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福生,福建莆田人,三十八岁,窝在北加州奥克兰唐人街一个破烂公寓里。房子小得像个“鸟巢”,墙皮掉得像癞皮狗,地板踩一脚吱吱叫,窗外汽车喇叭吵得人脑壳疼。可我从没“哼哼”过,福建人嘛,命硬如石头,扛得住。爹常说:“人呐,活得像海蛎壳,外面硬,里面软,咬牙也要撑!” 这话刻在我骨子里,成了我活下去的咒。
我十六岁那年,爹娘把我塞上偷渡的船,送我来美国。他们说,美国是“金厝”,去了就能“捞金”,养活一家子。那会儿,家里七口人,爹中风瘫在床上,娘心脏病缠身,二弟天生聾病,三弟得白血病,妹妹又查出糖尿病,天天靠透析吊命。家里穷得连“糠”都没得吃,我是老大,肩上扛着全家的命。
偷渡船像个“死人棺”,臭得像莆田的鱼市场,几十号人挤在一块,吃霉面包,喝脏水。我在船上吐得像“翻肚鱼”,差点没命。可我捏着拳头对自己说:“福生,你要‘命硬’,家里人等着你的‘银纸’!” 想起娘的话:“崽啊,出去要像咱莆田的妈祖,保一家平安!” 我就咬牙撑下去了。
到了美国,我从唐人街餐馆洗碗干起,后来又跑去工地搬砖、送外卖、做夜班保安。白天在“福记酒楼”刷盘子,晚上在超市扛货,周末去奥克兰的工地背水泥包。一天睡不到四个钟,累得眼睛像“红毛蟹”,手上老茧厚得能磨刀。可我不敢歇,福建人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信这话。每个月,我把工资全寄回莆田,爹的药、二弟的化疗、妹妹的透析,哪个不要“银纸”?他们打电话来,嗓子哑得像老鸦:“福生,你是我们家的妈祖,救命的神!” 我听着,心里像吞了“酸梅汤”,酸得想哭,可也甜得有劲。
五年前,我认识了阿芳,也是莆田人,比我小十岁,长得像“水仙花”,在餐馆当跑堂。她说她喜欢我“老实巴交”,肯“死做”。我们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叫小宝。小宝刚出生时,我抱着他,觉得这辈子“值了”。他的小手攥着我的手指,笑得像妈祖庙前的莲花灯。我发誓要给他“出头天”,不让他像我一样“吃土”。我常跟他说:“宝啊,你要像咱莆田的木雕,精精致致,活出个样!”
可阿芳变了。她嫌唐人街脏,嫌我一身汗臭,嫌我们住的公寓像“猪寮”。她开始眼红那些开宝马的华人太太,羡慕她们的LV包、她们的Cupertino大厝。她常跟我吵:“福生,你看看人家老公,哪个不是‘大老板’?你呢?一天到晚像‘牛屎壳郎’,滚来滚去,赚那点‘死银’!” 我低头不吭声,心里像被“鱼刺”卡住。我想说,我累得像“死狗”,哪分钱不是为了家?可我不敢,怕她“发飚”,小宝咋办?福建人讲:“家和万事兴”,我忍了。
噩梦来得像“台风”。那天我下班回家,家里空得像“鬼厝”。阿芳不见了,小宝也不见了。桌上留张纸条:“福生,我受够了,我‘走人’了,别找我。”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电话,她关机。我跑去她姐妹家、去餐馆,到处找,啥都没捞着。三天后,警察上门,说阿芳报警,告我虐待小宝,还说我把小宝卖给了“蛇头”。
我傻了。卖小宝?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咋可能卖我的“心头肉”?可警察不信,他们说阿芳有证据,有照片,有“人证”。我被关了三天,出来时,听说阿芳把小宝“送”给了一个非法移民的“黑户”家庭,拿了“黑钱”,跑了。她还跟法院说,是我逼她干的。我去找她闺蜜小丽,她冷笑:“福生,你也太‘呆头’了。阿芳早跟了个‘有银’的男人,她说你‘废柴’,拖累她。她卖小宝,是想‘甩包袱’。你‘死心’吧。” 我气得想“劈”她,可我没力气。我只想找回小宝,他才三岁,一定在哭着喊“爹”。
我请不起律师。唐人街的律师张嘴就要五千美金,我哪有这“银”?我去找免费法律援助,他们说案子太“麻烦”,帮不了。我跑遍奥克兰的移民窝,问那些“黑户”有没有见过小宝,没人肯“开口”。有人偷偷说,小宝被送去洛杉矶,卖给了一个做“黑市收养”的团伙。我跪在地上求他们给个地址,他们却说:“别‘死缠’,找回来你也养不起。”
