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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鸭子汤和坏的鸭子汤

(2012-09-23 03:02:45) 下一个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但,言而总之,总而言之,是我的杯具,是我嫁给老外的巨大杯具,是一个几乎没有办法挽回的杯具,是一个令爱我的人痛心疾首的人生大杯具。

话说2008年底,我和阿瑞一同又咬牙又跺脚, 出血出到浑身无力,顶着温哥华一日日见长的高房价,购买了一套复式单元楼(townhouse condo),从此开始了做房奴的艰苦生涯。

此小楼建于1984年,彼时已经是差不多25岁高龄,但因为保养维护得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10岁。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看这房子的时候,整个儿楼道里铺着地毯,十分干净、清爽;墙面白白净净的,就是每个犄角旮旯儿都整整齐齐,让人舒服;门厅的吊灯纤尘不染,清清亮亮地发出柔和的光芒;随后进到房间里,原来的主人已经换好了簇新的地毯;楼下的客厅粉刷成淡淡的黄色,而楼上的卧室则是极淡的灰色;新的百叶窗一派干净舒适,以一种“欢迎立即入住”的状态在召唤、诱惑着我和阿瑞。

我和阿瑞没有犹豫,在看到它的当天晚上就拍板定案:就是它了!

入住之前,阿瑞曾打算做一点装修,比如换换厕所厨房的瓷砖儿、洗脸池、浴盆、照明灯,更新全部的家用电器设施等,但被我坚决地否决了。

我的理由是,我们两个人都全职工作,时间精力都十分有限;再从经济上讲,为了买房子钱也差不多花光了,实在囊中羞涩;当然了,更重要的一条是,我们应付这样的事情的能力十分有限,双双都属于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懒人。单单是想一想装修的浩大工程已经让我脑袋发麻、心里叫苦,更别说让我在长达数月里亲自操持这样的事情了,我铁定会抓狂。

更加让我可以偷懒的理由是,虽说已是24岁的高龄,但洗衣机、烘干机、电冰箱、洗碗机、电炉头等一切电器设备都在正常运转,我们何不省省力气,省省金钱,一切从简,直接入住了事儿呢?

事实上,我们入住的这三年多来,家里的老电器们都十分给力,一直保持正常运作,尤其是那口自从插上电源器就再没有停过工的冰箱,在这28年来的每天24小时、每小时60分钟、每小时60秒都在干活,为每一任房主和他们的家人任劳任怨、默默无闻地奉献着自己的生命,用自己冰冷宽大的胸怀承担起给蔬菜、牛奶、鸡蛋、肉食等保鲜的重任,保证了每一任使用过它的房主们的身体健康。

可就在上个星期,我们这位久经考验的战士、我们忠诚的冰箱朋友,终于用尽了它最后的一点力气,结束了伟大光荣的一生,不再制冷了。

我在心里感激它,赞美它。“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它一生默默奉献的真实写照。

失去了它的精心呵护,是我接二连三的杯具的开始。

先说第一出。

那天,饥肠辘辘的我从它那已经变得有些温暖的怀中拿出前一天的一盒子扬州炒饭吃了下去。大约到晚上九点,我突然有了要呕吐的感觉,急忙捂着嘴跑到厕所,干呕了几声,那不舒服的感觉也就过去了。这时我已猜到,是因为吃了那一盒失去了冰箱的看顾的炒米饭的缘故。

大约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我觉得嘴里淡而无味,很想吃些味重的食品,于是,我又拉开早已驾鹤西去的冰箱的大门,拿出一个酸酸甜甜的大红苹果来,强迫自己吃下。

十分钟之后,我终于真正地吐了,一个大红苹果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冲入了下水道中,而我自己,早已呕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体贴的阿瑞站在我身后摩挲着我的后背,并殷勤地给我递上纸巾。

我推他离开,并告诉他说:“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呕吐,更怕看见别人呕吐,因为那情景百分之五百会引得我也呕吐起来。”阿瑞知心地说:“我这辈子见过更恶心的事,这个难不倒我,更何况,受苦的是你呢?我一点儿都不嫌弃。”

他这番甜言蜜语的话让我很感动,觉得我实在是找了一个体贴的好伴侣,于是那天夜里,我都一直很温柔地对待他。

这第一出,算是杯具的开始,喜剧的结尾。

再说第二出。

我一夜里肚子不舒服,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在阿瑞磨咖啡豆的声音中陷入熟睡。等我起床的时候,阿瑞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家。带着被阿瑞前夜里温暖的心我来到厨房,映入眼帘的却只有空锅冷灶。

