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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恋 :上海和伦敦

(2009-08-07 15:39:18) 下一个

我在上海的时候,会想念伦敦。在伦敦的时候,又会想起上海。


想念伦敦,是因为那里的清静。想念上海,却又是因为那里的人气。耐不住清静的时候,我飞到上海;到了那之后,面对那旺盛的人气,黑压压的一片,又会匆匆的离去。

落地伦敦,望着那似雨非雨的“蓝”天,呼一口湿润的空气,有些感慨地说:伦敦,我回来了!

可是,心中马上又会涌起一些对上海的想念,想念窗外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绿树下玩耍的孩童,还有每天游泳的会馆和阅览室。所有的一切,似乎和我都有些关系。


给尚未回来的家人打电话。儿子说;爸爸,我们又去酷圣石(Cold Stone)了。他说的是那家在浦东上海滩广场里的冰淇淋店,它象个小玻璃船一样,镶嵌在广场的中间。儿子喜欢那里的冰淇淋,所以傍晚的时候,我常带他到那儿去。他很满足,我也很幸福地享受那份父子之乐。

我想我对上海的这份眷恋,大概就是由于这些积攒得越来越多的记忆,要不然会有什么道理呢?多年前一桩偶然的事,让我在上海停留了几个月,住在衡山路,华山路附近。每天忙忙碌碌地工作,却也感受了那梧桐树下的一种特殊的气氛。

有一天在会馆里,一位朋友和我见面。他是江西人,北美留学后去了北京。谈话间他问,你一个北方人,怎么会喜欢在上海落脚,不到北京呢?我说,谁让我那年正好到了上海了呢?人到一个地方是随机的,日子久了却又离不开越来越多的记忆。

不过,我有点理由。我说北京虽好,可是一百米开外灰黄一片,怎么让人喜欢呢。他说,你那是碰上了,不总是那样的。我心想老舍那时侯风沙就大,现在加上污染怎么会变好呢,梁实秋就说过北京是无风三尺土,下雨一层泥。我到国家大剧院看过,那鸭蛋四周的水底,就是厚厚的一层泥。我有一年四月在那,站在天安门前看不清毛主席纪念堂。也许是让我碰上了。


另外一天在同学老王家打牌。席间,这帮大学毕业后头次见面的同学又问我: 你一个北方人,怎么会喜欢在上海落脚,不在北京?

我说原因很多。除了多起来的记忆,不同的环境外,还有个人对生活的看法。

北京大大小小的政府衙门,让我这个追求自由的人感到芒刺在背,不舒服。在上海我像是躲进了人海里,没人找我麻烦。另外当年在上海时有两件事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个是街头的协勤员,他们的认真劲在别的地方看不到。如果中国每个地方的协勤员都能那么认真,中国的交通秩序定会大有改观。另外一件呢,是几年前在淮海中路上的一代歌声餐厅,可惜后来换了主,只能吃饭没有歌声了。我在的时候经常到那儿一边吃饭吃点心一边听歌。有一天来了一个业余乐队,虽然业余,每个人都尽职尽力,绝对的认真,我喜欢认真对待生活的人。

人们常说上海人追求小资,我觉得不能从贬义上理解。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既然不能人人都成为大资本家,也不能都满足于无产者的生活,那只有小资了。小资是合理的生活方式,社会进步的动力。

又带回一些书回伦敦,其中有陈丹燕的一本,补全我书架上她的欧洲旅游系列。有人说,喜欢陈丹燕书的人不可能不喜欢上海,喜欢上海的人不可能不喜欢陈丹燕。对我来说,还真是这样。不过,把上海改成欧洲更合适。我对她那些有关上海的风花雪月金枝玉叶不感兴趣,但她那些欧洲游记却维系着我对这双城的眷恋。

Misc:

1. Xujiahui - the Xu family home where the rivers converge - starts with Xu Guangqi (1562-1633).  Xu was a learned scholar who met Italian Jesuit Matteo Ricci in China in 1600.  The two mighty mind held rich discussions on the philosophies of east and west; eaxh was seduced by the other's heritage.  Together, they translated Confucian textxs into Latin and some of Euclid's Elements into Chinese.  Xu coverted to Roman Catholicism, took the name Paul and steeped himself in western astronomy, mathematics, gardneing an even the Gregorian Calendar.  

