那里安全吗?要不要我先报警、叫救护车?”

    谈笑声音微弱:“不用,你先过来吧。”

    城南公园,离天庐湾足有四十分钟车程。

    沙鹰熟识路况,找了条红绿灯比较少的路,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秦菜一直没挂手机,城南公园这时候居然还没关门。

    秦菜一下车就发现异样——公园工作人员几乎都在。这个公园不算大,占地面积小,但是游乐设施还算齐全。但秦菜现在没功夫看这些:“谈笑,你到底在哪?!”

    按照电话里谈笑的指示,秦菜一直找了约有五六分钟。突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来,搂住了她的腰:“我在这里。”

    秦菜一颗心这才落了地,然后担心都化作了怒火:“谈笑,你没事装什么奄奄一息?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谈笑吻吻她的耳垂:“头七快乐。”

    秦菜都无语透了,一个二个的,庆祝头七!!亏了他们想得出来!

    谈笑拉着秦菜的手:“我费了好大劲才联系妥当,公园所有员工加班一晚,走,我们去玩。”

    当坐到摩天轮上的那一刻,说真的秦菜还是非常感动的:“谈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坐摩天轮!”

    谈笑亲自给她系安全扣:“我知道。”

    操作员正要转动摩天轮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谈笑当即就变了脸色,喃喃道:“失策,忘了你不会开车。过来肯定得让这个家伙送。”

    沙鹰走过来,二话不说在秦菜身后的位置上坐下来,扣保险扣:“谈笑,你太够意思了,居然不打算带上我!”

    谈笑冷哼:“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干嘛带上你?!”

    沙鹰立刻就回嘴:“我当然不是你儿子,不过我可以作你老子!”

    秦菜对这两个人是真没办法,索性懒得理他们。

    在一段音乐声中,摩天轮缓缓升空、世界在眼中旋转。秦菜深吸了一口气,心情突然变得莫名地好。

    不再受时间和次数的限制,摩天轮转了一遍又一遍,秦菜大声喊:“沙鹰、谈笑,你们说我这样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谈笑第一个笑了,沙鹰第二个:“要不要我帮你把保险扣解开?”

    公园里的游玩设置很多,谈笑牵着秦菜的左手,沙鹰便过来牵了秦菜的右手。三个人去公园的鬼屋转了一圈。里面的东西没什么新意,只是氛围还算是可以。

    这里规模小,本来没有工作人员扮鬼吓人。但谈笑和鬼屋负责人商谈了许久,终于感动了几个工作人员,时不时就戴着头套跳出来吓秦菜他们一回。

    秦菜有时候会被唬一跳,想想又叹气——要是这些工作人员知道她们正在试图惊吓的是一只僵尸,恐怕就难说是谁吓谁了。这世道……

    接下来还有水上步行球,秦菜钻进一个大球里,工作人员把球灌满空气,然后封闭气门塞,把球推到水上。

    秦菜觉得这个好玩,一直从湖东面把球滚到湖中央。中央察觉水下有个阴魂,顺手用符纸收了,准备哪天放庙里超度。

    谈笑和沙鹰坐在岸上的石凳上,看秦菜卖力地蹬着球:“她很开心。”

    谈笑冷哼:“你不出现她会更开心。”

    沙鹰挑眉:“信不信我把你扔湖里?”

    谈笑一下子就站起身避到一边,横眉怒目:“你敢!!”

    ……

    秦菜确实是放松了一把,她确实没来过这些地方。想不到第一次来居然是为了庆祝头七……

    唉。

    晚风吹送着食物和植物的香气,秦菜第一次觉得夜色撩人。谈笑和沙鹰合力把水上步行球从湖中央拖到岸边,秦菜几乎不消耗空气,这时候还在挣扎着往前爬:“你们让我多玩一会儿!!”

    谈笑把步行球的防水拉链拉开,沙鹰把秦菜拎出来:“他才不会这么好呢,肯定还有别的企图。”

    秦菜不由看向谈笑,谈笑凑近她:“我们……晚上,出去住好不好?”

    那暗示很明显,可秦菜还是觉得为难:“我没带别的身体。”

    谈笑早有准备:“我们回去拿。”

    沙鹰暗爽——我也要选一个!!==

    三个人玩了个痛快后,回到家里。

    秦菜觉得真是苦逼,守着六七层楼的别墅还要出去住宾馆。她正要去负一楼取身体,跟随一起下去的沙鹰突然想起什么事:“昨天江明酒店那张房卡呢?你不去赴约?”

    谈笑递了毛巾过来,秦菜擦擦脸上灰尘:“我给师叔了啊。我刚刚作僵尸,很多东西都不懂,对方一个喽罗就能看出我身份,我哪敢去?”

    沙鹰点头:“白先生的为人,居然肯为你跑一趟……等等,你把卡拿给白先生,怎么说的?”

    秦菜摊手:“我就直说了,我说‘师叔,给!’”

    沙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倒:“然后呢?”

    秦菜目光纯洁:“然后他看了看我,就接过去了啊。”

    沙鹰抚额:“你……谈笑,我有事出去先,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后天晚上都不回来了!!”

    秦菜莫名其妙,转头问谈笑:“他怎么了?”

    谈笑沉默半天:“世界末日要来了,他去避难了。”

    秦菜心情愉快:“哼,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师叔出马肯定轻松搞定。哪会有什么世界末日!”

    谈笑回房,居然也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我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后天晚上,也都不回来了。”

    秦菜不懂:“你要跟沙鹰私奔吗?”

    谈笑摸摸她的头:“你……唉,你保重。”

    然后他也走了。

第一百零一章:5月13日A章

    秦菜翻来覆去想不明白,又对着桑骨泥人打了一阵沙包,终于也累了,回房睡觉。

    睡到中途,突然卧室的灯亮了。秦菜还以为谈笑回来了,睁开模糊睡眼,却见白芨站在卧室门口。

    秦菜还是识趣,立刻就起床:“师叔,怎么样?”

    白芨将秦菜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一声冷笑:“好得很!”

    秦菜也察觉他表情不大对劲,只能跟着笑两声:“那是,师叔出马,一个顶俩。师叔没什么事我睡了。”

    她正要关门,白芨一把将她从身体里面攥了出来:“好得很!”他盯着手里秦菜轻飘飘的魂魄,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道,“我白芨自出道以来,还没有这么丢人过!!你、好得很!”