我多少有些悲凉地想,这要是个中国男人,一个跟我有同样饮食习惯的人,一清早煮咖啡的时候也一定会给我煮一锅大米粥候在这里吧。可是现实是,这嘴上抹了蜜的洋鬼子只会甜言蜜语,在我有实际需要的时候却根本靠不上,他根本不懂得我们中国人在病体初愈的时候,会吃些粥类等易消化的食品的习惯。唉,只能叹自己命苦,后半生所托的是不懂中国饮食文化的洋鬼子。

我虽然仍旧没有食欲,嘴巴里也淡得没味,但却知道,一定得吃点什么下去,要不然,我是扛不住八个小时的工作的。

可吃什么呢?我想到了疙瘩汤,煮个西红柿进去,再放一点辣椒,酸酸咸咸辣辣,好消化并且有滋有味,正适合我目前的这种身体状况。果然,一碗疙瘩汤下肚,我全身上下微微出汗,那叫一个爽字,我的精神头顿时恢复了八九分。

这第二出,是实打实的杯具,不过,幸亏咱的自理能力强,总算把这杯具扳回几分来。

接着说第三出,这是最惨的一出。

工作结束回到家中,已是晚上8:30,推开家门,一眼看见阿瑞正伸着双腿坐在地下,背靠着沙发打游戏,像个小孩子一样十分地起劲儿、专注。

八个小时里几乎没有吃东西的我,肚子隐约有些饿,可走进到厨房里一看,等着我的竟然又是空锅冷灶!我有些失望,有些愤怒,觉得心里凉拔凉拔的。可转念再一想,我平时上这个钟点的班的时候,一定会在公司里吃过晚饭才回来,空锅冷灶不是他的错。倒是他自己,这晚餐又是怎么解决的呢?

他答我说,他在一个已经成了朋友的老客户那里收工比较晚,超出了下班时间一大截。那客户夫妻二人心里过意不去,就请他和他们共进晚餐,他一来推辞不过,二来肚子也实在饿了,再看客户那么真心实意地邀请,也就半推半就地在人家里混了一顿。

原来这空锅冷灶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感人的故事,我好像实在是没有发脾气的理由了。于是,我心平气静地告诉他:“我一天都没有吃饭了,这会儿觉得肚子空了。”他赶紧关了游戏跳起来,也来到厨房,问我:“我给你做点儿什么吃呢?煎两只鸡蛋好不好?”

这个时候吃煎鸡蛋?存心是让我再难受一回吧?!我老实不客气地赠了他一个卫生球眼,说:“我想要吃的东西你不会做!”

当我不得不心怀着天大的委屈,自己再次操刀给自己来了一碗疙瘩汤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想,要是下回我病得爬不起来,想吃碗热乎乎地疙瘩汤而不得,那得是多大的一个人间杯具呀!做疙瘩汤这么一点简单的事情,我说什么都得教会他。

想到这里,我对跟在我背后还在为我那卫生球眼儿受伤的阿瑞说:“我今天做的这个汤,是我们北方人身体不舒服、消化不动食物的时候吃的东西,也是我平日里就特别喜欢的一道饭,我准备教给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儿学,万一赶明儿我有个爬不起来的时候,请你做给我吃。这道汤叫'疙-瘩-汤', 'ge- da- soup'。”

我用我可以做播音员的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发音清楚地告诉他,以便于他来模仿。

他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在嘴里嘟囔了几遍,突然间昂起头来,神采飞扬,两只手在身边舞动,同时扭着屁股,极像动画片里的唐老鸭。我正在试图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的时候,他笑眯眯地大声对我说:“好吧,好吧,我以后不但会煮good-duck-soup(好的鸭子汤)给你吃,也会煮bad-duck-soup(坏的鸭子汤)给你吃!”

what?!!!怎么好好的一碗ge-da-soup,在他这里就变成了good-duck-soup,而且还出来一个bad-duck-soup呢?天可怜见,有没有搞错???

我那无比杯具的人生呀,真是让我欲哭无泪!想我老人家一朝生病倒下,到下不了床的时候,竟然要遭到这样的迫害,简直就是惨绝人寰,不但没有清淡易消化的ge-da-soup,还被逼要吃油腻腻的不合胃口的“good-duck-soup”,更恐怖的是还要吃不知是怎样恶臭的“bad-duck-soup”呢!

唉, 长歌当哭,我这辈子实在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哪!

555 555 555 555 555 555 555 555 555.。。。。。。,别拉着我,让我哭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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