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尘影

写下一些尘事,留下一点影子。也许世界都忘记了,至少自己还记得自己。(原创所有,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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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会微笑(47)

(2016-02-26 12:09:49) 下一个

 

最近以来凡儿的一颗大牙松动。

凡儿每一颗牙齿摇动的第一天起,得闲他便向我汇报动摇的进度,直到成功掉落……让我感慨,人天生是自爱的,只不过自爱的角度和方式不同。

尘儿的自爱侧重于精神的需求和满足,而凡儿的自爱则更多地体现在对身体发肤的极度珍爱,这好象是更原始更自然的一种自爱。源于此,我对凡儿身体的每一个微小的变化掌握得甚至多过爱儿。

那天凡儿又在摇动他的摇摇欲坠的牙齿。那颗牙齿顽固地纠缠在最后一线牙床上,已经好几天了,着实分去了我跟凡儿的若干精力。我说,不然我们让医生拔下来吧。虽然知道可以把牙齿拴到门把手上,或者用钳子拔下来……这些若干质朴的手段我总是下不去手。我的话音刚落,凡儿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飞快地从我身边逃跑了。他跟我一样,怕极了医生。

那天睡前我正在淋浴,凡儿把浴室的门拍得啪啪响,我关掉水龙头,就听到凡儿扯着他的小公鸭嗓子声嘶力竭地冲我报喜,“妈妈,我把它拔下来了!”打开门,赫然一只血淋淋的牙齿率先映入眼帘,看起来都很疼。

凡儿像与天斗与地斗终于斗赢了的小公鸡开着一脸的中午的向日葵花,小手高举着那颗牙齿像举着一面招展的旗帜。我还没有来得及表扬他的勇敢,就听小家伙甜得发腻的声音对我说,“妈妈,你可以把看医生的钱给我吗?”

一下子让我笑出了声。这个小财迷。

后来自然没有给医生的那么多钱可以给他。不过,牙仙钱从两块钱上升至三块钱,多出的那一块钱就算是他的自医费了。凡儿跟我谈妥条件,美滋滋地跑回房间睡去了。临走不忘颠着脚叮嘱我,“妈妈,你别忘记把钱放到我的枕头下面啊……”

我心里叹口气,这样搞得一点惊喜都没有了啊。

一旁一直看书的爱儿忽然拉着我跑进她的房间,就看小姑娘一把掏出钱包里所有的零钱塞进我手里,小声对我说,“妈妈你要把这些一块儿放到凡儿哥哥的枕头底下。他会开心的。”

说到开心两个字,爱儿先自己眉开眼笑了,想是她想起了凡儿的种种无邪可爱。爱儿曾经对我说过,妈妈,我觉得凡儿哥哥真的好可爱啊。那种对哥哥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喜爱总是让我心头跟着甜软。而爱儿表达自己的喜爱的唯一方式就是拿出她所有的钱给哥哥:她知道哥哥喜欢钱,哪怕是少少的钱。

******

 

除夕之夜,我本来想把过年的红包省了。谁知道爱儿却把她的钱包拿出来,把她所有的钱一个硬币一个硬币地数,包了四个红包。

其实那些钱还是我偷偷给她放进空空的钱包里的。她所有的钱已经在新年时候都分光光了,连同一些硬币。

当爱儿郑重其事地把四个包好的红包递给我,神情一派庄严地叮嘱我:“妈妈,你一定不可以给乱哦。”那四个红包各有归属。甚至临睡前爱儿还反复提问我是否记住了每一个红包都是谁的。那种拳拳爱心着实温暖。

四个红包里包的钱最多的是给凡儿的,里面有一张我偷偷塞给爱儿的唯一一张20元的纸币。为什么给凡儿哥哥这么多?我问。

“因为凡儿哥哥送给我那张挂图。”爱儿回答。

那是一张凡儿在班级上Lucky draw得到的挂图。也是属狗的凡儿的最爱:两只可爱温馨的小狗狗。爱儿也吵嚷着喜欢,软磨硬泡地从哥哥手里要来贴到她的房间。要凡儿同意出让最爱当然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我给他另买一张。

我看着那二十块钱不由感慨:在爱儿这里,爱的投资回报这么高。一张三四块钱的贴图,爱儿回还了哥哥几倍的价钱。这个小小的孩子好像天生就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凡儿拿到那二十块钱自是喜不自胜。也就没有再跟我索要我已经应允的新挂图。想来他的小脑袋转一圈就知道在妹妹这里已经超额地得到他所想要。钱的作用真是大啊。我这样心里盘算着。没几天,凡儿又得到一张挂图。这次,凡儿几乎毫不犹豫地拿着挂图在妹妹眼前晃啊晃的,然后用他那可以滴下口水的甜软软地问妹妹,“妹妹,你喜欢吗?”

