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国是1993年跟团去泰国:站在湄南河边无比激动,只因为地理课上讲过这条河流。自此深爱泰国,前后去了六次。
第一次国外自助游的国家是韩国:住在语言不通的韩式旅馆里,吃着小饭店的无名美食,明白了什么是逍遥自在。自此痛恨跟团。
第一次知道深度旅游是在约旦:佩特拉玫瑰色古城里,旅游指南讲述了千年的历史。自此旅行前后都要读大量相关资料。
第一次潜水徒步是在马来西亚:海底花园的珊瑚和热带雨林里的巨藤一起缠绕着记忆。自此喜欢和猴子一起高歌,和鱼一起飞翔。
还有冈仁波齐的雪峰,耶路撒冷圣殿山的金顶,亚拉腊山上挪亚方舟的碎片,鹿野苑里的菩提树荫;
还有泰姬陵的纯白,紫禁城的朱红,金字塔的土黄,吴哥窟的灰黑;
还有爱琴海边的橄榄树,湄南河里的红睡莲,巴厘岛上的鸡旦花,基那巴卢山间的项链兰;
还有雨林里见血封喉的毒箭,黔东南苗寨里的银饰,喜玛拉雅山中夏尔巴人的弯刀,缅甸女子颈上的铜环......。
蓦然回首,十年间,已经独自背包走过四大洲二十二个国家和地区。
徒步皮纳图博火山
1991年的那次喷发,让原本默默无闻的皮纳图博(PINATUBO)跻身于人类历史上十次火山大喷发之列。四十八小时天昏地暗,十万人无家可归,随后整整一年里,喷入四十公里高空的蒸气和尘埃,让全世界的落日绚丽无比。而火山本身塌了300多米,台风带来的雨水很快充盈了火山口,当年地狱的出口变成亮绿的火山湖。
就在我到达皮纳图博火山的前两个星期,两个骑摩托车旅行的游客在火山泥石流区(LAHAR)被枪杀。政府下令关闭火山附近的一些徒步线路。虽然去火山口的路依然通畅,但旅行社都暂时取消了这项业务。情人节的晚上,我在天使城(ANGELES)找了很久,才找到家愿意提供向导服务的旅行社。
天没亮向导就到酒店里来接,到达皮纳图博(PINATUBO)火山游客登记处,正好6:00,翻开登记簿,发现自己是十天以来登山的第一人。向导和登记处官员一起用绑架吓唬我,我只是笑,吕宋岛(LUZON)上一个多星期的徒步,已经让我肤色黝黑,不说话人家还以为是菲律宾人,再说天下哪有专绑穷人的绑匪?登记处到徒步起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河床就是路,当终于从摩托车车上下来时,我谢天谢地,再开半小时估计骨头架子会散了一地,拾都拾不回来。
当年汹涌的火山泥石流凝结后,变成一座座陡峭小丘,如月球表面的山坡,河水雨水又把它们切割的奇形怪状,小丘由火山灰和石头组成,质地松散,稍强的风都会造成塌方。因此去火山口湖的路只能是河谷。其实在沙子上走路很是费力,不时还要脱鞋过河,河水有时冷有时热,全看附近有没有热泉;偶尔还有流沙带,陷下去就没命;至于塌方地带,则必须安静地迅速穿过。看似宁静的的河谷里其实危机四伏,这便是强制徒步者请向导的原因。
四个半小时的徒步足以让人精疲力尽,但火山口的那一泓碧绿让我觉得再辛苦也值得。急不可耐地投身湖中.湖水很温暖而且有点咸,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道,那是因为湖底有热泉的缘故。在火山口里游了半小时还意犹未尽,要不是想到回程还要走四小时,真的要绕湖游一圈。
返回路上遇见了五六个年青人,背着帐篷睡袋一副野营的样子,其中一个问我火山口值得去吗,我说:“值得,实在是太美了!”他笑着说:”你一定是中国来的鹌鹑吧!”正在过河的我差点坐在水里,这帮人是谁呀?居然知道我的名字,然后反应过来,一定是从游客登记处那里知道的。一年到头,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能走到火山口,我那大写的国籍“CHINA(中国)”当然让人过目不忘。后来据游客登记处的官员说,我是第一个登上火山口并在其中游泳的中国人。到底是真是假,我没兴趣,只知道这一天里,从早上4:30天使城出发到晚7:00返回,整整十四个半小时中,我有八个半小时在不停的走。
