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读书心筆

写日记的另一层妙用,就是一天辛苦下来,夜深人静,借境调心,景与心会。有了这种时时静悟的简静心态, 才有了对生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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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性帖之三十六 --- 画心为牢

(2005-02-19 16:48:13) 下一个

文章来源: 淡淡微风

 

 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打电话来,言谈尽欢。末了他问:“一般怎么联系你,有座机吗?手机太贵了。”我笑:“当然有啊。这段时间我一般都在座机区,不怎么出门。”于是告诉了他我的座机号。德国有这个好处,可以签一种有座机区的手机,在一定区域内,打入打出都是按照固定电话收费的。相对于他们昂贵的手机话费,是一种价廉物美的选择。
  挂了电话,思绪不由得飘忽起来。座机区只是方圆几公里左右,原来我的生活那么简单,仅仅这么狭小的区域,已经大概把我的内容包括了。
  想起年轻时的到处乱跑,信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只是局限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区域内,虽说“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也还是有些稍稍的怅然。随着生活的慢慢稳定,内容也渐渐的简单化,平日就是那些吃喝拉撒的琐事,不过就是赚钱养家罢了。平静简单的生活虽然有它的好处,比起从前,毕竟还是不同了。
  转念一想,其实这也是自觉不自觉的选择,按照自己的想法慢慢安排了生活,随着目标的接近,变化自然也就越来越少,不足为奇。想通了也就明白,即使有随波逐流的成分,多数还是自己造成的结果。自己规划的前景,已经变成了现实,这样的现实就把自己一向自由的双脚拴住了,这又怪得了谁。不由得笑,原来还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笑的时候又不由想起了那个故事。说的是乾隆皇在江边赏景,看着百舸争流的胜况,问身边的僧人:这江里有多少船只啊?僧人微微一笑:两只!乾隆诧异:如许之多的船,为何答曰两只?僧人从容作答:一只为名,一只为利!乾隆如何反应不得而知,以他的聪颖多智,想必是有一番计较的,只是吾辈生也晚,是没有机会得见那老僧和“十全老人”对答的风采了。
  老僧自然是用了避实就虚的办法,巧妙的牵了乾隆的鼻子,仿佛“漫天飞雪,其数几何”般的难题,到了有智慧的人手里,就是那么轻轻巧巧的一笑而过。然而巧妙并不能掩住透出的悲哀:“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这名利二字,障住了多少人的聪明才智,误了多少人本该幸福快乐的生活。
  过去中国的文化总是薄名利而重道德的,“礼仪之邦”并不只是某些糊涂人所言仅仅是懂礼貌而已,是包涵了诸如修心养性内明于心形诸于外的一套风范,只是很可惜,现在这样的儒者实在难寻,也就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现今有些所谓学者,如当年清朝大臣听到域外岛国以女人为皇帝即认为匪夷所思不足为虑般,以自己知识的局限否认前辈风范,实在是令明眼人除无奈哂笑别无他方了。当然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如今再也不能谈什么文化底蕴,早已是赤裸狂热追求名利的时代,不追求反尔是“异类”,再谈什么两只破船的故事是要被笑掉大牙,“浮世皆为名利重,古今能有几人抛”,并不是“古已有之于今犹甚”的。
  唯一遗憾的,是很多人本来并不以名利为重,在社会里久了,也渐渐的被同化,放弃了自己的喜好,被别人的白眼和说法所影响驱使,做了他人思维的奴隶。其实世上有多种选择,何苦削足适履,以自己的快乐为代价,去满足别人的价值观。“被人瞧的起”并不一定会带来快乐,“在别人眼里有面子”,自己的内心也未必感觉适意的。
  话又说回来,被别人影响也就罢了,有些人开始是被影响,时间长了,不但以别人的想法为自己的想法,而且还以为那本来就是自己的想法,然后开始用同样的目光看待别人,又把这样的影响传染了另外的人,就不能不说是更无奈的悲哀了。

  想起“西游记”里有种法术叫“障眼法”,可以使人看到原本没有的东西,而忽略或者看不到真正存在的东西,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多数情况,是各人比试法力的机会,法力大的,就能识破法力小的人所使的“障眼法”,法力小的,就容易被法力大者迷惑。有次和朋友聊天,聊起这个,朋友笑:“这法子简单的很,都是用你喜欢的东西来迷惑你,不喜欢也就很难瞒的住。仿佛一个女孩子,你喜欢了,就会糊涂,不喜欢,她还是那个普通姑娘,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情人眼里出西施嘛!——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
  佛家有个词叫“所知障”,指的是人会被自己的知识和见识所惑,在自己的思维惯性和圈子里跳不出来,能跳出来就算前进了一步,叫“破执”。一步步的前进,也就是一步步的“破执”。“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的往往也是这个意思。被别人的想法所影响,和被自己的想法迷惑,结果都差不多,都是被一些东西牵着走,而迷失了真正的自我,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忘了自己的“初服”。“起心即错动念即乖”、“最初不觉,忽起动心,成业识之由,为觉明之咎。”、“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世间法出世法大抵如此,其实也怪不了谁的。
  “楞严经”里有段话:“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说的是我们的身体和外面的世界,都“是妙明真心中物”,这个“心”,到了包揽一切的份儿上,什么都逃不出这个牢笼了。可我们谁敢这么想呢?有了那么大的心量,大约离成佛也就不远了吧。
  说穿了,还是我们的心在作祟。大也是它,小也是它,有也是它,无也是它。拿起也是它,放下也是它,拿的起也是它,放不下也是它,出问题的是它,解决问题的还是它,烦恼是它,菩提又是它,痴迷是它,悟道还是它,入魔是它,成佛也是它。呜呼!

  想起“封神榜”中的一个故事,似乎是那里吧,记不清楚了。西歧王道宣化治安良好,人民安居乐业奉公守法,有人犯罪,为官的有急事不能带犯人走,就在地上划个圈子,而犯人也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圈子里并不逃走。是之谓“画地为牢”也。
  并不只是故事,这样以德治国的风范真的在历史上出现过,而且不只一次。印象中唐太宗时期就是,一年犯死罪的只有几十个。过年了唐太宗把秋后处斩的犯人放了,约好到时候他们自己回来领罪,时候一到,犯人全部归队无一逃走。这样的王化社会,在人类历史上,除了中国,应该是绝无仅有的。数千年的文化积累,毕竟不是白来的。而现在号称最民主的国家,同时也是犯罪率最高的国家,物质与科学的发达并不能掩盖没有文化底蕴的苍白。
  可惜无数的无知后人,动不动就把责任推到传统文化上,却忽略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殊不知,积弱最厉害的时候,往往同时也是文化最衰落的时候。也或许,那就是某些人有意为之混淆视听的吧,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歌功颂德的清宫戏。却忘了,那也是人类历史上一个民族对另外民族摧残最厉害的时候,同样也是对文化摧残最阴毒的时候。他们把责任推到文化身上之时,也忘了,中国最辉煌的时期,也是同样的文化在起作用。只是,那时候是纯正的中国文化,到了后来变质了罢了。
  真正的王化冠冕,大约是很难找的回来了。物质的没有信心,连带着文化也没了信心,说起来,这也算个心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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