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鹜者。。。

其鸣无声,其飞不能高远,日沉浮於鸥鹭之间,而默以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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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外看《圣经》在人类历史上的作用 胡涣

(2008-10-08 16:39:24) 下一个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对于从来没想过或认为不值得追究这类问题的人,读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对于剩下的人,苏格拉底的名言是个很好的回答:“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活”。动物只能凭本能而行动:见到比自己弱小的就扑上去,见到比自己强大的就逃跑。但文明人可以做出超越动物本能的事:见到弱小的会同情、爱护,见到强敌可以沉着应对。对本能的超越就是人与动物最本质的区别,而只有不断的省察自己才能让自己不断超越动物本能,让人生变得值得活。

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很容易看到别人的问题,而省察自己是件很难的事。首先难在怎么知道自己好在哪里、差在哪里?用什么作为标准?中国历朝历代读书人的最高标准孔孟之道虽然算得上杰出,可惜不能脱出等级制度的窠臼,以至于后世的中国知识分子离孔孟之精华越来越远,而越来越退化为权势的帮闲和帮凶。而不懂孔孟伦理体系的普通老百姓就更无任何省察标准可言,所知唯有趋利避害、谄强凌弱的动物本能,把自己最有价值的财产 灵魂 弃之如敝屣。这从文革时期中国大众的丑态中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自省之难,其次难在人的心理惰性。就算有省察的标准摆在眼前,又有多少人肯屈尊移步改变自己呢?固然历朝历代都有一些奉行很高原则的仁人志士,固然宋有文天祥,清有谭嗣同,当代有林昭、遇罗克,但他们在民众中的比例少得何其可怜,偌大中国的脊梁何其单薄!

如果把人的全部经历与学识比作金字塔,那么人的最基本准则或“灵魂”就是塔最下面一层的基石。在孔子“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游於艺”的理想中,“道”是基石,而“艺”则是建筑于其上的知识、技巧性内容,如历史、文化、艺术等。如果再把人生比作一首交响曲,那么“艺”就是旋律,“道”则是低音。低音虽然不如旋律婉转悦耳,但没有低音或与低音不和谐的旋律却折损了一大半的美感。人学“艺”很容易,因为只是给自己添枝加叶。学“道”却很难,因为要改变自己有生以来安身立命的基石,而在这个层次上的省察才是最彻底的省察。

《圣经》在历史上的作用就是为人类省察自己的灵魂提供了一个至高的标准,给金字塔提供了一块至为牢固的基石。《圣经》分为《旧约》和《新约》,本文讨论的主要是以耶稣教诲为核心的《新约》。美国两位国父杰弗逊和富兰克林都认为,耶稣的教诲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伦理体系。我对此言深有同感,觉得《圣经》中所述的几个基本原则极为深刻(引号之内为《圣经》原文):

一.人是罪性深重的。这里的“人”,不仅包括别人,更包括自己。(对“罪”的一种诠释是:罪即是不公正,它意指人因傲慢自大、以利己为生存的中心,强制别的生命就范于自己的意志,导致损害别人的不公正现象(刘小枫)。)

“文士和法利赛人,带着一个行淫时被拿的妇人来,叫他站在当中。就对耶稣说,夫子,这妇人是正行淫之时被拿的。摩西在律法上吩咐我们,把这样的妇人用石头打死。你说该把她怎么样呢?他们说这话,乃试探耶稣,要得着告他的把柄。耶稣却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他们还是不住地问他,耶稣就直起腰来,对他们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她。于是又弯着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他们听见这话,就从老到少一个一个地都出去了。”(约翰福音第8章)

二.由于人的罪性,人无权论断别人。

 “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因为你们怎样论断人,也必怎样被论断。你们用什么量器量给人,也必用什么量器量给你们。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马太福音第7章)

三.人是可以变得高尚的。这里的“人”同样包括自己和别人,而爱与宽恕是使自己、也使别人变得高尚的根本途径。

“你们听见有话说,当爱你的邻舍,恨你的仇敌。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这样,就可以作你们天父的儿子。因为他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马太福音第5章)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我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歌林多前书第13章)

四.人有自由意志,可以选择与高尚或与魔鬼为伍。因此人不能释却自己的责任而指望神解决自己的所有问题。

“当那日必有许多人对我说,主阿,主阿,我们不是奉你的名传道,奉你的名赶鬼,奉你的名行许多异能吗?我就明明地告诉他们说,我从来不认识你们,你们这些作恶的人,离开我去吧。”(马太福音第7章)

