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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未知(4-- Page 17-23)

(2005-04-29 05:48:26) 下一个
体验未知(4-- Page 12-17)第二章 年年岁岁情   肖玉搬回单位宿舍。四平八稳的国家机关,缺乏娱乐,她作为仅剩的几个未婚姑娘之一,交友婚嫁事宜被密切关注着;她总觉得同屋在出卖自己的一举一动去换取一种认同。 同屋来了没几天就结了婚,很快地融入集体大家庭,正大着肚子等着分房子。肖玉和陈立君分手不久,单位的老太太们就要给她介绍男友,遭到她婉拒,还有两个王老五,她躲之不及,避开他们每天探头探脑的目光。  埋头做完自己的一份,肖玉下班后就往外跑,宿舍那个小窝是回不得的,人家两口子抱着妻子的肚子宝宝长,宝宝短,无她立足之地。  好在单位就在城中,骑车就可以到三味书屋喝茶看书。曾经辉煌一时的书屋像自己一样门前冷落,书虽好却不见有新书来。一壶茶,一本书就是半天,她想起金童关于玉的话来,暗笑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件古玉,这样疯狂旋转的闹市中,一个角落里,一个文物单位里的一件文物,蒙尘的玉石。  想热闹一下,就去麦当劳,感受时代的脉搏,那里有不少时髦情侣。而且也是要一杯咖啡捧一本书就可以消磨一个半天没有人赶你走的地方。    试着跟老同学联系,梅秀雯,大号“迷糊小妹”的听到她的声音马上高兴地约她逛街。其实也是因为她太爱逛街,肖玉毕业以后慢慢跟她疏远的。  迷糊小妹从大二就被李湛缠住。李湛是学校的另类,天生的深谙厚黑学,既不在乎学业也无所谓哲学思潮政治动向,是改革开放后最先投身经商大潮的那批大学生,但却一心要找母校的才女做老婆。曾经追得迷糊小妹围着湖边转边哭。  李湛是真正一夜致富的。那夜他看日本电影看到人家地铁的广告,脑子里的一根旋被拨动,第二天就去找地铁公司买广告权,立刻腰缠万贯。迷糊小妹喜出望外。从此迷糊小妹在校园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本来就喜欢衣服的她天天着新衣,而对李湛的风流韵事不闻不问。人人都知道李湛是什么德行,他几乎没有追遍那栋楼的女生。肖玉、金童等以为迷糊小妹是为了他的钱故意装糊涂,暗恨清纯小妹一下就毁在浪荡子手里,从来没人想到提醒迷糊小妹。  毕业后,有一天半夜,迷糊小妹气急败坏地跑来找肖玉,说她从老家回来,李湛屋里有人,不开门,她出去买了火柴和一打报纸,朝门缝里点了一把火,就跑出去乱走,不知道去哪里。  将迷糊小妹安顿在沙发上,正要睡觉,又有人敲门,李湛在门口可怜巴巴的,说迷糊小妹不见了,他不得不打搅大家,挨个儿找遍迷糊小妹的同学朋友,找不到不罢休。肖玉好说歹说劝得迷糊小妹起来跟他走了。  从此肖玉和迷糊小妹的活动多了一个项目,除了逛街购物,就是讨论怎么跟李湛要青春赔偿费。其实要钱,肖玉是一窍不通的,迷糊小妹磨练得很会要钱的人,也要不来。肖玉腻了他们你追我赶的游戏,也不愿再陪迷糊小妹消磨时光,便慢慢跟她淡下来。   “肖玉,我跟李湛六年,不能白白就这么算了,多亏呀!只要拿到十万青春赔偿费,我就跟他分手。我妈又要钱,我又不是他们的摇钱树!我差点被我爸扔进河里淹死,还是我奶奶看见跑进河里救了我。那么冷血的父母,要钱!” 一进门,迷糊小妹就对肖玉抱怨,她说话是从来都没有开场白的。  又来了,青春赔偿费和被父亲扔进河里,她的两大心结,肖玉不知道自己还受不受得了这些。不过是自己主动找她来的,保不定自己要的就是同病相怜的意思。表面老实的陈立君,与李湛竟没什么两样!还以为自己眼光不错,比迷糊小妹毕竟成熟许多呢。唉,这个小妹,谁不是苦大仇深呢,又哪里能天天挂在嘴上,全世界都欠了她一样。肖玉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可看见她的楚楚模样,又不禁心疼她,毕竟那四年里,她们是一起长大的。  迷糊小妹一双秀目还是半醒不醒的,其中不无总低头环顾自己的衣饰的缘故。  