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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一束夕阳
那年的夏天,丁鹰小学毕业,丁根茂替她在水电工地找到了份临时工,放假不几天就带去上班了,朱老师带丁燕回她娘家后安村渡暑假,留下丁夏一人驻守老家。
农历的七月是夏收夏种时节,丁夏一大早就起床去自留地里浇水,顺便采些茄子长豆等蔬菜回家来,煮好、吃好早饭后,挑昨晚从生产队分得的稻谷去村边的晒谷场,拿竹耙子把稻谷耙开来晒。七月骄阳似火,经一天的暴晒,傍晚时谷粒已干了,再用畚箕收集起来倒入谷筐,谷粒相撞的声音,从原来潮湿时沉闷的“索索” 声,变成了轻脆的“沙沙” 声。
丁夏一小担一小担地把晒干的稻谷挑回家贮存,然后准备晚饭。吃完饭后在门前屋后与村人一道乘凉。在满天的星光下,吹着仲夏夜的凉风,听大人们讲故事。夜深了,等大家都陆续回家睡觉了,丁夏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丁夏的家已有百多年的历史,房子老旧,摇摇欲坠,屋内采光不好,墙壁斑驳破碎,楼板灰暗,就是白天也总觉得有影子在屋内恍动,晚上更显阴森。丁夏锁好门后,一手握盏煤油灯,一手作扇形状挡在油灯前,防止弱弱跳动的火苗被风吹灭,一边战战惊惊地往二楼走,一边竖起耳朵睁大眼,听屋内各处的声音,看昏黄的油灯光照亮的周围与手掌后面的黑暗。
屋内来历不明的一阵阵轻轻的“索索”声,或家俱上或暗或明的反光,都会使丁夏毛骨耸然,不敢看一处太久,否则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注视他,风声鹤立步步惊心。在床上躺下后不敢马上闭眼,怕什么东西会从黑暗中扑过来,热得流汗了也不敢用扇,怕摇扇的声音会掩盖掉一些细微的声响,听不到地板上轻轻走来的脚步声……,这样一直提心吊胆到困乏难支而入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去地里干活,重续前一天的生活步骤。睡眠不够,就在午饭后的空闲时间里睡一会午觉。
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好煮,丁夏一天就做一次饭,早上煮好一大锅粥吃三餐。由于营养不良,抵抗力减低,丁夏中暑了,午睡下去后起不来,肚痛,身体虚脱,躺在客厅一木板上熬到了傍晚。
夏天,村庄最寂静的时刻除了深夜,就是从午后到傍晚这段时间。这时间里,人们出门干活的干活,屋内做家务的做家务,这段时间的天气也是一天中最炎热的,狗热得趴在地上伸出舌头纳凉,偶尔从远处树梢传来一两声知了的鸣叫更显午后的寂静。
丁夏静静地躺在木板上,很享受这份寂静的时光,世界似乎就剩下他一人,在这静静空间里休息,心从忙碌的生活表面,沉下来,沉在不起一点波浪,没有一丝涡流的底层,灵魂在这寂静与孤独的世界里,如轻雾般弥散开来,与周围景物融合在一起,心灵在空明无杂念的冥冥处体悟时空的永恒与生命的壮严。
太阳悄悄地西沉,远处备战备荒蓄备谷仓的圆形尖顶,刺破了血红的太阳,太阳的一角射出一束桔红色的耀眼光线,越过空旷的广场,穿过门廊,照射在丁夏家的客厅地面,就在丁夏躺着的木板前几寸处。
天近傍晚,屋内暮色渐浓,丁夏注视着这束桔红色光线,内心暖和安详,人的生命,就象这束光静静地照射在一尘不起的空间,无喜无悲,无对无错,一切的生活际遇也仅仅是刚好遇到而已,缘起缘灭,无好无坏。这束来自于遥远天宇的光神密又简单,生活里的不解与疑问,在它里面都不复存在,悲愁哀冤,可找到解答慰籍而抚平消散。
天渐渐黑了,丁夏硬挣扎起来,要去晒谷场把谷子收回来,刚走到门口,就见隔壁的婶婶挑着丁夏的谷筐,替丁夏把晒干的谷子收回来了。丁夏一直都记得当时自己的感激之情,在困难时得到别人的点滴帮助,足以铭记一辈子。
而那天傍晚的那束夕阳,今后一直在丁夏的心里,暖暖地照耀着心灵某处神圣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