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与皇太子结成知己
只有让勇敢和冒险也像机智一样让人敬佩，那么才可以征服大家的心。——马可·波罗
觐见皇帝的第二天，忽必烈再次宣马可进夏宫。
马可走进宫内，看到了身穿便袍的大汗，他正躺在一张丝绸的躺椅上。这个巨大、豪华的蒙古包搭在幽静的密林中，光线透过网状的帷幔在地上构成奇妙的图案。室内寂静无声——除了一种定时的、微小的滴水声之外。
马可上前跪下，谈吐斯文，举止得体。他眼角一瞥，发现小桌子上有一艘中国战舰的模型，下面还有几张地图，他想问又不敢问。
坐在地上的真金太子显得疲倦无力，一只胳膊支在凳子上。
忽必烈问：“你喜欢我们的宴会吗？”
马可说：“我很荣幸能出席这个宴会。”
忽必烈冷冷说道：“但你人在这里，心却跑到了别处。”
马可一下脸涨红了：“请陛下恕罪，我再不敢分心了。”
忽必烈温和地说：“你既然好奇，那就走过去看看吧，它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水漏钟。”
马可抬头看着那稀奇而复杂的机械，它好像浮在水上一样。
真金向马可解释道：“它是一种标明时刻的器械，水以均匀的速度通过一个小孔漏出。每过一小时，就有一颗金球落入小杯子里。”
马可惊叹不已：“真是太奇妙了！那你们这样就不用再靠太阳来报时了。”
忽必烈说：“马可，你总是这样容易分心吗？”
“哦，恳求您原谅，陛下。我是最近才这样的。任何一天，如果我没有学到新的东西，我就觉得这一天是浪费掉了。”
忽必烈笑了：“真金，你听到了吗？你们两个都很好学，会合得来的。”
真金高兴地笑了。
忽必烈又拿过地图，问了一些沿途的情况，马可指出了其中几个错误。忽必烈说：“你父亲和你叔父都记不得了。你对于你所经过的地区记得很清楚，比我见过的任何旅行家都清楚。”
马可又一次感到不安。“凡是我感兴趣的，我就记得。”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膝盖，但他马上就说：“陛下，非常抱歉。”
忽必烈笑了笑：“朕明白了，你不习惯跪着，那你可以随便些，坐着或站着都行。”
真金对父亲的态度大为惊讶。
但忽必烈马上就补充说：“但是，只有当朕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马可谢过之后就坐了下来。
忽必烈又问：“你现在对朕说说，你对什么感兴趣？”
“嗯……好多，比如各处的风俗民情、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等。”
“说具体点。”
“比如当地人种什么庄稼，老人和病人如何照料，孩子们如何教育。还有主要贸易有哪些，像喀什噶尔的棉花、巴格达的珍珠等。当地有什么矿产，如和阗的美玉……”
“你能把一切都记在心上吗？”
“我写一点笔记，帮助记忆。例如，某一地区的主要产品，穿过该地区要走多少天，或者城市之间的距离等。”
忽必烈听得入了迷。“真金，你听到了吗？朕平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这也是一个君主需要掌握的情况，要知道在什么地方屯兵，可以有多少税收，什么地方粮食有余，什么地方在闹饥荒。因此我们需要有准确的记录，必须研究这些记录。我们需要更好地了解我们的国土和人民。”
他们又谈了一些，忽必烈很晚才让马可回去，临行前说：“真金总有一天要继承朕的皇位，而马可你却有一天要辅佐真金。现在，马可，趁你的记忆还很清楚，希望你去报告架阁库的八思巴老爷，你能提供的一切材料他都需要。”
“是，陛下。”马可站起来，深深鞠躬，刚转过身来，马上醒悟，忙又面向大汗，倒退着走向门口。
鼓声咚咚，锣鼓齐鸣，号角呜呜，喧声震天。夏宫中人们正在准备出猎，忽必烈已下谕旨，命打猎时马可随侍一旁。对这项殊荣，马可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早早就收拾打扮完毕，等着出发的通知。
