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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日记》往事如烟,让我如何面对年轻的你

(2021-06-06 07:28:33) 下一个

〈二十一〉往事如烟,让我如何面对年轻的你

 

初遇小朵朵(Dorothy 我护理过的孩子)时,我就被她的身事所吸引,但对她的护理又感到迷茫。她的出生为社会提供了一个伦理道德上的难题legal ethical dilemma。类似的情况,至今无解。

记得我刚大学毕业,拿到注册护士RN执照不久,我就很荣幸地被一家儿童医院录取。这是一家集学术研究与治疗为一体的专科儿童医院。

医院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天生残疾儿童,如:脑瘫cerebral palsy 、脊柱裂spina bifida 、唇裂和腭裂cleft Lip or palate 、螃蟹足/马蹄内翻足Club foot等,这些孩子出出进进,常年在这家医院里接受治疗。

我在这家医院,工作了八年。有的孩子,我真是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的唇腭裂,由婴儿时的不忍直视与悲哀变成儿童时应有的快乐与漂亮;看着他们的拐脚,经修复后,稳稳地在地上行走与奔跑。每当这时,我就好有成就感(以后我在回忆录的尾篇处,会写一篇《最高的奖赏》来记录这种感受)。

但是,也有一些孩子,护理他们是一种失望与纠结。小朵朵就是其中的一例。

我记不得是什么原因引起小朵朵脑瘫的。只听说小朵朵出生后,如果没有现代化的医疗设备,很快就会被自然淘汰,根本无法成活。当得知朵朵是严重的脑瘫孩时Cerebral Palsy, 朵朵的母亲想放弃治疗,反对插管子,认为孩子救活了,生活的质量已无法保障,光留一个驱壳,只能让她受罪。但朵朵的父亲却坚决反对,坚持只要能活着,变成植物人也无所谓!并想尽办法让孩子活下来。

为了这个孩子,两人离了婚。因为三观不同,父母为朵朵的战斗,依然继续。母亲不忍看到孩子插满了管子地活着,开始时,常偷偷跑到医院,拔管子,后来,父亲通过法律程序,得到孩子的抚养权,并向医院提出,禁止母亲对孩子的探视权!

小朵朵就这样,在发达的医学治疗下,活了下来,并慢慢长大!

时光迁移,小朵朵开始时,由父亲照顾,经常来医院治疗,可慢慢的,父亲又有了自己的家庭,(或许因为看不到希望,或许是后来彻底的绝望)不知道什么原因,小朵朵就成了孤儿,被送进在政府的Children center (一种残疾儿童福利院),由福利院把孩子送来治疗。

当我接管照顾小朵朵时,被告知,只有父亲有权对孩子的治疗做决定,如果某某(孩子的母亲)来电话问,决不能告知任何信息,更不准探视。其实,这种担心已经是多余的了。朵朵的父亲很少来看孩子,而母亲更是早已从朵朵的生活中消失。

初遇五岁的小朵朵,感觉她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躺在那。吃饭靠营养液从胃管送入。排尿有导尿管,全身瘫痪,每天数次的seizure 癫痫发作,然后昏睡,偶尔醒来后,一双美丽无神的大眼晴,空洞地望着,她不会说话,不哭不笑。看到她,有时候就会想,生命的意义何在呢?每天花大量的财力和精力去维持这样一个从一开始就被淘汰的生命,值得吗?和成就感相比,我觉得对小朵朵的护理毫无意义。

但当我遇到二十五岁的脑瘫青年大卫David 时,我的观点又动摇了!

大卫,25岁,十七岁那年因为严重的车祸造成脑瘫,变成植物人状态,已经在床上躺了八年了。表面上看,他跟小朵朵一样,身上有胃管输液,有导尿管导尿,因为身体庞大,还要防止长褥疮,每二个小时要翻身。要经常擦洗。还要防止Seizure 癫痫发作。护理工作繁重。

一天,当他的父母及妹妹等家人走进屋里来看他时,我惊喜地发现,他会睁大眼睛顺着声音去寻找,会例嘴笑,那一刻,他变得好生动,好可爱啲。我猜想,十七岁前的生活,在他的脑海里,一定有记忆,这种记忆让他对亲人们有一种亲切感,而他们气息,他们的到来,让大卫愉悦。

那一时刻,我对脑瘫患者有了新的认识。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的秘密,也没人能测出他眼睛所看见的程度。每一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争论维持脑瘫婴儿的生命值与不值?护理这样的孩子有没有意义?都将会随着医学的发展而改变。

