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Hushe小村庄的时候,好多小孩子们围了上来,“Sweets, Pen!!!”,伸出手来要糖和笔。在Askole的时候我们已经经历了特别多这样的事。走过农户的院子边上,就连那些背着孩子的少妇,指着小孩,然后伸开手,问我们要糖。
每当看到这一切,Alan,Alfredo,和我几个都是摇摇头。在很多贫穷的国家旅行,有的时候,我也给小孩们一些笔和维他命口含片(药店卖里的Halls sugar-free带甜味的那种),就怕巧克力之类的坏了他(她)们的牙。但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拿出来的,人家要我是绝对不会给的,主要是不愿意助长了这种风气。看到Emma和Daniella后面跟着一群小孩,叫着,喊着,笑着,她们恨不得把小村庄里唯一的杂货店的糖果全买下来给那些孩子们。当然,这样也可以换来很多动人的照片。看在眼里,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看法和做法。
村子里的孩子们,Hushe
Askole,Hushe这些村庄的名字,早已在我的脑海里印记了有五年之久。2007年的时候,一本畅销书风靡了全世界,“Three Cups Of Tea“(三杯茶),作者是Greg Montenson。”敬上一杯茶,你是陌生人,再奉上第二杯,你是我的朋友,当敬上第三杯的时候,你是我的亲人,而我将用生命来保护你“。这就是书中的开场白。这本书里描绘的许多故事就发生在我们徒步的周围。也正是这本书或多或少的促成了我这次K2大本营的徒步。
Montenson,这位美国的护士,尝试攀登K2后没有成功。在走出来的路上,迷路,得病,受尽千辛万苦,在当地人的帮助下,在Askole(我们出发的起点)附近的一个小村庄,Korphe,呆了几个星期养病,最后终于走了出来。有感于当地人的纯朴,热心,作为回报,他承诺为这个村庄建立一个学校。回到美国不久,他自己工作都没有,还住在学生宿舍的客厅里。但在找工作的同时,他千方百计地筹集捐款,最后成立了一个Central Asia Institute(CAI)的非营利组织。在过去的几年里,依靠募捐到的款项,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建造了50多所农村学校,尤其是创办那些专门为农村女孩子们的女童学校。这本书出版后,捐款像雪片一样飞进了CAI。就连奥巴马也把他得的诺贝尔奖的一部分奖金捐给了CAI。
而2011年,Jon Krakauer,畅销书”Into Thin Air”的作者,(也正是这本书带给了我“亲眼去看一下珠峰”的冲动),也写了一本”Three Cups Of Deceit“(三杯谎言),这本书可以在Amazon免费下载。针对“三杯茶”这本书,他找到很多证人和证据,揭露了书中的不少谎言,其中包括他在Korphe丢失的情节。Montenson在得到巨额捐款后,用CAI捐赠来的钱去促销他的书,报销他的签书会和差旅费用,而卖书得到的很多版权费全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里,欺骗(更多的是夸张)的说这些学校都是他建起来的和钱花在了什么什么地方。尽管当初的本意是好心,在金钱面前,Montenson和他在巴基斯坦的合作伙伴们彻底失去了自我。今年的时候,法院判决Montenson要支付给CAI一百万美元,用他赚到的版权费来弥补基金会以前支付他出版书后的促销费用。“三杯谎言”出版后,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基金会所有的理事全部被换掉,Montenson也不再承担基金会的任何职务。当然,无论如何怎么纠正,这种丑闻的出现往往是致命的,永远也没法弥补。
当然,Krakauer在他的书中也承认,尽管有些是谎言和夸张,Montenson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很多地方也实实在在的做出了许多了不起的工作。我在网上也看到一些人,走访过Montenson帮助过的学校,通过实地考察,很正面的描述了Montenson和他的CAI在那里所作的一切。关于事件的真伪,我想大家可以好好读读这两本书,自己做鉴别。