尼古拉、玛杜对马可的受宠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不停地在旁嘱咐着：“要多多察言观色，不要信口开河、得罪大汗。”
这时，仆人进来通报，真金太子派人给马可送来一套猎装。能得到真金太子的赏赐对马可来说可谓喜上加喜，他连忙换上这套精致实用的猎装，拔腿就走。
马可往前走去，来到一个地方，一个新的东西吸引了马可的目光，那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一条红绿相间的巨龙正在云端盘旋扭动，长长的尾巴剧烈地摆动着。原来有一个小孩拉着根双股麻线在控制它，周围是一群兴奋的儿童。
马可用手指点着说：“这就像一张帆，风使它飘浮在天上。”
他的仆人陈葆告诉他：“这条龙是一个风筝。大人，现在我们向这条路走。”
马可自小生活在威尼斯水城，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狩猎场面。通常情况下，整整有1万鹰师随行，携带大批的大隼、游隼和许多兀鹰。这些人分为一两百人的小队，从各个方向进行狩猎活动，大部分的猎物被送到大汗那儿。还有约1万人左右的看守，分为两三人一小队，分散到彼此相距不远的地方。他们每人都有一个口哨和一块鹰的头罩，当必要时，用这样的东西便能唤回鹰群，使其免受危险。
如此浩大的阵仗，如此严密的组织，叫马可惊叹不已。他驰马飞奔，迅速赶到忽必烈身边。
忽必烈坐在象辇上。这是一种架在4头大象背上的大木轿子，轿子上插有旌旗和伞盖，里面衬着金丝坐垫，外包狮子皮，每头象有一名驭者。在狭窄山路上行走或穿过隘口时，大汗独乘一象或乘坐在由两头象牵引的象辂里。
更使马可感到震惊的是，在忽必烈的身后，有许多用马车拉的笼子，里面关着狮子和猎豹。这些猛兽焦灼不安地在笼子里踱步，偶尔发出嗥叫，牙齿一龇，能撕碎任何东西。个大体壮的猎狗在马车旁奔跑，它们与猛兽已很熟悉，彼此相安无事。
围猎开始了，在方圆16000米的范围内，人们从不同方向驱赶飞禽走兽，包围圈逐步缩小。林子里不断窜出鹿、獐、野猪、野牛等，灌木丛里惊起一群群飞鸟。忽必烈吩咐侍从放开手中的猎鹰，这仿佛是一声号令，其余人也放开手中的隼，打开猛兽的笼子。
一时间，秃鹰振翅高飞，狮子和猎豹一跃而起，追逐着猎物，其行动之敏捷令人难以置信。上千匹骏马，上百头猎犬，雷鸣般呼啸着，人欢马跃，惊天动地。蒙古人箭矢如飞，几乎人人箭无虚发。
跟随在忽必烈身边的马可看得目瞪口呆。但他也不甘示弱，取弓而射。这次围猎可谓大获全胜，满载而归。献给皇帝的猎物都先把内脏挖去，一批一批地装上马车。从这些猎物身上剥下来的兽皮，如果皇帝陛下认为合适的话，便留作军用品。
忽必烈看见马可娴熟的弓马技艺，大为惊讶，他问马可以前可曾打过猎。马可回答说来中国的沿途上曾打过一些飞鸟和小动物。于是，他又向忽必烈讲述他旅行途中所经过国家盛产的飞禽走兽，如在波斯帝国境内东部的起而曼王国产一种美丽而凶猛的隼，卡曼杜城罕见的大白牛、巴拉香王国的名马宝驹……
大汗对这一切听得津津有味。
马可超人的记忆、广博的知识和他的能言善辩、聪明伶俐，再一次给忽必烈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其他侍卫们嫉妒的目光中，马可看到了自己受宠的程度，不禁有点飘飘然。
班师回朝后，忽必烈举行大型朝宴。有了上次朝宴的经验，马可不仅应付自如，而且透过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现象又注意到一些有趣的细节。
他惊奇地发现，大殿上贮酒的器皿是一个高达6米的大樽，人们称之为“酒海”。这架酒海内镶白银，外缕以云龙，形似方柜，柜中有精金大瓮一具贮酒，柜四角各置一小瓮，分盛马乳、驼乳等饮料。
在列席酒宴的每两人前放置一把金杓，容量甚大，盛满酒浆，足够供8人或10人之饮。酒从酒海里舀出后即倒入杓内，人们再从杓内把酒倒入大金盅，随斟随饮。
马可不由得感叹，在威尼斯，最富有、最骄奢的贵族其豪饮滥喝的程度也无法与此相比。而在这儿，朝宴不断，这些贵族、重臣在殿上喝得烂醉如泥也能得到宽恕。
有许多侍从在皇帝和皇后周围伺候和料理饮食。这些人都用精美的面纱或绸巾遮住口鼻，防止他们呼出的气息触及皇帝和皇后的食物。