没等肖玉接茬儿,迷糊小妹忽然“哗”地一展眉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双脚:“瞧我昨天在燕莎中心新买的靴子,意大利的,皮可软了,比拖鞋还舒服。好看吗?”款款地转着圈。她对衣服不是一般的一往情深,这成为肖玉试图诠释的一个谜。  “很别致,小心别歪了脚。” 肖玉看着那两个小细跟儿说。  “我逛遍全城的商场才找到的,就是为了配这件皮衣。”浅米色小靴配同色半长皮衣,无可挑剔。  提起她逛遍全城的精神,肖玉害怕地陪笑:“今天你要去找什么?我先声明,我老了,没有那么大劲头陪你满城里找一条翠绿的短裤什么的。”大学时曾经有一次她被迷糊小妹拉着找短裤从复兴门直找到西单、国贸、雅宝路、秀水街。  “今天没有特别要买的,随便逛。我请你去必胜客吃比萨饼。”   必胜客永远需要等位,他们深谙中国顾客的心理,似乎不必等的时候也要人家在外面等,等的人毫不介意,等是炫耀的一部分,我可是在吃西餐哎!  迷糊小妹是山东人,爱吃饼,她们点了汤和饼,又去沙拉吧砌起高高一碗沙拉。  “你怎么那么老实,说分手就分手,陈立君开公司这么几年,身家也不少了吧,没有青春赔偿费,你就自己搬回宿舍?”   “不想受刺激。”   “女人越大越贬值,没有钱防身,老了怎么办?” 迷糊小妹这时听起来一点都不迷糊,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令肖玉想起旧时代的少奶奶。  “可惜没有早点叫你出谋划策,现在去要也晚了。” 肖玉笑,送了一勺青豆葡萄干儿入口。  “我一定叫李湛给我青春赔偿费才走。”   “你耗得过他吗?小心青春赔偿费没到手,又赔进去不少青春,值得吗?”   “其实再找人也没有什么好的。有几个钱的人都不老实。”   “这才是真话。你和他还没有分手是因为你不愿分手。”   “我想找到一个还差不多的人,再搬出来。”   “骑驴找驴,美的你!”   “现在出来,让我住哪里?”   “你不也有宿舍?”   “我那么多衣服鞋子,放哪里?”   肖玉刚喝进去的橘汁差点喷出来,她乐开了花:“好,为了你那些千辛万苦弄来的衣服,你也得坚守阵地。”   “你们杂志社那么大,难道你没遇到什么香港、台湾的古董商,要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 迷糊小妹在一家小报做编辑。  “有合适的我不捷足先登,还留着给你?老头子倒不少。” 肖玉漫不经心地答应着,迷糊小妹已经被豢养坏了,只想不劳而获。  “甲之砒霜,乙之熊掌,你不喜欢的,说不定我偏喜欢。”   “好好,见到砒霜,一定让给你。”   吃完饭去逛商场,迷糊小妹大包小包,肖玉成了替她抱衣服的,她看见衣服就象吃了兴奋剂,试穿个不停,在镜子前顾盼生辉;也是,那样一幅窈窕柔软的腰身,着什么什么好看。  肖玉和以往跟迷糊小妹出去一样,什么也没买。她逛得头晕眼花,等不及地回到宿舍赶紧上床躺下,决心至少两月之内不再理迷糊小妹。    金童的考试进行得如火如荼。不见她人来,只在电话里一阵叽里呱啦:“俞敏洪那些GRE、托福班真疯狂,中关村、学院路一间又一间几百人的教室,一年到头堂堂爆满,有人一考好几年,前段时间刚有个考到上吊的。高分考生都是中国学生,自己跟自己竞争,前两天上课听见身后一个小子GRE考到两千一还要重考,非到两千三不可,气杀我也!咱们文科的,两千也就不容易了。”   肖玉听着听着心血来潮,反正是百无聊赖,不如来个东施效颦,也去报个托福班凑凑热闹,说不定运气好就混出国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连她这个从来没有热衷出国的人想起出国心里也蠢蠢欲动,明知道留学出去要吃苦,可是出国两个字有一种幻惑力,有一种光环。就像人们说的洋插队,当年人人响应号召去插队,如今人人想出国洋插队。那是一种群体动力,生活在一种历史潮流中,个人意志很难不受潮流的驱使。 最好是不用吃苦的出国,肖玉没有金童一定要考到美国追汤姆的雄心,也没有迷糊小妹找个金龟婿不劳而获的壮志,她半真半假地去念,说不定可以在那里遇到个人带她出去。实在一无所获,至少念托福既顺应潮流又满足她从小培养的学习崇高感。  肖玉的愿望都象她买的衣服,质量虽好,但不止打过一遍折的,不顶时髦。   报了名,买了书本,还买了一个崭新的双肩背书包,肖玉的感觉似乎着了陆。