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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拉升职记 zt(6)

(2011-01-21 03:43:22) 下一个

13 受累又受气该怎么办

拉拉和王伟分手后,回到酒店就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水龙头有点没关严,水

珠往下拉着拉着,隔三秒钟就发出好听而单调的叮咚声圆润地坠入浴缸的水里,

使得房间里显得越发的静谧。

水漫过拉拉美好的身段,她把头发湿漉漉地散着,头靠在浴缸一头一动不动

地躺着,两眼盯着对面被热水的雾气弥漫了的镜子,陷入了沉思:自己和王伟的

差别到底在哪里,王伟活得神气活现,自己却干得多拿得少还要做受气包。

拉拉小时候,老师教导大家说:劳动创造世界。因此她一直不惜力气热爱劳

动,不论是脑力劳动还是体力劳动。

拉拉又向来以为,做下属的就要多为上司分担,少麻烦上司,尽量自己摆平

各种困难,否则老板要你这个下属干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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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上述两点认识,拉拉总是很少麻烦李斯特,自己悄没声息地就把许多难

题给处理了。

当然,她也学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之前,她没有想过,她在DB正是属于人们常说的那种典型的干活的人”——

就是个廉价的劳力者

浴缸里的水温慢慢凉下来,拉拉也渐渐地理出了一条思路:

就是因为自己和李斯特沟通不够,遇到事情都是自己默默干了,所以他根本

没有意识到发生过多少问题,有多少工作量,难度有多大。于是,他就不认为承

担这些职责的人是重要的。鉴于他不认为你是重要的,他就不会对你好,甚至可

能对你不好。

而王伟干的是销售,销售工作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工作指标特别容易量化。

每个月卖得多了或是少了,给公司赚了多少钱,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他卖得好,

所以,他是重要的,EQ 低一点也没关系。

拉拉找到李斯特不待见自己的原因后,忍着气,定下心来给自己规定了几条

和李斯特工作的原则,试用之后,果然有效。

于是,拉拉的BLOG 里就有了下面这段博文:

干了活还受气该怎么办?

1.我把每一阶段的主要工作任务和安排都做成清晰简明的表格,发送给我的老板,告诉他如果有反对意见,在某某日期前让我知道,不然我就照计划走这个过程主要就是让他对工作量有个概念。其中提出日期限定,是要逼他去看工作表(老板们很忙,你的mail 他常常会视而不见,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看);用简明的表格来表述,是为了便于老板阅读,使他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就能快速看清楚报告的内容。

2.我刚开始接管这个部门的时候,本着尽量不给老板找麻烦的原则,我会尽量不把难题交给他,很多困难都自己想办法协调解决。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老板轻视我,他根本不了解工作的难度。

后来我就改变了这个策略,遇到问题我还是自己想法解决,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先带着我的解决方案去找老板开会。

每次开会,我会尽量挑一个他比较清醒而不烦躁的时候,单独地只讨论某一方面的一个大的困难。

我让他了解困难的背景。等他听了头痛的时候,我再告诉他,我有两个方案,分析优劣给他听,他就很容易在两个中挑一个出来了。

这样,他对我工作中的困难的难度和出现的频率、我的专业,以及我积极主动解决问题的态度和技巧,就有了比较好的认识。

3.每次大一点的项目实施过程中,我会主动地在重要阶段给老板一些信息,就算过程再顺利,我也会让他知道进程如何,把这当中的大事brief(摘要)给他。最后出结果的时候,我会及时地通知他,免得他不放心,我从来不需要他来问我结果。

这样,他觉得把事情交给我,可以很放心,执行力绝对没有问题。

4.在需要和别的部门的总监们,或者和president(总裁)和VP(副总裁)一起工作的时候,我特别注意清晰简洁而主动的沟通,尽量考虑周到。写mail或者说话,都非常小心,不出现有歧意的内容,基本上不出现总监们抱怨我的情况,这样一来,我的老板就觉得我很牢靠,不会给他找麻烦。

就像拉拉自己在blog 中写的那样,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拉拉和李斯特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了。李斯特开始大事小情都爱找拉拉商量。

