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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长篇家庭伦理小说《嫁接》第七章 非法打工(3)

(2024-01-23 13:51:14) 下一个

夏禾开着新车去了学校。因是周末,街道没有了平时的繁忙,马路似乎变得宽敞了许多,天已经有些凉意了,他还是将车顶的天窗打开来,清爽的风从上面灌进来,立刻充盈了整个车子,这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惬意,刚才在家跟蔚然的一番不痛快,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得很高,听不懂的歌曲在轰轰地震响着,整个车子仿佛也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振颤着,他心里美美地想着:到底一分钱、一分货,钱哪儿有白花的哦,这音质就是那个福特烂车没法儿比的。

感觉好象才一会儿工夫,车子“嗖”地一下就开到了学校,夏禾一跨进实验室的门儿,很惊喜地发现,柳絮儿竟然也在。

“哟,掌柜的亲自上工来了,有失远迎,失礼失礼,”柳絮儿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一边抽空跟夏禾开玩笑。

“什么掌柜的,最多也就一包工头”,夏禾自嘲,他将包往桌上一搁,走过去,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小柳,今儿还来干活啊,这么好的天儿,没跟朋友出去玩?”

“没哪”,柳絮儿应着:“D组的小鼠这几天不太活跃,有点儿厌食,我不放心,顺脚过来看看,另外,志强下周要去迈阿密开会,他赶着做展板,我答应他,过来帮帮忙,上回赖着他订试剂,总觉着欠他个人情,心里不过意,呃,我今早给他做了点儿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夏禾“噢”了一下,问:“正巧午饭没吃足,啥好吃的?”

柳絮儿指着另一个桌子上的一个用塑料薄膜覆盖着的盘子跟夏禾说:“那儿呐,你自个儿取吧。”

夏禾顺眼望去,见那盘子里面是一些他叫不出名的西式点心。他过去,小心揭开盖着盘子的薄膜,拿出一个来,那点心的样子很小巧、诱人,是一个用面做的小小的碗壳,里面盛着些被蜜一样的东西裹着的核桃仁,他咬了一口,那点心的壳到了嘴里立刻变得松松软软的,既香甜又不腻,还带有一点桂香的味道,而那里面的核桃仁烤得也是恰到好处,被牙齿“咯吱”咬碎后,立刻散出一股亲切的油香,很是脆爽。

夏禾闭着嘴,使劲地咂着那点心,一口咽下,感觉哈出的气都是香的。他在手里把玩着那残缺了一块的点心,问道:“真好吃,你自己做的吗?这玩意儿叫什么?”。

“是pecan tart”,柳絮儿抬头望着夏禾,一脸得意地抿着嘴问:“好吃吧?!这是我刚刚跟我的室友学来的,不难做的,就是要费点工夫,不过,我发现老美的点心太甜腻,我就把糖跟油的量减半,比较适合咱中国人的口味,是吧?”

夏禾咀嚼着那香酥的点心,脑子里过了一下蔚然做的油炸麻花,硬邦邦地硌牙,也就是个甜得发咸的味儿,她从来不会做西点,也不愿意学新东西。望着手里这半拉的点心,他心里不免醋溜溜地嫉妒起志强的福气来:600块的公款就贿赂得美人为他下厨,这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哇。

夏禾咽下了嘴里的点心,他把胳膊肘子压在柳絮儿面前的显示屏上,面对着她,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小柳,你年轻,又刚来,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有些事情还是多长个心眼儿的好,有些人说一套、做一套,看着挺和善的,背后都能捅你一刀子。”柳絮儿见他意有所指,便问道:“你是说,志强?”

夏禾支吾着回答:“唔,我不是特指某个人,这社会就这样,实诚人总被人算计”,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刚来,有些事情我也不愿意多跟你说,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柳絮儿听得一头雾水,见夏禾不愿意多说,又不好追着他打听,便说:“老夏,谢谢你,我其实也不太年轻了,我经历过的事情、打过交道的人也不能算少了,我明白你这话的意思,我为人处事知道分寸,谢谢你的提醒”,说完,她将文件存好档,关掉了计算机后,又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跟夏禾说:“我这就过去,志强在那儿等我干活呢。”

柳絮儿正要离开,志强过来了,他人在门口,还没见着她就抻着个脑袋开始喊:“絮儿,赶紧过来帮我画画那几个分子式,还有一个三维的示意图,我搞不定”,说完,扭头就又走了。

“哎——,这就来。”柳絮儿应了一声飘然而去,留下夏禾一个人在那里回味那点心的馨香,而他的心随着柳絮儿的离去却一下子就空了,他感觉不知道要干点什么才好,也想不起他今儿来实验室的目的是什么,这个世界仿佛也是空空的了,只剩下了时钟里在“嘀嗒”前进着的时间,而时间的进程却是如此地徐缓,让人感到难熬、难耐。

他坐下来,打开计算机,本想把要写的proposal赶紧写个大纲,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呆呆地盯着屏幕发愣,他又顺手拿起一篇paper,第一段读了三次才读完,便再也读不下去了。

“絮儿”,我听得清清楚楚地,那小子喊她絮儿。

夏禾的心里,象是刚才那甜点是蘸着老陈醋吃下去的,不是个滋味,他“唉”地出了一口气,感叹岁月无情,自己早生了十年,已无法从头来过青春时光;感慨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如同于灯火阑珊处,欣赏对岸的火树银花,那是一份让人眼花缭乱却无法置身其中的无奈,当年那个“为赋新词强说愁” 的青葱小子,“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可是,一想起蔚然刚才那个辄劣样儿,他不愿回家,回去还要面对她的絮叨,从前那个让他心旌摇动、小鸟依人般的花季姑娘,如今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平庸无聊的、俗不可耐的妇人,她胸无大志,眼里只有柴米油盐。夏禾感到,很多事情已经难以跟她沟通,为一点点小事也要争执不休,他们之间越来越少了那种让他沉醉的、心有灵犀般的默契。

烈日正缓缓西沉,火烧云映照着天空,天下万物仿佛皆被染上了一层艳红。

夏禾伫立在窗前,从五层楼的高处俯瞰着,这个世界是祥和而有秩序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仿佛是人这一生动态的速描。再怎么成功的人,也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个小小的过客,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而岁月的河流不会因哪个人的存在而加速流淌,同样,它也不会因某个人的离去而停滞不前,只是,每个人涉足这条河的经历会有所不同而已。然而,正是因了这不同的个体经历,这个社会作为一个整体才是协调的,然而与此同时,这个社会对每个个体而言也是不公平的。

夏禾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着四周,经过楼前的停车场时,他的眼前豁然一亮,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收入他的眼底,让他看不到了其它物体的存在:是絮儿!絮儿正走去她的车子。他对那个身影好象已经很熟悉了,仿佛是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伊人的倩影。

他的目光送着那个倩影进了车,又随着车子走远了,直到再也望不到那车。

他把迷离的目光收回,正想回到计算机前浏览一下新闻,电话铃恰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来,到了该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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