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好男人

19．南楠成了尴尬二代

　　南楠成了尴尬二代。

　　所谓尴尬二代，这是高就热心地给他命的名。

　　高就的具体解读是这样的：南楠是个二代毫无疑问，老爸曾经当官，权力不小，算是官二代，老爸如今又在央企当高管，拿着不菲的年薪，他又算是富二代。但从严格意义上讲，老爸南禾源正局级不算大官，也没给儿子谋进什么梯队，于是就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官二代。南禾源虽然是企业高管有高薪，但归根到底也是打工的，也不可能给儿子留下家族企业可以继承，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富二代。

　　二代来二代去，高就认为，南楠两边都不靠，但又都沾点边，一点不给人家靠也不仁义不科学，于是就给他命名为“尴尬二代”。

　　南楠不在乎自己属于什么二代，但是不幸的是，南楠的尴尬，被高就一一言中。

　　尴尬一：女友A一直以为他是个高级干部子弟。

　　女友A跟他约会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探寻他的父母大人，动不动就表示自己上门拜访的愿望，说是要尊重老人。起初，南楠没看清女友的真实意图，也没有把上门拜访这事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出于自己还没想好的现实，所以他完全没有实现女友愿望的意思。

　　终于有一天，女友A憋不住了，跟他说，我现在工作太累了，将来结婚恐怕没有时间照顾家庭，我想做一个贤妻良母，要是那样就有心也无力了，你看，帮我换个工作吧，你爸爸那个系统就很好，随便什么岗位都行，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女友A的话把南楠吓了一跳，让他想起了老爸对他铁面无私的训斥。他定定神后跟她说，我爸那个系统……不好进。南楠的婉言回绝没有作用，女友A不仅不理会他的回绝，还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人家态度积极的接着提醒他，说你爸那个部里直属单位那么多，都是有油水的好地方，咱不用到部机关，咱直属就行了。

　　南楠眼看着糊弄不过去，只好赶紧跟她说，我毕业都没让我爸管，我爸也不会管，当年我自己……南楠话没说完，女友A就把他的话截断了，说那正好啊，你当年没让你爸管，现在正好管我嘛……南楠又紧着解释，说你不了解我爸，当年就是我开口，我爸也不一定会管，他说我是个大男人……女友A又自信地截断，说咱爸说的不错啊，你是大男人需要磨练，可我是女的，我是你女友，咱爸未来孙子的妈，咱爸不可能不管的……说到这句，女友居然面露羞涩，虽然那羞涩看上去很可疑，但还是让南楠受了些许刺激，几乎要起鸡皮疙瘩，尤其是那声越来越响亮的咱爸，直击南楠承受不起的心扉。

　　因为南楠总不接招，女友A的问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尖锐。诸如，你爸真是局长吗？你是你爸的亲儿子吗？你们家的家庭关系有问题啊？你爸那么有权利为什么不使啊？你家房子在哪个地段有多大面积？是不是有小院那种？

　　经不起女友A三番五次的越来越直接的拿他高干子弟身份说事，南楠只好咬咬牙，一反往日原则，决定暴露家庭隐私。他铿锵地跟女友A说，我在北京算不上高干子弟，我老爸的确是厅局级，的确是个局长，但这级别北京很多，你到饭店包间里看一看，一屋子一屋子的。

　　女友A听了，沉默很久很久。南楠估计，她在心算，算一算正局级在她家乡算多大官，算一算局长在北京到底算不算高级干部，算一算一屋子一屋子是多少，掂量掂量南楠是不是在有意躲闪故意托辞。

　　南楠冷静的等待着。

　　结果出来，女友A正色道，局长也是高级干部，你给句痛快话，给不给我换工作？

　　南楠早已经豁出来了。这样的女孩子，完全不是他的菜，失去也没什么遗憾的，就是因此再上演一场分手大戏，他也义无反顾。于是，他不惜无视老爸的价值，不惜贬低老爸的人脉，他跟女友A正色道，我爸是正局级不是正局长。

　　女友A显然很吃惊，她又沉默良久，又掂量良久。终于，她鼻子里先冒出一声“哼”，然后冲南楠说了句，冒充高干子弟，你太无聊了！不等南楠言语，就掉头扬长而去。

　　事后，南楠反省自己，我冒充什么了我？我一直很低调没吹牛啊，她凭什么认定我是高干子弟啊，难道我那么像？难道我挂相？把出身带在脸上？他反复照镜子，狠狠地观察了一番自己，觉得自己真不像。

　　尴尬二：女友B一直以为他是个富家公子。

　　南楠是个讲究人。

　　从头到脚，南楠是非国际知名品牌不纳，普拉达、李维斯、第五街牛仔裤、耐克、阿迪达斯、古奇欧·古孜等等，脱了这个上那个。现在的女孩子，在名牌上个个都是明眼人，女友B自然也不例外。他们第一次见面，南楠的行头，就给女友B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毫不迟疑的断定，南楠是个有钱人。

　　当然，南楠很诚实，他知道在女孩子眼里，所谓男人的实力是什么，他不愿意误导别人，他很诚实告诉女孩子，自己是个奋斗男，现在还没有很扎实的经济基础，但以后一定会有的，云云。他看到女孩子毫不介意的微笑，他当时还颇感欣慰。

　　他不知道，女孩子的微笑不是因为他实在，更不是她不介意他薄弱的经济基础。女孩子的微笑是一种认定。他没想到，因为他的谦虚谨慎，导致人家更加断定，他是个有钱人家的阔公子，只是不愿意露富的那种。