    秦菜一脸纯洁:“师、师叔,我觉得你还是先别冲动。如果我死了,美丽的月苋姐姐就没有保姆了!没人给她作美容、也没人给她做瑜伽了,她会很可怜的!!”

    白芨冷笑一声:“你倒是真是看得起你自己,居然敢戏弄我!”

    秦菜一头冷汗:“师叔,我哪敢戏弄你了?我一向是最尊敬您的,是吧?”

    白芨抓住秦菜往楼上走:“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秦菜忐忑不安:“师叔,你想做啥?”

    她原以来白芨要把她塞进月美人的身体里施暴,但是当到达白芨房间的时候,秦菜哭了。

    她的想法实在是太肤浅了,太没有创意了。白芨……用一根红绳子,把她的魂魄在天花板的吊灯上吊了一晚,还是倒着挂的!!

    秦菜头朝下死命挣扎,但完全没有用。而白芨,他只是看了会儿书,然后就熄灯睡着了。秦菜被倒吊得脑袋都快爆炸了。

    她喊了一夜,但是白芨何许人也,真正的铁石心肠。他完全不把秦菜的哀求放在眼里,睡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第二天,白芨一早就出门了。唯一还记得秦菜的动作,就是把窗帘拉上。==

    秦菜被当了一天一夜的灯饰,最后她终于服软了。晚上白芨居然十二点钟才回来,秦菜对他发嗲:“师叔,呜呜,师叔,人家想死你了!”

    这话倒是情真意切,全无半点虚假。

    而白芨只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哦?”

    秦菜尽量学习月美人的楚楚可怜,白芨喝了口啤酒:“好师侄,师叔也喜欢你。”

    秦菜大喜,还以为美人计终于奏效了:“师叔,那你快放了我呀师叔!”

    谁知道白芨紧跟着又说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师叔,就继续为师叔作灯饰吧。”

    秦菜泪流——师叔不要啊……

    第二晚,秦菜不叫了。她就那么任红线挂着,装死。

    开始白芨不为所动,后来睡到中途,终于他起身看了一下,用手指戳了戳。秦菜像个蚕蛹一样,一动不动。

    白芨似乎也觉得不对劲,把秦菜的魂魄给取了下来,解开红绳丢在水杯里。秦菜一落到杯子里,立马就跳出来跑了。

    白芨以为她要逃走,正要掐诀,秦菜火速奔进了月美人的身体里。然后她款款走过来:“我错了。”

    白芨目光变幻了一下,先前那种漠然终于稍稍淡了些:“哼!”

    秦菜走了几步,被吊了一天一夜,她站不稳。白芨伸手扶住她,目光几番变化,最后终于把她打横一抱,进到了房里。

    他正解着衬衣袖口的纽扣,秦菜内无实力外无援军,自然只有从他。

    白芨恶狠狠地覆身而上,狠狠地教训了秦菜一番。

    江明酒店约秦菜见面的是三画市一个黑帮,涉-黄涉-毒已经很久了,警方正在打击。但这个组织背后也有高人,每每利用邪术带毒藏-毒,警方也正在掌握资料。

    对于秦菜,这位高人本来是打着能收就收,不能收就除掉的心思。谁知道最后赴约的是白芨。他就算是有点本事,也不敢去掳白芨的虎须,当场就给惊了个魂不附体。

    而白芨一推开门就反应过来,他虽然内心早已恼羞成怒,外面还得应付。于是冷冷问了句:“你约我的人在这里见面?”

    对方虽然在黑帮被称为高人,但高人也怕比较。在白芨面前他就一软脚虾。当场就满脸堆笑,最后还准备了一份厚礼,恭恭敬敬地把白芨给送了出来。

    白芨教训完秦菜,觉得还不解恨,又教训了一遍。秦菜咬牙强忍,最后又被白芨“教训”了一番。白芨教训她教训得通体舒泰,揽她在怀里点了根烟。月美人青丝如珠如云,枕了他一肩。秦菜在他宽厚的胸膛上画圈圈:“师叔?”

    白芨吐了个烟圈:“说。”

    秦菜试探着跟他提要求:“我想要个法宝,沙鹰那样子的。你教我炼嘛。”

    白芨右手的指腹滑过她光滑的背,冷哼:“戏弄我,还敢要东西!”

    秦菜乖乖地蜷在他怀里,许久他终于掐了烟蒂:“乖乖地把判官测试通过了,我给你弄一个。”

    秦菜撇嘴:“你先帮我弄一个,我正好用在判官测试里啊!”

    白芨无动于衷:“自己凭本事。”

    秦菜一脸惊讶,又伸出纤细的长腿蹭了蹭白芨的腰:“我这也算是凭本事吧?”

    白芨:“……”

    这天夜里,秦菜就觉得气氛有点变化。以前白芨虽然经常“教训”在月美人身体里的她,但毕竟碍着她师侄的身份,在小辈面前,他还是比较克制。次数、时间和姿势什么的都比较单一。

    但这天晚上他似乎狼形毕现之后,就放开了。开始要求秦菜换着法子服伺。

    秦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撕下这层脸皮,所以就不要脸了吧。

    反正他折腾了秦菜一晚上,秦菜累得不行,闭眼就睡着了。

    睡不多时,她就觉得体内不对。

    她的魂魄并不能完全进入月美人的身体,现在可以进去三魂四魄。还有三魄仍然只能放在别处。

    以前一直没有什么,但是今天,似乎是白芨的狂野刺激了这具身体。秦菜睡到五点多钟时醒来,就发现体内有些许的骚动。如果是以前,这种细微的动静她绝难发现,但是现在,她对魂魄敏感无比。

    这一种细微的骚动,是体内有别的魂魄的征兆。

    她心中不安,只得再睡,以阴眼观察。而这一次观察,却也让她震惊不已——在月美人的身体里,有她的另外三个残魄。在今夜白芨的刺激下,这三个残魄开始苏醒了。

    其他的魂魄不知道能不能聚拢,秦菜心下犹豫。如果月美人真的苏醒了——自己也就能脱离白芨了。好处是自由,坏处是以前打下的感情基础全部白废了。

    怎么办?