Outside the St Ignatius Cathedral grounds (158 Puxi Road), there is a roadside bronze statue of Xu and not far away, in a small park (Guangqi Park), his grave is a vast grassy mound with multiple peaks.  




北京人与上海人--易中天 2010-03-13 19:27:11          
                                                           北京胡同

      

不可否认,这里确有境界之别。


如果说,前述上海人感觉到的,主要是生活的窘迫(上海人的典型说法是“拆了棉花当大褂穿”),那么,前述北京人体验到的,便多少可以说是人生的苦涩(北京人的典型说法是“有牙的时候,没有花生仁,好容易有了花生仁,又都没了牙”)。感觉和体验,是层次不同的两种心理;而生活和人生,更是大小不同的两个课题。感觉总归是暂时的,可以改变的,何况我们的生活正在一天天变得好起来。随着生活的蒸蒸日上,相信务实的上海人,自我感觉也会一天比一天好。总之,他们的问题,似乎相对比较好解决。北京人的问题就麻烦多对人生苦涩的体验及其超越,似乎是属于所谓“终极关怀”一类的问题。当然并非所有的北京人都是哲学家,但北京作为世纪老人,却似乎总是和哲学脱不了干系。那种历史的沧桑感和人生的变幻感,总是无法躲避地会伴随着北京人;而关怀文化的演进和国家的命运,也无可避免地会是北京这类城市的宿命。


因此,北京人的活法是哲学的,也是诗意的。因为中国哲学是一种人生哲学。它并不来自逻辑推理,而来自人生体验。体验只能用诗来表达,生活也只有诗化以后才有艺术性。北京人的生活之所以充满艺术性,就因为他们总在做诗。或者说,总在做梦。做诗和做梦,有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说有区别,也就是梦有恶梦,而诗则多半是美好的。北京人便多半是生活在美梦和史诗之中。这使他们虽然难免不切实际,但也确乎大气磅礴;虽然难免自以为是,但也确乎圆润浑成。北京人是有点油,但不浅薄。他们也不避俗,但俗中有雅,而且是典雅和高雅。即便是最俗的俏皮话,也有历史典故打底子;即便是最底层的市井小民,也显得(当然也只是显得)相当有智慧有学问。甚至就连他们的世故,也因为是哲学诗,以至于最世故处反倒显不出世故来。岂止是显不出世故?没准还有几分天真可爱。北京人毕竟是古老文明最正宗的承传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怎么也掉不了价。

       

         
                                                           上海弄堂


上海人就两样他们的生活是世俗的、实在的、精打细算和稳扎稳打的,是埋头做生计和精心过日子的,是“螺蛳壳里做道场”的。他们生活在一个职员和市民的社会里,一切都是裸露直白和谨小慎微的。他们直统统地问人家“侬几岁”,也赤裸裸地用“合算不合算”来表示他们的选择。当他们斥责别人是“外地人”或“乡下人”时,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对贫穷和乡气的蔑视。他们把交朋友叫做“轧朋友”,把不负责叫做“拆烂污”,把看重外貌叫做“吃卖相一,把假冒伪劣叫做“开大兴”,世俗气十足,一点也不高雅。他们骂起人来也不好听,不像北京人损人那么艺术,让人忍俊不禁。他们的娱乐也充满了市民气,而偌大一个上海简直就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只有密密麻麻的楼房,密密麻麻的街道,许许多多的上海人,和许许多多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不得要领地窜来窜去的外地人。


        总之,上海是一点诗意也没有的。上海从来就和诗“不搭界”,上海的诗人也从来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上海现在刮起了一股浓浓的怀旧风。老房子、老公寓、老门牌,里弄门口AD1930的字样,有着牵牛花般大喇叭的老式留声机,黑色的密纹唱片,美人头月份牌,装生发油的玻璃瓶,老上海盐汽水,沙利文小圆饼干,这些东西都牵动着上海人的情丝。甚至就连上海有线音乐频道的广告,都做成了三十年代的风格,中间是周璇的着色相片,下面写着“全天播放摩登流行,全面展示都会时尚”,只不过是简体字。上海人和北京人一样开始做梦了,而且是“鸳梦重温”。但我并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诗意,不像北京一怀旧就诗意盎然。上海有多少旧好怀能怀的又是什么旧甚至就连他们的绅士风度淑女风范,也是在短短一百多年中速成的。这就显得底气不足眼界不高。所以我说上海是有风度无境界,有教养无底蕴。上海毕竟只有百多年的历史,哪比得上北京的悠悠岁月!
   但,我却并不认为北京人就有理由看不起上海人。