在回国的飞机上,我看见一则消息:皮纳图博火山附近群蛇聚集,泥石流区的热泉也增加了很多,菲律宾火山地震局预测火山可能会再次喷发。也许下一次去,皮纳图博火山已不再是我见过的那座山了。
搭车塞凡湖
高加索的连绵雪峰间,有个美丽的湖泊--塞凡湖(SEVAN LAKE)。著名的诺拉杜兹(NORA DUZ)墓地就坐落在同名村子和湖之间山坡上,墓地正中间还有一座小小的教堂。阳光下,上千块古老的十字架石墓碑,如同千条神圣的眼镜蛇,齐身朝拜着西面的连绵雪峰。我漫步在其间,欣赏抚摸着满是锈痕的十字架石,它们中的很多已经超过千年了。千年有多长?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墓地背阴处依然有雪,那天空气中弥漫着百里香的香气,死亡也许就是永恒,就是这碧湖与雪山间的十字架石。墓地里并不只有我一个人,三位牧羊老太太坐在小教堂边上,脸上的皱纹,沧桑如同墓石上的苔痕斑斑。老人说着什么,我不懂,偶尔抓住的单词只有拉瓦什(LAVASH,大饼)和奶酪,我笑笑,低下头去看旅行指南,直到有人塞进我手里一摞拉瓦什和一大块山羊奶酪。原来老人特地跑回家去拿来这些食物送给我。那天正午的太阳真的很温暖。
在车辆稀少的村边,我搭上了一辆中巴,坐在让出的位子上,啃着人家送的苹果,下车时,却没人肯收车费。从这路口到要去的塞凡半岛(SEVAN PENISULAR)还有十多公里。我站在路口发呆,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拦上另一辆车。这时阿尔蒙(ARMEN)从屋里探头出来,邀请我进去喝咖啡,其实在他那一大串亚美尼亚语里我真正听懂的只有咖啡这个词。然后,阿尔蒙的朋友开车送我去了塞凡半岛。
塞凡纳旺克修道院(SEVANA VANK,9世纪),巍峨于塞凡半岛之颠,十一个世纪的风霜里,不知俯瞰过多少丝路上的商队,塞凡湖名也因它而来。修道院里早已空无一物,只有院子里的各色十字架石记录着往日的辉煌。不得不提的是用当地特有的绿石雕刻的十字架石,让满院的灰黄色竟有了几分湖水的神韵。被传说有魔力的湖水吸引,我到了湖边,我遇到了湖滨浴场的职员,我和他们一起喝酒吃生熏鱼,酒是伏特加,鱼是湖里的鱼。塞凡湖让我忘了时间,忘了归期。
“夕阳下,那个蓝衣女子跳过路中间的隔离栏,挥手拦车,我停下来,她打开车门问我是不是去埃里温,可不可以搭车,我点点头。她不是亚美尼亚人,她来自中国,她居然一个人旅行!”后来瓦尔丹(VARDAN)是如此告诉他妻子的。坐在吉普车里,我总算缓了口气,此时太阳快落山了,而最后一班车一小时前就已经开走。瓦尔丹不懂英语,我的亚美尼亚语用手指数都数的过来,七十多公里路途中,我们的大多数交流只能是微笑。回到埃里温,已是满城灯火,朋友一家正担心我这个不懂亚美尼亚语的异乡人会不会流落湖边。第二天我才知道瓦尔丹是炮兵少校。
背包走了这么多年,加起来搭车的次数还没有这一天多,也许塞凡湖碧蓝的水真的象传说的那样有神力吧,让我的一天奇遇不断。
雨中漫步加德满都
体验加德满都老城的方式有很多,我们选择了漫步。在去那些著名的佛庙和王宫前,我想看看真实的老城里的真实生活。
漫步从泰希提广场(THAHITI TOLE)开始,说它是广场,实在搞笑,也就比足球场大点的地方,大部分还被一座六百年的佛塔给占了。传说塔建在满是黄金或者满是毒蛇的池塘上,金也好,蛇也好,与我无关,到是塔周围卖劲吆喝的小贩让我想起上海菜市场的喧哗,好象天下的市场都是一样的乱,尽管卖的菜不一样,卖菜的人也不一样。踩着泥水,在芒果的清香中,我们走进了街巷细如鹅肠密如蛛网的老城。