再看小朵朵从出生到五岁的生命中,虽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但她的成活本身就是医学界的突破,也许她的治疗结果,将又会创造出另一种奇迹,未来不可知。

 

 

随着社会的发展,医学的进步,认知的不断更新,越来越多的机构开始转向脑瘫孩的研究,一些企业家及慈善家也纷纷捐钱支持研究与治疗,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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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51)
评论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暖冬cool夏' 的评论 : 谢谢暖冬,坚持写下去
暖冬cool夏 回复 悄悄话 云霞要多写,你们接触的人多,比我们一般人看到的多,故事多。很同意你说的,既然选择留下来又丢给社会,真是不负责任的。不过估计很少人会有这样的耐心对待像朵朵一样的生命。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歲月沈香' 的评论 : 问好新朋友,谢谢读贴
歲月沈香 回复 悄悄话 贊!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aopika' 的评论 : 这是个问题,而且是无解的问题,哈哈,问好皮卡兄!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寒一凡' 的评论 : 世上很多事是很无奈的,我的工作环境会更突出,也更引人思考,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杜鹃盛开' 的评论 : 谢谢杜鹃对我的文字的喜欢与肯定,偷偷地幸福一下…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我生活着' 的评论 : 生活说得对!这样的父母,即害孩子,也拖累社会,无语呀!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大马哈鱼' 的评论 : 问好鱼儿!昨天读了你的贴,我要向鱼儿学习,不钻牛角尖,“躺平”,让往事随风而去…哈哈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康赛欧' 的评论 : 好久不见!抱抱康康!是呀,记录过去,期盼末来!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兵团农工' 的评论 : 问好新朋友!说得好!所以我开始时,对小朵朵的护理,觉得毫无意义!但随着现代医学发展,换肾,换肝,换心,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换脑呢? 哈哈,这么一想,又觉得有意义了,让科学给答案吧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心中之城' 的评论 : 是的!为健康干杯!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麦姐' 的评论 : 问好麦姐,回想往事,他们的故事,一直让我纠结,所以有冲动记录下来,让我们共同思考。,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黑贝王妃' 的评论 : 王妃说得好经典!这是无解的难题,只能等未来科学的判断了,所以我要记录下来,以后一定有参考价值。
昨天随着人流去你家学新词“躺平”和“内卷”好有趣,谢谢你的好文!
laopika 回复 悄悄话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为白衣天使点赞!
寒一凡 回复 悄悄话 深度好文!给云儿点赞!白衣天使是生命的守护神,你们做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感动于你们的付出!有的时候,造化弄人,也是无奈,心疼可怜的朵朵。
杜鹃盛开 回复 悄悄话 "那一时刻,我对脑瘫患者有了新的认识。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的秘密,也没人能测出他眼睛所看见的程度。每一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争论维持脑瘫婴儿的生命值与不值?护理这样的孩子有没有意义?都将会随着医学的发展而改变。"