北京人和上海人的关系有点微妙。上海人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他们几乎看不起所有的外地人,但惟独不敢小看北京人。北京人则是比较宽厚的。他们并不特别看不起外地人,却偏偏看不起上海人,以至于一个上海人在北京得到的最高评价,竟是“你不像个上海人”。

       北京人的这种态度很没有道理。

       不错,上海人是有毛病。但,北京人就没有么?北京人是很大气,但这大气常常变成霸气;北京人是很平和,但这平和可能变成平庸;北京人是很达观,但这达观往往成为不思进取的托词;北京人是很幽默,但这幽默弄不好就变成了油嘴滑舌。北京人,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比方说,你在北京问路,如果不先叫一声“大爷”,得到的回答使很可能是:“自个儿找去吧,您哪!”没什么无私奉献热情好客的事。

甚至北京人最引以为自豪的礼数和豪爽,也可能变成虚套和假模假式。一个朋友这样向我描述他对北京人的感受:北京人不是很热情很豪爽么?见面三分钟,如果你们很投缘,他立马就会和你拍肩打背,成了“哥们”。如果你到他家里去,神吹海哨聊得起劲,他会坚持留你吃饭。如果你要走,他会生气说:“哥们别走!我锅都给你刷了!”可你要真留下来吃饭,那就麻烦“哟!哥们,您可把我坑啦!”“你不是连锅都刷了”“锅是刷了,可面还没买哪!” 
 

       上海人就不会这样。上海人确实不会轻易和别人成为朋友。他们在和陌生人接触时,甚至会很冷淡,至少是“敬鬼事神而远之”。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后面,是可以感觉到的警惕和疏远。所以,同上海人成为朋友并不容易。但一旦成为朋友,就相当可靠,甚至终身可靠。我在上海有不少朋友。平时我们“相忘于江湖”,然而但凡有托,都十分到位。他们答应的事情,很少有失信的。我在上海的一个朋友(准确地说是朋友的朋友),为了帮我一个忙,三次和我约会,每次都准时到达。这种守时守信的作风,也是大多数上海行业和不少上海人都有的。我想,这与商业社会重信誉守合同的传统不无关系。


上海人甚至还有一般外地人想象不到的正气。一般地说,上海人是比较胆小怕事,但并不等于说他们就没有正义感。事实上,由于上海人精明过人,他们对是非往往比一般人看得更清楚,只不过多半不愿意说罢然而他们会通过其他方式来表示。文革中,我因为同林彪死党了盛一伙的走狗唱对台戏而遭批斗。每次批斗会回来,都有一个人立即打来一盆热水给我洗脸。这是一位上海知青,名叫许继助。平时,我们来往不多。而且,据他后来说,他先前对我是很有些不以为然的。然而,在许多人对我都避之惟恐不及的时候,他却用一盆盆的热水为我洗刷冤屈,而他又历来是谨言慎行不问政治的。二十多年后,他对我说:“你当年其实是替我们全体知青在受难。一也就是说,他对我的帮助,并非出于个人恩怨,而是出于正义感。另一位上海知青王衍中的做法则是:趁“革命群众”看电影受教育(牛鬼蛇神无此资格)时,偷偷溜进我房里通报一些秘密情报,包括中央文件和小道消息。
 谁说上海人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式不同罢了。


实际上,上海人有很多优点是和北京人一样的。比方说,素质好、品味高、有文化、有教养等等。上海和北京毕竟是中国最大的两个城市,而且是精英人物集中的地方,不可能不高人一筹。何况,上海人还有许多北京人没有的优点,比方说,节俭、勤快、守信、守时、讲效率,有敬业精神、契约观念和职业道德等。再说,上海人虽然有“看不起外地人”的恶名,但至少不会看不起北京人。所以,北京人看不起上海人,并没有道理。