    秦菜犹疑不定,一种方法,可以把月美人的残魄偷偷藏起来,延缓她的苏醒时间。但是月苋如今的魂魄本就不齐,残魄更是虚弱无比,一旦从体内再取出来,她根本就不可能再复活了。

    秦菜醒来后还在纠结,从师叔对她的感情来看,这似乎是真的不大好。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白芨肯定会想办法替她聚拢残魂。一旦她有了意识,自己就只能又回到起点了。

    一夜思考没有答案,第二天,白芨似乎也劳顿过度,没有那么早起床。

    十点半,床头电话想了,秦菜接起来之前白芨就说了句:“说我不在。”

    来电的过来是人间的判官,找白芨。秦菜按白芨教的话说了,那边显得很着急:“小姐,您知道判官长的其他联系方式吗?二爷的夫人旧疾突发,二爷正在四处找他。”

    秦菜看了白芨一眼,白芨眼睛都没睁,半睡半醒地念了一段咒语。秦菜照着重复给对方。对方记下来,突然又问了一句:“小姐,帮我再问一下您身边的男人,二爷夫人的小狗也一直呕吐不停。”

    “……”

    挂了电话,秦菜钻进被子里继续纠结——我是告诉师叔呢,还是干脆阻止她复活呢?她还没想出个结果来,白芨就揽过她又“教训”了一番。

    秦菜都怕了他了:“师叔,虽然我的确犯了错,但是你也犯不着教训我这么多次啊……”

    沙鹰和谈笑还真是言而有信,说三个晚上不回来,居然就真的三个晚上没回来。

    秦菜被白芨教育了个彻底,但总算也学到了点东西——白芨教了她不少东西。还给了她一本油符的符咒大全。

    秦菜有些日子没接触到这些东西了,白芨却也是有要求的:“判官测试,你要是这样都上不去,就等着死吧。”

    秦菜也分外发奋图强,她也想往上动一动,毕竟老是任着个线长,就像个靶子,秩序早晚会再找到她的。


第一百零二章:5月14日B章

    走廊的灯突然灭了,秦菜举着蜡烛一步一步地爬楼梯。

    昏暗的光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张脸,秦菜几乎滚落楼梯。那是月苋,真正的月苋。她目光温婉、仪态万方:“为什么想要杀死我?”

    秦菜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也想活着,像你一样活着。”

    秦菜站在原地,一直站到自己醒来。

    又是一场梦,然后秦菜明白,这不是将要发生的事,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于是那些纠结,都不再纠结了。为什么会想要杀死她?

    她不过也只是想要活着而已啊。

    第三天晚上,沙鹰和谈笑都回来了。师叔不说话,大家都不敢说什么,只是埋头吃饭。

    气氛正压抑,秦菜突然开口了:“师叔,月苋体内的残魄,似乎开始有意识了。”

    白芨猛然抬头,盯着秦菜看了三秒。随后他起身去了月苋的房间。

    他刚一进电梯,沙鹰就搁了筷子:“愚蠢!!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呆在他身边,日子太好过了?!”

    秦菜默默地埋头吃饭,沙鹰气得不得了:“如果她醒了,你对白先生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升任判官吗?”

    秦菜这才不解:“这和我升不升判官有什么关系?”

    沙鹰恨铁不成钢:“白先生之所以要让你升任判官,主要还是想要将你握在自己的手中,你该不会以为他想完全掌控你是因为喜欢你吧?”

    秦菜当然知道不是:“但是我升任判官,对他也没坏处不是吗?我现在绝对能够打得过其他几个对手了!”

    沙鹰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等着看吧。”

    月苋的恢复速度很快,秦菜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白芨让她频繁进出月苋的身体,就是为了让她的魂魄滋养月苋的残魄。

    而一旦残魄有了意识,他要补齐对方的魂魄就很容易。秦菜的修炼心法是白河亲传的,而且在习得通阳子的移魂补魂之术后,她魂魄的韧性绝佳,灵气也重。

    是滋补残魂的佳品。再加上白芨的失控成为月苋苏醒的导火索,她醒来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秦菜算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做了月苋的营养液。只好在这事对她的危害不大,顶多就是这段时间的心法白修炼了吧。

    秦菜知道真相也没多少愤慨——习惯了,难道还指望白芨用月苋的身体来滋养她吗?

    如果真要比起来,她和月苋,就是一个是草,一个是宝。

    她计较不得的。

    秦菜只是不相信白芨会因为月苋的苏醒而拒绝让她升入判官之列。虽然于私白芨确实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而传授了她不少知识,但是于公,她不论身手还是玄术,确实也比其他人优秀。

    她想不出白芨拒绝她的理由。

    但事实证明,沙鹰对白芨的了解,真的比秦菜深刻得多。

    三天后的判官测试,秦菜根本没有接到上面的测试通知。而她是在测试结束之后,黎明渊被调走,才知道真相。

    秦菜是个要强的性子,她不服气。所以她去找了白芨。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接到测试通知?”她正在生气,语气肯定也不好。

    那个时候白芨正在照顾月苋,对于秦菜的质疑,他只是淡淡地回应:“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秦菜气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就是因为她?!”

    白芨没有回答——这需要回答吗?

    秦菜也没打算他会回答:“师叔,我只是想求一个公正公平,不是对她,而是对得起我这些天的努力。”

    也许判官的身份对她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但最后竹篮打水,难免会懊恼。

    白芨头也没抬:“我就是公正,我就是公平。”

    秦菜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的,游戏规则掌握在他手中,她又能如何?

    白芨却似乎已经替她选了另外一条路:“回秩序去吧,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公正和公平,不会那么可笑。”

    秦菜目光微凝:“秩序……”

    我又怎么还回得去?

    白芨却点了头:“去找你师父吧,不管怎么说,他走的总算是一条正道。”秦菜盯着他,他挥了挥手,“也算是……这些天月苋对你的报答吧。”

    第二天,秦菜接到上面的通知,通阳子和其助理蓝愁被解除了三线线长的职务。

    她知道,自己自由了。

    自由的感觉苦甜掺半。她入秩序不能自己作主,被赶出秩序不是自己作主的。入人间不是自己作主,被赶出人间也不是自己作主。

    面对可能崭新的生活,她心头忐忑——秩序,秩序。

    那天晚上,秦菜犹豫了很久,终于用公话打给了白河。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秦菜几乎落泪。沉默了许久,白河似乎就知道了她是谁:“混不下去了就回来吧。”

    秦菜眼眶温热:“师父……”

    晚上,秦菜正在天庐湾收拾衣服,谈笑和沙鹰在一边静静地看。白芨没下来。桑骨泥人也在看,很久之后它才嘀咕了一句:“说了帮我把镜子叫醒,也不帮忙就走了。”

