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reaKaty

一四一. 博士修房历险记

魏军看见隔壁邻居在房顶上盖塑料布，再看看小区里好几家的房顶上，都已经横七竖八地盖上了蓝色的塑料布。心说还是赶紧向别人学习，赶在再次下雨之前，把房顶破损的部分用塑料布盖起来，这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

跑了几家房子维修专卖店，结果是，专门盖屋顶用的那种结实的塑料布全部卖光。

回到家里，魏军愁得不行，天阴沉沉的，乌云像锅底一般扣在头上，感觉随时都会压下来。总得做点什么吧，他找出几个垃圾袋，站在房前比划，心里想不知道这一米见方的大垃圾袋可不可以铺在房顶上临时抵当一下。明天商店里说不定就有塑料布卖了。

邻居是个美国人，看见魏军提着塑料袋，围着房子转圈，一付不知所措的样子，便主动过来问他是不是买不到塑料布，说自己还剩了几卷，可以先给他用。魏军连声道谢，从邻居家扛回来两卷塑料布，还借来了固定塑料布的工具和二十四尺高的梯子。

刚才，魏军看见这个邻居在房顶上如履平地一般，操作自如地盖塑料布，好像很容易。没料到轮到自己时，却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一卷塑料布的重量大概有几十磅，还要扛着爬上二十四尺（10米）高的梯子。

他试了试，决定一次只扛一卷。他扛着塑料布，每登一步梯子，腿就哆嗦一下，越到上面，梯子颤悠得越厉害，觉得时刻都可能倒下去。还没有够到房顶，魏军吓得腿已经软了，不敢往下看，心里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买这么高的房子。

赵跃进在下面替他扶着梯子，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握梯子的手抓得太紧，都变成了惨白色。

终于，魏军哆哆嗦嗦地爬上了房顶。他把身体平趴在房顶上，摆成一个“大”字，觉得这样稳定一些。喘息了一会，他才慢慢地试着把腰弓起来。

他尽量把动作放慢，几分钟后，总算双膝跪在房顶了。他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拖着那卷塑料布，小心翼翼地往前爬动。不管赵跃进在下面喊什么，他也不看，怕自己往下一看，就会吓得滚下去。

房顶斜度太大，怎么会这么陡？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邻居的房顶，看起来好像也差不多嘛，人家干起来怎么就那么容易呢？居然可以在房顶上走路，轻松得就像在公园里散步。

他突然觉得有点羞愧，想起了“看人挑担不吃力”这句老话。再说自己这个样子，的确是太狼狈了，也许邻居正从他家的窗户里看着自己，说不定被自己的笨拙逗得放声大笑。他仿佛听见了邻居的笑声，心里愤愤地想：“这家伙说不定就是修房顶的出身，老子是知识分子，当然不会干这种粗活。”

幸好邻居给他的那卷塑料布很大，把房顶上那几处损坏最严重的地方都盖住了，他又按照邻居教给他的方法，把塑料布边缘固定在房顶上。

完成这一切后，他的体恤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无暇欣赏自己的成功，只是慢慢移动麻木的双腿，丝毫不敢放松，趴在房顶上喘息片刻，才肚子贴着房顶，匍匐着爬回到梯子的边上，然后把肚子当成轴心，小心翼翼地移动手脚，把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用脚探索梯子的位置。

终于回到地面上，魏军的两条腿像筛糠一样直哆嗦，这时候他才发现，粗糙的沥青房顶把牛仔裤磨成了两个大洞，两个膝盖各磨去了鸡蛋大小的一块表皮，渗出了血，针扎一样痛。

房顶外面是暂时不用担心了，可二楼的天花板湿了一大片，还是得到阁楼上看看到底有多严重。

魏军让妻子帮他把膝盖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爬上了阁楼。没有电，阁楼黑得像个洞。魏军在昏暗的手电筒光下，慢慢地寻找屋顶漏雨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湿屋顶，摸到一大片保温棉已经吸满了水。他一边高声叫赵跃进递个盆上来，一边动手去扯那些滴着水的保温棉，心想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些湿透了的保温棉扔出去，免得水继续往下渗。

