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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寻找凯兹--George N. Kates

(2017-08-09 13:49:19) 下一个

乔治凯兹是美国人,原名是George Norbert Kates,一般写成George N. Kates。记得好几年前提过他写的《丰年》--The Years That Were Fat, Peking 1933-1940。那个时候关于凯兹的资料似乎很少。这段时间以来,在若干书里看到他,还有一本专门写他的书。

本贴来自下面这书:

The China Collectors, America's Century-Long Hunt for Asian Art Treasures, 作者是Karl E. Meyer和Shareen Blair Brysac。2015年由Palgrave Macmillan出版社出版。

刚查过,这本书中国已经有翻译。

前言(Prologue)中,作者谈了写作缘起。他们在写一本讨论英国和俄国在中亚的争夺的著作(Tournament of Shadows)时,接触到斯坦因(Aurel Stein)的资料,此人就是昭著的丝绸之路的探险家,在敦煌偷走很多珍品。1930年,斯坦因的第4次也是最后一次探险是由哈佛大学的法阁博物馆(Fogg)赞助的,但是这次探险不成功。在哈佛翻阅资料时,作者发现了很多Laurence Sickman写给他导师,法阁博物馆的Langdon Warner的信。Sickman主要谈龙门石窟,那个时期,很多人在盗取龙门石窟的文物,有中国的,有外国的,市场上常会出现一条膀子,一个头等等。Sickman很苦恼,这是盗窃,还是保护?作为外国人,是收购还是不收购,他向Warner求教。Warner本人也不是善辈,他自己就曾于1920年代到敦煌探险,他的建议直截了当,买。Sickman主要是为堪萨斯市的纳尔逊博物馆购买艺术品。他此次之行的最大收获是一副浮雕,描述一个太后和她的皇家队列。而他的主要竞争对手,Alan Priest,也从同一个石窟盗走了另一幅描述一位皇帝和侍从的浮雕。这不仅发生在中国,世界各地的文物都遭到掠夺,盗取和破坏。于是,作者在咨询了一些中国艺术专家后,联系了研究基金,开始了他们的研究,结果就是一本书,他们的目标读者不是专家,而是一般读者,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同时,也注意到可读性。

我关心的,是书里谈到的一个美国人, George Kates。记得几年前刚在城里发博时,我谈到一本书,The Years That Were Fat--丰年--就是这个Kates写的,因为他在北京待了7年,按圣经里(the Genesis)里的说法,牛是年的比喻,有7头肥牛,喻示7个丰收之年,又有7头瘦牛,喻示7个欠收之年,因此他取了这个书名。书里对北京的感情,比老北京人只有过之,决无不及,而他的文笔也极富感染力,相信只要是对英文有一定理解力的,都会被打动,中英文的隔阂消失了,你就象是在读一位中国老派文人写的怀旧文字一样,隽永,优雅。我因此也有了更多了解Kates的想法,但是关于他的资料却很少,费正清在他的回忆录(Chinabound)里提到Kates,但是很简短,记得说他在1940年代,又回到中国,这次是为美国政府工作,也没有能去北京,而是在战时首都重庆。这次在这本书里意外发现了一章专门谈Kates。特记如下,也不是翻译,就是简单地编译一些内容。

Chapter Seven, Mad for Ming,疯爱明朝。该书当然引用了凯兹(Kates)的书《丰年》,但是很多来源于其它第一手资料,主要是凯兹的通信。1933年凯兹给他在哈佛的朋友和导师Paul J. Sachs(有意思,记的200某年,我曾跟朋友去哈佛蹭过一位Sachs---Jeffrey Sachs的课,讲的是世界经济史,当时很懵懂,就是去听听,后来才知道,这个Sachs是鼎鼎大名的专家,曾当过苏联解体后经济改革顾问--可惜不太成功)写信,说他在自学中文,但是需要到中国去学习中文书写。所以他到中国去了。凯兹是学者,鉴赏家,收藏者,讲师,还曾在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当过东方艺术主管(Curator)。他1895年生于俄亥俄州的辛辛拉提市,父亲是波兰移民(Kates肯定不会是他的原姓,是到美国后美国化的名字),后来搞工业发了财,母亲德裔。凯兹在纽约上的私校(Horace Mann School),一战时参军,在法国和德国总部当翻译,因为他小时候跟着父母到过欧洲和拉丁美洲,在各国上学,以及跟私人教师学习,所以会多种语言。