在Hushe的一所CAI帮助下建起来的学校里(这好像也是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我有幸和学校老师们聊天聊了半个多小时。就在今年(2012年)的五月,Montenson和他的CAI同事还访问了这所小学,尽管他去年刚做了心脏手术。他的照片和CAI捐赠的学校的牌子在Baltistan地区周围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在和老师们的交谈中,他们对”Dr. Greg”(当地人都这么称呼他)都充满了无比的敬意。除了建造这所学校,一直到现在,这所学校依然从CAI得到很多资助。Montenson会说Balti语,在无数次的回访中,他在当地结识了无数的朋友,在Hushe旅店我见到的Ali,也是村里最尊敬的老人之一,他们也认识。谈到Montenson,Ali也充满了敬意和好感。
Montensor和CAI资助的学校,标牌上是为了纪念Jean Hoerni,一个计算机晶体管方面的前辈,他第一个拿出很大一笔钱帮助Montenson建起了第一所学校,还有是死于癫痫Montenson的姐姐,Hushe
小旅店的主人Ali,Hushe
Montenson和CAI资助的学校教室,我很惊讶的看到,这里还是男女在同一个教室里。我想这种情况在更偏僻的阿富汗农村大概是不可想象的吧。更有意思的是,因为学生多,教室少,一个教室里两个班在同时上课,课桌椅朝着两个方向,两个老师各占一个角。Hushe
Montensor和CAI资助的学校,一个班的男生们在被老师训话。Hushe
其中一位老师给我看了学生的学习成绩,课程表,和老师们上课的记录。他接着说,“不管别的地方学校怎么样,也不管别的人怎么看待Dr. Greg,没有他,就不可能有我们学校的今天。没有他,这些学生们现在还在地里玩泥巴呢“。
对此,我也多有疑惑。要做到“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我是做不到,更不会期待别人做到。但也有的时候,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些有益于别人也有益于与自己的事,这还是有可能的。但很重要的一点是,无论做多大的还是小的,不要有那种心态,”我还能从中得到什么“。当带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期待的话,你的所作所为就会因为期待和现实的差距而变了味道。在Montenson的书中,有一个编造的故事:在帮助阿富汗的山区建学校的过程中,他被那些塔利班的人绑架了。最后人家调查发现,那个所谓的塔利班是个在伊斯兰堡工作的公务员。在出版这本书的时候,Montenson已经期待着:也只有这样写,才能抓住更多人的眼球,卖更多的书,得到更多的版权费。这实在是个令人痛心的结果。
我不希望旅行变成一个很沉重的包袱,好像要肩负许多年东西。但我也不希望旅行纯粹就是看”西洋镜“。作为旅行者,我想我们身上肩负了这么些任务:当今世界,媒体的存在和泛滥,似乎主导了人们的思想。有一句话叫作,”Who control the media control the people“。”所以出门的时候,把预想和偏见留在家里,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还有就是,当你走过一些地方,看到一些事实,尤其是在那些发展中国家旅行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我们所拥有的许多东西,在我们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而在其他人眼中是件多么奢华幸福的东西。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会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这也是我在“走访贵州乡村小学”中所重复提到的很多观点。
在Hushe,我们将和Porter们分手了。我们要凑些小费分给向导和Porter们,这也是徒步前我们就和Kamal有了的口头协议。向导要求我们自己分好了交给每个Porter,由于Mamoon和Ameen已经不在了,这也给剩下的我们带来了点压力。尽管我们中有几个多拿出来了一点,但要给的人实在太多了。最后的话,他们每个porter大概只得到了20多美元的小费,当然,正副向导和大厨得到的要远多得多。我把一副用过没几次的REI滑雪手套给了厨房帮工的一个小伙子,在过Gondogoro关口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多余的手套,我说没有。在雪地里,那么长的固定绳子下坡,45度的斜坡,背着50斤重的东西,真的很难想象他们当时是怎么走下来的,那些Porter们有多么的艰辛,多么能吃苦耐劳,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十二天,也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有深刻的体会。于是,这也是我们经常徒步的人不成文的协定:徒步完了,把多余的衣服鞋帽和器材留在山里。旅行结束的时候,我的登山杖,急救包,还有一些衣服都留在了山里,我们中的不少人也都这样做了。其实留下的东西是不是合身合脚并不重要,在Skardu就有一个卖二手货的户外用品一条街,东西虽然都很旧,但很多名牌都有,琳琅满目。即使Porter们自己用不上,他们也可以拿到这里来以物换物。