    秦菜拍拍它的肩:“这里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她转头看谈笑,谈笑可不能被解职,他还得支持三线。

    秦菜也拍了拍他的肩:“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谈笑默默地帮她把银行卡放在包里,忘带的东西都给她收好:“以后我不在身边,别丢三落四了。”

    秦菜拥抱他,突然觉得很舍不得他。谈笑只是拍拍她的肩:“走了也好,早就不耐烦你了。”

    说罢,他转身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沙鹰这两天心情不好,白芨很看重黎明渊,且黎明渊真要论起本事,不比他差。只怕这次黎明渊的上位,他对白芨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白芨这个人极其现实,想从他那里学点东西,必须还得对他有用才行。

    饶是如此,沙鹰还是一直将秦菜送出天庐湾。

    站在小区门口,他突然拥抱秦菜:“自己看着点方向,往最亮的那条路走。”

    秦菜用力点头,当初被赶出秩序的时候,她舍不得师父和吕凉薄。如今被赶回秩序的时候,她舍不得谈笑和沙鹰。

    沙鹰轻轻放开她,又用力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保重。”

    话落,他大步往回走,再不回头。

    于是秦菜也不回头了,这一直是她所希翼的,不是吗?

    她打了车,直接去白河在电话中留下的地址。

    那是一栋很陈旧的居民楼,比起天庐湾的别墅区,用陈旧形容它真的是太谦虚客气了。秦菜踩着楼梯上楼,突然想起上一次在邱海大厦。那也是这样一栋旧楼,她心里突然有点慌。当下立刻念了个静心诀。

    这次果然很平静,屋子里在等她的是白河。

    阔别三年,白河依然穿着古旧的蓝色长衫,袖口和领口露出柔和干净的雪白。秦菜控制不住自己,立刻就冲上去抱住了他。

    白河只是觉得她身上阴气很重,且隐隐还有一团邪气。他轻轻地拍拍秦菜的肩:“不管以前做过什么,以后跟着师父好好学艺。”

    秦菜连连点头,白河拍拍她的背:“先在这里住下吧。”

    屋子里采光不好,比起秦菜之前的房间,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是很奇怪的物种,总是会不自觉地拿各种东西作对比。比如以前比现在,比如前夫比现任的丈夫。

    秦菜努力剔掉这种想法,很快就铺好床铺。

    她躺在床上,这房间甚至没刷漆,墙面还是水泥。秦菜其实很能理解——租金肯定便宜吧?

    床太硬,秦菜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变得娇气了。她的身体怎么也不习惯,翻来覆去睡不着。两个小时之后,白河突然敲门。秦菜出声:“门没锁师父。”

    白河推开门,在她床边坐下来:“你走之后,吕凉薄一直在找你。”

    秦菜浑身一僵,白河摸摸她的头:“要通知他吗?”

    秦菜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吕凉薄,她还不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而且和谈笑、白芨的事,就算只是魂魄,她的心理上压力也不小。

    见她沉默,白河也没有多说:“先睡吧。”

    第二天,秦菜在将要拉开窗帘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是僵尸了。

    重回白河身边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突然明白了白芨的真正意图。白芨始终还是惦记着白河的异眼,他把秦菜赶回白河身边,也只是把皮球踢给白河而已。

    秦菜久不出房间,白河不解:“怎么了?”

    他开门进来,秦菜躲在阴影里:“师、师父,我今天不想出门。”

    白河训了一句:“你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走吧。”

    秦菜一把躲进被子里:“我不!”

    白河觉得奇怪,再度一伸手,他突然全身剧震——秦菜的手腕,完全没有体温,也没有脉博。

    秦菜知道他发现了,她只有先说出自己的想法:“师叔说您有异眼,可以滋养我的身体,让我复活。但是师父,求您不要有这种想法。如果您打算这么做,我只有再回人间去。”

    怕白河还顾虑,她小孩子一般负气道:“而且我以后再也不做好人了!我要像……像师叔一样,有钱就办事,才不管会不会有愧于人!”

    白河摸摸她的头发,突然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三章:5月14日2B章

    当天中午,吕裂石过来了一趟。

    秦菜想应该是白河跟她商量让自己重回秩序的事儿。

    三年不见,吕裂石的修为似乎进展很大,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止十岁。秦菜站起身跟他打招呼:“吕叔。”

    吕裂石也在打量秦菜,最后他皱紧了眉头:“怎么搞成这样。”

    秦菜站在白河身边,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觉得吕裂石是在关心她。但现在她的想法早已不同——吕裂石没道理白白对她好。

    果然吕裂石下一句话就说出了难处:“老白啊,秩序里面现在先知和燕重欢沆瀣一气,我们俩处境本来就十分艰难了……”他看了一眼秦菜,还是希望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现在她又变成了这样,你说要真的带回去,秩序里面就有两个先知。先知能容得下她吗?”

    白河也清楚,所以他才犹豫。秦菜反倒是不太在意:“师父,其实我来就是想知道你还好。回不回秩序,倒是不急。”

    白河摇头,许久之后还是说话:“她是我的亲传弟子,即使秩序不能容她,也必须要取消对她的一系列通辑。”

    吕裂石苦笑:“老白,她毕竟是在人间呆过那么几年……唉,你……”他似乎也知道说不通白河,最后只是道,“等我消息吧,明天回话。”

    白河不作表示,现在他和吕裂石可谓是唇齿相依。他要利用吕裂石在秩序的人脉、声望,吕裂石要倚重他的修为实力。

    只要两个人合作无间,燕重欢即使和先知抱成团,也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的秩序,比及三年前,依然是内斗不断。

    吕裂石走后,秦菜有些垂头丧气——怎么现在自己就成了个麻烦精呢。

    白河倒是不觉得,他在房间里布沙发上坐下来:“来,告诉师父这几年都学到了什么。”

    说真的,秦菜不敢说。

    她只有把油符的口诀背了几个,白河不置可否:“这些法门,以后还是少用。”他把上次给秦菜的口诀咒法大全重又递给她,“这次可不许再偷懒了。”

    秦菜高兴坏了——在白芨身边想学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她接过书藉:“谢谢师父。”

    白河要考虑的又不一样——徒弟回来了,还只能夜间活动,只能自己这把老骨头再去挣两个人的口粮了。

    他去忙了,秦菜独自呆在房间里。窗帘拉得牢牢的,她突然有点无所适从了。

    终于回到了久违的生活,以前的那些,真的不应该多想了吧?

