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雷雨 - 第二十章 阴谋和婚礼

项奇找到一个做律师助理的高中同学帮忙，紧急起草一份摩琳的结婚和议书。因为摩琳还有一个多月才十八岁，这份和议必须查理签字才会生效。项奇安排摩琳和查理的约会，除了双方律师，没有其他人参加，这是当事人的私事。

               摩琳打扮得很精致，她用心的选中一件蓝色的洋装，庄重典雅。她用心的梳头，化妆， 粉饰带病的憔悴脸颊。她要长大了，她为自己和父亲成就好一盘交易， 她要全力达成， 无论任何代价，这是父亲唯一的机会。 查里看见缄默成熟的摩琳，他满意地点头微笑。摩琳没有像以往那样总是惊慌失措的扑在他身上哭，短短的时间，她就成熟很多。他瞟了一眼摩琳身边的项奇，他果然有办法，他没看错他。

               “爸爸, 我有事情想争取你的同意。“ 摩琳有点惶恐地说

               “什么事情？”

               “我。。我想结婚”摩琳还是低下头， 不敢正视父亲

               “和他？”查理指着项奇

               “是的，他一直在照顾我。。“摩琳鼓起勇气，将预先想好的话说出来“我知道他的工作让爸爸和妈妈。。 可是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一切要讲证据，爸爸很快会没事被释放的。“ 摩琳看看父亲，他正盯着项奇，根本没看女儿。

               摩琳继续“我们以前就在交往，经过这么多事，我很需要依靠。我希望可以尽快和他结婚，组织一个家庭，这样爸爸出来也可以和我们一起住。。。“

               “你爱他吗？”查理很简捷， 眼里满是凄凉的怜悯

               “是的,  爸爸“摩琳很艰难才说出这句话

               “你了解他,信任他吗？“ 查理跟进

                 摩琳在心里落泪，但强忍着没有挂出来“爱情是很盲目的，况且我可能会被释放，那时候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请你成全我们”

               “你呢？你的立场呢？“查理问项奇，显然摩琳已经说不下去了，他太了解女儿，她根本不会撒谎

               “我希望你成全我们。我真的喜欢摩琳，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项奇很诚恳镇定

               查理笑，他依然从容自若，优雅潇洒。他永远那么有气质，有风度， 无论是弛刹风云的董事长，还是面临死刑的阶下囚。“你的家庭呢？他们会同意你娶摩琳吗？尤其在这个时候？“

               “婚姻是我自己的事情，只要我对摩琳问心无愧就好。我是认真的，请你考虑，拜托了“　项奇坐在椅子上点首执礼，态度诚恳庄重

               “好，我签字“　查理提笔，毅然在婚书上签下监护人的名字

                屋里所有人都很震惊，没想到他会答应，而且答应得这么爽快。在这个时候将女儿嫁给抓他坐牢，杀他妻子的督察。查理将婚书传下去，双方律师，摩琳和项奇都签了字。

               “来，让爸爸亲亲你＂查理开始有些激动，他伸开双臂紧紧地抱着摩琳，深深地吻在她脸颊上“我最爱的是你，原谅爸爸好吗？我希望你快乐，永远幸福。”怀里的摩琳依然骄弱单纯，一如没出事以前。 

摩琳看见父亲湿润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地哭了。 

“爹地，我爱你，我们不会有事的，一切很快就过去了，我会永远培在你身边！“ 摩琳承诺，她期待着团圆，哪怕从此以后粗茶淡饭。。。

“当然，亲爱的”查里微笑， 拍着怀里抽涕的摩琳“答应我，要坚强的活下去，无论任何坎坷。放弃这一切的阴影和仇恨，做个轻快的人，把眼光放在未来。未来永远会有阳光的。爸爸对你寄予厚望。”

 屋里旁观的人无不动容。在这间空冷的拘留所会客室里，一代富豪嫁出他娇弱年幼的女儿。少女将和他的死敌同床共枕，在未来孤独冷酷的世界里继续挣扎生存下去。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明天，什么样的生活？作为父亲他会有多少忧虑，不忍和无奈。项奇的眼睛开始酸楚，他是个从来不哭的人。