爱儿盯着那幅挂图不明所以地笑着点头。而我已经知道这是个陷阱了。果然,凡儿用像哄一只小猫咪似的手那样催眠的声音问妹妹,“那我把这张图送给你,你给我二十块钱好不好…….”

我没等凡儿说完,直接捂住了他的小嘴巴。爱儿已经笑作一团。看来她也识破了哥哥的小心思。

可是,可是,这个小家伙怎么可以这么财迷。

 

******

 

凡儿没心没肺,有时候又心细如发。三个小孩子里他是最关注我的一言一行一喜一怒的。有时候我很生气,批评他哪里不对,凡儿就会眼泪汪汪地盯着我,直至把我盯笑了,然后他也跟着破涕为笑。

我其实并不能够真的对他们生气。所以便经常会笑场。凡儿这时候就会趁机抱着我对我说,“妈妈,你再这样我就要离家出走了,你要陪我一起离家出走。”我笑。这算什么模式的私奔呢?听起来很浪漫的感觉。

若是有什么爱吃的,凡儿也必是第一个会往我嘴巴里送。即使我很忙,他也会不依不饶地让我先吃一口他再安心吃。这些都不是我教的,他却好像先天懂得。当然,也只是对我,对爸爸就没有这份心了。

除夕那天,一家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为了节省时间,我做了煎鸡蛋端过去给他们边看边吃。只分了四份。老公他们理所当然地端起来就吃。凡儿却会认真地问我,“妈妈,你的呢?你吃过了吗?”其实我没有胃口。但是凡儿的一句问话我便觉得暖暖的。

我有时候会觉得人的个性真的很不可思议。凡儿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怎么会这么奇怪的细心呢,这细心与他的没心没肺目中无人简直是两种绝缘的事物混搭在一起,当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我竟然觉得他的对世界的冷漠简直只是为了映衬他对我的关注了。

不知道凡儿日后爱上一个女孩是不是也会这么专注。跟老公说起这一点,我其实有点担心。谁知老公会错了意,冲我得意又狡猾地笑,小眼睛噼里啪啦地挤眉弄眼地放电:当然了,我儿子,跟我一样一样的。

我便立即被他的样子秒杀掉了......

 

******

 

每到下雪天,尘儿他们就像撒着欢的小狗满雪地地跑,尤其凡儿,每次都是哪里雪深往哪里去踏踩,结果靴子总是湿漉漉的。我怕冰着他的脚,每次总是急声急气地喝止他不要玩得太疯。

然后有一次,尘儿他们上完中文课,回家的路上,有一片雪地晶莹莹的,没有一个脚印在上面,我忽然没有忍住,像小时候那样,或者说像尘儿他们那样小鹿般蹦跳着跑过那片完美得让人心悸的雪地,在那里留下我的独一无二的脚印。就是这样一个忽然的动作,给尘儿他们无限乐趣。他们先是惊讶,妈妈竟然也会这样干坏事,然后哈哈大笑地开心,原来妈妈也是个小孩。

以至于后来,每到雪天,尘儿他们就会说,妈妈,你还记得吗?那天你这样……说着他们就会像我那样在雪地上奔跑起来,一路撒着欢笑。如是两三年。

那天,又是雪天,又经过一片雪地,尘儿说,妈妈,你还记得那天吗?……我笑死了,这么久,他们还没有忘记。凡儿立即明白哥哥说什么,憨憨地笑,“对啊对啊,妈妈那天太好玩了。再来一次吧妈妈。”凡儿说,声音里都是恳切。

我是个很严肃的妈妈吗?我自问不是。我只是那天出其不意地做了我不允许他们做的事,所以他们才会这么记忆深刻吧。

不过,不就是弄湿鞋子吗。彼时正是青天白日,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一片无辜的雪地,而我仿佛听到了召唤,像凡儿的声音一样恳切,再来一次吧,妈妈。

孩子们那么充满期待地等着我,我怎么可以不满足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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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凡无忧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夏天的夏' 的评论 : 谢谢你来读。:)
夏天的夏 回复 悄悄话 真好,又有温馨的文字可以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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