比较一下北京人和上海人的优缺点,将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北京人最可贵的,是他们的贵族精神。什么是“贵族精神”?依照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的说法,“有独立心而勇敢者日贵族道德”。显然,所谓“贵族精神”,指的是一种高尚的人格理想、高贵的精神气质和高雅的审美情趣。其中,人格又最为重要。所以,贵族精神其实无关乎门第和血统,也无关乎身份和地位。比如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的曹判,虽无官衔爵位,却有贵族精神;而那个在俘虏营里“乐不思蜀”的刘禅,虽然是凤子龙孙,却与贵族精神无缘。


       然而,贵族精神既名之曰“贵族”,也就并非轻易可以养成。它多半是在优势的文化教育环境中熏陶出来的。所以,它不大可能产生在乡村,而基本上只会是城市文化、上层文化和精英文化的对应物。北京是中国最大最高贵的城市,北京当然会有贵族精神。


事实上,正如雅致是上海的空气,贵族精神也可以说是北京的灵魂。正是由于这种精神,北京才成为中国最大气的城市。北京从来就是一个敢于独立思考同时也敢于发表这些思考的城市。惟其如此,它才会成为五四运动和中国新文化运动的策源地,才会有那么多热血青年在天安门广场为真理而献身。就连所谓“北京人什么话都敢说”,也有这种精神在内。它甚至使北京人的贫嘴不那么让人讨厌,反倒有时会有几分可爱。


同样,正是这种精神,使北京虽有粗俗粗鄙却不致沉沦。北京是不乏粗俗粗鄙的(比如”“(挺”“傻矿之类的“市骂”)。它往往表现为北京特有的一种痞气,我在下面还要讲到。而且,正如北京的科学技术、文学艺术是第一流的,北京的痞气也是第一流的。如果要和北京人比一比看谁更痞,相信没有人比得过。但,北京却不会因此而变成一个“痞子城市”。因为贵族精神是北京的灵魂。所以北京人即便痞,也痞得帅、痞得派、痞得俏皮,痞得有艺术性,甚至干脆就痞成艺术品。


无疑,贵族精神不是一朝一夕所能产生。它需要长时间的培养、积累与熏陶。尤其趣味的培养和生成,更非一日之功。它也需要坚实的文化基础和雄厚的精神资本,否则就只会产生“伪贵族”,就像上海那些“贫血”的绅士一样。北京恰恰有这样的条件。这也正是北京人自以为有资格看不起上海人的地方。北京人看上海,确有英国人看美国的味道,也有世家子看暴发户的味道(现在的上海人则以同样的态度和眼光看深圳)。毕竟,上海虽然不是“文化沙漠”,但要论历史悠久积淀深厚,总不敢望北京之项背。


不过,贵族精神可取,贵族派头则不可取,尤其是在今天。包括北京学人身上的某些士大夫气,也不完全可取。可取的是其人格精神,不可取的是其现实态度。一方面,这种士大夫气总是不免半农村文化和遗老遗少的味道。北京某学人刊物就有很重的这种味道。传统当然是宝贵的,田园诗也很美,但不要忘记它们和“封建社会”总是有着不解之缘。另一方面,正如下面将要讲到的,北京现在也少有田园诗般的情调,北京的学术界现在也相当浮躁。由某些特别浮躁的人来提倡士大夫气,便不免让人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至少,正如北京的某些建筑给人以穿西装戴瓜皮帽的感觉,北京某些人的贵族派头和士大夫气,也让人觉得是孔乙己不肯脱下长衫。如果那长衫竟是为了把“尾巴”①遮住,就更加不敢恭维


①尾巴,典出曹聚仁先生《续谈“海派”》一文:“知道不能掩饰了,索性把尾巴拖出来,这是‘海派’;扭扭捏捏,还想把外衣加长,把尾巴盖住,这是‘京派’。”


这也未必就是杞忧。事实上,“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没有永远的贵族,也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从庄子到阿Q,有时也只有一步之遥。事实上,不少北京人就不乏阿Q精神。比如“打肿脸充胖子”,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前面已多次讲过,北京人的毛病,就是虚,喜欢摆谱、讲排场、充胖子和夸夸其谈。就连他们最看重的礼数,也透着一股子虚气。所谓“倒驴不倒架”,便很可能驴没了,只剩下架子;贵族精神没了,只剩下派头,而且还是塑料纸包装的。无疑,矛盾对立的双方,总是会转化的。崇高会变成滑稽,勇敢会变成粗鲁,巧智会变成油滑,大度会变成马虎,贵族精神也会变成痞子作风,此之为北京人所需警惕者。