查理最后要和项奇单独谈谈，摩琳含泪退出去，在门口等着。她坚信项奇不会再伤害她的父亲，他们已经有盟约和默契。

“我又中计了，是吗？“　项奇认栽，没有平日审讯时的鄙视和愤怒。他们终于可以平等的谈话，坦诚的听听对方的立场和心事。

“你认为呢？”　查理收拾好凄然的心情，开始循循善诱。

“你是个好父亲，我自问没有你的胸怀“项奇承认

“没有点破你面前的死棋，你如何会下决心？”查理凄然，拿起项奇递来的烟，在他手上点燃“但愿我没看错人，算我拜托你好吗？“

“为什么你不恨我？”项奇想知道

“我说过我不恨你吗？”他冷笑， 能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不能左右的事又何必挂心。人之将死何必还耿耿于怀“仇恨和关爱是要讲时间和环境的。你在这个时候还有胆子娶她，说明你是真心的，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你的爱和恨都是相对的吗？“项奇的语气又和缓了一些，好像又座在蒂罗莎的客厅里和查理谈心。

“你可能以为我是个冷血自私的人，只有利弊，没有真正的感情。其实我的爱情要比你和摩琳的更深切。 我和吉欧是最好的情人，一直都是。”他幽幽的回忆，充满甜蜜“我第一次见到吉欧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她，我们那时候是很穷的大学生，吉欧的父母对她不好，她很快决定搬出来嫁给我。我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在一个初春的晚上，我们散步碰到路边一个花匠卖完了花，在收摊。 只有一粟破破烂烂的薰衣草没卖出去，你知道薰衣草并不很漂亮。我上前和花匠讲价钱，花匠觉得我们很可爱，就把花免费送给我们。但吉欧坚持要买，她说她要我亲手买给她作为第一样礼物。最后我花了一块钱成交。很多年以后我送过她很多名贵的首饰，车子，房子。。。但她还是最喜欢薰衣草，每次我出差回来，或是夫妻约会，我都记得送她一粟，她永远都那么高兴收到“

“那么黄颖丽呢？她又是怎么回事？＂项奇不信

“初次到台湾做生意，我们吃了很大的亏，不但投资被人骗去，还背上了债务。认识丽丽是个转折。 我们需要一个语言和技术都强硬的帮手， 丽丽的人际关系很深厚，他让我们找到了在台湾做生意的方法，就是你们说的江湖规矩。 丽丽的野心很大，想赚大钱， 所以工作的特别用心。那段时间，我们三个合作真是天衣无缝，勤奋愉快并且成功。我们不只享受着赚来的钱，也享受着工作伙伴的支持和智慧。后来丽丽爱上了我，她是个霸道的女人，找了一些把柄来要挟我和吉欧离婚，然后娶她。我说什么也不答应，因为我只爱一个女人。”查理看了看项奇“你一定也遇到过这样的人吧？你不爱她可她偏缠着你不放。”　

 项奇默然

“是吉欧劝我和丽丽在一起的。她说她宁愿离婚也不愿意我坐牢。最后我们达成协议，住在同一栋房子里。我和吉欧为此对摩琳很内疚，所以把她长年放在爷爷奶奶那里，不想让她看见我们的不堪。直到他们也去世了。”他弹了弹烟灰，他这辈子的故事只可以对项奇倾诉，他是唯一够资格听他讲故事的人 “丽丽死在我手上，不等于我没有对她的愧疚和遺憾。她一直心甘情愿为我们工作，冒险，奉献。她真的爱我，爱得很深。可惜男人要专情只能对得起一个女人，花心的男人無法真正愛任何女人。我爱吉欧，摩琳的母亲，除此以外是欲不是情。丽丽一直很痛苦， 她上你的当是因为她恨我们牢不可破的家庭，她渴望你真的是个浪子，让摩琳也体会一下她的失落和无奈。否则以她的果断和决绝，可能在我回来以前就办了你。。。“

                项奇叹息，摩琳说过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包括杀人如麻的魔头“是金钱让你迷失，毁了你的家庭，爱情和朋友“

               “是吗？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和你讲这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查理依然雅淡从容

               “不知道”项奇坦白

               “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只有你会理解我的感受和选择。“他笑“没想到吧？我们在同龄人里都很出众，做个平凡人需要很深的忍耐来适应社会，维持安定。可是我们都太好强好胜，不接受被人宰割。所以我选择了掌握时局，不惜代价也要呼风唤雨。你选择了做冒险的缉毒警察， 接受严格的训练，你的职业就是改变既定的江湖。 你不愿意做福隆公司的现成少董是因为那需要太多的合作妥协，太多的商业周旋。 我们追求理想和宗旨都很疯狂执著，甚至不惜后果，我们异常自负，胆子大赌得也大。你可以不顾警察的身份，情不自禁的放任自己爱上摩琳， 因为你觉得你可以兼顾。我可以把炸弹和毒品放在和太太品茶的花园里，因为那里最安全，事实证明我没错，那么多年没有一件案子可以和我挂钩，直到遇上摩琳和你，如果不是晚了一步，你也本该是我的棋子。“他叹息这场赌局， 多么美妙洒脱的十几年他赌得很开心。