拉拉在磨练中,飞快地成长,先前懵懵懂懂的职业发展意识清晰起来,她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确定自己把这个项目拿下,是卓越的表现——而且,这个项目如果没有她,李斯特就是不行。所谓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可不见得都是对的。

因为了解了自己的价值,拉拉看明白了李斯特对自己的刻薄。她还未掌握讲价之道,但是明白碰到老李这号不自觉的老板,就只有自己捍卫自己的利益了,难为情也得开口,否则,就白被剥削了一场。

她硬着头皮来找李斯特,涨红了脸说:老板,装修项目总算是顺利完成了,另外,我代理了这半年的全国行政,一切运作也都正常。工作结果证明,我是胜任行政经理这个岗位的。我想知道,是否会有进步的机会。

李斯特没有料到老实的拉拉会来找他讲价。他一下感到背上有点不自在起来,不由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拉拉的问题他不愿意回答,他对这个事情拿不定主意。对于他来说,最好就是拉拉不提这方面的要求,然后维持现状,给他把行政这个家当好。拉拉一开口,他的头就大起来了,本能地决定先拒绝拉拉。

李斯特知道拉拉不愿意离开广州,虽然他对拉拉有点于心不忍,还是找个由头说:你的location(常驻地点)在广州,而行政经理这个职位是要设在上海的,

所以,没有办法。拉拉,你知道,公司用人的原则是因岗设人,不是因人设岗。

公司不可以因为你在广州,就把这个职位设到广州去,你能理解吧?

李斯特这个理由很正当,拉拉回不出什么,但是心里却愤怒了:你调我来上海做项目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的location 是在广州,而不是在上海呢?

拉拉略顿了顿说:李斯特,我不介意出差,我可以每个月到上海出差至少一周。过去这半年,我一直是来回出差,不单日常的全国行政管理一切正常,就连项目,我也做得很好;而且,我手中的资源,比起玫瑰在的时候,还少了两个人头——我顶起了玫瑰的职责,广州办并没有额外的人来顶我原先的职责,北京的王蔷走后,这个位置,公司一直还没有填进人头,也是我顶了半年,这些您都是了解的,我等于一个人,干了两个主管和一个经理的活。

李斯特没有料到拉拉会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沉思了片刻说:是的,你做得不错,但是,因岗设人是原则,原则是一定要遵循的。

拉拉气结,反问李斯特:那么,那些为公司做了贡献的优秀员工的利益,有适用原则来维护吗?公司就不考虑他们职业上升的空间了?

李斯特一摊手说: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明知道不合理,却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优秀员工会流失的原因。这很可惜,但是,也很无奈。

拉拉想起柯必得前几天在走道上对她说:拉拉,不容易呀,亚太区的人都说你这个项目做得好,钱又花得少,何好德很满意你的工作呢。让你们李斯特给你申请一个总裁奖吧,报给何好德批。

拉拉想,得,不给我当经理,我就去欧洲玩一趟吧。玫瑰上次得了总裁奖,金额是2000 美金,我总该不低于这个数字吧?

她咽了口吐沫说:项目完成了,会不会有相应的奖金?

何好德最讨厌人家讲钱了,讲钱就不好了,工作不是为了钱。

拉拉不接他的话,坚持说:玫瑰上次能批到总裁奖,我们这个应该更没有问题了。看来李斯特是不预备给拉拉任何奖励了。

拉拉口中的我们,其实是的意思,她跟着李斯特干了一段,不知觉中受李斯特的风格影响,为自己要钱的时候,就用了个我们

李斯特把拉拉当傻瓜到底说:这个项目工作量很大,项目小组应该得到表彰,特别是你,很辛苦。我正想着跟公司提议给你去做一个水晶的纪念牌,一定要做一个大的,小的我不要。柯必得很小气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意见,如果他不愿意,我自己掏钱,也要做这个水晶牌。

拉拉干脆地说:柯必得亲口和我说,可以由您这里提议给我申请一个总裁奖,他不会反对的。

李斯特装傻充愣说:他没有让我提议呀。

拉拉坚持说:按常规流程,要提升一个人,或者给一个人加钱,不是应该由用人部门自下而上地申请吗?

