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党和共和党，谁更能控制联邦赤字和国债？

海阔天空 ：2024大选系列之四

 

前言：现在2024大选进入最后关键阶段，如何在两党之间做出选择，以什么为根据？笔者历来坚持以史为鉴，事实为据，理性思辨。本系列前三篇比较了经济增长，创造就业和降低失业。本文将考察1929年以来哪一个党更能降低联邦赤字和控制国债。 

 

私营经济和公共经济

 

根据自己在金融信贷工作超过20年的经验体会和多年对美国政治经济历史的研读观察，笔者认为（1）一个国家的国民经济包含了私营经济和公共经济的两个部分；（2）私营经济以追求利润最优化为目的，遵循市场规律竞争，运行良好的时候可以带动整个国民经济；（3）但是私营经济不仅有周期性涨缩，而且如果完全放任，其后果就会非常严重，1929-1933以及2007-2009的两次经济大崩溃就是惨重的历史教训；（4）公共经济也日益成为一个现代文明社会的基础和标志，特别是在私营经济衰退甚至崩溃的时候，还是重新启动整个国民经济的火车头。根据国会预算办公室（CBO）2024年2月的报告，2024年的联邦政府的支出占国民生产总值（GDP）的23.1%，并在2028年之前保持在这个水平附近。

 

那么一个国家的公共经济包括哪些部分呢？国防外交，公共建设，公共教育，公共医疗，基础科研，文化艺术，以及各种各样的公共服务如公立图书馆，博物馆，消防等等。所有这些公共事业的运作，是以全民共同福祉为根本目的，而不是以私人利益为目的，因此笔者定义为公共经济。而公共经济的经费何来？在美国就是联邦，州和市镇三级的纳税收入和财政支出。州市镇的财政规模与联邦的财政规模完全不在一个等量级别，因此本系列不予讨论。

 

何谓联邦赤字和国债？

 

简要而言，如果联邦财政收入大于支出，就会有财政盈余（Surplus）；如果入不敷出，就会出现财政赤字（Deficit）。为了填补财政赤字，联邦政府发行国债。许多执政者为了短期经济增长和捞取民意，会大肆开支，导致政府赤字剧升，给后人留下庞大国债。因此联邦财政状况和国债趋势，是衡量一个政党的执政能力重要指标，体现一个政党的诚信和责任感。

 

还需要说明两点。首先，联邦财政年度从每年的10月1日开始，到下一年9月30日结束。因此胡佛1929年上任，1933年是他的最后一个财年。其次，总统内阁每年三月向国会提交下一个财年预算方案，经过众议院和参议院的立法过程，最后由总统签署。因此，最后通过的联邦财政预算是总统内阁和国会两院的共同作品，其后果自然应该由三方共同承担责任；如果一个政党同时执掌白宫和国会两院，那么该政党就应该承担完全责任。

 

联邦赤字的大数据1929-2024

本文采用的数据来自于（1）TheBalance.com网站列出了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 公布的从1929年到2023年期间每个财年的联邦赤字数据，（2）2024年的数据目前截止到第二季度。一共96年16任总统，包括8个民主党主政52年（蓝色）和8个共和党主政44年（红色），见图1。(数据附于文末)

图1来源：作者根据CBO的数据制作

因为联邦财政规模随着经济规模而扩大，所以联邦赤字表达为GDP的百分比才有可比性。下图2显示了从1929年以来历任总统的联邦财政赤字作为GDP的百分比（以下简称联邦赤字率）。蓝色长条代表了民主党，红色长条代表了共和党。

图2来源：作者根据CBO的数据制作

1929年以来的总统任期内管理联邦赤字实绩排名

根据以上96年的联邦赤字数据，可以计算出每个总统任期之内：

1. 联邦赤字变化数额=任期最后财年的联邦赤字数额减去上任时的联邦赤字数额。

2. 平均每年联邦赤字变化数额=联邦赤字变化数额除以任期年数 。

3. 联邦赤字率变化值（百分点）=任期最后财年的联邦赤字率减去上任时的联邦赤字率。

4. 平均每年联邦赤字率变化值（百分点）=联邦赤字率变化值除以任期年数 。

例如胡佛1929年上任联邦盈余10亿美元，盈余率0.7%，1933年最后财年赤字30亿美元，联邦赤字率4.6%，四年内联邦财政恶化40亿美元和5.3%即5.3个百分点(=4.6-(-0.7))。

考虑到经济规模和任期年数，笔者认为最公平合理的排名是按照每个总统任期之内的平均每年联邦赤字率变化值（以百分点表示）。

• 前八名中六个民主党，两个共和党。
• 后八名中六个共和党，两个民主党。
• 前五名都是民主党总统，依次是杜鲁门，拜登，奥巴马，克林顿和约翰逊，平均每年联邦赤字率下降2.4，1.8，0.8，0.6，和0.2个百分点。
• 共和党排名最高的是艾森豪威尔，排名第六，平均每年联邦赤字率下降0.1个百分点。
• 倒数五名的依次是川普，小布什，罗斯福，胡佛和福特，罗斯福是唯一的民主党，平均每年联邦赤字率上升2.1，1.4，1.4，1.3和0.7个百分点。