马可注意到坐在皇帝右边的真金太子面色苍白，无精打采，几乎滴酒不沾。真金发现马可在注视他，朝马可微微一笑，又对旁边的侍从吩咐几句。这位侍从走过来，低声告诉马可，真金太子命他明天去皇太子宫一趟。
马可感到一阵慌乱，但马上镇定下来，向真金鞠躬表示从命。
皇太子宫与皇宫的格局差不多，只是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景致透出几分清雅和细腻。真金在书房而不是正殿召见他。
马可走进书房，只见房中一排排都是书架，架上都摆满了书，恐怕有上千册。马可在教皇的府邸也未见过这么多书。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桌面金镶玉嵌，桌上摊着一本书，左首放着雕刻精致的砚台笔筒，右首一只青铜古鼎，烧着檀香鼎盖的兽头口中袅袅吐出一缕缕青烟。
马可向真金跪拜礼毕，抬眼望去，墙上挂着一幅幅汉字和用黑墨画的山水鸟虫，非常奇特。
真金见他在注视墙上，便说：“这是宋代徽宗的字。他不是一个好皇帝，被金人掳去，羞辱致死。但他写得一手好字，翎毛丹青，瘦金体的书法，委实是妙绝天下。”
马可对这一番话似懂非懂，他只是觉得奇怪，真金似乎很推崇被许多蒙古人瞧不起的南蛮人的东西。不过，马可也能用来自另一个文明世界的人的心态去体味其中所蕴涵的浓浓的文化氛围。正因为此，他与真金相见恨晚，越说越投机。
真金留他用午膳，仆人呈上来的全是构成一幅幅美丽图案的精制菜肴，吃到嘴里鲜美异常。马可为此而惊叹不已。
太子宫的这顿午膳仿佛把马可带到了人间仙境，马可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真金。真金笑笑告诉他，这是原来宋宫御厨做的。真金仍是那种态度，对宋代皇帝的统治之道十分鄙夷，但对汉文化的精华照单全收。
饱餐一顿后，真金不知不觉中也谈到返回大都的事宜。马可还从未见过大都，对这趟迁移十分感兴趣。但真金的神情却是淡淡的，马可感到，这位体弱多病、好静不好动的太子不喜欢这种带有游牧民族色彩的迁移。
觐见皇帝的第二天，忽必烈再次宣马可进夏宫。
马可走进宫内，看到了身穿便袍的大汗，他正躺在一张丝绸的躺椅上。这个巨大、豪华的蒙古包搭在幽静的密林中，光线透过网状的帷幔在地上构成奇妙的图案。室内寂静无声——除了一种定时的、微小的滴水声之外。
马可上前跪下，谈吐斯文，举止得体。他眼角一瞥，发现小桌子上有一艘中国战舰的模型，下面还有几张地图，他想问又不敢问。
坐在地上的真金太子显得疲倦无力，一只胳膊支在凳子上。
忽必烈问：“你喜欢我们的宴会吗？”
马可说：“我很荣幸能出席这个宴会。”
忽必烈冷冷说道：“但你人在这里，心却跑到了别处。”
马可一下脸涨红了：“请陛下恕罪，我再不敢分心了。”
忽必烈温和地说：“你既然好奇，那就走过去看看吧，它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水漏钟。”
马可抬头看着那稀奇而复杂的机械，它好像浮在水上一样。
真金向马可解释道：“它是一种标明时刻的器械，水以均匀的速度通过一个小孔漏出。每过一小时，就有一颗金球落入小杯子里。”
马可惊叹不已：“真是太奇妙了！那你们这样就不用再靠太阳来报时了。”
忽必烈说：“马可，你总是这样容易分心吗？”
“哦，恳求您原谅，陛下。我是最近才这样的。任何一天，如果我没有学到新的东西，我就觉得这一天是浪费掉了。”
忽必烈笑了：“真金，你听到了吗？你们两个都很好学，会合得来的。”
真金高兴地笑了。
忽必烈又拿过地图，问了一些沿途的情况，马可指出了其中几个错误。忽必烈说：“你父亲和你叔父都记不得了。你对于你所经过的地区记得很清楚，比我见过的任何旅行家都清楚。”
马可又一次感到不安。“凡是我感兴趣的，我就记得。”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膝盖，但他马上就说：“陛下，非常抱歉。”
忽必烈笑了笑：“朕明白了，你不习惯跪着，那你可以随便些，坐着或站着都行。”
真金对父亲的态度大为惊讶。