话说到这里,李斯特只得说:我回头查查公司申请总裁奖的有关政策。

窗外有一片法国梧桐的落叶飞舞着缓缓飘下,两人都掩饰着望向那片翩迁的落叶,一时冷场了。

拉拉郁闷,李斯特也有些尴尬,觉得拉拉现在是个十足的headache(令人头痛之事)。

拉拉对自己说:假如我不为自己争取,就不要指望有人维护我了。

她收敛心神,又开口说:老板,我的工资能否有一个调整?

李斯特索性涎着脸皮说:你的工资不算高,也不算低,是中上水平。今年已经特批过一个5%了,现在再加的话,何好德和柯必得会有意见的。等年终调薪的时候,我会尽量给你多加一些的。

拉拉心说:撒谎!6800 元的月薪是DB 主管级别的中上薪酬水平吗?至少还能加1000

眼看着该说的都说出来了,拉拉担心再逼下去,当场落不到个好结果,反而会把李斯特惹急了,日后没有回旋余地。

拉拉只得忍着愤恨,站起身来尽量平和地说:那么谢谢老板。不好意思,很多情况,我在自己的层面上可能不了解,想着您总是我的老板,就问问。

李斯特也出了汗,不自觉地松松领带,口中尴尬地喃喃道:不要紧。

拉拉飞快地跑出写字楼,找一块没人的空地,尖声大叫:过河拆桥!

14 猜猜为啥请晚餐

王伟透过玻璃窗,看到拉拉无精打采地从走道上走过。王伟站起身,紧走几步正想招呼她,就看到她已经在一个高级经理的房间门口站住了。

王伟隐约听到那经理拖长声音说:哎呀拉拉,我一看到你心里就为你难过,DB 对不起你呀。

王伟心里骂了一声混蛋,那个缺乏阳刚的男声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听的故事里,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假模假样的没安好心。

拉拉勉强打趣道:你别逗我呀,想让我哭出来吗?我就站这儿哭,老板来了,我就说是你逗哭的。

她一边说,一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王伟看在眼里,连忙退回自己的房间,想了想,拨通助理的电话吩咐道:伊萨贝拉,帮我请拉拉过来一下。

拉拉来了,站在门边,王伟连忙请她坐,又说:拉拉,别人刚从云南给我带来一罐普洱,口感挺醇的,我想请你尝一尝。

拉拉说:谢谢。

王伟不要伊萨贝拉帮忙,自己动手给拉拉泡上普洱茶。

拉拉喝了一口说:口感是好。

然后就询问地看着王伟的脸。

王伟忙说:哎,我说拉拉,你看你,像准备打架的猫,把背躬得高高的,我又不是要和你打架的狗,那么警惕干吗?

拉拉说:哪里呀,我就是等着您吩咐我做事呀。

你已经把装修上海办的大项目做好了,你这是帮何好德做了大事了呢。

王伟想让拉拉高兴,真诚地夸奖道。

拉拉黯然地说:这是我的本分。

王伟摇头说:怎么会是你的本分。你只是广州办的行政主管。

拉拉耸耸肩膀说:本来是我的经理玫瑰的本分,可她不是先兆流产吗,只好我充数了。

也不是玫瑰的本分,是你的总监李斯特的本分。王伟启发着拉拉的阶级觉悟。

拉拉笑了笑说:这事对李斯特的impact(冲击,影响)确实更大。

王伟说:要说impact,那是对何好德最大,这事对他最重要。

拉拉垂下眼帘说:是,我明白。

王伟关心地问:拉拉,这次CEO 乔治·盖茨来中国,Town Hall Meeting(指大规模的员工会议)怎么没见你去?

拉拉疲惫地说:太累了,他到的前一天晚上,我通宵了。

王伟说:他进办公室的时候你总看到他了,感觉怎么样?

拉拉有点兴致了,她说:哎,王伟,你觉不觉得我们的CEO 长得挺像比尔·盖茨?

王伟说:还有呢?

