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后,齐爽问绮萍对徐志明的印象,绮萍有些说不出来。只知道他虽然只大绮萍三岁,但上学早,文革前就考上大学了,现在在一家国营企业当技术员,但对他这个人的印象很模糊。
齐爽说:“他看起来挺老实的,人长得也不错,工作也好,再说,人家每个月还挣四、五百多大毛呢,你还犹豫什么?过了这个村可没那个店了。”
“把他说的那么好,你怎么不和他处对象?”绮萍问齐爽。
“我嘛,名花有主啦。”
绮萍还以为齐爽在开玩笑,后来才知道其实齐爽已经准备好做她们市里某局长的续弦了。那可不是‘傍大款’的年代,一个黄花闺女进门就当妈可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所以看似大大咧咧的齐爽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12.
徐志明显然对绮萍很满意,两人见面的第二天,徐文娟就告诉齐爽她弟弟想要和绮萍‘继续接触’。
绮萍倒是有些犹豫,虽然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但和这个徐志明交朋友,她好像不大有兴致。不过齐爽说:“你先交着呗,没准儿过一段时间就有感觉了。”所以,她也就同意了。
就这样,绮萍和徐志明开始了‘处对象’。他们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每三、四个星期,徐志明坐长途车来上海一次。于是,他们在一起看个电影或逛逛公园。和徐志明在一起,绮萍不怎么兴奋,也不太反感,有点像例行公事。
但有一次,绮萍还是着实被感动了一把。那一天,他们一见面,徐志明便递给绮萍一个卷着的本子,绮萍还以为是情书,有些脸红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那是个用线订的白纸本,封面工工整整写着《绮明曲》。再看里面,是用天书一样的弯弯曲曲的豆芽菜谱写的曲子,一共有十来页。徐志明说这是他为了纪念他们的相识及未来而作的曲。绮萍知道徐志明会拉小提琴,好像音乐方面的造诣还挺深,没想到他还能作曲。
绮萍倒是认识简谱,但并不会五线谱,徐志明就一章一章地哼给她听。说心里话,绮萍并没觉得这曲子怎么好听,但这份细心,这份功夫,这十来页细铅笔打出的五线谱线已经足以让她感动了。
最终,促使绮萍和徐志明确立关系,倒还不是这个什么《绮明曲》,而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毕业分配。
绮萍是工农兵学员,分配原则是哪来哪去。在外多年,能回到家乡的城市和父母团聚当然是好事,但和老木分手的情景总是像一快石头压在绮萍心上,使绮萍对家乡有些望而生畏。而在这个时候,恰好有这一个机会可能改变她的分配方向。
消息灵通的齐爽已经打听出来,这一次分配,她们清川市有两个名额,而她们这一届毕业生,只有她一个来自清川。
齐爽兴冲冲地和绮萍说:“我是肯定回家的,如果你亮出和徐志明的关系,那一个名额就会给你。我们市虽然不大,但离上海这么近,气候又好,我们两个人还可以在一起,多美呀。”
后来,绮萍才知道,其实那另一个名额是齐爽的未婚丈夫另给她要来的。
一贯不怎么现实的绮萍,躺在床上翻饼烙饼地想了几个晚上。之后,她向系里提出她的对象在清川市,要求毕业分配到该市。
系里极为认真地考虑了绮萍的要求,并本着对她负责的态度,专门派人到清川市,找到徐志明,证实其的关系。
于是,齐爽和绮萍如愿地分配到了清川市,齐爽在外贸局做翻译,绮萍在轻工业局职工学校当了老师。
13.
毕业后的第二‘五一’,绮萍和徐志明结婚了。与齐爽相比,绮萍还不算太‘冒进’。齐爽的那位局长丈夫更是性急,在她们毕业的当年‘十一’就办了喜事,把新娘子迎进了门。
春节的时候,绮萍带徐志明回了趟家,算是让他正式拜见岳父岳母。本来假就不多,他们又在火车上用去了两三天,所以在绮萍家里也没待上几天。绮萍父母竭其所有招待未来的女婿,但对徐志明本人并没有多评价。临走,妈妈悄悄塞给绮萍二百块钱,说是给她结婚用。二百块钱,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一定是妈妈多年的积蓄,绮萍心想。
徐志明的家,绮萍已经去过多次了。他的父亲早过世,母亲持家。除了一个姐姐,他还有两个妹妹。但看得出来,母亲最疼这个儿子。她对绮萍也挺好,每逢做了好吃的,总让绮萍来吃。
对徐志明的感觉,绮萍一直有些说不清楚。作为未婚夫,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工作、相貌、家庭,样样拿得出手。但是绮萍的心里,总是和他有些隔阂,好像感情上亲近不起来。绮萍并未细想过这些,两个人搞对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双方父母也都见了,结婚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办了结婚证之后,徐志明在他的单位筒子楼里分到了一间房子。所谓筒子楼,就是那种简易的楼房,长长的楼道,两边是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每个房间住一户人家。各家用煤油炉子在楼道做饭。楼道的顶头是水房和公共厕所,一楼是男厕,二楼是女厕。
绮萍和徐志明算是很幸运的,很多人结婚好几年,孩子都几岁了,还不一定能分上这样一间房。但他们是 ‘大龄等房结婚’,属于分房优先的范畴。分到房子,徐志明在绮萍面前好得意一阵。
房子的钥匙到手之后,绮萍忙了起来。每天下班,她不回自己的宿舍,先去那边收拾新房。屋里的家具已经有了:一个原来装文件的大木柜子,一张桌子,两把木椅,两张单人床(并到一起就是双人床)——这些都是徐志明单位的。上次回家,绮萍妈妈把攒了多年的两个软缎提花被面给了她,又给她些布票、棉花票,绮萍做了两床里外三新的棉被,她自己的铺盖就可以当成褥子铺在板床上。徐志明姐姐的结婚礼物早已准备好了,是一对上海第一棉纺织厂生产的枕巾,两个热水瓶,一个洗脸盆,一个痰盂,都带着双喜字。婆婆给了他们全套厨具:一个21捻的煤油炉,一只新的饭锅,一只旧的炒锅,四个青瓷饭碗,四只碟子,外加一把‘喜寿’筷子。还给绮萍一对压箱底的玉镯子。
就这么几家一凑,这个小家的吃、喝、拉、撒、用的东西就齐了。还没结婚,东西就置办的这样齐全,徐志明很满意。
但是绮萍却不这样想,她爱美,爱干净,喜欢收拾屋子,连住宿舍都要装饰一番,更何况这新房了?于是绮萍天天琢磨着加添点什么。尽管商店的货物有限,绮萍还是想方设法找到自己可心的东西装扮她的家:这里挂个帘子,哪里做个布艺娃娃摆上……,小屋让绮萍布置的有模有样。
齐爽看到这个‘爱巢’,兴奋地说:“绮萍,你太能干了,徐志明可真有福气!看看你这小屋,我喜欢的都想和你换。”
齐爽当然是开玩笑啦,她住的可是市政府宿舍,有煤气,有自家的厨房和客厅,还有三个住人的房间呢。不过齐爽说那地方虽大,却总有一股子去不掉的霉味。
绮萍和徐志明结婚的日子定在‘五一’节,形式嘛,两个人商量好了——旅行结婚,就去北京绮萍的姑姑家。他们有三天婚假,加上五一节一天,星期日一天,再倒两天休,足可以在北京好好玩玩了。
这婚事似乎是万事俱备,谁想到这个时候两个人却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