但忽必烈马上就补充说：“但是，只有当朕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马可谢过之后就坐了下来。
忽必烈又问：“你现在对朕说说，你对什么感兴趣？”
“嗯……好多，比如各处的风俗民情、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等。”
“说具体点。”
“比如当地人种什么庄稼，老人和病人如何照料，孩子们如何教育。还有主要贸易有哪些，像喀什噶尔的棉花、巴格达的珍珠等。当地有什么矿产，如和阗的美玉……”
“你能把一切都记在心上吗？”
“我写一点笔记，帮助记忆。例如，某一地区的主要产品，穿过该地区要走多少天，或者城市之间的距离等。”
忽必烈听得入了迷。“真金，你听到了吗？朕平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这也是一个君主需要掌握的情况，要知道在什么地方屯兵，可以有多少税收，什么地方粮食有余，什么地方在闹饥荒。因此我们需要有准确的记录，必须研究这些记录。我们需要更好地了解我们的国土和人民。”
他们又谈了一些，忽必烈很晚才让马可回去，临行前说：“真金总有一天要继承朕的皇位，而马可你却有一天要辅佐真金。现在，马可，趁你的记忆还很清楚，希望你去报告架阁库的八思巴老爷，你能提供的一切材料他都需要。”
“是，陛下。”马可站起来，深深鞠躬，刚转过身来，马上醒悟，忙又面向大汗，倒退着走向门口。
鼓声咚咚，锣鼓齐鸣，号角呜呜，喧声震天。夏宫中人们正在准备出猎，忽必烈已下谕旨，命打猎时马可随侍一旁。对这项殊荣，马可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早早就收拾打扮完毕，等着出发的通知。
尼古拉、玛杜对马可的受宠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不停地在旁嘱咐着：“要多多察言观色，不要信口开河、得罪大汗。”
这时，仆人进来通报，真金太子派人给马可送来一套猎装。能得到真金太子的赏赐对马可来说可谓喜上加喜，他连忙换上这套精致实用的猎装，拔腿就走。
马可往前走去，来到一个地方，一个新的东西吸引了马可的目光，那是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一条红绿相间的巨龙正在云端盘旋扭动，长长的尾巴剧烈地摆动着。原来有一个小孩拉着根双股麻线在控制它，周围是一群兴奋的儿童。
马可用手指点着说：“这就像一张帆，风使它飘浮在天上。”
他的仆人陈葆告诉他：“这条龙是一个风筝。大人，现在我们向这条路走。”
马可自小生活在威尼斯水城，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狩猎场面。通常情况下，整整有1万鹰师随行，携带大批的大隼、游隼和许多兀鹰。这些人分为一两百人的小队，从各个方向进行狩猎活动，大部分的猎物被送到大汗那儿。还有约1万人左右的看守，分为两三人一小队，分散到彼此相距不远的地方。他们每人都有一个口哨和一块鹰的头罩，当必要时，用这样的东西便能唤回鹰群，使其免受危险。
如此浩大的阵仗，如此严密的组织，叫马可惊叹不已。他驰马飞奔，迅速赶到忽必烈身边。
忽必烈坐在象辇上。这是一种架在4头大象背上的大木轿子，轿子上插有旌旗和伞盖，里面衬着金丝坐垫，外包狮子皮，每头象有一名驭者。在狭窄山路上行走或穿过隘口时，大汗独乘一象或乘坐在由两头象牵引的象辂里。
更使马可感到震惊的是，在忽必烈的身后，有许多用马车拉的笼子，里面关着狮子和猎豹。这些猛兽焦灼不安地在笼子里踱步，偶尔发出嗥叫，牙齿一龇，能撕碎任何东西。个大体壮的猎狗在马车旁奔跑，它们与猛兽已很熟悉，彼此相安无事。
围猎开始了，在方圆16000米的范围内，人们从不同方向驱赶飞禽走兽，包围圈逐步缩小。林子里不断窜出鹿、獐、野猪、野牛等，灌木丛里惊起一群群飞鸟。忽必烈吩咐侍从放开手中的猎鹰，这仿佛是一声号令，其余人也放开手中的隼，打开猛兽的笼子。
