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1)
2024 (1)
24.
最终,绮萍还是病倒了,住进了医院,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是的,精神病院。绮萍不打人骂人,不胡言乱语,不幻听幻视,但她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没有病,查遍内科、外科、五官科、耳鼻喉科,没有找到任何病源,所以学校和徐志明都认为精神病院是她最好的去处。
齐爽知道这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清川市精神病医院座落在离城十来里的郊区,本来那是一个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的地方,但不知为什么,还没接近医院,齐爽就感到几分凄凉。待她看到那高高的围墙和锈迹斑斑紧闭的铁门时,就更觉阴森。是啊,这里是精神病人住的地方,通常人们称之为‘疯子’,感觉和麻疯病人差不多,是不能靠近和招惹的,所以,连附近的农民都远离那里。
为了绮萍,齐爽动用了老郭和她自己的所有能找到的关系,她找了院长、科主任和主治医,并和主治医生进行了详谈。
绮萍是幸运的,她有齐爽这样的好朋友,更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个好医生。
主治医刘大夫是一个中年人,曾是北医大的高材生,文革中来到清川市。他告诉齐爽,与这里的其他人相比,绮萍的病情并不是很严重,却有些棘手,因为她的临床表现有些特别。
刘大夫说:“精神病是一种与其他病不同的疾病,治疗方法也不同。对大部分精神分裂症患者,我们往往用含有强激素的药物使他们镇静,而有些狂躁型病人,甚至要用捆绑和电击。”
“电击?”齐爽吃惊地插嘴。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安静下来。”
“但付绮萍的情况不太一样,”刘大夫接着说:“她有精神分裂的症状,但没有狂躁、偏执或妄想的临床表现,自知力也完整,病理显然与其他类型的精神病不同。据我查到的资料,西方已经注意到这类精神疾病了,遗憾的是我国目前对此还认识了解得不多,也没有相应的药物。”
看到齐爽关注又担心的神情,刘大夫接着说:
“对像付绮萍这样的病人,我正在试用一种不同的治疗方法,不用大剂量的激素,给她谷维素等镇静神经的药物,并配合一些心理治疗,我认为这一方案应该能很快会见效。”
“什么是心理治疗?”
“这是一种较新的观念,简单地说,就是通过交谈使病人释放心理问题。说通俗一点,就是给病人做思想工作,”
齐爽离开医院,心里一阵阵难过。回头看看这树丛中的灰砖楼房,显得那样昏暗而可怖。绮萍就住在这里,和那些不得不被绑住的,不得不用电击制服的,不得不用药物使得他们痴痴呆呆的病人们在一起。绮萍,她的好朋友,一个清秀而敏慧的女人,有朝一日是否也会变成这样?想到这里,齐爽不寒而栗。不过刘医生的话还是让她感到一些希望,绮萍不会那样的,齐爽在心里对自己说。
25.
刘医生为绮萍制定的治疗方案效果显著,一两个疗程下来,绮萍就感觉到好多了,很快,绮萍就出院了。出院前,刘医生给她开了些镇静药和安眠药,嘱咐她按时吃药,注意稳定自己的情绪,注意休息,又给她开了两周的病假。本来,刘医生还打算和她家属谈谈,但看到她爱人没有来,只好算了。
绮萍住院,是职工学校派车派人送去的。出院时,校长又派了一辆车,齐爽也一起去了,并一路陪绮萍回到家。
徐志明见到绮萍没有说什么。在心里,他觉得妻子住精神病院,听起来是很让人难堪的,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淡淡地和齐爽打了声招呼。
绮萍在医院住着的时候,曾经想像回家的情景,想着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在干净的被褥中,想吃什么自己做点什么。那时候,绮萍还真是有点想家。但现在,回到这个她和徐志明共同生活的地方,她对家的那种温馨的记忆又消失了。如果有其它选择,绮萍情愿躲开这里。但遗憾的是,她只能回到这个‘家’,别无选择。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治疗,绮萍身上的病痛消失了,身体又变回了那个自己能够支配的身体,她还是觉得心情好多了。
出院的头几天,绮萍每天就呆在家里,尽量不去想不愉快的事情,而把自己沉没于忙碌之中,清理房间,洗衣服……。她也想利用这两周病假好好调整自己,再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去上班。
绮萍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可是谁会想到,就在她出院后第一次出门上街,就发生了故事刚开始的一幕:她竟然遇到了老木——曾经与她相恋五年的初恋情人。
过后,绮萍曾和齐爽说:“你信命吗?我觉得我是相信了。你说,我已经在家待了好多天了,为什么那天要出去?为什么要去‘鸿飞大厦’?为什么不早不晚正是那个时间去五楼?更奇怪的是老木的公司为什么恰恰在清川市加工产品?为什么恰恰派老木来出差?为什么老木要去‘肯德基’吃饭?你说在清川市茫茫的人海中,我们怎么就能碰上呢?这真的就是命啊。”
如果没有后来的和老木相遇,绮萍的未来会是怎样?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现实生活中没有‘如果’。
说句残酷一点的话:悲剧的因素其实已经存在于绮萍的命运中,即使没有老木,它可能也会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
人的一生的确是由无数个偶然组成,但这些偶然必定会和某种必然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