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国,爸妈不知道的故事》(五十八)

(2005-06-06 19:57:52) 下一个

    "不,你不自私。但是,"彼得說,"你想想,我們非親非

故……"

    "是的,你沒有這種義務……"

    "不。不是這意思。我也喜歡有你這樣的女孩子陪陪我呀。

但是,露西,你要明白……"

    "我不明白。"

    "一個男人,一個女孩子,住在一起……"

    "這麼多天下來了,不是很正常嗎?"

    "一直下去,就不正常了。"

    "為什麼?"

    彼得無法解釋。他不懂露西怎麼會這樣簡單。她不是不知道

男人。

    "總有不方便處……"

    "說來說去,還是我妨礙你。"

    "不,主要是怕你不方便,現在不覺得,以後會覺得的。"

    "瞎說!我會嫌你嗎?"

    "時間久了,感覺和想法會有改變的。那時再搬,就尷尬了。"

    "不會的。"

    "不要固執,露西。那房子,離這裡很近。我們還是天天在一

起。"

    最後,她反問,"那麼,你為什麼事先不跟我商量,要瞞著我

去找房子?"

    彼得語塞了。

    在露西,這不過是詞窮之下的一個軟弱反詰,卻道出了一個關

鍵。彼得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犯下的第一個錯誤。他沒有想到,他無

權這樣擅作主張擺布露西,盡管動機正當理由充足。

 

 

 

 

 

    當然只有屈從的份兒。露西容淒顏戚地再一次帶著她的兩只大

箱子和一個背包,由彼得發配到她的新居。

    那是一幢獨立的老舊洋房,坐落在距彼得公寓兩個街口外的一

條僻靜橫街。屋主是住在新澤西州的猶太裔美國人,他把舊居分室

出租給幾個亞洲女留學生,樓下住著兩個,樓上兩個臥廳一個小客廳

,各住一名單身女性。其中之一,不知何故,租金按月付寄,東西全

部塵封,人卻杳如黃鶴。露西的房間朝北,窗口對著後園,不受街上

車聲干擾。園中有兩棵大樹,夏天的濃蔭,正好遮去漸漸偏北的烈日

。朝南一間小廳,面積較大,住著一位北京來的女博士生。樓面有獨

立的廚房與廁所,設備齊全,露西可與女博士合用。二樓之上,還有

一個Top Floor(頂樓)。照上海人的說法,叫做假三層樓,因為屋頂漸

漸尖上去,容積較小,猶太房東把它作為貯放舊家具雜物的倉庫;房客

如有需要,可以選擇若干搬下來免費使用。彼得事先替露酉拿了一個

單人床,一個小梳妝台,一個長方桌子和兩把椅子,一個小沙發。房

間裡有一個大壁櫥,露西的全部家當放進去還有余裕。租金開價每月

四百五十元,以四百二十元談妥。彼得開了一張八百四十元的支票,

為露西墊付第一個月的租金以及與月租等額的押金。

    彼得選中這個地方,一是跟自己近在咫尺,二是這是個女兒國,

三是偌大一幢房子,實際人口只有四名,乾淨、安靜、舒適。彼得有

多年的紐約經驗,租房不找華人房東;哪怕是小氣精明世界第一的猶太

人,總體而言,在暖氣熱水供應以及設備維修方面的氣量也比咱們的多

數同胞大得多。再說,不跟房東同住,是房客的一大便利,否則管頭管

腳的麻煩總免不了。

     露西瞧著這個房間,像一個囚犯打量初次踏進的牢房。

     "怎麼樣,還可以吧?"彼得得意洋洋地說,"這裡……

十五六平方米總有吧……"

     露西不答話。小牢房大牢房都是牢房。

     我最害怕孤獨。我有生以來沒有一個人住過。我有什麼

可說?

     "貴是貴了一點,"彼得接著說,"但各方面都理想,也就

值得。"

     我被你攆了出來,扔到這裡。說什麼貴不貴,值不值。這

不是我的選擇。我只好聽你。隨便什麼大都可以擺布我。想到這

裡,露西怨惱交加。

     她轉向彼得,無言伸手。

     彼得想了一想,弄懂她的意思。他從褲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放

在露西手裡。

     "你可以回你自己的家了。再見。"露西說。

     彼得一愣。她從來沒有這樣子對他說過話。

     彼得不再說什麼,知趣地走了。他不惱她。她喜歡跟我住在

一起。她在精神上擺脫不了對我的依賴。我要多關心她,對她更好。

     門關上後,露西伏倒在散發霉臭味的床墊子上大哭一場。

     十多天來,露西對彼得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種眷依之情。

     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對於一個搭救自已、照顧自已、關愛

自已,而又愉快共處十多個日日夜夜的男子,不產生難以名狀的複

雜情意,是不可能的。這十幾天來,她有依有靠,受疼受寵,比在

父母身邊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好景不長,一切又都猝然結束。她淚眼汪汪地抬頭觀看

四周,那麼的灰暗,那麼的空寂,那麼的寧靜,那麼的簡陋,又那麼

的孤獨。這怎麼能算一個家?

     露西感到自已再一次被拋向茫茫人海。

     現在,全世界又只剩下一個自己。

     那第一夜,當她在彼得的床上躺下,擋不住朦朧的倦意之際,

也曾有過一絲擔憂。誰知道這個男人會不會像Doctor李一樣地走進來

脫去她身上僅有的小小遮蔽物?真這樣,又有哪裡可逃?——但是,

不跟他來,又怎麼辦?

     及至黎明,他來敲門把她叫醒,她便對他小生敬意了。房門一

定是他來替她關上的。半夜的一幕只是夢裡的插曲,已被隨後的熟睡

抹得一乾二淨,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過這麼回事。

     麗莎說過,"不論誰,不管老的少的,看到你,都想跟你上床。"

這話不全對。有人這樣想,有人不這樣想。

     其後的許多天,彼得帶她東奔西走,辦這辦那,又加深了她對他

的信任與崇敬。

     女人夢寐以求的,不正是這樣一個衛護、幫助自己的男人?

     女人最樂意奉獻自已整個身心的,不正是這樣一個不來乘火打劫

的男人?

     於是,常常,上床後,在胡思亂想中,她又隱約預感到彼得終會

突然進來,向自已求歡。這不是一種期待,而是一種從普遍的邏輯生出

的推想。

     她相信自己不會拒絕他。女人要有足夠的憎惡、足夠的顧忌、足

夠的勇氣和強韌,才能成功地拒絕一個素相友善的男人,更不要說一個

慷慨仁慈的恩人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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