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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蓝图(乔舟人)连载-CHAP23 读群书看大片上学校不花钱

(2022-07-10 20:06:19) 下一个

受长辈垂青,读群书看大片

因家庭贫困,上学校不花钱

 

“耗儿司令”和我哥哥的关系极好,自称是我哥哥的干爹。我从没见过他在厂子里造反的模样,在我的印象中,他亲切随和,院子里有些人当面叫他的外号,他也不生气。我喜欢到他家去玩,有一次见到他家里聚了很多人,大家一起用装着颜料的针管,把毛主席像章涂成彩色的。那颜料的味道很特别,我忍不住闻了又闻。我在他的床头看到了一本连环画,他见我喜欢就让我带回家看。书的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当时手舞足蹈的开心劲儿至今记忆犹新。

耗儿司令还带我去参观过他们造反派的指挥部。那是一座独立的二层小楼,没有楼梯,楼板上开了个方洞,搭个竹梯子爬上去。很可能是出于“战略”考虑,故意把原有的楼梯给拆了。楼上其实没什么看头,墙上一张地图,屋中间一张大桌子。引起我兴趣的是楼下角落堆放的杂物,我看到有不少书。耗儿司令说那是抄家抄来的,他不让我拿那些书,倒是告诉我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我们的邻居光棍右派其实有不少书,只是收得紧,不轻易给人看。

我跟光棍右派下了一盘象棋,就成功地借到了一册《十万个为什么》,光棍儿还大方地告诉我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他,看完一本再给我下一本。面对一个爱书的孩子,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心,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对我的偏爱和支持。

那是缺书的年代,破过四旧造过反之后,社会上除了红宝书,其它的书籍已经很少见了。因为从小跟着奶奶“走人份”,我习惯于跟成人交往,跟宋家院子里的邻居们混得很熟。造反派的耗儿司令、楼下的光棍右派,大杂院里三教九流的长辈们都乐意借书给我看。面对天真单纯的我,他们无视潜在的风险,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偷藏的“封资修”书籍借给我读,我因此饱受“毒害”,以至于阅读成了我这辈子戒不掉的习惯。回想起来,真的很感谢这些可敬可爱的邻居长辈。

在这样借来还去的读书过程中,我还学会了用手中的书去与朋友换书读。在中小学时代,我课外阅读的书几乎都是这样借来或换来的,每本都有期限,所以我读书的劲头用毛主席的话来说叫做“只争朝夕”。我跟奶奶睡一张床,每天早上她起来生火做饭时,我也起来坐在灯下读书。而晚上我几乎每天抱着书入睡。那个时代知识反动,读书无用,我却阴差阳错地读书成痴。

光棍右派的《十万个为什么》我读了一遍又一遍,这套通俗易懂的科普读物让我豁然开朗,明白了许多自然现象和生活常识,也教会了我观察世界、思考问题的思维方法。这其间有一件小事:有一天晚上,院子里的邻居们聚在一起打纸牌玩,偏偏电灯开关弹簧失灵了,拉绳一松,灯就灭了。几个大人头痛了——总不能派一个人一直拉住拉绳不放吧。我当时在场,自告奋勇地在拉绳上拴了个木块,电灯拉绳一直绷住,灯就不会灭了。我的头差点在长辈们兴奋的夸奖声中给拍烂了,我当时的成就感绝不亚于牛顿被树上那粒苹果砸到头悟出牛顿定律的时候。

《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这些古典名著我在十岁以前就接触了。冯梦龙的“三言两拍”都被我翻烂了,《苏小妹三难新郎》、《唐解元一笑姻缘》、《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可能是我最早的爱情启蒙书了。

我读的书多且杂,除了上面提到的科普书籍和古典名著,还有当时的红书《艳阳天》、《金光大道》、《高玉宝》、《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有《金陵春梦》、《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等国内禁书,也有《红与黑》、《巴黎圣母院》、《少年维特之烦恼》、《三个火枪手》等洋禁书,还有《一只绣花鞋》、《第二次握手》等手抄本禁书。

一位美国作家在他的作品中讲过一位贫穷的孩子酷爱跳舞的理由:“那是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使我奇妙地逃离现实中的贫穷生活。”诚哉斯言!童年的生活贫瘠而枯燥。充满政治口号的课本、无休止的批判运动、街头的大字报和广播宣传都是一个腔调,学校老师说话慎之又慎,人们的服装颜色非蓝即灰,单调至极。在那样的环境中,读书成了我的精神支柱。读书使我的心灵目光穿越了灰暗的生活,看到了另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这里有广袤苍穹星移斗转,有宇宙洪荒沧海桑田,有丛林荒漠物竞天择,有水电声光科学解析,有江山如画草木枯荣,有金戈铁马乱世风流,有文人骚客诗酒相和,有饮食男女贩夫走卒,有才子佳人淫男荡妇,有精鹜八极哲思理辨??这个世界魔幻而瑰丽,让我激情四射,沉醉其中不能自已。这个世界里有“香花”也有“毒草”,无论是什么,我都照单全收。

读书让我认清了现实的灰暗,产生了对理想世界的向往:我开始反感现实环境的压抑,幻想温馨细腻的亲情关怀,揣摩“三分之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的真实生活状态,渴望世道变换生活自由。

 

除了读书,贫瘠岁月的另一乐趣便是看露天电影。

离家不远的刘家台广场就放映收门票的露天电影,每逢放电影,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自带长凳跑进广场,喝着奶奶泡的老荫茶,读着书等天黑。经常等着等着就能见到学校同学,大家一起聊天,电影放映的时候人山人海,热闹喧哗。有时候屏幕正面人满为患,我不得不到银幕后面去看左右相反的电影。

我最爱看的是外国片,比如《列宁在1918》、《宁死不屈》、《卖花姑娘》、《金姬和银姬的命运》等等,这些影片的异国情调和场景旋律之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我就想,长大以后能到外国看看就好了。

我看露天电影有时运气好的话也可以不付费。因为耗儿司令有个年轻貌美的情妇,住在山坡上,从她家的窗口可以清清楚楚地欣赏到刘家台广场的露天电影。耗儿司令不避嫌疑把我带去情妇家看电影,实在让我惊喜不小,有时候我还可以带着同学去呢。说起来这个曾经为情自尽的造反派小头目,对我的成长正面影响不小,算得上是我的恩人了。他在文革中死了儿子和妻子,文革后与情妇又分了手,但我从没见他消沉过,更别提自杀了。文革结束后,他因为政治问题被抓被批,还丢掉了工作,也不见失魂落魄样儿。改革开放之后他抢先下海经商,成了先富起来的人,还很有范儿地娶了个乡下来的“农转非”年轻姑娘。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他生前一直是我们市井老街的风云人物。

1968年我上了小学,由于家庭贫困,学校减免了我的学费。我从小学上到高中毕业没花过一分钱学费,上大学时不但没花学费,还有宿舍住,每个月11元钱的助学金——饭菜票。这以后东渡日本,从硕士读到博士,学习及生活费用都是国家出的,这是中国政府对我的恩情,我终生不能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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