    她坐在床上开始做功夫,很快就入了定。

    一直到晚上,秦菜把白河的晚饭做好,吕裂石也来了。他和白河倒还算是开门见山:“要让她重回秩序,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望定秦菜,眼里暗藏精光,“小秦,你在人间毕竟呆了三年,不可能对内部一无所知。只要能提供有用的资料,我想即使是燕重欢和先知,也会无话可说的。”

    这话一出,秦菜却第一个变了脸:“不可能!”

    她一语回绝,连白河都觉得意外:“秦菜?”

    秦菜这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回到秩序了。于是这几年在人间的立场、价值观念,通通都要颠倒。

    她现在能够做一个从里到外的好人了——如果她肯提供一些对秩序有利的资料的话。

    她能够提供的东西其实很多,毕竟她至少还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线长。

    但是当这句话从吕裂石口中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的时候,秦菜突然有一种感觉——她一直呆在人间,从未改变。

    她望定吕裂石,再次重复自己的立场:“不可能。”

    吕裂石明显不悦了:“秦菜,别以为你现在还是以前的先知身份。要想重回秩序如果不拿出一点诚意,就算我们再如何为你说话,别人也总会有看法。”

    秦菜寸步不让:“吕叔,事实上我从没想过要回到秩序。于我而言,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区别。”

    吕裂石微怔,突然重新打量秦菜——时隔三年,这个丫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

    他不由缓和了语气:“可你就忍心看着你师父这样为难吗?”

    秦菜看向白河:“师父,我真的……”

    话音未落,白河已经开口:“不必勉强。但是你如今毕竟已经身在秩序,人间的人……还是不要再有所接触得好。”

    秦菜这才松了一口气:“师父。”

    白河摆摆手,示意她什么也别再说了。吕裂石语带无奈:“你……唉,我看你怎么摆平先知,怎么堵住秩序高管们那二十几张嘴。”

    重回三画职业中学的时候,不羁阁依旧。

    秦菜自己都觉得不真实。她跟在白河身后,毫不意外地惹来了众多人的目光。那时候天刚刚擦黑,秦菜为防万一,穿了黑色的连帽长大衣。看上去不像白河的徒弟,倒像是游走在夜里的夜行族。

    三画职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白河带着秦菜直上八楼。最右边的办公室里,先知和燕重欢果然在等着。

    看着秦菜,杜芳目光喜怒难测:“转眼之间,竟然就是三年不见了。”

    秦菜笑了一声,目光坦荡,毫不退缩地同她对视。不得不说,在人间的日子,她提升得最多的东西恐怕就是气场了:“所幸三年不见,先知大人风采依旧。”

    杜芳冷哼了一声,她身边燕重欢已经开口了:“白先生,这几年,我可是听说你的爱徒混迹人间呢。”

    白河还没说话,秦菜已经不冷不热地开口了:“这几年,我也听说重欢使者和先知大人情深意浓呢……瞧我怎么说话的,应该说是配合无间才对。”

    燕重欢脸色一黑,连带杜芳都面色微红。秦菜再了解不过,就像当年她和吕凉薄一样,再怎么心驰神往,始终也只能是私下里。

    杜芳和燕重欢也有自己的考虑——这个秦菜也有先知的阴眼,如果杀不了,与其让她一直流窜在无法控制的地方,不如收于掌中。

    她留在秩序,自己反而能随时知道她的动向。

    “既然是白先生的爱徒,就先任秩序的巡查吧。”杜芳许久才说了这一句话,秦菜看向白河。白河略微点头,秦菜便行了个礼:“谢谢先知看重。”

    秩序的巡查,是个杂活儿。主要负责秩序稽查部门的监督、援助。

    秦菜把上班时间调到了晚上,一个巡查小队一般是五个人。秦菜所在的队非常微妙,居然都是燕重欢的人。

    队长姓熊,叫熊天林。

    第一次出任务,秦菜跟着熊天林等四个人巡视三画市。她觉得这世道真特么的,转眼间就鸟枪换炮了。前天她还是老鼠,今天已经是猫。

    一个队里四个人都是燕重欢的人,秦菜这样的小队员,受排斥是可以想象的。

    熊天林长得像他的姓氏,虎背熊腰。他哪把秦菜这样的菜鸟放在眼里,刚一开工就支使秦菜买咖啡。

    秦菜接过钱去了,刚回来,第二名组员易伟又要喝奶茶。

    秦菜还是没说话,也去了。

    第三次是组员王骄,要了一盒烟。

    秦菜没说话,一一照做。

    夜班一直到凌晨五点下班。熊天林等人完全就把秦菜当成了个跑腿的小妹。

    秦菜一下班就准备走,熊天林叫住她:“把车停到车库啊。”

    秦菜终于站住:“我不会开车。”

    熊天林率先大笑:“白河连这个都没教你?这年头的菜鸟,有什么是你们会的吗?”

    秦菜右手紧握成拳,半天又缓缓松开,轻声道:“我先走了,队长。”

    她转身走了,熊天林还嘟囔:“这年头的菜鸟,本事一点没有,架子比谁都臭。”

    秦菜没说话。

    回到房间,白河也在作功夫。听见秦菜进门他才睁开眼睛:“今天如何?”

    秦菜的表情忽然就带了笑意:“很好哇,队员们都挺不错的。”

    白河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肩:“逆境本就是一种修行,要平息其他情绪,守住本心。”

    秦菜神色轻松:“我知道了师父,我先去洗澡。”

    白河点头,当秦菜进到浴室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三年前的半大孩子,居然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秦菜在蒸腾的水汽中看镜子里自己的脸。那张脸依然可以看见隐约的稚气,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死去。

    她虽然已经不需要呼吸,但是作人的时候已经养成了习惯,时不时还是要吸气吐气。这时候她就深深叹气。

    昏暗的灯光中,不能掩饰的,她竟然很想谈笑和沙鹰。

    有时候人最可怕的,是到了一个境界之后下不来。

    在人间,她虽然时不时需要看白芨的脸色,但是从组长到线长,三线哪一个人见到她不点头哈腰?有了谈笑之后,身上穿的、眼里见的,哪样不是价值千金、富丽堂皇?