                   “你错了，宗旨决定人的本质，况且我赌得是自信，你赌的是侥幸”项奇怎么可能同意和查理是一样的人，他们是黑白两界里最鲜明的对比

               　“还嘴硬？“查理笑“你有自信为什么还去骗摩琳？趁人之危，挟持一个孤单脆弱的女孩嫁给你是光明磊落的宗旨吗？ 你不抱着侥幸心理怎么会不杀我？难道你结婚摩琳就没危险了吗?  哈哈“ 他很得意， 轻易的点破项奇最黑暗的秘密“除非你的宗旨也包括杀人！”

               　　项奇浑身冷汗，被人揭穿看透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查理确定了他的猜测，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人生知己难求，聪明人更难求知己。惺惺相惜的知己少之又少，兵戎相见的知己千古难寻。项奇开始对查理有种奇妙的留恋。

               　“如果不是我们缘薄，我带摩琳回娘家吃顿年夜饭，一家人说说聊聊，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项奇惋惜，第一次体会到属于他和查理间的遗憾。

               　“好好待她！我了解摩琳，她爱上一个人会一辈子爱着， 正因为如此她会更恨你。“查理嘱托，强忍着满怀的凄楚悲凉。他不是个一般人，他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不是每个人都看得懂的。家世没落，名誉扫地，血腥未干，除了项奇谁会愿意收留女儿？收留她的人除了项奇，谁会安着好心？如果他能真的爱她，能够耐心的等她原谅，也许摩琳还可能幸福。这是查里现在唯一的希望。

               　“我会的，爸爸“项奇站起来，凝重诚恳地和查理握手“祝你 一路顺风！”这一生只有今天他们可以放下对立的身份立场，作一分钟真正的翁婿。

               　当天下午，摩琳和项奇在一家小教堂里正式宣誓结婚。没有宾客，没有礼服，没有音乐，鲜花，蛋糕。只有查理的律师做见证人， 他们连戒指都没有，因为项奇没来得及买。空荡荡的教堂里，一对年轻人在血淋淋的基督受难像前宣誓：

·               “我， 摩琳在天父面前宣誓，一生陪伴，爱恋，照顾我的丈夫项奇，无论贫贱富贵，健康病痛，不离不弃，致死方休“

·              “我， 项奇在天父面前宣誓，一生陪伴，爱恋，照顾我的妻子摩琳，无论贫贱富贵，健康病痛，不离不弃，致死方休“

             仪式过后，摩琳被送回看管她的房子过夜，项奇依然回楼下值班。除了查理的律师和他们自己，这件婚姻没有人知道。  摩琳依然被保护，因为他依然有被绑架的可能。

               第二天清晨，看守所传来消息，查理自杀了。 他吃了一颗氰化钾胶片，去得迅速安详。他的律师和所有看管他的人立刻需要接受调查，因为犯人是不可能自己有氰化钾的。３６小时之后当警察到律师大卫家里去实行拘捕令的时候，才发现这位赫赫有名的跨国律师淹死在自家的浴盆里。表面情况看是洗澡时滑倒，撞到了头，晕倒后淹死在只有几英寸深的洗澡水里。整个现场没有任何特别出入，但事件发生的绝妙时间让所有人心照不宣。整个看守所和警察局为此闹翻了天，几个资深办案人员几乎是暴跳如雷， 查理不在，整个案情再无法伸展调查， 一切的代价和付出被赫然截断。他们不甘心。有关案情的各国刑警都对此深表遗憾。警察局长和总检察官都要对事件作书面报告。

               在整个世界鸡飞狗跳的时候，人們好像忘記了摩琳．　项奇嘱咐自己的律师为摩琳悄悄办好释放手续，摩琳已经不需要保护， 案件从查理身上转移开来， 法官没理由不签释放令。 项奇在僻静的后门等着阿华送摩琳出来，将她接到家里-项奇在中环的公寓。他们的关系必须低调，一旦曝光，不但要家庭大战，项奇很可能会被撤出专案组。阿华阿威他们自己人全都为他隐瞒着，年轻人对摩琳多少有点怜惜，项奇又是他们崇拜的同伴。这个案子成天死人闹得人心惶惶， 私底下都巴不得尽快了账。