心里盘算着，手里使劲拽，却一不小心，一只脚踩在两条支撑木中间的天花板顶上，只听‘扑哧’一声，脚下的天花板竟然被他踩了一个洞，一条腿从洞里掉出去，幸好他的另外一只脚跨在支撑木的另外一侧，身子被支撑木挡着，才没有把整个人从洞里漏下去。

下面传来赵跃进的尖叫声，随即又是一连串的问话：“你没事吧，千万别掉下来，这个地方在中间，就是拿梯子来也没地方靠，要不要我上去帮你。”

“我没事，你别上来，”魏军慢慢地把腿从洞里拔出来，招呼赵跃进再拿几个盆来。夫妻俩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才把湿的保温棉从阁楼上运到车库，装进垃圾袋。

“累死我了，”赵跃进几乎瘫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洞，又补充一句：“不知道保险公司赔不赔这个洞。”

飓风引起停电，通讯中断了几天，电话刚刚恢复，余争鸣就接到日本房客的电话，租给日本人的那套房子距离海边近一些，那个小区受损坏的程度更加严重，不仅好些房顶被飓风掀掉，墙和门窗也有损坏。日本房客在电话里说，屋子漏得厉害，雨水不仅让室内的天花板塌下来，地板也被泡了一块。

余争鸣赶紧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又翻电话号码簿，希望尽快找到修房顶的公司。打了好多家，可是需要修房顶的人太多，那些维修公司突然牛起来，不光是价格涨了一倍，而且说要几天以后才有空。

飓风虽然过去了几天，可天一直没放晴，大雨小雨间隔着，一天要下好几次，余争鸣不敢怠慢，继续打电话，终于找到一家屋顶维修公司，同意先用塑料布把屋顶损坏的地方盖上，过几天有空了再修。

余争鸣总算松了一口气，再回头去联系保险公司，和保险公司约定第二天去看房子的损坏程度，余争鸣提前一点到了。日本人不在家，他们躲出了，让房主和保险公司可以放松地检查房子。

余争鸣大概检查了一下房子，他吃惊地发现，车库门上被砸了密密麻麻的浅坑，好像是网球一类东西用力扔过去砸的，书房墙上也有两三个同样的坑。他气得立刻给日本房客打电话质问，日本人竟然振振有词地说，不过是孩子玩球而已，没想到美国的房子这么不抗折腾。

看来日本人完全不懂得美国房子结构和住房的规矩。事情已经这样了，余争鸣心里盘算，这面天花板和车库门必须换掉了，泡坏了的部分地板也需要换。正好今天保险公司的人来，如果把这些损失都推到漏雨造成的，保险公司也许可以赔偿一点。

保险公司的代表很有经验，一眼就看穿了余争鸣的小算盘。他爬上房顶，仔细查看破损的部位，然后果断地说：“房顶损失不是很严重。保险公司可以赔你七百美元修房顶，其他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余争鸣的声音从失望变成了愤怒：“我的两栋房子和两辆车都在你们公司保险，每年我要付三千多美元的保险费，到真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竟然只付七百美元。如果这样，明天我就转走我的保险，我就不信还有比你们更小气的保险公司。”

那个代表口气立刻缓和下来，他又仔细看了车库的门，说实在的，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损坏。经过一阵讨价还价，保险公司付了余争鸣三千美元的维修费。

肖雨禾也对保险公司的赔偿很不满意，她对余争鸣说：“听赵跃进说，她家用的那家保险公司，停电期间按每人每天二十五美元赔偿，一共赔了她一千多美元的停电损失。她都不知道冰箱里东西坏了，保险公司还要赔，看见别人在问，她也过去问，代理问她家有几台冰箱，她说一台，人家就赔了她五百美元。她家那房子，换一次房顶恐怕要两万美元吧。保险公司也同意她换新房顶。咱们这家保险公司太抠门了，我想换到跃进用的那家保险公司去，我去办保险的事，你来找人修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