穆西亚寺院(MUSYA BAHAL) 深藏小巷,推开破旧却有着精美雕刻的大门,眼前是一个四合院般的庭院,两层小楼的木头已经变的漆黑,不知是因为炊烟还是因为岁月。花草和人物的精美雕刻随处可见,石刻神像的额头上朱砂依然鲜红,整个寺院里却只有卓卓和我两个人。有谁能告诉我这寺院有多古老?又有谁知道当年的声声梵呗现在飘向了何处?雨水如珠帘般挂在屋檐下,一只猫从房梁上悄无声息地走过,悠闲悠哉似在阳光下散步,也许它知道的更多吧,但我不懂猫语。
两头巨狮守卫着楚西亚寺院(CHUSYA BAHAL),是不是因为守卫的时间太久远了,所以它们变成了石头?寺院大门紧闭,从门缝看进去,神像前供满鲜花,院里却没有一个人影,等待良久,我失望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对面杂货店主在扔茶杯。和印度人一样,尼泊尔人的开门七件事中头一件就是喝奶茶(CHIA),一次性的茶杯不是纸或塑料的,而是陶制的,小巧玲珑比中国人的白酒杯大不了多少,喝完就摔碎。这条无名小巷里的人家大多以做陶杯为生。
五月的加德满都,雨季已经来临,大树上开满了花,幽幽的紫色涂抹着街头巷陌的天空,象极了丁香空结雨中愁的江南,只是雨巷中走来的不是撑着油纸伞的江南佳丽,而是高鼻深目的尼泊尔美女,临去的一笑灿烂如新霁,任愁肠百结之人也不由眉头稍展,更何况我这连雨帽都不戴,情愿水珠满颊的性情中人。
再回加德满都,我还会去老城漫步,只不知那时伴着我的是雨,还是阳光。
逍遥悉尼港
悉尼(SYDNEY)并不在我最近三年的旅行计划内,去那里纯粹是因为上海的天气,连绵冬雨让心情极其暗淡,于是对自己说找个有碧海蓝天的地方过绿色圣诞,于是飞到了悉尼。
最喜欢悉尼港,U形的海湾,一头是称作岩石(THE ROCK)悉尼老城,当年第一批罪犯的定居点,如今成了游客休闲购物的街市;另一头是著名的悉尼歌剧院,几扇巨大的贝壳升起在碧海绿树之上,美的让人相信维纳斯一定是诞生其上。海港边上,露天餐馆星罗棋布,任选一个坐下,点半打生蚝,要一杯酒,看邮轮渡轮进进出出,恍恍惚惚做起了白日梦,被偷食的鸟儿啄醒,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偷得了半日闲。
在悉尼歌剧院(SYDNEY OPERA HOUSE)里听场歌剧或看场芭蕾是众多美梦中的一个,可惜圣诞前后正是空挡,歌剧演出季刚刚结束,芭蕾舞还没开始,还好去的早,买到了新年音乐会的票。说来有点尴尬,那天的衣着实在随便,不是没有带礼服,实在是因为贪看刚公映的《指环王之二:双塔》。看完电影,离音乐会开始只有一个小时。当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去换衣服然后迟到,要么一身短打进场,还是选择后者吧,迟到比不适当的衣着更失礼。入场时,周围一片羽衣华服,连引座员也是西装背心加领结,只好加快脚步,老鼠过街般溜到自己的头等座位上。当我看见前排有几个穿牛仔裤的观众,轻轻吁了口气,不料想身边又坐下个盛装美女。但是,当第一个乐音响起时,所有的尴尬不安顿时烟消云散,这场由澳大利亚爱乐乐团演出的音乐会让现场的每个人沉醉,演出结束时,盛装便装的观众全体起立鼓掌,无数彩带飞向舞台,落在灯上琴上指挥的身上。
夜晚的港口,依然人来人往,虽然是夏天,风吹在身上却有些凉,但短袖的我还是抵挡不住冰淇淋的诱惑,港口边的这个小店,有全悉尼最好吃的水果冰淇淋,可惜我刚刚吃了七种就要离开。悉尼港,让我在上海寒冷的冬夜里,回忆着夏日的逍遥。
2003年1月13日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