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真
一曲新词酒一杯
乐宝是我的小侄女，今年七岁了，在国内生活。已经是一个小学生了。9月份就读二年级。
乐宝是喝美国奶粉长大的，小时候有点胖嘟嘟的。可是现在有点抽条了，长的比一般小孩子高，我觉得她挺瘦的，可是她妈妈觉得美。 为了让她长胖点，在回国的那段时间里，我常常给她换着花样做好吃的。给她带到学校去的水果，都是精挑细选的。可是她常常不吃。
国内的小学放学要晚些，一般三、四点钟左右。一周五天的上学时间里，乐宝要去参加三个课外班，有钢琴，绘画，还有语言课。想想一个孩子，从早上七点起床，一直要忙到晚上九点半才睡，中间除了吃饭，就是各种班，还有作业，我都替她累。
每天做作业是最难的。可能还是太小的缘故。作业要花很久才做完。中间她各种磨洋工。听说他们班有的同学半个小时就能把全部作业都做完，我惊为天人。有时候她太累，不想完成作业，就在那里默默哭，眼泪大滴大滴的。
他们班四十多个学生，每次考试，经常会有十几个100分的。她经常因为粗心了，或者是读不懂题，得不到100分。这时候就很怕她爸妈知道。每次放学接她的时候，如果她闷闷不乐了，一定是考试没考好。有一天我和她躺在床上休息。我问她“乐宝你开心吗？”，她不说话，后来发现她在哭。她说昨天她爸爸吼她了，就因为数学题不会做。她说“爸爸发脾气，把我数学比赛得的奖品给摔坏了”。听到看到这些，我心都碎了。当晚就找到我弟弟和弟妹，和他们做了一次长谈。他们说现在国内竞争太厉害了，就是小学生，稍不留意就落后了，就会被边缘化。 边缘化这个词，我在美国就没听说过。国内那个环境，简直要把大人孩子都逼疯。
有一次接她放学，我看到高高的台阶上面，她出来了，眼睛在到处找我，看到我以后，嘴一咧，哭了，还冒了一个大鼻涕泡。然后她的班主任就告诉我先不要走。原来是放学的时候，她上前面讲台交东西，一个特别调皮的男生把腿伸出来到过道上，把她绊倒了，牙齿磕到下嘴唇，出了很多血。那个小孩的外公还在说什么是乐宝自己不注意。真是太让人生气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的嘴都是疼的。 那时候我幻想自己能把那个坏孩子打一顿。
乐宝自己有些钱。有一次我穿了一条破洞牛仔裤，故意给她看，然后说：”乐乐，你看，姑姑的裤子都坏了，也没钱买新的。你给姑姑买一条吧。”乐宝认真地看了看我的表情，又看了看我的裤子，然后说“为什么你的破洞都那么整齐呢？”唉，想骗一条裤子失败了。
每天吃早饭的那十几分钟，我都会把电视开着，放歌给她听。有一次听降央卓玛的歌，我问她好听吗，她说不好听，像个男的唱的。我就给她讲，这是女中音，全国都没有几个这么好听的女中音。后来她经常问我，这个是女中音吗？
天气突然热起来，我给她买了一些漂亮的衣裙。她站在镜子前面，穿着裙子转圈，然后说这是世界上最舒服最好看的裙子了。
有时候她外婆接她过去玩，她会要求早点回来找姑姑。她说：我要和姑姑培养一下感情。
带她去看魔幻森林，她有一半的时间捂着眼睛不敢看。老是问我，这个是坏人吗？
她有几个同学在同一个小区住。有时候没课外班的时候她要求我和他们一起玩。我的任务一般是扮演巫婆之类的。他们经常会被我扮演的巫婆吓得吱哇乱叫，四散而逃。
有一次小区里有演唱会，带她去看。她同学问我是谁，她说这是我的姑姑，是个美国人。她的同学就转过头来看我，然后说，怪不得你长得那么白，原来是美国人啊。
她的一个小朋友有两个金币，拿给她看的时候，她流露出非常羡慕的眼光，但是她并没有和我要。我在淘宝上定购了几个。金币的背面是英国女王的头像。我告诉她这是伊丽莎白女王。后来听她给小朋友说“这是什么那个丽沙白女王”。还回头看我，希望我提示她。
有一次我们全家去一个叫与鲨共舞的餐厅吃饭，边看鲨鱼边吃饭，里面的食物花样繁多，都很精致。她说：这里就像天堂一样啊。
我要回美国了，问她要不要跟着我回来，她看着她爸爸不说话。她爸爸说去吧，在美国不用上学，也不用做作业。她就高喊着说，那我去！
走的那天，她执意送我到机场。一直到安检那里。她没哭。可能已经习惯了分别吧。
听她妈妈说，六一儿童节的早上，她在床上喊，我的姑姑呢？要是我的姑姑和我一起过节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