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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单身男人的自述

(2025-04-28 12:41:14) 下一个

书房的玻璃展柜里,父亲的军功章泛着陈旧的光泽,金属边缘被我摩挲得温润如玉。1992 年的深圳蛇口,咸涩的海风卷着潮湿,父亲转业带回的铁皮饼干盒总藏在樟木箱底,每次打开都飘出淡淡的甜香。我常蜷在他膝头,听他讲林海雪原里的剿匪故事,灯光下,那枚军功章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变故发生在1993年的深秋。那天放学回家,远远看见工地围满了人,救护车的蓝光刺破暮色。我挤过人群,攥住父亲逐渐冰凉的手,监护仪刺耳的长鸣至今仍在耳边回荡。母亲默默将勋章收进木箱,姐姐辍学到电子厂打工,而我把 “别人家的孩子” 这个称号,当成了守护家庭的铠甲。父亲的老战友们常送来米面粮油,他们拍着我肩膀时,眼里满是心疼与期许。

1997年,我考上重庆大学土木工程系。图书馆的台灯下,图纸上的线条蜿蜒成河,我在计算中忘却饥饿,在模型制作里逃避现实。毕业后进入国企,混凝土搅拌车的轰鸣成了治愈的白噪音,工资到账的短信提示,是最动听的旋律。

2010年,女儿出生,看着妻子怀中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我决心给她们更好的生活。辞去稳定工作,投身家具创业。锯木机的嗡鸣中,我仿佛回到堆满木料的童年小屋。第一笔订单交付时,崭新的家具搬进客户家中,我以为幸福终于触手可及。

然而,2018 年 12 月的深夜,命运再次重击。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暧昧的聊天记录刺痛双眼。我在阳台上枯坐到天明,深圳的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扭曲成破碎的光斑,像极了父亲那枚碎裂的军功章。2019 年 1 月,离婚协议上的墨迹未干,我忽然想起母亲的叮嘱,想起姐姐的付出,想起女儿奶声奶气的 “爸爸”。那些温暖的碎片,将我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离婚后,我只身飞往美国。洛杉矶机场的落地玻璃外,海风依旧潮湿,却没了熟悉的气息。从唐人街的小仓库起步,凭着在深圳积累的经验,在家具行业重新打拼。如今,公司走上正轨,银行卡数字不断增长,可午夜梦回,总会看见女儿在家具厂里玩耍的身影。

住在空荡的别墅里, 书房墙上父亲的军装照永远年轻。我常常在深夜驱车前往圣莫妮卡海滩,听海浪拍打着堤岸,看城市灯火明明灭灭。钱和房子都有了,可心里的空洞却愈发清晰。这一生,我究竟在追寻什么?是弥补童年的遗憾,还是证明自己?或许人生本就是一场漂泊,我仍在等待,等待那个能填满缺口、让灵魂安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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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风_如火 回复 悄悄话 能干,有志的人,应该没问题,等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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