拉拉忽然又没了兴致,无精打采地说:不关我事,CEO 可离我太遥远了,他长得像克林顿都白搭。

王伟笑了:也对,不过,李斯特离你近呀。

拉拉眼睛看着桌面说:要那么说,离我最近的是玫瑰。

王伟暗示说:何好德离你本来很远,但是好像也不远。

拉拉不吭声了。

王伟压低嗓子说:拉拉,just between you and me(就是我们俩之间说说),乔治(CEO)这次来上海,对中国经济发展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非常看好中国市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拉拉有些不肯定地说:“DB 要追加在中国的投资,公司规模要扩大。

王伟低声说:假如发展顺利,howard(何好德)就要升官了。

拉拉笑了:这还需要just between you and me 呀,清洁阿姨都明白的道理。我还当您要和我说什么限制级的东西呢。

王伟搞不清拉拉是装傻还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只得也跟着含糊地说:倒也是,那你就当我刚给你讲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吧。

拉拉有些沉不住气地说:您叫我来要吩咐我做什么事情吧?

王伟诚恳地说:拉拉,我想请你吃饭。

拉拉说:您请过了呀。

王伟假装没注意她在用称呼自己,说:上次是因为要给你赔情,这次就是朋友之间吃饭聊天,放松放松,就你和我。

拉拉狐疑地看着王伟,她受够了总监们的气,原则上,她觉得和总监们每接触一次,她就要吃亏一次,总监们是不可能是她杜拉拉的朋友的。

王伟看她没有马上回答,又补充说:我今天不累,饭后保证送你回酒店。

拉拉被他这话逗笑了说:您太客气了。我就是觉得老让您请,不合适。

王伟说:合适,这个是Team Building(团队建设),也算做是跨部门沟通。

拉拉含笑道谢,又问王伟:除了吃饭,您准还有事找我?

王伟说:是。

他手里摆弄着笔,一时没有说话。

拉拉敏感地追问说: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

王伟说:不是。你和岱西是不是有点小争执?

王伟管的大客户部按地理位置分为三个大区:东大区、南大区和北大区,每个大区各设一名大区销售经理,岱西是东大区经理下属的一个小区销售经理,上海女子,30 上下,生得貌若天仙,是DB 中国有名的美女。她的皮肤光洁得像瓷器,没有一丝半点的瑕疵,半透明一样的白里透着粉红,头发有点自然卷,一对猫眼,摄人魂魄,总教人怀疑她是不是白种人和黄种人的混血儿。

岱西不但模样可人,而且业绩骄人,收入颇丰。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挑得厉害,到了年近30,更不知道嫁给谁好了,只好在那里晃来晃去。好在事业是不会辜负她的,不但东大区经理和王伟都器重她,就是何好德见了她,有时候也笑着说个。岱西顺理成章脾气大些。

乔治到华的前一天,DB 中国刚刚把上海办收拾停当,行政部依据管理层的批准方案,指派好全部座位,让员工全部各就各位。岱西一看公布出来的图纸,就火大了,叽叽歪歪地找来上海办的行政部助理麦琪,要求换一个座位。

麦琪说:这个事先都是给各部门看过的,你们王伟都批准的了。

岱西蛮横地说:王伟没有和我说过,我不同意。

麦琪也火了,说:那你们部门到底谁说了算?!

岱西根本不把行政部放在眼里,在她看来,行政部就是个该对销售部绝对服从的部门,她用轻慢的语气说:他那么忙,哪里会挨个去看图纸?还不是你们说什么他就签字了。

麦琪说:签字就要负责。

岱西耍赖说:总之我不搬。给我叫你们杜拉拉来。

一面就有人把忙了一个通宵的拉拉给喊来了。

拉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麦琪马上递过手中一张平面图指点着告状说:岱西不要分给她的这个cubicle,她要挑那边那个cubicle

CEO 乔治马上要到了,拉拉眼中快要喷出火来,她一把抢过麦琪手中的平面图,哑着嗓子怒声喝斥道:我让你干吗来着?谁让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不知道现在的沟通渠道和原则是什么吗?有急事让各部门总监找我说!不然就等乔治离开上海再谈!

拉拉把平面图三下并作两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岱西气得跳脚:你有脾气!我也有脾气!

麦琪低声哼道:我们大家都有脾气!