我没路了,只能去黑市卖血。唐人街有个“鬼诊所”,脏得像“垃圾堆”,针头都不消毒。老板瘦得像“骷髅精”,他说:“一袋血五百块,卖多有‘红包’。” 我咬牙说:“抽吧,抽到死都行!” 第一次卖血,我晕得像“翻船鱼”,醒来嘴里全是铁锈味。可我拿着那五百块,觉得有“盼头”。我想,只要攒够“银”,请个好律师,就能把小宝“捞”回来。
我开始“拼死”卖血。一周抽两次,抽完就去工地扛砖。身体虚得像“空壳”,头晕得像踩在“棉花”上,手抖得连筷子都捏不住。可我不敢停,怕一停,小宝就没了,莆田的家人也完了。爹的药、二弟的化疗、妹妹的透析,每月两千美金,像“泰山”压着我。我瞒着家里,说我在美国“发达”了,他们信了,还说:“福生,你是咱家的‘金柱’!” 我笑,心里却像被“刀剜”。
日子像“砧板上的鱼”,一天天被剁。卖血的钱攒到三千块时,我找了个律师,可他说这案子“没戏”。阿芳的证据太“硬”,她还找了“假证人”,说我有“暴力癖”。法院判我无权抚养小宝,连探视都不给。我跪在法院门口,求法官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们只让我“冷静”。我咋冷静?我的“心肝”没了,我的家“塌”了,我连活的“念想”都没了!
身体也“垮”了。去年冬天,我开始尿血,腿肿得像“发面团”。去医院一查,尿毒症晚期。医生说:“你得透析,不然活不过半年。” 透析?一次五百块,我哪有“银”?我笑着说:“没事,我‘命硬’。” 可我知道,我“顶不住”了。
我搬出公寓,住进唐人街一个废弃仓库。省下房租,就能多寄点钱回家。仓库冷得像“冰窟”,地上全是“老鼠屎”,可我不在乎。我有只小黄狗,叫旺财,三年前我在“垃圾堆”捡的。它每天陪我,舔我的手,用头蹭我,像在说:“福生,莫怕,有我!” 我抱着旺财,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孤单”。福建人讲:“狗比人忠”,这话真不假。
今年春天,我病得爬不起床。旺财叼来半个“烂汉堡”,放我手边,呜呜叫。我摸着它的头,说:“傻狗,我吃不下,你吃吧。” 那天晚上,我梦见小宝。他穿着我给他买的小蓝外套,跑过来抱我,喊:“爹,我想你!” 我想抱他,可他化成一阵“海风”,没了。我哭着醒来,旺财趴在我胸口,眼泪“滴滴答”,像替我哭。
我知道,我要“走”了。我给莆田的妹妹写了封信,告诉她我“对不住”他们,没能多寄点“银”。我说:“妹,哥没用,哥先‘上路’了,你们要‘硬气’地活!” 信寄出去那天,我躺在仓库的破毯子上,旺财依偎在我身边,轻轻舔我的手。它低声“呜咽”,像在哭。我摸着它的头,说:“旺财,莫哭,带我走吧。”
那天夜里,我闭了眼。最后一刻,我听见旺财的叫声,悲得像妈祖庙前的“哭丧鼓”。我想,人类为啥比“畜生”还狠?我在最“落难”时,求过那么多人,没一个伸手。餐馆的“黑心”老板、工地的“狼心”工头、黑市的“吸血鬼”,他们只想要我的血、我的“银”。连阿芳,我最“疼”的人,也“捅”了我一刀。可旺财,这只“癞皮狗”,却陪我到最后。
我死了,尸体在仓库躺了三天,才被房东发现。旺财守在我身边,饿得像“干柴”,还是不肯走。房东说,它一直舔我的脸,呜呜叫,像在喊我“醒”。后来,有人把旺财送去收容所,可它不吃东西,没几天也“去了”。
莆田的家人收到我的信,哭得像“天塌”。他们没“银”来美国收尸,我的骨灰撒在奥克兰的公墓,连块“墓碑”都没。小宝,我再也找不回他了。听说他被卖到南美,跟着个“陌生”家庭,改了名,忘了根。
人类为啥比“野兽”狠?野兽不会“卖崽”,不会为了“银”背叛,不会看着同类死还“冷笑”。旺财用它的命陪我走完,可这世道,没一个人为我掉一滴泪。福建人讲:“人活一口气,命硬顶天地。” 可我这口气,早就被这“鬼世道”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