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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座情人(4)

(2005-05-06 12:27:56) 下一个
安小的时候有一个拿手绝活—爬树。说起来是无师自通。一次和同学郊游,其实也就是在小镇的边缘地带打晃,欣赏几块菜地等所谓的田园风光。同学都在开满油菜花的菜地旁撒欢,安却一个人留意上了不远处的那棵大树。她悄悄地走过去,脱掉了鞋袜,很轻松地爬了上去。柳树有一个大大的枝椏,她舒服地坐在那里,向远方眺望,在远一些的地方,安看见了火车的铁轨。每一个城市都有这样的铁轨,穿行在城市的边缘,载着旅客疲惫的梦想。 “安安,安安。”在树下喊她的是女孩丹青。“上面可以看到什么?”她羡慕地问。丹青没有母亲,只有一个酷爱做画却一生不得志的父亲。 “铁轨。”安回答,“你上来吗?” “不了。”丹青怯懦地回答,“弄脏了衣服,父亲会打。” 安不说话了。突然之间,她有点同情丹青,外婆虽然有时候也严厉,可从来没有打过她。最重的惩罚就是让她在房间里用毛笔抄五十遍“岳阳楼记”或“赤壁赋”,安也因此练就了一手漂亮的小揩。 “再远一些的地方呢?”丹青又问。 “等一下”。安抓住旁边的树枝,慢慢地站了起来。风吹着她白色的棉裙和黑色的长发。铁轨蜿蜒着铺向远方,渐渐消失,没有终点。 “什么都没有。”安的声音有点苍凉。 火车,会把人带向何方呢?未知的远方,又有些什么呢?不同的人生和故事?安有了人生的第一次惆怅。 那天下树的时候,安顺手折了一枝柳给丹青。 丹青从此成了安最好的朋友。 那时候,安不知道,折柳相送是别离。只不过,最后离开的人是她。 安的成绩一直不错。上中学的时候,她随手画的临摹被美术老师看到,那个固执的老头从此就一直劝她学画。“安安,你有天份。应该学美术。”老师不厌其烦地说。安回家询问外婆,外婆沉思了半天,说:“可以跟老师学画,但是,成绩不能掉下。靠艺术吃饭从古到今都不容易。” 安从此一周两次去老师的画室,在那个昏暗的小屋里临摹各种的物体,圆柱,圆椎,水果,瓶花……安的进步神速,老头也眉开眼笑,逢人便说安是他的得意弟子。 可安最后还是没有以画画为生。 安的大学志向填的是经济,外婆给她挑的。这是那年最热门的专业。 “有钱人搞艺术是格调,穷人搞艺术会潦倒。当做兴趣,却能真正享受其中的乐趣。”外婆是这样说的。 外婆有她的智慧。 那个炎热的七月,安没有让外婆失望。 七月过去后的那个九月,外婆拿出一个红色的存折,把安送上了去省城的列车。存折上是安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和学费,一笔一笔,都是安的母亲汇来的,外婆从未动用过。存折上的数字在安十二岁那年有了突然的增长。安知道,那时母亲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商人,做了他的填房。 看着存折上一笔笔清晰的入帐,安突然不再恨母亲了。也许,母亲不是不爱她,只是,更爱自己。 十七岁的那个九月,安第一次坐火车,火车把故乡的小镇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身后,有外婆期待的目光,还有,安最好的朋友丹青。 丹青没有考上大学,那些日子,她天天陪在安的身边,帮安打点这个,帮安打点那个,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那一天,坐在阁楼的木地板上,盯着安鼓鼓的行李箱,丹青突然掉下泪来。安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非常难过。“丹青,别难过。我会回来看你。还有,你可以去看省城我啊。”安试着安慰她。“是吗?”丹青抬起头来,脸上有一种光彩。十七岁的女孩,还是那么单纯。省城象一个遥远的梦,遥远却有魔力。 安的命运在迈上火车的那一刻,和丹青走上了不同的轨道。童年时的好友啊,在一起分享小秘密,挤在一张床上窃窃私语,终于在岁月的洪流中被分开,各自开始负责自己的生活,打理自己的情绪。 一九九五年,安出现在省城火车站的人流里,简简单单的白棉裙和白球鞋,右手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肩上背着一个旧旧的双肩包。 安那年十七岁,眼神明亮,皮肤里都透着青草的气息。她那头没有经过人工打理的青丝一直垂到腰际,象海藻一样浓密。 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在主导安的命运。如果安没有考上大学,如果安没有考上这所大学,安就可能在毕业后去任何另一个地方,就会从此错过方。安的人生,也许将从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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