    她用了三年时间爬到线长助理的位置,最后取代了通阳子。而现在重回秩序,居然在熊天林这种草包手上受这种鸟气。

    秦菜一伸手,在镜子上面划下一道深痕。想想白河,她终于又收了眼中的戾气。秦菜,你要做一个好人,要做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需要的是什么?任他人欺我、辱我,我心自巍峨。

    她闭上眼睛,重又睁开——忘记人间那些事吧,好好地呆在秩序。哪怕是因为师父所做的努力。

    第二天,继续上班。熊天林把所有的杂物都交给秦菜拎着——各个队员的工具箱。秦菜提着两个,抱着三个,一直下楼走到停车场。

    秦菜努力用一个菜鸟的心态去适应,让买茶就买茶,让拎箱子就拎箱子。只差没给几位大爷提鞋了。

    可就这样熊天林还不满意,三天两头地奚落她。

    秦菜一直没有搭理他,直到那一天晚上,这个小队路过三画市香湖公园。

第一百零四章:5月15日A章

    那是晚上十点半,这个小队一直没遇上什么事,队员都懒洋洋地看广场上的长腿美女。

    秦菜前个白天翻《油符大全》,没睡好。毕竟空闲了太多天,连她也没想到会出什么事情。

    熊天林指使秦菜出去买了奶茶+慕斯,这会儿也只是在车上吃东西。

    秦菜坐在一辆黑色mpv最后一排,隐约中看见几个秩序的稽查在追什么人。她条件反射就冲出车外,差点跑了。几个男人都被她突然而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熊天林更是怒喝:“你干什么?!”

    秦菜这才回过神来:“我……我去帮忙!”

    熊天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你去是帮谁的忙还不一定呢。”

    秦菜没说话,她确实也没想帮秩序稽查的忙。

    熊天林看了一下公园里的情况,巡查听着比稽查威风,但其实就跟巡逻警察似的,同稽查同一个级别。

    这时候出了事,他们肯定是要出手的。熊天林根本就没有把秦菜算在列,只是指挥:“王骄、易伟,帮他们追左前方那个,唐布跟我截往后门跑的那个!!”

    秦菜不免又问了句:“熊队,我呢?”

    熊天林冷笑:“你守着车。”

    秦菜无话,待四个队员都离开了,她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公园后门跑。唐布他们比她先出发,但后门离这里有大约四千米。熊天林和唐布起码要十分钟才能跑过去。

    秦菜过去只用了三十六秒。

    熊天林只是隐约看到一道影子。

    秦菜过去之后一把拎起了那个逃跑的女孩,她的力气也变得奇大无比。拎着个人跟提着个布娃娃一样,她用了三十六秒穿过树荫跑回正门。

    当时是冬天,女孩穿了黑色超短裙,外面裹着一件棉衣。秦菜把她棉衣脱了扔草丛里:“马上打车走!”

    女孩惊魂未定:“你……是我们的守望者吗?”

    秦菜哪有空跟她说话,缓步返回车门口。

    刚刚王骄他们追的是这个小组的守望者,秦菜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守望者是一个组的技术员,通常情况下他们都追不到。退一万步说,即使追到了,他本就是吃这碗饭的,生死各安天命。

    但是这些女孩,大多数都是因着各式各样的缘由停留在这里的。她们通常没有什么身手,比守望者更容易被擒获。

    人间的稽查也更愿意追捕她们。而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被抓住了,组织不会有什么损失,也不会做出其他营救。

    等待她们的只有秩序的审判。

    秩序以为自己在审判罪恶,可事实上,她们只是长于罪恶之上的浮草。除了证明秩序的业绩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放她们一条生路?

    熊天林和唐布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自然是一无所获。熊天林骂骂咧咧:“小婊-子,算她跑得快。”

    唐布冷静一些:“这么短的时间内能逃脱,难道是守望者吗?”

    秦菜不说话,坐在车里乖乖地看着车。

    熊天林明显心情不好:“看什么看?!你不是白河的高徒吗?白河教了你些什么?傻鸟!”

    秦菜不为所动,他正逞着威风,冷不丁那边过来一个人。

    是稽查部的一个稽查长,叫路自明,比熊天林的级别要高一点。熊天林赶紧上前:“路长,您好您好。”

    路自明脸色很差,今晚的行动他们已经布控很久了,想不到只逮到三个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

    “你一队五个人,在这里有什么用?”他毫不客气地训斥熊天林,“身为巡查,你看见人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熊天林顿时唯唯喏喏:“路长,这不带着新人嘛,有点碍手碍脚……”

    他小声说,秦菜却气得七窍生烟——尼玛你没抓住人关老子屁事?!

    路自明看了一眼秦菜,他和熊天林是同一个阵营的人,自然只是骂几句:“先把这几个人带回去,我领着人再搜一搜!”

    熊天林哪敢有二话,恨不得摇尾巴。等到路自明走远了,他终于呸地一声,冲着路自明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三个女孩被押上车,唐布和王骄一左一右,将她们夹在中间以防逃跑。秦菜只有坐到前排了。副驾驶座上坐着熊天林。

    车行到中途,一个女孩突然低叫了一声。秦菜回过头去,虽然车内灯光非常昏暗,但是她僵尸的视力却毫不受其影响。

    她清楚地看到王骄的手伸进了女孩的胸衣里。

    “王骄!”入队以来,秦菜第一次直呼队友的名字,“你在干什么?!”

    王骄哪会把这个菜鸟放在眼里:“闭嘴,少他妈管闲事!”

    她这一说话,熊天林和易伟都回头看了一眼。但随后,他们就像没事人一样转过头,熊天林还在说话:“你小子,我们都在作苦力,你他妈一个人享受。”

    王骄讪笑:“熊队,要不我来开车?”

    秦菜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上次吴皙的事,她还可以说是个偶然。但是现在看来,这事根本就不是偶尔。在秩序的最底层,□从人间掳获的女人,几乎是无言的风气。

    王骄毫不收敛地把伸重新伸进女孩的衣服里。

    那个女孩跟白芷她们差不多大,留着清汤挂面的长发。这时候她双眼噙着眼泪,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秦菜抬手抽了易伟的天魂,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然后她的主魂很快就控制了易伟。

    车里其余几个人全无半点察觉。秦菜摸到工具箱里的扳手,开口的时候也是易伟的声音:“熊队,把车靠边停一下。”

    熊天林不解:“什么屁事?”