表1来源：作者根据CBO的数据制作

且让我们依据表1简要回顾联邦财政历史：

1. 胡佛任期联邦财政从盈余10亿美元到赤字40亿美元，从盈余率0.7%恶化到赤字率4.6%。
2. 财政赤字率在罗斯福二战期间从4.6%上升到20.9%。
3. 二战之后杜鲁门扭转为财政盈余，留给共和党艾森豪威尔的财政赤字率1.7%。
4. 共和党艾森豪威尔慎重节俭，财政赤字率继续下降到0.6%。
5. 民主党约翰逊推行“伟大社会Great Society”的多项社会改革，包括Medicare和Medicaid，但是确保联邦税收能够支付每项新增开支，因此留给共和党尼克松财政盈余30亿美元，盈余率0.3%。
6. 联邦赤字在共和党尼克松和福特的八年开始上升，财政从盈余0.3%恶化到赤字率2.6%。
7. 民主党卡特四年任期，慎重节俭，财政赤字率从上任的2.6%微降到卸任的2.5%。
8. 联邦赤字在共和党里根老布什的12年大幅度上升，两次大幅度减税，财政赤字累计1760亿美元，财政赤字率上升到3.7%。
9. 民主党克林顿接手了前所未有的联邦赤字，在八年任期内实现连续下降，1998年扭转为财政盈余，联邦财政改善3830亿美元，卸任留下财政盈余率1.2%。
10. 共和党小布什继承了克林顿留下的2001财年的1280亿美元财政盈余，立刻大幅度减税，联邦财政立刻反转为赤字，联邦财政恶化15410亿美元，留下联邦赤字率9.8%。
11. 民主党奥巴马接手了前所未有的联邦赤字，在八年内联邦赤字率从小布什的9.8%下降到3.4%，联邦财政赤字改善了7480亿美元。
12. 共和党川普上任之后又是大幅度减税，联邦赤字率从奥巴马的3.4%再次上升到11.8%，联邦财政赤字恶化了21070亿美元。
13. 民主党拜登上任之后，联邦赤字率从川普的11.8%下降到4.6%，联邦财政赤字降低了11420亿美元。

联邦赤字1929-2024： 52年民主党v. 44年共和党

将以上数据按照两党累计，从而比较两个政党管理联邦赤字的团体成绩：

表2来源：作者根据CBO的数据制作

 

• 民主党主政52年联邦赤字率累计下降22.4个百分点，平均每个总统联邦赤字率下降2.8个百分点，平均每年下降0.4个百分点。 

• 共和党主政44年联邦赤字累计增加27.7个百分点，平均每个总统联邦赤字率上升3.5个百分点，平均每年上升3.5个百分点。

• 民主党主政52年联邦赤字累计下降数额是22510亿美元，平均每个总统联邦赤字下降2810亿美元，平均每年下降430亿美元。 

• 共和党主政44年联邦赤字累计上升数额是38820亿美元，平均每个总统联邦赤字上升4850亿美元，平均每年上升880亿美元。

美国国债的大数据1929-2024

当联邦财政出现赤字的时候，联邦政府就只好通过发行国债来填补空缺。笔者继续采用了（1）Thebalance.com 自1929年开始到2023年的国债 和（2）国会预算办公室CBO关于2024最新报告，进行与联邦财政相同的计算和分析，从而得出以下结果。

1929年以来的总统任期内控制国债实绩的排名

考虑到经济规模和任期年数，笔者认为最公平合理的排名是按照每个总统任期之内的平均每年国债相当于GDP的比例（简称国债率）的变化值（以百分点表示）。

表3来源：作者根据CBO的数据制作

• 前八名中六个民主党，两个共和党。
• 后八名中六个共和党，两个民主党。
• 排名榜首的是民主党杜鲁门，上任时国债率是114%，任期最后的财年是68%，下降了46个百分点，平均每年下降5.8个百分点（=46/8）。
• 共和党排名最高的是艾森豪威尔，与约翰逊，肯尼迪并列排名，三人的国债率平均每年都是下降2.0个百分点。
• 倒数第一的是民主党罗斯福（二战时期全国上下推销国债），上任时国债率是40%，任期最后的财年是114%，上升了74个百分点，平均每年上升6.2个百分点。
• 拜登排名第八，上任时国债率是124%，卸任预计是122%，下降了2个百分点，平均每年上升0.5个百分点.
• 川普倒数第三，上任时国债率是104%，任期最后的财年124%，上升了20个百分点，平均每年上升5个百分点。川普在2016年竞选许诺在八年之内将国债付清，很明显，又是一个空头支票。 