岱西的上司东大区经理当天出差不在上海,早有人飞跑去报告王伟。鉴于岱西虽然破口大骂,还是搬到指定座位去了,王伟就乐得装不知道发生了这回事儿。

事后,拉拉找个机会,就自己的态度向岱西道了歉。岱西哪里受过这等恶气,又是当众下不来台,她余怒未消,又不好打笑面人,嘴上说可以理解,心里总觉得憋着口气,有机会就叽叽歪歪地在王伟面前给拉拉扎针。

拉拉听王伟一说,就明白他想给说和说和。她连忙把她已经给岱西道过歉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问王伟:要不要看看是否能调换个cubicle 给岱西,好让她稍微满意些。

王伟说:我建议你主动去找岱西,问她本人吧。女孩子嘛,都好个面子。

拉拉马上说:好的,我去问她意见。只要不违反原则,能调换就调换一下。

王伟点头说:那就先这样。下班后我给你电话,估计7 点前吧,咱们大堂后面那个门碰?

拉拉走到门边,想起了什么说:不会是因为这个要请我吃饭吧?上回岱西想换座位的事情,是我态度不好,该我请岱西吃饭才对。

王伟吸取上回的教训,马上立场清晰地说:你别多疑呀,我压根儿没那意思啊。

15 1001 个笑话

王伟把车开进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区,小区里树木葱茏,草坪修剪得很雅致,黑暗中可以看出影影绰绰的楼房的外墙都是红砖的。

拉拉疑惑地问:这是哪儿呀?

王伟简单地说:我家住这儿。

拉拉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

王伟解释说:我先把车开回来,我们等下打的士出去,我今晚不开车了,这样可以方便喝酒。

拉拉了一声,心里挑剔着:也不先说明一下就把人带到这里来了,EQ就是不怎么样。

王伟泊好车,问拉拉:想吃啥菜?给你三个选择。

拉拉有了上次的经验说:你说哪个就哪个,我挑了也白挑。

王伟说:哎,别这么负面的态度嘛。我们这次吃上海菜吧,你不是想吃炒年糕吗?我们去肇家浜路的苏浙杭怎么样?他们的厅挺好的。

拉拉的胃里装满了炒年糕,王伟几乎没有动那碟炒年糕,全被她一个人消灭掉了。此外,她还吃了不少醉蟹,若干海蜇头。她的一直压抑着的悲愤,就被饱胀的感觉给麻木了。她的脸色红润起来,人也有了力气。看来人是铁饭是钢,果然是真理。人吃饱了,愤怒感就迟钝了。

她在饭间喝下的几杯干红,更是让她的眼神流光溢彩起来,说话的时候,就不那么话中带刺,也不傻干的老牛样了。她有时娇笑起来,挥着修长的手臂打手势。说到高兴处,她顺手除下发卡敲着桌面,染成栗色的长发,又密又有光泽,像瀑布一样柔顺地垂到她的肩胛骨下。

酒足饭饱,两人走出苏浙杭,站在肇家浜路上等车。王伟建议说:还早,我再带你感受感受上海?

拉拉不领情道:我又不是乡下人。

王伟说:我的意思是你总是外地人嘛。

拉拉咧嘴笑起来:那你就是说我是乡下人。

王伟眼睛盯着路过的的士张罗着拦车,一面笑道:你怎么强词夺理呢?

拉拉一拉他手臂说:哎,我想跟你讲讲乡下人的典故。

王伟拦到车,把拉拉哄进车里,一面说:行,原来还有典故。

拉拉绘声绘色地讲起笑话来:在不久的以前,上海人管外地人叫乡下人,所有上海以外的人,都是乡下人——这不奇怪,听说巴黎的公车售票员也有类似的态度,他们觉得巴黎以外的全世界各地的人都是乡巴佬——话说有个上海有钱人,他们家的女佣也是上海本地人。有一天一大早,有人揿门铃,主人问说是谁。

女佣去开门,回来说,是两个乡下人。主人就又说,你去问问哪里来的。女佣就问两个来访的说,你们哪里来的?那两人就说了,他们是北京来的。女佣就跑回去对主人说,先生呀,是两个北京来的乡下人寻侬。

身为北京人的王伟听明白了,说:行呀,拉拉,你是骂我那,还是骂上海人哪?