与北京相反,上海人最可贵的,不是绅士风度,而是理性精神。尽管上海人很看重他们的绅士风度,但这种风度多少有点来历不明。即便不是假冒伪劣,至少也是速成的,因此有点飘忽,远不如他们的理性精神来得实在。


        理性精神在上海也是无所不在的。就拿乘坐公共汽车来说。北京的做法是一哄而上,然后由售票员在车上大声嚷嚷:“哪位乘客给这位大爷让个座儿!同志们,一个人做点儿好事并不难,只要站起来就行”有没有用全靠自觉上海的做法则是在起点站设“坐队”和“站队”,请退休工人当纠察队员,谁坐谁站,全凭先来后到,一视同仁,人人平等,个别需要重点照顾的残疾人老年人则安排到“坐队”的前面。显然,北京的做法靠道德,上海的做法靠科学。前者基于人情礼数,后者基于理性精神。


又比方说,自行车带人,这本来是违反交通规则的。可如果上下班时不让带孩子,则孩子和自己都得迟到,因此又不能不通融通融。北京的做法是睁只眼闭只眼,成都的做法则是钻政策的空子。交通规则只规定“不许带人”,没说“不许背人”是不是?那我们就背着。成都人本来就有背孩子的习惯,现在则让孩子站在自行车后座上,再拿根带子绑在自己身上。你说是带人,我说是背。上海的做法显然明智得多:干脆规定在某些时候某些路段可以带学龄前儿童。这就既保证了交通安全,又解决了实际问题,无疑是理智的。


理性精神使上海人在管理公共事务时井然有序,并能尽可能地做到公平合理。比方说,只要有排队的事,上海人或者就会有上海人主动出来维持秩序,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给每个人发号,隔三差五还要点名核实,以保证每个先来而又认真排队的人享有本应享有的优先权,不管是买股票,还是办签证,都如此。这实在是比凭力气往前挤和靠关系走后门合理多了。


上海人的这种理性无疑是一种“实用理性”。它是基于实用价值并为实用服务的。这就使上海人能获得更多的实惠。但,如果把所有的事务和关系都泛实用化,则理性也就会变成算计。这也正是上海人颇遭物议之处。上海人给人的感觉,是什么事都讲实用、讲实惠、讲合算不合算,包括接人待物。比方说交朋友。北京人多半看感觉。如果感觉好,对脾气,那么,不管你是什么人,也能成为“哥们”。上海人则多半会要讲实惠,即要看交你这个朋友有没有用。如果有用,则交,甚至不惜鞍前马后。如果没用,则多半会客客气气把你打发了。


不过北京人也犯不着因此就特别看不起上海人。就算上海人自私、小气、市侩、算计、不仗义、不可交(其实并不尽然)吧,又碍你什么事上海人又没有一定要同你交朋友。


其实,北京人对上海人的这种态度,在我看来,似乎主要是基于一种陈腐的传统观念。依照这种概念,人与人是有差等的。这个差等,就是“士农工商”。北京是土农的城,上海是工商的市,这本身就有高下之别。士当中,地位最高的是官;商当中,地位最低的是贩。北京冠盖如云而上海小贩成堆,北京当然看不起上海。你想吧,哪有官员“待见”职员的道理?而且,如果上海像广州(一个更是市场的“市”)那样,悄没声地躲在天荒地远自说自话,倒也罢可上海偏偏又成了“大上海”,处处都和北京较劲,这就不能不让北京人心里有点那个。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也就大致能弄清北京人霸气的来历。

   

    (摘自易中天 《读城记》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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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email在那,要是要我把它删掉请告知。
永远 回复 悄悄话 hi,
无意中看到你的博客,十分感兴趣。你的文笔思路深邃飘逸,读起来蔓延着淡淡异乡情怀。我也在伦敦,老公也是从美国迁居伦敦,所以看到你那篇‘伦敦的绿’颇有感触。
不介意的话,结识一下吧!我的email: renhappy@yahoo.com

Ann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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