耶稣有深刻的理论,而与言论同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的是行动。耶稣的传教、治病救人以及受难的生平与其言论完美地契合,使读者无法不为之动容。如果说世界上曾经有人成功实现了老子“以天下之至柔,克天下之至刚”的宏愿,那这个人只能是耶稣。

耶稣作为人的一面是无可挑剔的,而他作为神的一面则历来有争论。本文不对此加以讨论,而只想指出一点:神的概念对基督教之火燃过之处民众的影响范围之广和改变之深是毫无疑义的。尼采说:“人必须以雷霆和天火对怠惰而昏睡的心灵说话。美之声音,太轻柔地说话:那只是诉之于最清醒的灵魂。”神的概念为人与生俱来的心理懒惰提供了一个最好的疗法。神的无处不在让普通人不必参透这伦理体系的所有精微之处就能走上自省之路,让他们的道德水准和实际能力达到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高度。我相信,如果耶稣的教诲不是宗教而仅仅是个理论体系,它绝对不可能深入到西方社会的每个角落,达到每个人的心灵最深处。

从社会的角度来看,对神的信仰与人都是罪人的概念确立了人人平等的理念。人只需要顺服于神,即顺服于最高伦理道德准则,而不必顺服于任何别人。人为原则而生活,对别人有爱、有宽恕,但没有臣服,这正是现代文明社会的基本理念。从灵魂的角度来看,耶稣的教诲与对神的信仰的完美结合给普通人一个至善至美而又触手可及的标准,让人察觉到自己的渺小,唤起对更高境界的追求。战神拿破仑兵败被囚圣赫勒拿岛时曾说过这样一番话:

“亚历山大、凯撒、查理曼和我都曾建立过疆土辽阔的帝国,但我们这些天才杰作靠的是什么呢?是武力。而耶稣只凭一己之力,用爱建立了他的王国。就在此时此刻,就有成千上万的人愿为他而死。我自认为还是懂点人的本性的。大家都是人,我也是人。但没有人能像耶稣那样。他不只是一个人。……一千八百年以来,他对人提出了一个要求,而没有人能够做到。他索要的东西,哲学家在他的朋友那里找不到,父亲在他的儿子那里找不到,新娘在她的丈夫那里找不到,男人在他的兄弟那里也找不到。他要的是人的心,他要人把全部的心都给他。……所有真心信仰他的,都体会到了那巨大的、超自然的爱。这现象不是人的创造力能达到的。时间,这伟大的消灭者,根本无法扑灭这圣火、减弱这火势、或遏止它的燎原之态。这个让我最为叹服的奇迹常常在我心头萦绕。”

耶稣在以色列被杀时,门徒四散溃逃。但随后门徒们却奇迹般地鼓起卓绝的勇气,跨过地中海,把基督教传到罗马帝国的众多地方。两百年间,基督教遭到了罗马帝国的残酷镇压。但在重重逼迫之下,基督教却反而如野火一般燃遍了罗马帝国,以至于君士坦丁大帝本人都最终皈依于基督门下,基督教进而成为国教。耶稣凭“一己之力”在欧洲建立他的“王国”的这段历史如此充满戏剧性,如果不是真有神的帮助,一定只能是由于他的教诲中那股震撼人心的巨大力量。

随后的发展同样具有戏剧性。基督教被罗马政权接管之后,政教合一,基督教由草根宗教变成了上层统治平民的工具。耶稣的教诲被扭曲,普通人失去了接触《圣经》的机会,一盏明灯被束之高阁。 而一千多年的中世纪结束的第一缕曙光则是由于这盏明灯被从高阁中再次请出。1999年底,我坐在电视机前,观看A&E 频道评选的千禧年最有影响的一百位人物名单,而高居榜首的不是爱因斯坦(第8名),不是莎士比亚(第5名),不是牛顿(第2名),而是我从未听说过的一个名字:古腾堡 (Johannes Gutenberg, ca. 1400 - 1468)。由于他发明的机械印刷术,《圣经》得以走下神坛,再次在民众中传播,由此引发了奠定整个现代文明社会结构的文艺复兴运动。从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匠们如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莎士比亚等的生平,可以看到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未曾受过基督教思想的极大影响。