该书书说:凯兹的一生最好地展示了美国人被中国传统文化吸“瘾”的深度和广度;也没有其他美国人比他对中国爱得更加真诚。凯兹在哥伦比亚大学上大学,大三转到哈佛,1922年以最高荣誉毕业(Summa cum laude)。之后在哈佛和牛津大学的皇后学院读博士,同时也担任教师。Sachs帮他争取了一些奖学金和旅行赞助金,他跟着Sachs在欧洲旅行,参观博物馆,等等。几年下来,凯兹成为世界艺术品领域的名人。凯兹父亲不愿意多给他提供经济支持,后来他在雾阁(Fogg)博物馆台阶上偶遇哈佛大学校长A. Lawrence Lowell,Lowell把他介绍给Adolph Zukor,Zukor是好莱坞大亨,创办了派拉蒙(Paramount)公司。于是凯兹1927年来到西海岸的加州洛杉矶,兜里只有52美分,担任制品人Walter Wanger的助理(Deputy)。Wanger是Dartmouth College毕业的,比好莱坞其他的犹太大亨们在社会地位上要高一个档次,他主要是推欧洲明星,拍欧洲风格的电影,而这恰恰是凯兹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他到电影公司的研究图书馆去查资料,逛城市街道,私人花园,还到乡间去寻找适合拍欧洲片的外景。他还是欧洲人情风貌,言行举止的最后把关人。比如他会指出某电影里,某个欧洲人的动作应该是这样的,而那个人应该按天主教的方式划十字,而不要按希腊正教会(Greek Orthodox)的方式划十字。他也深深陷入好莱坞上流社会的潮长潮落,流言蜚语,这个女星嫁给了沙皇侄子,那个嫁给了格鲁吉亚王子,反过来,好莱坞也非常欣赏凯兹的魅力,私校的成长环境,牛津博士,欧洲口音,好莱坞想借牛津给自己镀上一道金边,而凯兹的牛津也难免俗,也喜欢钱,女人,加州的天气,阳光,他的钱也挣的实在不少。在好莱坞从默片向有声片过渡的年代,凯兹是派拉蒙公司外国部主任,经常往来于美国欧洲之间。但是大萧条击垮了这一切,凯兹搬到了罗德岛。

在罗德岛时,凯兹有时间读书,看了Arthur Waley翻译的中国经典,看了赛珍珠的畅销书,凯兹开始自学中文,希望能成为汉学家。1933年,凯兹获得了一笔奖学金,他到了加拿大,在维多利亚坐上亚洲皇后号轮船来到中国,他在上海靠岸,后来在北京落脚。在北京,凯兹避免与其他外国人接交,被他们起了个外号“牡蛎”--把自己封在壳子里。凯兹租了一座前太监的四合院,在拉库胡同(百度说地安门内有拉库胡同),离故宫,海子都只有几分钟的距离,他雇了两名有礼貌但有些怪癖的中国仆人,请了一名中国文人教他学中文。虽然院子挺大,红色大门,房间不少,院里种有槐树,养着花,但是没有西方现代的设施,没有电,以砖铺地,没有木地板,暖气是由碳炉烧火提供,但是凯兹说这是正宗的中国屋,比他所知道的任何西方人的房子都要更加中国化。