美国国债1929-2024： 52年民主党v. 44年共和党

将以上数据按照两党累计，从而比较两个政党控制国债的团体成绩：

表4来源：作者根据CBO的数据制作

 

• 民主党主政52年国债率累计增加21个百分点，平均每个总统增加2.6个百分点(21/8)，平均每年增加0.4个百分点(21/52)。 

• 共和党主政44年国债率累计增加85个百分点，平均每个总统增加10.6个百分点(85/8)，平均每年上升1.9个百分点(85/44)。

尊敬的读者，至此，通过对以上五个主要经济指标进行大数据（1929年以来）的统计分析，可以看到民主党主政期间，在促进经济增长，创造就业，降低失业，平衡财政，控制国债五个方面的纪录都明显比共和党好得多。

笔者将在系列以下文章讨论分析两党在经济方面实际业绩为何有如此鲜明的对比，是因为经济周期造成的?还是因为两党有截然不同的治国理念，经济政策，执政策略，乃至竞选言行而造成的，敬请关注。

 

海阔天空 2024年9月11日

 

《2024大选系列》

1. 民主党和共和党，谁主政的经济业绩更好？
2. 民主党和共和党，谁更能增加就业？
3. 民主党和共和党，谁更能降低失业？

 

《美国政治制度系列》

1. 输者当选的五次总统大选
2. 选举人团的历史背景和根本错误
3. 选举人团的辩伪
4. 选举人团制度的弊端和改革
5. 众议院席位的不平等分配
6. 众议院席位的党派蝾螈划区
7. 参议院制度的弊端及其危害
8. 最高法院的弊端及其危害
9. 美国民主宪政的危机与改革方案

 

美国联邦财政赤字及其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1929年至1976年

数据来源：

（1）1929-2023: https://www.thebalance.com/us-deficit-by-year-3306306

（2）2024Q2: https://www.cbo.gov/publication/59946，2024年的数据截止到第二季度。

 

美国联邦财政赤字及其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1976年至2024年

数据来源：

（1）1929-2023: https://www.thebalance.com/us-deficit-by-year-3306306

（2）2024Q2: https://www.cbo.gov/publication/59946，2024年的数据截止到第二季度。

 

[武胜]

回复‘老沉’：克林顿上台时民主党拥有两院多数，接下来的两个财年都是稳步降低赤字。总统与国会多数分属两党更为常见。虽然预算需要国会批准，但制定和执行的是白宫，所以总统的财政责任也不能逃脱。

[仁雅居]

在Covid 之前的三年，川普任内经济平稳，通胀极低，政府赤字没有明显增加。Covid 爆发后由于紧急发钱救济，才导致赤字飙升，所以，评论川普任期的美国经济表现一定要把Covid 前后区分开来

[老沉]

政府预算由国会控制，算在总统一人身上不合理。比较克林顿时期实际上是共和党控制国会，压制克林顿的花费。多学点美国政治制度是如何运作的。

[武胜]

楼下说的不错，危机前后的表现要调整。实际上近半个世纪来，只有克林顿财政良好，其他总统没一个不大手大脚。所有的利益方都在尽其所能抢占眼前利益，唯有国家的长期利益乏人问津。

[新林院]

我也一直把控制联邦赤字和国债看成评判政治家最重要的标准之一。
我个人的观点：除了危机情况，宪法或法律应该硬性规定，每年收支平衡，零赤字。
原因：从数学的角度看，照目前这个趋势，总有一天，税收的90%都要用来偿还国债的利息，这个国家还怎么维持？
如何硬性规定每年收支平衡，零赤字？其中一个办法可以是：每年的财政开支不能超过去年财政收入。
所以感谢博主把各总统控制联邦赤字和国债的政绩公诸于众。
什么是我上面说的“危机情况”？
我现在可以想到的有：战争，瘟疫。
博主的公式是衡量一个总统在任期内是使赤字率上升还是下降。
根据我上面那个原则，我觉得博主的公式使危机时期的几个总统的排名有失准确。
例如：
民主党排名最差的罗斯福，正好赶上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赤字猛增。
民主党排名最好的杜鲁门，正好赶上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赤字猛减。
共和党排名最差之一的川普，正好赶上COVID开始，赤字猛增。
（COVID爆发是川普在任最后一年。如果只看没有瘟疫的前三年，也许赤字并没猛增，川普的排名会高很多。）
民主党排名最好之一的拜登，正好赶上COVID结束，赤字猛减。
（COVID消失是拜登在任第一年。赤字猛减，只是从 COVID 高峰期减下来。如果只看没有瘟疫的后三年，拜登根本没有减少赤字，他的排名会低很多。）
所以，如果去掉“危机时期（战争、瘟疫）”那些年，新的排名是不是会更准确地反映了各位总统对控制联邦赤字和国债的意愿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