    易伟嘿嘿地笑:“我去和唐布换个位置。”

    唐布是个木讷的人,这时候他虽然也坐在女孩身边,但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熊天林骂了一声,却真将车停下来。

    车刚停下,秦菜就操控着易伟坐到后排,唐布倒也没说什么,很干脆地跟他换了座。

    然而易伟刚刚坐下,车还没开,就听见后排王骄一声惨叫!

    熊天林明显吃了一惊,他拧亮应急灯,只见后排王骄满头满脸的血。而易伟正高举着扳手,一下一下狠狠地砸着他的头。

    不一会儿,王骄就倒在地上,再没有声息。

    熊天林乍见这样的情景,一时之间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上前抢过易伟的扳手:“易伟,你疯了?!”

    秦菜依然操控着易伟的身体,然后她说了这样一段话:“我可以容忍脏污的水渠里漂满臭虫,但不能容忍纯净水里有一丝污垢。既然你们选择在纯净水里生活,为什么还要作一只污染水源的臭虫?”

    熊天林哪听得懂易伟说什么,他只是去抢扳手。秦菜操控着易伟打开旁边美人的蛇形绳,美人哪里还反应不过来?顿时就往车外跑!

    熊天林一时顾此失彼,当即大喊:“唐布,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旁边唐布也反应过来:“熊队,他好像撞邪了。”

    熊天林正和易伟纠结,这时候他也急了:“快追,不能让人跑了!”

    唐布果断去追,秦菜站在熊天林身边。熊天林气急败坏:“还不过来帮忙!!”

    秦菜浅浅一笑,突然觉得人命如蝼蚁般脆弱。她缓缓靠近熊天林,语声轻柔:“熊队,我只是个菜鸟,能帮什么忙呢?”

    熊天林被易传双臂牢牢抱住,这时候脸都憋红了:“废什么话?!快帮忙!”

    秦菜浅笑嫣然,她只是操控易伟把熊天林抱得越来越紧。那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力量,易伟身上咯吧几声响,熊天林知道易伟的骨头断了。

    但他丝毫没有放松,熊天林呼吸渐渐困难。

    感受着他的生气渐渐流逝,秦菜心中突然有一种恐惧。师父,我做不到一个好人的大度,怎么办?

    面对不公正的待遇,我会愤怒。面对不平,我会恨不得杀尽不平。

    师父,我怎么会这样?!我做不到你的心如止水,怎么办

    她突然撤回主魂,这时候她保护残魂的能力也早炉火纯青。正常的残魂在她手中,不会被阳气所冲散。她迅速将易伟的天魂放了回去。

    整个过程,也不过眨眼而已。

    易伟一醒过来就觉得全身痛如蚁噬。他一动不能动,熊天林狠狠地踹了他几脚:“混帐东西!”

    再看一眼秦菜,他更来气,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养你有什么用?如果不是你那个师父,你算个什么东西配和我们共事?废物!!”

    秦菜摸了摸脸,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唐布也回来了。三个女孩往三个方向跑,为了逃命,速度又快,他没追上。

    熊天林暴怒,又骂了一阵,终究只能算了。

    回到总部,他写了报告。

    里面把一切失误全部推给下属,尤其是秦菜。

    整个小队成员都受了处罚,秦菜更是被扣发一个月工资,记过一次。

    秦菜生平第一次想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个人——卑鄙。

    不过想想这事确实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她倒也没太耿耿于怀。

    她只是想笑,熊天林,这样一个蠢笨如猪的东西,凭什么配作她的上司?!凭什么带一支队伍?凭什么维护秩序所谓的正义?

第一百零五章:5月16日A章

    因为前一天熊天林这一队巡查的失误,路子明罚这一队节假休息日取消,连续一个月夜夜执勤。

    秦菜现在的体质变得很特殊,也许是因为成了僵尸、阴气很重的缘故,她开始发现自己用油符的效果更好。

    她每个白天都在钻研白芨给的那本油符大全,画废了的图纸可以把她给填埋了。她也不敢让白河看见,只恐他担心。

    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对手,秦菜也不知道自己进步如何。她只是觉得自己跟初入秩序的时候相比,真的变了好多。那时候居然整天忙着和吕凉薄谈情说爱,在秩序大半年没有学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而现在,她每一天都过得像末日。拼命地学习技能,只等着太阳不再升起的那一刻可以用以保命。

    不过她如今是只僵尸了,太阳不落下那才叫末日吧?!

    ==

    晚上的工作很枯燥,秩序和人间就是活生生的《猫和老鼠》。

    但是这样的日子不可能永远持续,否则秩序的工资可真是白给了。

    这天晚上,凌晨四点。

    这是一天里阴气最重的时刻,再过不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熊天林接到电话,急匆匆地带着全体队员赶往江明酒店。秦菜想起上次约炮的那位,暗叹这特么的真是世事无常。上次给自己撑腰的还是白芨,短短几天之后自己的靠山变白河了。

    ==

    几个人到了酒店外面两百米处,路自明已经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熊天林没开秩序的车——那车牌号,稍有点眼色的家伙都背熟了。路自明这个队有十个稽查,而且都是稽查部的骨干分子。

    他们连熊天林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提秦菜、易伟之流了。

    路自明当即分配任务:“熊天林,你跟安语一起守前门,易伟,你和陈蓝一起守右边……”

    这是一强一弱的搭配,秦菜被分着和一个叫刘庞的人合作。他们的任务最简单——守一个小门。

    小门是酒店平时进货的一个入口,所有的肉食、菜蔬都从这里送进去。按理对方绝不可能从这里出去。

    最近一直平静无波,秦菜学习油符又太用功,没顾得上用阴眼,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守了半个小时,秦菜有些焦急了——再过不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刘庞还是一丝不苟地监视着小门,秦菜和他搭话:“刘大哥,我们这是监视谁呀?”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人间的人。

    刘庞头也没回,他倒不是看不起秦菜,只是做事很认真:“是个贩-毒集团,警方怀疑他们有高人坐阵,请我们帮忙。”

    秦菜心下稍安,人间虽然邪恶,但是毒这一块还是不碰的。

    没过多久,小门突然开了。刘庞面色一肃,连带秦菜都是一怔。是正常的进货,这个时间也正是酒店进食材的时间。

    秦菜和刘庞看了好一阵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在这时候,几个工作装卸完菜蔬之后就着运送菜蔬的车辆准备离开。

    秦菜面色一变:“不对!他们有问题!”

    刘庞莫名其妙:“有什么问题?”

    秦菜已经拔腿追了出去:“他们身上阴气太重!快通知路自明!”

