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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杏真送完小天回到家里,兴致勃勃地招呼纯来:“纯来姐,咱得开会去了。”
“来喽!”纯来挎上挎包出了门。
原来杏真当上顾问后,鼓励纯来参加部里的培训,一起加入到吉州手工艺发展的活动中来。冬川呢,看两个女人忙忙叨叨,相处甚欢,自然是乐观其成。
不过好景不长,事情并没有顺着冬川的意愿走。这天杏真在镇里上班,一个叫包兰的工艺部小组长悄悄走过来问杏真:“你们家纯来近来可好?”包兰四十二岁,两年前因为和丈夫闹二奶小三而离婚。
“挺好的。”杏真回答。
“挺好?”包兰怪怪地看着杏真。“我看是你心肠好。你不在的那会儿,人说了,她可差点就抢走了你的老公呢!”
杏真心头一震,问包兰:“谁说的?”
包兰晃了晃头:“谁说的不打紧。那时候,这镇上谁不知道施纯来和林冬川同住一屋,是一家子呢!杏真,算我多嘴,纯来住你们家,可不是个事!”
杏真不说话,也没做任何表示。其实她心里何尝没想过,从她回家的第二天,看到冬川枕头底下的那个发夹起,她就知道纯来在冬川的床上(本来也是她的床)躺过。尽管冬川追她回家的路上信誓旦旦,但是在家的时候,冬川和纯来之间的眼神和交谈的样式,杏真又怎么会不看在眼里,思在心里。问题是,她懂冬川的为人,他们一起度过最艰难的日子;她也了解纯来,她知道纯来不容易,也不是一个好事的人。回想自己从吉来饭店的阴暗楼道上陷入牢房,十八年的劳苦痛楚期盼,十八年的煎熬,现在这样一个家,这样一些亲人,连同施纯来,都让她感到亲切和安慰,都值得她百倍珍惜。
包兰似乎看出了杏真的心事,突然又说话了:“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啦。听说纯来要嫁人了呢!”
这下子杏真可真吃了一惊。“纯来要嫁人?嫁给谁?”
“看来你的消息真的太不灵通了。人都知道了,纯来要嫁给咱镇上的老祥了!不过,听说老祥的儿子女儿可不乐意呢!”
“不是挺好的事么,为什么会不乐意?”杏真心里想,老祥要能把纯来娶回家,对老祥家是很好的事。至少,老祥有人照看。
“我说杏真,你还真是,在监狱里蹲十几年,除了绣花,还真是不明白这外头的事了。呵呵……你不想想,老祥有钱有房子,子女都抢着要呢……咳,我得干活儿去了!”包兰大概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话头嘎然而止。
包兰说的老祥杏真认识,他就是那次开会坐杏真边上的那位老头,六十八岁。纯来真的要嫁给比她大二十岁的老祥吗?老祥的子女要是真的不乐意,这往后纯来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杏真下班回到家里,见冬川已经在厨房做事,却不见纯来的影子。杏真心里有些不踏实。“纯来呢?”她问。
“出去了还没回来。近来也不知怎么的,她有些精神恍惚。”冬川说。
杏真低头想了想,就把白天听来的事跟冬川说了。
“我就觉得她近来有些不对劲,原来有这事!”冬川露出了失落的神态。
“我能理解。”杏真说,“她也是想找到属于她的家。”
“她的家?哼,老祥家肯定不是。”冬川说,“我才知道呢。纯来没世故,她要真去了,迟早会被老祥的子女吞了,吞了她都还不知道。”
杏真点点头,她心里对这件事也感到很不踏实。
杏真和冬川做好饭,没吃,一直等着纯来。今天天阴,天很快就暗了下来。不多时,纯来从外头回来了。杏真一看纯来,心里就责怪自己,因为她发现,纯来的脸上蒙着一层阴影。纯来近来肯定是心情不好,而自己却粗心没有觉察。
“纯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赶紧过去问。
“这么晚回来怎么啦?我没有自己的自由吗?我忙,你们不会自己做做饭吗?我又不是这个家的佣人!”纯来没好气地说了一连串。冬川一听,就有些来气,“纯来,杏真明明是好意关心一句,没人把你当什么佣人啊,这个家一直包容你支持你啊……”
“冬川,汤就要扑出来了。”杏真跟冬川使眼神。
“纯姐,怪我话问得不周到。你没事吧?因为你平时都是早早回家的,我听到些传言,不放心,所以才问了一句。”
冬川一听,从厨房里又走了出来。他也明白,纯来平时不这样的,肯定是碰到不顺心的事了。
纯来低头不说话,泪花在她眼帘里闪着。杏真一看,示意冬川离开,自己便拉着纯来坐了下来。“纯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管怎么样,这里都是你的家。家能帮助你。” 杏真说着,把一块手帕递给了纯来。那手帕是杏真自己做的。
纯来接过手帕,揩了揩自己的眼眶。“杏真妹妹,”纯来开口了,“我知道,这些事,我们俩总有一天要说开的。今天我就都跟你掏心说了。”
杏真没有插话,耐心地等着纯来的叙述。
“我刚来的那会儿,你不在家里,我只知道你被判了无期。人家说了,无期,就是一辈子的事了。那时候,木材厂的人硬把我拽到林家,冬川病着,我也需要一个地方住,就这么着,我们碰到了一起。”纯来一边回忆着,一边诉说。“冬川是个好男人,我尽心尽力照顾他。后来……我,也真的是打心里喜欢他……再后来,你回来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贪心,也不指望什么。只要能在冬川身边,只要能看着他,我就觉得好受。可是,想来想去,这终归不是个办法。我不能夹在你们中间。你回来了,我就得给自己另外找个着落,找个……家。老祥是个厚道人,我们认识了,他有意,我觉得是个依靠,就答应了。可谁知道,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反对。这一阵家里总吵架,老祥压力大,今天跟我明说了:我们的事,成不了。”纯来说到这里,又用手帕揩了揩眼睛。“大概就是这样了。杏真妹妹,假如我以前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也是为了冬川好,我没有坏心眼……”
杏真听得眼睛湿润,心中大感。“纯姐,其实你不说,我心里也明白。我知道你喜欢冬川,你对他好,我心里很宽慰的。坐牢的那些日子里,我和冬川说过,我已经没有办法照顾他了。男人,哪能没有个女人陪着。我让他再去找一个。我心里不甘,可我是真心真意的。回家后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和冬川其实很合适的。有时我甚至想,就算你和他在一起呆几个晚上,我也没关系的……只是,这法律也好,人情世故也好,这些关都不好过的。现在既然这样,你不要着急。我说了,不管怎么样,这里都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哪一天你有好去处了,这里也还是你的家。所以,不要难过,啊!”
两个女人拉着手说话,冬川在外头都听见了。心被打动了,脚下就像长了钉子似的站着。后来,她们的嗓音放低了,不时还会窃窃地笑,那些聊叙,冬川听不清楚了,他的眼睛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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