此后世俗权力对基督教的再次劫持迫使非正统教派从英国远走北美,导致美国的诞生和壮大。基督教对美国的影响极为深远。北美早期拓荒者为子女兴办的学校里只有一本教材,就是《圣经》。到过美国的人,大概都会对遍布全美城乡每个角落、通常也是当地最精美的建筑 教堂 有很深的印象。与佛道的最高思想在中国深锁山门的情形不同,欧美长期以来几乎没有人不曾受到以《圣经》教义为基石的人文思想的熏陶。一般人公认的美国最伟大的总统林肯从少年时起即喜欢读《圣经》,并能完整背诵其中的“登山宝训”。林肯说:“登山宝训包含了所有法律和公义的要点,而主祷文则是人类最崇高的一席话。”基督教中的神,是有深刻内容、能激励人前行的神。

反观中国人的神,灶王爷是吃了贿赂在上司面前说假话的,太上老君天天炼丹,就为了自己长生不老,人间有任何疾苦全不关己事。诚然,基督教与佛道儒的思想精华是相通、相容的,但后者何以被大众敬而远之,是值得中国知识界深思的问题。中国大众眼中的神,是猥琐的人造出来的猥琐的傀儡。而理想宏大、坚毅绝伦、独行万里誓度众生的伟人玄奘却在《西游记》里被塑造成了个酸腐的丑角,慈悲与爱心成了国人的笑柄。其结果是一个灵魂极度贫乏、只对权势而不对真理谦卑的中国社会。中国的文化,是旋律绮艳而缺失了低音的交响乐。鸦片战争之前,堂堂文明古国几乎堕落到了全民吸鸦片的地步。当时中国人口大约四亿,每年进口鸦片约1400吨,折合每人每年3.5克。我们在谴责鸦片贩卖者的同时,难道不觉得泱泱大国几因吸毒而亡国的可悲吗?且不说文革中大面积人性扭曲,唯有动物本能肆虐的痛心历史,单说文革结束已经三十年、中国经济已经取得了长足进展的今天,世界上贫富悬殊最大的国家之一的不光彩排名居然与社会主义的招牌共存,社会上不见多少爱心,却充斥着富人对穷人的冷漠、穷人对富人的嫉恨、人与人之间的缺乏信任。从“建立和谐社会”的官方号召,大家很容易看出这个社会缺的是什么。

生长在中国,我以为社会也许本来就该如此,可是在美国的经历却让我完全改变了看法。汽车会停下让行人先过马路,深夜的十字路口前唯一的一辆车会耐心地等着变绿灯,陌生人清晨见面会互致早安、交换最愉悦的微笑,商店交款时顾客可以自报苹果橘子的数目而收银员从来不会去核实,公交车上会装有让残疾人不用下轮椅就能上车的装置,公交车司机会花上十几分钟摆弄这个装置让残疾人上车坐好,而满车的乘客无一句怨言,最底层的体力劳动者的脸上会洋溢着无比的自信和优雅,大学会拒绝总统要求授予名誉学位的暗示,总统会被提审,会在电视上狼狈地向大众道歉,而同一位总统随后的公众演讲仍然会被报以热烈的掌声。我真的很惊讶,原来人之间还可以这样和平相处、这样没有防备、这样自尊和尊重他人!而出现在这些情景中的大多数人不过是社会中最普通最平凡的成员!有人也许会说这是因为美国经济的富足,但历史资料表明美国在成为发达工业国家之前民风即已大致如此。我在美国已居住多年,当然知道这个社会仍然有很多问题。但是,相比之下,我们五千年历史的“礼仪之邦”难道不能从中学到点什么吗?

必须指出,《圣经》只是提供了金字塔的基石,而这基石之上的建筑工作则完全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每个人对《圣经》的理解都有所不同,因而“基督教”与“基督徒”并不是含义单纯的名词。这也是基督教教派林立的根本原因,而我坚信这并非坏事。在无限复杂的物质世界和无限深邃的灵魂世界面前,人的智慧是渺小的,因而所有对《圣经》的认真思考以至于怀疑都是应当尊重的。如果不能像基督徒那样感受到神的启示,把神看作一种灵魂的至高准则难道不也会使自己过上苏格拉底眼中值得过的人生?不同思想的碰撞,正如民主社会中的多党政治,是人类文明前进的动力。文艺复兴以来至今的西方思想史,也正是这样一部思想碰撞的历史。

当人类文明金字塔越垒越高、越令人眼花缭乱之时,基石的作用更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来得重要。虽然各宗教之间、宗教与无神论之间的争论还将继续下去,但耶稣的声音作为“人类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伦理体系”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虽然耶稣短短的三年传道生涯比起其后的两千年人类历史来只是一瞬间,但他的声音,正如拿破仑所说:“时间,这伟大的消灭者,根本无法扑灭这圣火、减弱这火势、或遏止它的燎原之态。这个让我最为叹服的奇迹常常在我心头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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