　　女孩子当然不知道，南楠之所以经济基础薄弱还名牌加身，因为他很会过日子。

　　讲究归讲究，南楠还是个很会掐算的男人。浑身名牌不假，但全部都是折后，燕莎折扣专卖店他是常客，外衣衬衣，皮鞋钱包，男人的主要装备，都是从那里踅摸来的。鞠向东为此曾经调侃他，说那些即缺钱又想名牌包装的女人，才等着买折扣名牌呢，你一个大男人，是不是太抠门太对不起自己了？每当此时，南楠就骄傲的指着自己的衣服说：这个，2折，原价上万，省了我整整6千大洋。

　　那时候，鞠向东有小M包装，说话口气比较大，底气比较足。

　　但是南楠坚持自己，并且耐心地用自己的实践经验教导高就，引导鞠向东。他跟他们说，男人的东西不像女人的，多少年过去也不过那几个式样，不存在过时的问题，燕莎折扣店的东西，都是上年度下架的，款式面料都符合潮流，二三折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少花了几千块啊！我们完全用不着花冤枉钱嘛，我追求的是货真价实，不是什么原价不原价。听了他的蛊惑，高就没做反应，鞠向东直接表示不屑。

　　事实上，南楠的理论已经深入高就和鞠向东的心田，因为后来的鞠向东，也开始光顾名品折扣店了，只不过是偷偷去的。高就更是常客。

　　南楠的掐算会过日子，女友B不知道。

　　但是女友B在暗自期待。

　　一个女孩子，如果以为自己的男友是有钱人的后代，那么，后果就可能是这样的：不管她要表现自己不物质，还是她不掩饰自己的物质欲望，或者，她的确不是个物质女孩，她都会对这个男友有所期待，期待这个出自有钱人家的男友，出手大方。可能期待的程度有所区别，但很遗憾，无一例外的都会有所期待，这个期待的确真实的存在。

　　女友B也期待了，并且是很期待。

　　南楠当然有所感觉。开始，他还尽力满足女友B的期待，除了吃了几次大餐，还送了包包，还有一套化妆品，但是很快他就招架不住了。不是人家开口索要让他招架不住，是他自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扮演了一个富家公子，这不是他的真实角色，更不是他想要的。在他看来，这是个要命的角色，他一点儿也不想扮演这个角色。

　　被女友就这么坚定地认定，并且坚定的期待，南楠很尴尬。身为一个大男人，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孩的攀富心思往外冒，又不能一个劲儿的跟人家女孩子说，我们家真的没钱，我真的不是什么富二代，你可别指望我别误会我……这么说更加可疑，像是找借口，也越说越不真实。

　　不自觉的当了回演员，让南楠难受无比，实在演不下去了，南楠只好选择挥挥手，向一份还没进行的爱情告别。

　　尴尬三：女友C一直以为他有海外重要关系。

　　如果说，官二代的尴尬有点自找，那是先天因素所致，富二代的尴尬有点活该，是后天做派导致，那么海外有关系的尴尬就有点冤枉。

　　南楠曾经的国际关系学院经历，还有如今的英语老师经历，使得他有不少同学在国外学习或者定居，并且如果他愿意，就能操得一口漂亮英语，所以南楠身边的外国货很多，南楠的做派腔调也很有些洋派，喜欢出入西餐厅，北京哪家西餐厅的牛排正宗上等，他闭着眼睛把你带去。他喜欢喝咖啡，身上总是会有微微的咖啡味，他钟情的个别欧美国家，人文的地理的，他都可以如数家珍，弄得跟自个儿出生地似的。

　　女友C出现的时候，恰逢他刚从国外游玩回来。第一次见面，南楠说得最多的就是某钟爱国的见闻，女孩子听得很愉悦，还很澎湃，架不住内心的一种期待油然而生。

　　又是期待。

　　南楠拿出几个某国小礼物，女孩子一下子喜不自禁，那份满意不加掩饰，尤其是一盒精美的巧克力，惹得女孩子发出了一声尖叫。南楠仁义，看人家真高兴，就说，我吃的巧克力都是国外带回来的，我有一帮经常飞各个国家的朋友，我有个朋友还做过白宫实习生，我老爸也经常出国，接待他的都是小型专机，瑞士他去过几次了，那里盛产巧克力。你要是喜欢这个，可以经常吃到，世界各地的。

　　完全怪不得人家女友C。

　　女友C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北方某小城的姑娘，一双秀脚还留有黄土高坡的土腥，从来没有踏出过国门，由于自身外语比较凑合，面对南楠这样的男人，她所有关于中国以外的遐想都得到了确认，所以她根本不想克制自己的崇拜和想象，甚至，她祈望梦想有一天照进现实。南楠无意中传达给她的种种信息，让她有理由相信，南楠家里海外有人，还不止一人，还不是一般人。

　　第三次见面时，女孩子就直接问他，你能带我出国吗？南楠想都没想就说，没问题，我可以帮你找朋友联系学校给你推荐。南楠会错了意，女孩子一点都没计较，只是接着又说，我说的不是留学，我说的是我们一起到国外生活。说完，女孩子好像深怕南楠又没听懂，就加了一句，“就是定居”。

　　“啊？我可从来没想过到国外定居。”南楠既吃惊又笃定的回答。

　　女友C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态度，说你以前没想过现在可以想啊，你要是不出国都可惜了，你外语那么好，你们家国外那么多人……

　　“啊？我家国外没啥人啊？”这回，南楠就剩下吃惊了。

　　“啊？不可能吧？”女孩表示不相信。

　　女孩子一心做侨民，南楠一心做国民，两股道上跑的车，方向出了问题。

　　三次尴尬，都和女朋友有关，弄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气质混乱，活该被女人尴尬。南楠不由得一次又一次问自己：现在的女孩子们，整天都琢磨什么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