一时间，秃鹰振翅高飞，狮子和猎豹一跃而起，追逐着猎物，其行动之敏捷令人难以置信。上千匹骏马，上百头猎犬，雷鸣般呼啸着，人欢马跃，惊天动地。蒙古人箭矢如飞，几乎人人箭无虚发。
跟随在忽必烈身边的马可看得目瞪口呆。但他也不甘示弱，取弓而射。这次围猎可谓大获全胜，满载而归。献给皇帝的猎物都先把内脏挖去，一批一批地装上马车。从这些猎物身上剥下来的兽皮，如果皇帝陛下认为合适的话，便留作军用品。
忽必烈看见马可娴熟的弓马技艺，大为惊讶，他问马可以前可曾打过猎。马可回答说来中国的沿途上曾打过一些飞鸟和小动物。于是，他又向忽必烈讲述他旅行途中所经过国家盛产的飞禽走兽，如在波斯帝国境内东部的起而曼王国产一种美丽而凶猛的隼，卡曼杜城罕见的大白牛、巴拉香王国的名马宝驹……
大汗对这一切听得津津有味。
马可超人的记忆、广博的知识和他的能言善辩、聪明伶俐，再一次给忽必烈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从其他侍卫们嫉妒的目光中，马可看到了自己受宠的程度，不禁有点飘飘然。
班师回朝后，忽必烈举行大型朝宴。有了上次朝宴的经验，马可不仅应付自如，而且透过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现象又注意到一些有趣的细节。
他惊奇地发现，大殿上贮酒的器皿是一个高达6米的大樽，人们称之为“酒海”。这架酒海内镶白银，外缕以云龙，形似方柜，柜中有精金大瓮一具贮酒，柜四角各置一小瓮，分盛马乳、驼乳等饮料。
在列席酒宴的每两人前放置一把金杓，容量甚大，盛满酒浆，足够供8人或10人之饮。酒从酒海里舀出后即倒入杓内，人们再从杓内把酒倒入大金盅，随斟随饮。
马可不由得感叹，在威尼斯，最富有、最骄奢的贵族其豪饮滥喝的程度也无法与此相比。而在这儿，朝宴不断，这些贵族、重臣在殿上喝得烂醉如泥也能得到宽恕。
有许多侍从在皇帝和皇后周围伺候和料理饮食。这些人都用精美的面纱或绸巾遮住口鼻，防止他们呼出的气息触及皇帝和皇后的食物。
马可注意到坐在皇帝右边的真金太子面色苍白，无精打采，几乎滴酒不沾。真金发现马可在注视他，朝马可微微一笑，又对旁边的侍从吩咐几句。这位侍从走过来，低声告诉马可，真金太子命他明天去皇太子宫一趟。
马可感到一阵慌乱，但马上镇定下来，向真金鞠躬表示从命。
皇太子宫与皇宫的格局差不多，只是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景致透出几分清雅和细腻。真金在书房而不是正殿召见他。
马可走进书房，只见房中一排排都是书架，架上都摆满了书，恐怕有上千册。马可在教皇的府邸也未见过这么多书。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桌面金镶玉嵌，桌上摊着一本书，左首放着雕刻精致的砚台笔筒，右首一只青铜古鼎，烧着檀香鼎盖的兽头口中袅袅吐出一缕缕青烟。
马可向真金跪拜礼毕，抬眼望去，墙上挂着一幅幅汉字和用黑墨画的山水鸟虫，非常奇特。
真金见他在注视墙上，便说：“这是宋代徽宗的字。他不是一个好皇帝，被金人掳去，羞辱致死。但他写得一手好字，翎毛丹青，瘦金体的书法，委实是妙绝天下。”
马可对这一番话似懂非懂，他只是觉得奇怪，真金似乎很推崇被许多蒙古人瞧不起的南蛮人的东西。不过，马可也能用来自另一个文明世界的人的心态去体味其中所蕴涵的浓浓的文化氛围。正因为此，他与真金相见恨晚，越说越投机。
真金留他用午膳，仆人呈上来的全是构成一幅幅美丽图案的精制菜肴，吃到嘴里鲜美异常。马可为此而惊叹不已。
太子宫的这顿午膳仿佛把马可带到了人间仙境，马可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真金。真金笑笑告诉他，这是原来宋宫御厨做的。真金仍是那种态度，对宋代皇帝的统治之道十分鄙夷，但对汉文化的精华照单全收。
饱餐一顿后，真金不知不觉中也谈到返回大都的事宜。马可还从未见过大都，对这趟迁移十分感兴趣。但真金的神情却是淡淡的，马可感到，这位体弱多病、好静不好动的太子不喜欢这种带有游牧民族色彩的迁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