她下班回宿舍摸摸书包,里面有沉甸甸的书本,“小嘛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哼哼哼......”后面的词记不起来,一路哼着。想起奶奶打发自己上学的时光。     她拉起床前的帘子,躲在帘子里背起了单词,无视同屋的存在。   周末班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肖玉赶到教室,煞有介事地翻着书等老师,偷眼顾盼,前后左右似乎都是胸有成竹的在校学生。第一堂听力课,肖玉听得晕晕乎乎,听完对答案,几乎全军覆没。她从大学第二年英语课结束以后,就再也没接触过英语。座位都是紧挨着的,她向左右瞟了两眼,害臊地捂住答案纸。   下午的阅读课也好不了多少,不认识的词太多。她看到旁边男生有一本笔记工整地列着一组组反义词,课间休息便借来一阅,果然有助记忆,便想借了回去复印,那男生脸一红说好。肖玉好久没见到会脸红的男生了,心里暗自好笑,又觉暖暖的,似乎英语不好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以后上课肖玉都去他旁边坐,他每次都早到,旁边总有一个空位,肖玉也不计较他是不是给自己有意占的位子,也不在乎他的打扮如出土文物――恐怕整个班 几十个男生里,再找不出第二个来。肖玉却一向喜欢他那样老实的男生,他眉目清秀,瘦而高,名字也如人一般土:孙国福, 学的倒是个时髦专业,通讯工程,夏天才研究生毕业。  上一天的课,孙国福总显得口干舌燥。肖玉便多带一只杯子,将自己保温瓶中的热茶分给他。果丹皮、三楂片也分给他,好像回到了儿时的课堂,只是那时肖玉从来没有东西与同学分享。而他总是不大好意思地接受。渐渐两个人一起出去吃午饭, 多数时间是包子、汉堡包之类的。有时也去饭馆点两个菜,肖玉总抢过账单来付,人家还是学生呢。  孙国福词汇量很大,是肖玉的活字典,做阅读语法部分总是满分,可惜听力不怎么样,发音也令人发笑,是咬着牙从牙缝里往外挤的那种。   星期天上完课, 他常常送她到单位附近,她便请他去附近胡同里一家家庭式的四川小店吃火锅。很实惠,两个人一吃就两个小时,透过腾腾热气不时相视一笑,好像热情也随热锅热汤升华,边吃边赞叹怎么会这么“香”,一定是放了大麻。若干年后,肖玉一直用他的这个“香”字判断食物的好吃程度。  有一天,老实的他终于开口了,隔着一锅热汤,低低的声音:“你真漂亮!”搬搬椅子,靠过来拉住了她的手。那一锅汤浓得入心入肺,吃完还想抱着锅走,后来渐渐熟了,肖玉真的端着个小铝锅去,吃完连汤端走,其实端回去,过了夜,味道是会变的,他替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锅汤走回宿舍,那么远的路!第二天,肖玉自己用电炉一热,扔点菜叶面条粉丝鸡蛋进去,边吃边想他,余味无穷。似乎就可以这样一直暖洋洋地吃一世。  吃火锅越吃越上瘾,两个人买了一只电锅开始在肖玉宿舍涮,孙国福模仿他母亲的方法,用麻酱腐乳制作了蘸酱,鸡汤作底料,肉片海鲜粉丝蔬菜什么都往锅里一煮,没有一次不吃得心满意足的。可惜吃完饭,他得冒着寒风骑车回去。  托福课结束后,肖玉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一间平房出租,给他看了,他笑得很灿烂。搬进去的那天,陈立君租的那套干净公寓浮出肖玉记忆,肖玉告诉自己我很满足,男朋友是我找的,小平房也是我找的。  肖玉买了几米白地粉碎花的布,反过来贴在墙上围了一圈,地上铺了红地毯,倒也温馨。这间小平房,也就是他们的洞房了。孙国福竟然是第一次,肖玉也替他害起羞来,她得一一引导他。  两个人一心一意读书过日子。孙国福的毕业去向是留校,夏天才开始工作,肖玉却不愿他去国家学校浪费光阴,趁他现在有空督促他好好读书,考好试,出国留学。她看过GRE的试题,对自己没有信心。一朝能够出国陪读,“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是肖玉坐在办公桌前的幻想境界,走了,就不用再去看单位的那些人。   