好喜欢云儿的这篇文字。对生命深层意义上的思考,对每个生命个体的尊重。美丽善良的白衣天使!
我生活着 回复 悄悄话 看见过这样的母亲,怀着孩子时还抽烟喝酒,结果生出来的孩子有问题,还埋怨医院的治疗。唉,没有责任心的父母害了孩子的一生。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今天上班,谢谢大家积极分享,每个留言都很宝贵,晚上下班后回言
大马哈鱼 回复 悄悄话 引人思考的帖子,谢谢分享!
康赛欧 回复 悄悄话 云儿你好!读了你的博文很感动,同时也让我们思考生命的意义。生活是需要质量的,没有质量的生活就抵消了生命的意义。希望医学能更加发达,从而解除更多的病痛,为人类造福。
兵团农工 回复 悄悄话 50万年人类历史规律是自然淘汰,
只有100多年的现代医学要维持生命。
举一个极端例子:人老了会死,现代医学
可以维持脑死亡生命很长时间,有必要吗?
这牵涉到伦理,又会引起争论了,呵呵
其二,
据说插管子是非常痛苦的,只是无法表达,
这个好办,提前声明如果到了切喉咙的地步,不抢救。
心中之城 回复 悄悄话 朵朵好可怜!也给云霞姐姐点赞!健康快乐就是最大的财富。谢谢云霞姐姐给我们上了一课!
麦姐 回复 悄悄话 真的是好矛盾,又难过又悲哀,父亲既然坚持留住朵朵,就应该陪伴在孩子身边,大卫有家人来看他,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但朵朵呢?谢谢云霞姐姐,朵朵这样的孩子就交给了你们,朵朵从你们这儿获得温暖,无论她还是你们,都太不容易了。
黑贝王妃 回复 悄悄话 说有意义觉得勉强,说没意义有觉得无情。这样的生命价值只能让科学来判断了吧。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夏圓' 的评论 : 师傅来了,我刚去你府上看望您。
师傅懂我,.谢师傅赞美!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沅水悠长' 的评论 : 是的,珍惜眼前,保重,亲!
夏圓 回复 悄悄话 了不起的云儿天使,从心底里钦佩你!
你的感受感知感悟,闪耀着人性的光辉,真实感人,多谢分享!
沅水悠长 回复 悄悄话 故事感人,人体的构造还有好多迷团,我们能做到的是珍惜生命的每一瞬间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南山松' 的评论 : 是这样,包括他们的家属,无奈又同情…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栀子花开2020' 的评论 : 问好花花,做医护工作,爱心一定要有,但纠结也不可避免,在云端释放一下,哈哈,谢谢读贴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谢谢梅华,晓青,潇潇,牟兄,牡丹读贴、鼓励,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迪儿' 的评论 : 迪儿说的真好,如何对待生命?在我的护理生涯中常遇到?也常让我困扰,非常希望听到大家的看法!我会继续分享感悟,大家共同探讨。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eijingGirl1' 的评论 : 京妞说到点子上,我特别写这两例脑瘫,因为它意义根本不同,医学界一直争论,对刚出生的脑瘫婴儿,救还是不救,以后的一生,谁来负责?但现代医学发展,让人又不忍心不救,真是无解难题。
现代科学在孕期也可以发现,但是,结果将又是一个legal ethical dilemma ,我现在把住事先记录下来,静观社会发展与答案吧!,谢谢京妞与我讨论。
南山松 回复 悄悄话 脑瘫患者真是让人感到无奈又同情。致敬爱心满满的云儿!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nightrose' 的评论 : 你好懂我,我本来想对朵朵父亲这类人说点什么的,”不负责任!对孩子,对自己,对社会”,欢迎在留言处讨论!这两种脑瘫是不同的。25多的大卫,是让人同情的,是意外事故,而且他还有一定的意识…,有一些希望…
nightrose 回复 悄悄话 多多的父亲真不像话,非要养活脑瘫孩子,却自己不出钱不出力,丢给社会了事
栀子花开2020 回复 悄悄话 虽然是工作,也需要很大的爱心才能做好,致敬云霞姐姐!
迪儿 回复 悄悄话 云霞真诚的分享总是带给我感动。生命是最珍贵最美好的,也带给人们最大的困惑。你处在直面生命脆弱的最前沿,有时间多写写,对你是感悟和释放,对我们更是启发和思考,
BeijingGirl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云霞姐姐’ : 脑瘫很多是先天的, 可能朵朵就是。 这样的患者不能/不会学习, 可能就达不到大卫的程度了? 孕期羊水化验也不知是否可以检验出来?
车城牡丹 回复 悄悄话 非常喜欢阅读云霞的博客、又给我们分享了一个真实感人的故事。善良的白衣天使。
牟山雁 回复 悄悄话 令人敬佩!
x潇潇 回复 悄悄话 善良的云霞姐姐!有你这样的医护人员,世界真美好!
晓青 回复 悄悄话 感人!
梅华书香 回复 悄悄话 太了不起了啊!你和同事们的工作!祝吉祥如意!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菲儿天地' 的评论 : 问好菲儿,你好像又出门了吧?谢谢你在外还挤出时间来关注我,读贴鼓励我,抱抱你,祝你旅途愉快,玩得开心,期待看你的旅游新贴!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eijingGirl1' 的评论 : 京妞懂我,这事,我自己就常变来变去的,纠结啊,好在现在看到希望了……
云霞姐姐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亮亮妈妈' 的评论 : 早上好!给亮妈上早茶!朵朵的故事一直纠缠在我心里,记录下二十年前的往事,静观现代医学的发展,前不久国内还有朋友谈起关于脑瘫孩子的事,说现在都不是问题了,情况好转很多…美国更是各种机构繁多,越来越转向积极的方面…
菲儿天地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亮亮妈妈' 的评论 : +1

读了云儿的文的第一印象就是难过,然后是感动。除了医学上的无奈,还读出了人性的悲哀。为白衣天使云儿点赞!
BeijingGirl1 回复 悄悄话 沙发。 写得真感人。 白衣天使的工作, 可以理解你的煎熬和成就。
亮亮妈妈 回复 悄悄话 给云霞姐姐点赞!朵朵的故事很让人无奈。也希望医学上的不断突破造福更多的脑瘫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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