               门开了， 摩琳迟疑的走进来，物事依旧，人事全非。他们以前曾在这里弹琴，看电视，读武侠小说，玩游戏机，烛光晚餐，拿着水枪打打闹闹玩警察抓小偷。不過那個時候，摩琳是警察，項奇才是大盜．　这是座十二层公寓顶楼，项奇喜欢敞亮，开阔的客厅连着没有隔断的小餐厅和厨房。一间玻璃墙的办公室，靠着卧房，还有很大的浴室和代更衣室的衣柜。 阳台宽敞向阳，被装修成日式的露天茶座。项奇的老爸开地产开发公司，要想把公寓装修的高雅富丽，易如反掌， 连装潢设计师都是现成的。摩琳看见客厅里坐落着她的红色钢琴，项奇把它从拍卖会上买回来，一直放在这里。 现在送给摩琳做结婚礼物。他刻意用查里的东西转送摩琳，因为是查理送了他们各自一样贵重的结婚礼物。他给了摩琳自由，成全了项奇的清白，代价就是查理的生命。任何生命都是宝贵的，连毒枭军火犯也一样。相比之下，查理的爱，深切坦率而义无反顾，让项奇汗颜。

               摩琳坐在钢琴前面，看着父亲给她十七岁的生日留言，久久不能自已。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项奇放下行李，背靠着关上的大门，终于开口

               摩琳抬眼看他， 他要反悔了吗？他不愿帮爸爸拿文件了吗？

               “爸爸去世了，他今天凌晨三点自杀了, 在看守所“

               摩琳没反应，她好像已经被这三个月来的经历吓傻了

               “你听到了吗？”项奇害怕“说话啊？“他摇晃摩琳的肩膀， 想唤醒她

                 摩琳看着他还是没反应， 眼前开始变黑。。。

                项奇把她拥入怀里，他也难过，为摩琳，为查理，也为他自己。

            　“你知道？你昨天就知道？！“ 摩琳猜到了些什么，不再单纯的不会拐弯。

               “是”项奇抬头，他不想再有欺骗，查理已经帮摩琳把案子了结，从此他们之间没有悬案，没有绑架，没有对立，也没有欺骗。只有婚姻。

               “你们商量好的？”摩琳镇定的可怕

               “不是，是不约而同“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和我在一起，照顾你。 爸爸也希望你没事，好好活下去。。“项奇用最简单的逻辑艰难的回答， 摩琳将在这一刻接受父亲因她自杀，婚姻是个早就安排好的圈套， 所有的人又联合起来骗了她。

               “你骗我，为什么你总是在骗我？“ 摩琳暴发， 伸手推翻座几上的水精花瓶，他们的帐也该算一算了！  花瓶重重的砸在波斯地毯上，没有碎。 水和红色的郁金香泼洒了一地。。。

                 项奇心如刀绞, 这句话是他一直的心病“我说过，我爱你，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不会看着你去死而无动于衷。。。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安排，让我们不共戴天，又让我们情不自禁。我也很痛苦，从我发现喜欢上你，我就一直在痛苦。 我们朝夕相处，你可以爱的无忧无虑，恨得彻头彻尾，我却不行， 每走一步都有无限阻挠，必须思前顾后，百般周旋，你知不知道 我也有累，也有心碎的时候。。。 “

               摩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太自私，你爱我，就可以欺骗我，摆布我吗? 我也有选择的权利！”

               项奇拉住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听见他的召唤“如果只有骗你才能留住你，让你活下去。我愿意，哪怕你恨我一辈子，我都无怨无悔。”              

               摩琳奋力推开他，跑到门口要开大门“我要去见爸爸，你放我出去！“ 门反锁着，摩琳没钥匙怎么也打不开。她狠命拍打着大门，直到双手麻痹， 困兽般转过身来，看见项奇在原地凝重的望着她， 很有心计得在等待她发脾气，等待她任命，等待她自动平静下来。。。摩琳背靠着门发愣，她又是个被监禁的囚犯了。

               项奇站在当地忍着伤心，等摩琳平静下来才缓缓走上来，抱住她的肩膀求她“阿摩，我们爱过， 我知道你爱过我，给我们个机会吧。。。我会做个让你满意的丈夫的，我保证！”          

               啪的一声，摩琳结实的给了他一记耳光。现在没有什么比他的承诺更虚伪，比他的温柔更恶毒。 她转身还要拍打大门，项奇把她拉回来，摩琳愤怒的推开他。 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咬他抓他“我害死了爸妈，他们死得好惨。。。你杀了我吧，你也杀了我吧！”她真的想死， 想立刻就死。