六岁的时候,父亲和单位的解放牌卡车来给搬家,那是肖玉最快乐的记忆之一,她兴高采烈地向玩伴们将再见说了一遍又一遍,在一片羡慕声中,扬尘而去,卡车在村道上扬起的灰尘模糊了故乡人的脸。还有一个最快乐的记忆是上大学前,等火车,向家人朋友说再见。连她也对自己的寡情不解,别说哭,一丝留恋也没有。我走了,去一个新世界,你们留在老地方,羡慕我吧。  从上大学到现在,留学潮都是一浪高过一浪,肖玉却小不了决心吃苦读书,即使找个人陪读出去还是得读书,因此她从来不是十分热衷出国。其实她现在的工作正是她大学时期的理想工作,压力不大,保险体面的国家机关,她是费了一番周折才进去的。虽然没有私人空间,她也可以像大多数人一样,结了婚等房子,可是几年的机关生活令人窒息。要是孙国福考试成功,乐得跟他出国去新鲜新鲜。   这天中午肖玉回到家,孙国福做好了饭菜等肖玉,一边捧着收音机听评书,肖玉说:“你怎么听评书,贫死了,快关掉!”一边作出谈话的样子来。他竟然说:“等一下,让我听完这段书。”   “评书有什么好听的,出租车司机才听呢。你的收音机不是买了来听美国之音英语新闻的吗?”   “让我听完嘛,这是单田芳最新的段子。” 孙国福一脸垦求。  “什么哗哗哗,啪啪啪,吵死了,尽瞎贫!你这是什么欣赏水平?我在学校里从来没见过人听评书,人家都听英语新闻。” 肖玉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  评书是农民的艺术,肖玉小时候在老家,午饭时分,村里的男子往往聚集在收音机旁,听《说岳全传》什么的。  上过了床,男人女人间的关系就会起微妙变化。肖玉早就发现他不仅不再腼腆,而且无话可说时也喜欢耍点贫嘴,喜欢用象声词,原来都是听评书听出来的。  他每天中午都要听评书,肖玉试着适应,缓慢的故事情节和叙事方式倒也罢了,实在难以忍受那接连不断的拟声词,简直是折磨耳朵。  肖玉仔细回想,大吃一惊,原来这个男朋友没有文化,不懂艺术,除了专业书什么书都不看,打游戏和听评书是他仅有的两项娱乐。呜呼!赶紧着手培养他的艺术修养。  他念英文休息的时候,肖玉忙着给他莫扎特听,他也乐意。肖玉拿出大学时代的摇滚磁带,扭动腰肢蹦迪,他笑得前仰后合,不肯举步。  肖玉给他买了纯棉衬衫、牛仔裤和白棉袜,将他的化纤衣裤和丝袜都收起来,别的倒尤可,棉袜他嫌太厚不舒服,拒穿。白衬衫牛仔裤给他添了不少时代少年的气息。  不久肖玉放弃了改造他的意图。看在他GRE的数学逻辑做得又快又好的份上,对他的评书爱好也让了步。等去了美国他自然就没得听了。   孙国福考了GRE和托福。托福听力他感觉考得不好,打算三个月后再考。两个人一边等成绩一边兴奋地查学校看地图。   金童见了孙国福,私下里笑肖玉,还是奔着老实可靠的找。她也刚考完试,神采飞扬地说,汤姆放暑假来中国。  孙国福打算暑假带肖玉回家见父母。对他谈起父母的口气,肖玉说不出的不舒服。“我们家就我没有工资,我父母和我弟弟每个月都超过三千。到时候你真的是去度假,什么都有,单位的大游泳池,白天人少,跟私人的一样,我妈会给我们准备一大堆好吃的。”   听起来俗不可耐,肖玉扪心自问,他说的该是句句实话,可是赤裸裸地说出来,在习惯含蓄矫饰的中文系人听来,真刺耳!哎,就当他是个口无遮拦的大孩子吧。肖玉刚答应跟他回家,周末却发起烧来。  孙国福出去买了药给她喂下,第二天烧却越发得厉害。才六月,北京气温就动不动接近四十度。他守在肖玉身旁,不断用冷水浸过毛巾,敷在肖玉额头。一会儿做个冬瓜汤,一会儿绿豆粥,肖玉从来没有被这么精心照顾过,觉得自己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人。星期一烧还不退,他带她去了医院。  肖玉其实也从来没有发过高烧,这次却连发一个星期。也许是因为有人心疼的缘故吧。她想这辈子就是他了。   肖玉病好了,孙国福却接到学校通知,要他提前工作,去山西扶贫一年,估计是没有人愿意接的差事。他们退了房,肖玉搬回宿舍住。孙国福临走将托福磁带、录音机都打进包,肖玉嘱咐他好好复习,她自己也没有放弃做GRE和托福题。但是拿不定主意是真的要留学还是只是没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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