拉拉狡黠地说:乡下人早都是个中性词了,在上海,乡下人就是外地人

的意思。好比在广州,当地人管非广东人吧,一概叫做北方人

王伟喝下的干红比拉拉还多些,一瓶DYNASTY,有三分之二到了他的胃里,血液循环一好,人的情绪就愉快起来。他觉得拉拉的笑话傻乎乎的,饭后听了挺受用。就说:行,你还有这本事,能讲笑话。再讲一个。

拉拉吹嘘起来:当然,我能讲1001 个笑话。不过,我每次只讲一个。下次我可以给你讲个光头俱乐部的故事。

王伟赞成道:也好,我们可以吃1001 顿饭。

拉拉却忽然嚷嚷起来:百乐门!百乐门!

王伟顺着她的手指往车窗外一望,车正经过百乐门,他奇怪:是百乐门呀,怎么了?

拉拉求证说:是电影里的那个百乐门呀?

王伟说:是呀,舞厅嘛。

拉拉兴奋地说:吓!小时候看电影,资本家、特务、地下党,都到百乐门

来哦。

王伟随口问道:你想去?

拉拉八卦地说:我想看看歌女是不是还在里面唱夜上海

王伟不以为然道:这里没有什么意思,都是些中年人才来。回头我找人问

61

问还唱夜上海不,要是还唱,下次带你来。

拉拉不高兴了,说:那哪里才有意思?

王伟说:这里都是跳交际舞的,有什么意思。我喜欢disco

拉拉不爽道:我跳不动disco,我心脏不好。

王伟觉得好笑说:没有要你跳disco 呀,我现在带你去个好地方。

拉拉转过头去,背对着王伟翻了他一眼,乘他不注意又在黑暗中小声嘀咕了

一句:“EQ 低!

王伟把拉拉带到一个酒吧,这个酒吧分两层,每层的面积在200 平米左右,

一楼挂着个很大的投影屏幕,正放着个英文片子,中间是个长方形的特大的啤酒

柜,敞开着,冰块里埋着各种各样的啤酒。王伟引拉拉到酒柜前看啤酒,介绍说:

这里的啤酒有200 多种不同的牌子。拉拉在冰块间扒拉了几瓶看看,都不认识,

全是些怪里怪气的牌子,标签上印着全世界各地的文字。她没有什么兴趣地把啤

酒瓶给放回去了。

王伟在一边说:你不识货。

拉拉听他说自己不识货,老大不高兴,憋着气不理他。

王伟没察觉,兴致勃勃地引着拉拉上了二楼,二楼比一楼安静很多,光线幽

暗柔和,正放着怀旧的音乐,客人多斯斯文文地喝酒聊天,中间是个半大不小的

舞池。

王伟提议说:喝啤酒吧。

一面就给自己挑了个牌子。

服务生问拉拉要什么牌子,拉拉拿不准主意,王伟指点了一样给她。

人家又问她要黑啤还是白啤,拉拉傻眼了,她向来以为啤酒就是金黄色的,

哪里知道有黑白之分的。

王伟又建议说:白啤吧,黑啤你喝恐怕重了点。

拉拉很惭愧,觉得自己就是赚钱太少,连黑啤白啤都不认识,一面恨不能拿

啤酒瓶把王伟砸昏过去,这样就没有熟人知道她不认识黑啤白啤了,一面脸上还

得假笑着掩饰自己的恼羞成怒。

酒上来后,两人对喝起来。你一杯我一杯,越喝越高兴,互相看着对方的脸

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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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伟就说:你怎么老批评我?

拉拉否认说:我啥时候批评你了。

王伟笑笑说:“EQ 低,是什么好话?

拉拉心虚道:我没说你EQ 低呀。

王伟指指她的胸前说:你心里没说呀?

拉拉抵赖说:我有啥资格说您呀。我EQ 比您更低。要不怎么您是总监,

我只是个小主管呢。

王伟听她划分阶级,马上说:你真没劲。

拉拉闹脾气道:我就是没劲嘛。我是猪。

王伟赶紧求和道:得,我错了。看我是诚心诚意想带你来这儿放松放松的,

你不喜欢这儿吗?我还以为你就喜欢这样的地儿呢。

拉拉说:谁说我不喜欢了,我挺喜欢那个舞池,这样的萨克斯风,我最喜

欢了,又忧伤又善良,像我一样,没有胆量又有妄想,是个地道的废物。

王伟不解地问:那你说我是啥?