做背篓的老汉,Hushe
毫无疑问,学校和清真寺总是村子里最好的建筑,而剩下的村庄则是这样。Hushe
Alan和Alfredo,这是多么依依不舍的时刻,我们就要离开Hushe了。
从Hushe到Skardu一路出来,都是沿着河谷在走,我们要经过Khapalu。和Skardu到Askole去的路上相比有着天壤之别:这里许多都是铺好的柏油路,井井有条的村庄,水渠,海外赞助的水电站项目,河边的开阔地一片片的绿洲。Akbar说,”Khapalu的人知道怎么可以捞到赞助,还很会做生意”。
烈日当空,在周围的农田里,这是快到了收麦子的时候,干活的全都是妇女们,还要带着小孩们让他们自己在田边玩。路边有一个新房子好像要落成了,周围的邻居都来帮忙,屋顶上站满了穿着鲜艳,背着背篓的妇女,好像每人都添块砖,加块瓦,大概这也是一种祝贺吧。可一个男的影子都没有,看得实在多了,我问,”那些爷们都在干吗?“,带着点疑惑的口气。”他们都在Concordia”,Akbar回答道。是啊,在Trail上,那些Porter们可都是男的。意思是,爷们有爷们的活。话音未落,我们经过一个村口,一群爷们在树荫底下抽烟聊天,“Concordia到了”,我马上说。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声未落,车子到了村子的另一头,又是一群年轻的汉子蹲在地上聊天,“这下是K2 Base Camp了”,我又加了一句,这下子车子里笑翻了天。
其实,在这笑声的背后,我们面临着一些严肃的社会问题:在许多的穆斯林国家,尤其是在一些落后的乡村,妇女的地位问题是个非常值得大家关注的社会问题。这也是Montenson看到了这种现象后,才决定在乡村开办了许多女童学校。先不说学校是不是建成了,把这种思维带进乡村本身就有它很积极的意义。
Hushe去Skardu的路上,车子要经过许多这样一条车道的悬索桥。
山崩滑坡在继续,生活也同样如此。在缓缓地滑坡上,地被平整了,又是一片绿洲,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回到Skardu,Kamal还要和向导们开个总结会。于是,向导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开完会,Alan和Alfredo拉着Akbar要去先买布,然后去裁缝店做衣服:每人花上二十美元不到就可以各做一件巴基斯坦男人的传统服装,Shalwar Kameez。目的就是为了穿着这些衣服拍张照片,给他们的太太们“炫耀”一下。这是在巴基斯坦很常见的一幕,印度也一样。两个男人很亲密无间的“友谊”。我们经常可以看见两个Porter手拉手在一起走路,还是小手指头钩着一起的那种,真能羡慕死一大批热恋中的少男少女。只是希望你们都别想“歪”了。
“Sweets,Pens”的乞讨声和那些坚韧不拔的Porter的笑容和身影始终在我的脑海里交替着。在Skardu分手的时候,我们和Kamal以及他的向导们聚在一起,也算是个简短的恳谈会吧。Kamal要我们每个人都说几句。我说,“也许你们看过这本叫作’三杯茶‘的书也知道这“三杯茶”的含义。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我们喝了不止三杯茶,这次旅行的结束只是意味着我们友情才刚刚开始”。尽管生活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在Akbar和许多porter的身上,我看到的是许多人性最基本,也是最美好的东西:勇敢,真诚,善良。这样的离别对我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
尽管“三杯茶”的背后留下的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话题。但我相信,我们仍然需要更多的Montenson,当然也需要更多的Krakauer。当你去背包旅行的时候,除了背上那些旅行的必需品之外,也背上一点义务,就那么一点点,不沉的。
下篇预告, "巴基斯坦风情: 白沙瓦(Peshawar)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