    她箭一样冲了出去,刘庞心里还嘀咕——路自明可是路部长哎,他的名字你哪能直呼?

    但这时候他也通知了路自明。

    路自明接到消息,虽然狐疑,却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带着其他三个组的六个成员去追人,由熊天林领着两个组四个人去搜那批菜蔬。

    秦菜很快就追上了那辆菜蔬运送车。那是辆大货车,里面有冷冻保鲜室的那种。她一个轻跃,毫不费力就上了车顶。

    在她身后,刘庞惊得目瞪口呆。

    秦菜脱了外套,三下五除二爬到驾驶座顶,一拳砸开玻璃。司机反应也快,立马往右一闪,避开她那记直拳。

    四目相对,秦菜就觉得这个人的目光很冷。秦菜太熟悉这种眼神,这是附在别人的身体内,阴气和阳气不能很好中和,而从眼睛里渗出来的寒冷。

    男人一手控着方向盘,另一手迅速抓了扳手,用力砸秦菜的手。秦菜丝毫不觉得痛,那扳手打在她手上如同搔痒。

    男人一怔,秦菜这回却不打他了——身体不是他的,打他没用。她迅速一指按在男人眉心——是白芨曾经教她快速提升体内阳气的咒语。

    男人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而那个咒语提升阳气速度非常快,只能用在活人的身体上,而且必须是原装的身体和魂魄,才能更好地吸收转化。

    男人这时候魂魄如被火烤,他惨叫一声,再也控不住方向盘。

    大货车撞进了路中间的绿化带里,把中间的路灯杆都撞断了。身后路自明和熊天林等人也追了过来。秦菜略一犹豫,没有进一步出手。

    男人显然也不明白秦菜为什么突然停下,但一个短暂的交手他已经尝到厉害,这时候只想跑。

    路自明还是有几下子,男人一下车,他的银色路虎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男人被他撞出五米多远,路自明下了车,却不防那个已经被撞得血肉模糊的男人又爬了起来。他若无其事地又向前跑。

    说真的,秦菜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她在恒实砖厂,被桑骨泥人困在根系之下的时候,附在一个烂得只剩骨头的尸体身上还能跑呢。

    路自明这时候也是恍然大悟:“他借尸还魂,快追!!”

    秦菜知道那不是借尸还魂,只是控尸。她也打算跟着诸人的速度追,毕竟人好不容易逮住了,再跑掉未免可惜。

    可熊天林当即瞪了她一眼:“在这里看着货车。”

    秦菜只得留下来查看货车。

    货车的车箱门被打开,秦菜就是一惊——里面冰着有六具尸体!!她恍然大悟——当时搬菜的时候,有工人进到车箱里。因为人比较多,自己和刘庞也没注意进去多少出来多少。

    她摸了摸这些尸体的肚子,里面可能确实带着东西。

    她正不知道怎么办,突然一具尸体睁开眼睛。秦菜往后退了一步,这具尸体却十分客气:“蓝助理,既然您插手,这批货就留给您作为见面礼了。毕竟都是混口饭吃,我们也没必要刀兵相见,对吧?”

    秦菜觉得吃惊——这个家伙的控尸术比她高明,她只能控制在自己附近的身体。这个家伙,也没看见他在哪里,居然能控制这里的尸首。

    但她立场坚决:“我不会接受你的条件,你知道这些东西害了多少人吗?你作恶多端,本来就罪该万死!”

    对方却笑了一下:“蓝助理,我与您和谈,只是看在白芨先生的面子。摊开了说,大家做哪行彼此都心知肚明,我如果罪该万死,白芨先生呢?蓝助理您呢?”

    秦菜微怔,他却又笑了:“蓝助理倚着白芨先生这棵大树,想必是前途无量。但如果单是现在,我一张符就可以让你化为飞灰。所以蓝助理,见好就收吧。”

    说完这句话,那具尸首垂下头,再没有反应。

    那一夜缴获的东西价值震惊三画市,但是秦菜心里却十分沉重。

    她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缴获了这些东西又怎么样呢?

    而秦菜却不敢纠缠——天快亮了。

    她让刘庞守着货车,借口上厕所,在天亮之前偷偷溜走了。

    第二天,熊天林自然又狠狠地训了她一顿,把她下个月的工资也扣了。虽然不缺那两个月五千块钱的工资,但秦菜还是很郁闷——她才上了半个月不到的班呢,就被扣了两个月工资。

    她不会是秩序有史以来第一个工资是负数的稽查吧?==

    第二天上班,秦菜知道那个开大货车的男人总算是被路自明给逮住了。这样顺藤摸瓜,要查出幕后人物就容易了。秦菜心下微松,在给熊天林和易伟他们买咖啡奶茶的时候心情都不错。

    买完奶茶,刚刚要走出店门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挡住了秦菜的去路。

    秦菜抬起头,见他穿着立领大衣,戴着帽子,看不清脸。

    他倒是直抒来意:“蓝助理,东西我都拱手了,人还劳烦您替我放出来吧。”

    秦菜突然知道了他是谁,她迅速上前一把抓住对方,却发现只是个普通人的身体,还带着体温。

    他不仅控死尸,还控活人。

    秦菜轻轻放了手——如果不赶紧将这个人的魂魄装进身体,等到天一亮,阳气一冲他就死了。

    她也不想和对方多说:“不可能。”

    “别忙着拒绝嘛,蓝助理,或者说……通阳子先生?”秦菜浑身一僵,对方嘿嘿地笑,“通爷,我说过,我们才是同一条线上的人。如果我将您的身份公之于众,秩序又怎么可能有您的容身之处呢?”

    秦菜抿着唇,想了一阵:“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对方避开话题:“通爷,咱就说好了,您把人放了,我只当没有这回事。东西都算是白送给您了。”

    秦菜一再沉默,最后终于道:“明天晚上两点钟,江明酒店,上次你约我的房间,为你的人重新准备身体。”

    对方似乎很高兴:“那就有劳通爷了。”

    秦菜没再说话,她面前的人突然一怔,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愣了半天,终于到服务台重新点茶点了。

    秦菜叹了口气——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在暗自己在明,他就像个定时炸弹。自己当然要见上一面再说。

    只是人犯现在是由路自明在拘留,自己根本没机会接触。

    对路自明说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路自明肯定不会相信——秦菜也不可能告诉他实情。

    看来,也只先把人弄出来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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