               项奇强制着抱紧她的双臂，也委屈的心如刀绞“阿摩， 我也不想会死这么多人，我不是故意的。。。世事也由不得我啊。。。”

               摩琳不是个会打架吵架的，不一会就累了，软在他怀里喘息。他们抱头痛哭，半天，项奇镇作了一点，劝导摩琳“过去的，哪怕一分钟以前的事，都只是个回忆，我们现在还拥有对方，还拥有将来。 爸爸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他要你放弃过去的阴影，把眼光放在未来，你亲口答应过他的！ 其他的事，爸爸可能做得不好，但他一直努力做个好父亲，你不该让他连这一点尊严都没有，让他的一生为你也觉的愧疚。”要让项奇为查理说这些话很艰难，他所有的教养和训练让他本能的排斥这个人的一切，但是他说了，为了摩琳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包括认同怜悯查理的父爱。

                提起父亲，摩琳痛入心肺。项奇说的对，父亲不愿连累她，他为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珍爱，还有他的生命。她死了， 父亲在九泉下也会愧疚。他的一生，可能充满杀业和血腥，但他从不曾辜负女儿， 融融的父爱，在摩琳的成长过程中无微不至。她应该活下去，无论如何，她要为父亲这一点点尊严挣扎活下去。 世界上到处是恨他骂他的人，摩琳要活下去，记得他的慈祥和温情，让他逝去的生命也存在让人怀念追忆的一面。摩琳觉得身子软了，软得没有一点生气。 她不再悲痛，她开始为自己觉得凄凉。

               项奇久久得抱着她，摩琳眼里的凄然失落让人看了怵目惊心。他悲痛的吻她的额头，脸蛋。。。 想给她注入一些自己生命的力量， 可是摩琳很冷，她的心和眼睛从这一刻开始彻底的冰封。项奇把她抱到沙发上，半坐着陪了整整一夜。 他需要的等待会比这夜更漫长千倍万倍。

               查理的葬礼定在几天后，项奇咬牙自作主张，没通知摩琳去参加火化，在此之前，见父亲尸体最后一面。查理在拘留所自杀，依法必须经过法医解刨验尸，证实死亡原因，任何人看见亲人被解刨后又缝合的尸体都会发疯， 更何况摩琳。摩琳日后知道这个遗憾，很可能更加恨项奇，但项奇说过，为了摩琳他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无怨无悔。

               查理的葬礼和 和夫人一样，除了项奇和摩琳，没宾客主动参加。葬礼本身还要向媒体保密，否则会更加没有尊严，因为事情还沸沸扬扬，项奇安排晚上没人的时候带摩琳来。前几个月还风光显赫的蒂罗莎集团董事长和夫人，已经烟消云散，认世人评说。 项奇把他们埋葬在一起，在漆黑的夜里送上一大粟薰衣草放在坟前。他不知道该不该祝福这对情人在来生依然厮守，那样的爱情是否还会血腥残酷。摩琳在寒冷的墓地里坐了很久，秋色已经退尽，光秃秃的树瑟缩在初冬的冷风里，草坪黄恹恹的枯萎，没扫尽的赭黄色落叶随风翻滚，东去西来在墓碑间诡异地玩耍，空旷的幕地在夜色里没有安详，只有阴森。 摩琳没哭闹，因为已经没有人倾听她的悲伤。她只有无限的凄凉失落和恐惧不安。 父亲为她的将来，离开了纷纭的人世去找母亲， 这世界上不再有他们温暖袒护的怀抱。父亲母亲在黄泉路上团聚了吗？他们魂魄在哪里？是否见到了去世的祖父祖母？他们是否安息的平静。摩琳不敢在墓前打十字，基督教诲自杀的人都要下地狱，因为他们放弃了神最高的赐予-他们的生命， 是摩琳让他们选择在地狱里煎熬吗？。。。摩琳无法思考，任何思绪都让她疯狂，让她想杀了自己， 甚至毁灭这个世界。她木然的沉默，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体弱多病身无分文， 陪伴着一只猫，一个见不得人的名誉， 还有那个精于诱惑和欺骗， 心思深不可测的男孩。

               晚上，摩琳睡在项奇房里，项奇睡在身边却没碰她。他要给她伤心的空间，她还不到十八岁，她刚刚失去了所有， 她一定恨他。他们不说话，像是两条永不交错的平行线，在一栋公寓里运行着，躲避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