到北京不久,凯兹就开始收集文物。他的重点在中国家具,凯兹的另一本著作是Chinese Household Furniture,是写明代家具,图片由莫理循女士(Hedda Morrison)拍摄,这本书是第一本写中国家具的专著,已经成为经典(但是在另一本书--Sarah Handler 所著的Ming Furniture,in the Light of Chinese Architecture,出版社是Ten Speed Press 2005年,该书前言里提了Kates的这本书,还提了Gustave Ecke写的Chinese Domestic Furniture,1944年在北京出版,而Kates的书是1948年纽约出版,按理,谈中国家具第一书应该是Ecke的著作。)。凯兹不太喜欢其他在北京外国人的生活方式,也看不上他们的品味。他们买的瓷器价格昂贵却呆滞,满族衣服浮华艳俗。而这些人当中也不乏高手,至少是文学高手(比如Harold Acton),他们对凯兹也不待见,在书里讽刺凯兹。也有人欣赏凯兹,John Ferguson,外国汉学家的领头人(doyen),1934年对Langdon Warner评价哈佛-燕京选送的学者,包括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Derk Bodde(1948年第二次来北京作研究,住到解放后,写过北京日记,专门谈那一段时间所见所闻,很有历史价值。),Laurence Sickman等等,他认为凯兹是最优秀的,说他才华超群,阅历广泛。

凯兹回国后,1943-1945年又回到中国在重庆为美国OSS工作,OSS是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这是一个情报部门,是CIA的前身。凯兹的前任不是别人,正是费正清。凯兹后来在联合国当过翻译,联合国宪章的中国部分即由凯兹起草。(这条来自Wikki)。Wikki谈到他的The Years that were Fat。凯兹后来的生活总体来说很不顺,可能跟他性格有关,在北京的那7个丰年,可能也起了一定的“负面”作用,为他之后的生活立了一面镜子,难以融入主流(毛姆的主题?)。在布鲁克林博物馆干了两年,人际关系不是太和谐,他离开了,之后他既没有在政府部门工作,也没有到大学或研究机构任职,几乎没有过正式的工作,收入很少,过着边缘化的生活,最后是在老人院里度过他的老年。

可是天有眼,就在凯兹渐渐隐去的时候,有人开始找他。

不久前上过凯兹和溥儒的照片,这里再上一下吧

1924年1月,从龙门石窟的328洞移到国外的菩萨象。

1911年,Charles Lang Freer的人马在龙门,准备搬古董。

1922年,北京街头,双狮要被运到加拿大的多伦多。

这本书里还有这张

这个人名叫William Rockhill,是美国外交家,中国通。照片下面的英文说他还在外籍军团干过,办过牧场,又是学者,收藏家,这是他穿着西藏衣服。Rockhill过去翻译成柔克义。柔克义跟中国的关系是,他是1899年美国对中国的所谓“开放门户”政策的实际运作人(开放门户--Open Door policy,历史上都是与美国当时国务卿海约翰--John Hay--连在一起,但是实际上背后有两位操盘手,一位就是柔克义,另一位是英国人Alfred Hippisley--开放门户的文件是他写的。很有点象博士写论文,第一署名人是可能没干什么事的导师),是一位值得写一写的人物。

 

 

20170713/201708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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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6)
评论
觉晓 回复 悄悄话 我留言后,就发现你写的有理由,不错。
元亨利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uumia' 的评论 : 很高兴你喜欢!我也没想太多,专业研究历史的人非常多,我这样的只是对历史中的细节/故事感兴趣。
元亨利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觉晓' 的评论 : 我想过了,觉得还是“凯兹的牛津”吧,跟“好莱坞的牛津”对应,当然写的比较随便,意思是凯兹身上的那种牛津的气质。你看的真仔细,非常感谢!
Luumia 回复 悄悄话 真正的历史是不是就是人的故事?非常喜欢您的读书笔记。上次讲到宋美龄和蒋介石吵架,蒋用枪打死了宋钟爱的狗,宋到外国好友那去哭并且让好友保密。历史因为这些真实的细节而生动了起来。
觉晓 回复 悄悄话 那张狮子照片好珍贵,周一晚上散步走到ROM。有段时间狮子不在外面,很久不注意了。
觉晓 回复 悄悄话 凯兹的牛津,文章里,还是牛津的凯兹?更妥。关于在好莱坞的那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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