拉拉叹气道:我倒知道你是啥,不过,你是不会知道我是啥的。

王伟有些不悦,假装不在意说:那你告诉我你是啥。

拉拉不吭气,掉头看着舞池,留声机里正放着月亮河

王伟说:想跳吗?我请你跳一支?

拉拉点点头,王伟就拉起她。

拉拉挂在王伟的肩膀上,摇摇晃晃着,觉着说不出的舒服。

她想:可惜王伟EQ 低了点,不然真是太舒服了。

啤酒的力量,加上月亮河,借着王伟的肩膀,让她在舒服之下终于哭了起

来,压抑多日的失落惆怅,化作眼泪鼻涕,全糊到王伟笔挺的西装上了。

王伟掏出手绢给拉拉,一面把她拥紧了一些,揽着她继续在原地轻轻地晃着,

她在他胸前无声地抽泣着,身子抖得像秋天扑簌簌的落叶。

他起了怜惜之心,但他并不十分明白她。比如他知道她现在很伤心,也觉得

她有理由伤心,但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如此伤心。他想莫非自己真的是EQ不够?

下次不如由着她去百乐门好了。

换音乐的时候,拉拉抬起头来,朝着对面的镜子暗自做了一个微笑,当作是一个表情的完结,然后就装没事人一样回位置上去。

她和王伟说不早了要回酒店。

王伟自然说送拉拉回去。

没想到拉拉拒绝了,她坚决地说:不用了,咱俩方向正相反,都累了,干吗送来送去的,我又没醉。

王伟犹豫了一下,拉拉一上车,他就拉开车门跟了上去。

拉拉嚷嚷道:哎,你干吗?我自己能回去。

王伟不接她的茬,催问道:别让司机等着,你住哪家酒店?

拉拉指着他说:这可是你自己要送的!

王伟哄她说:是是,是我自己要送的。哪家酒店?

拉拉把房卡扔给王伟说:这儿呢。

然后就脑袋一歪睡了。

王伟只得把她的房卡拿过来看了看,吩咐司机说:长寿路交洲路,古井假日。

看看快到了,王伟轻轻拍拍拉拉说:哎,没事儿吧?喝多了?

拉拉迷迷糊糊地娇声说:嗯。

王伟叮咛说:我扶你,能行吗?一会儿到大堂,你尽量走稳点啊。

拉拉神气地说:什么话!到了大堂,我自然自己走,不然影响多不好。

王伟给她逗笑了说:你要自己走呀,那再好不过了。

王伟付了钱,扶着软绵绵的拉拉下了车,心说,看你自己走。

到了大堂,拉拉竟然真的自己走,并且威严地看了王伟一眼,搞得王伟暗自

诧异:到底是自己情商不够高呢,还是拉拉的意志特别坚定呢?

他们穿过大堂,到了电梯前,拉拉像一个淑女那样礼貌地和王伟告别说:我上去了,谢谢您送我回来。

她挥挥手就把王伟关在电梯外面自己上楼去了。

王伟愣了一会儿,走出大堂,等了小几分钟,打电话到拉拉房间里。她马上

接起电话,没事人一样语调态度都温婉地说:我回房间了,没事儿,晚安。

王伟说:晚安。

他心里装着很奇怪的感觉回去了。

第二天,王伟回到公司,整个上午都没有看到拉拉。他按捺着,没有让伊萨

贝拉去行政部找人。下午过了一大半,才见拉拉来了。王伟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她

的分机,的一声,她给他发了个mail(电子邮件)过来。他马上扫了一眼主

题:“sorry”(对不起)。他想,看这题目应该是私信,忙怀着期待和好奇打开邮

件,内容却令他大失所望,只有区区毫无感情色彩的两个中文字:如题,没有

任何想象空间。

王伟既失望,也有些生气。他回了个邮件,内容只有一个表情符号: 

他想:你喜欢简洁,那我就简洁。

王伟决定相当一段时间不请拉拉吃饭了,也不请她喝酒,看她还整天没事人

的面孔、给他发如题mail 不。

但是,拉拉接下来不但没再给他发如题mail,干脆上海办就见不到她人

影了,王伟隔了一周问过行政部,知道她回广州去了。拉拉这一走,王伟一连三

个多月没有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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