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股焦臭味道,蛇群被罩在烈火中,狂乱的扭动。
苏浅只觉一阵恶心。
“看他是如何对你的!”上官陌愤然说了一句,抱着苏浅,借着山石之势,几个起落,飞离了这片肮脏之地。
苏浅神色郁郁。
她此生第一惧就是怕这种软软的虫蛇之类的东西,只是她素日掩饰得极好,不曾将弱点暴露于人,鲜少有人知道她怕这些东西。
但,放毒蛇的人,只怕是极了解她的弱处,就是冲她而来的。倘或今日不是上官陌在,她要亲自拿剑斩杀这些东西,不被毒死,也会被恶心死。
极了解她的人。
她眸中一片暗黑。
两人抛下燃烧的蛇群,以及依然在和蛇群搏斗的黑衣剑客们,沿着山体前行。
徒步走了一个时辰。已是未时。日头极毒,晒着地上积水,蒸腾起的水汽白雾一般。天气闷热了起来。
看看各自身上的泥水血渍,苏浅忽然有些后悔选了这条路。
“你不必后悔,即便你走另外两条路,也会遇到这种情况,或者比这更甚。”上官陌看了眼她的脸色,有些心疼,说话声音温和起来。
苏浅叹了一声。“这些人如此急不可耐地要我的命,当真是疯魔了。何苦呢。我不过是一介女流,能翻出什么大天来?至于他们怕成这样。”
上官陌看了她一眼,未着一语。
说话间,只听一声口哨响,苏浅脸上一喜,道:“他们来了!”手掌一挥,一枚墨色烟雾弹升上空中。
“是兵阁。”见上官陌面有疑色,苏浅倒不吝为他解惑。
“没想到你在这山里也藏了军队。也是,你又怎么不在这里藏军队呢,这块地方比戎州更利于隐藏。况且这里是边境,即便有险山恶水做屏障,也不是万全的,以你的性格,又怎么会允许存在一点隐患呢。”上官陌低笑了一声。
“只有几万人马,迷惑人罢了。不过倒都是一等一的能打游击战的好战士。”苏浅微有些自豪地仰起脸。
上官陌望着她浅笑:“你倒是谦虚。这个不起眼也并非要塞的小城,就已经布置了几万人,加上那晚行动的那些铁甲卫,少说也有七八万兵马了吧?这些兵马可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你在这里下的功夫可不算小。”
深深看了她绝美的小脸一眼,上官陌又叹息似的补充了一句:“虽然天下将你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但还是太小看你了。各国的当局也太小看你了。”
苏浅瞥了他一眼,反唇相讥:“天下人真正小看的是你才对。你才是迷了世人眼的那位。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是你欺骗了世人,弄个假身份愚弄世人,偏如今真相大白天下后,不但不见人愤怒,反而对你更加敬畏,上官陌,你医术那么好,是给世人喂了什么迷魂散之类的药了吧?”
上官陌未置可否地笑了笑。“要有那药,我先喂给你吃。天下人都被我迷了眼,还不是迷不住一个你?”
苏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是在幽怨么?
一队人马自山前奔来,一色墨色盔甲,足足数千人阵仗。虽是艳阳高照,却让人觉得泛起阵阵冷气。领头的是位中年军人,身材魁梧,面色古铜,双目透出坚毅的光彩,显然是常年在戍守在外的强将。深深一礼,“见过公主。属下等来晚了,请公主责罚。”身后几千士兵呼啦啦全跪了下去,整齐划一。
苏浅带着些敬畏的语气,“将士们快请起。”
亲自上前扶起中年男子,道:“李将军不必过责,山路难走,不怪你们。”顿了一顿,温和一笑:“也幸而你们来得晚了些,不然怕是要葬身蛇腹火海了。”
魁梧的将军有些自责。虽然苏浅不过淡淡一句话,却也叫人听出了方才之凶险。又要跪地求恕,苏浅叹了一声,扶住他,宽慰:“李将军不必如此,人又不是神,岂有通天的本事?我没事,还有什么好自责的?”
叙过几句,苏浅便问:“前方可能通行?”
“可以通行,只是有些难走,属下等护送公主过去。”李将军答道。
苏浅摆摆手,“不必,给我们两匹马就成。你们回驻地去吧。”
李将军面有为难之色,但见苏浅坚持,也只好由她,选了两匹上好的马给她。且他见她身边还有位神情淡漠的青年,青年虽衣着有些狼狈,风华却是举世无匹,想来这就是近日传言的与公主纠缠甚深的第一公子、西月国六皇子上官陌了。有他在,自然无虞。
目送两人走出去很远,才带领士兵退去。
前面的路虽然同样难走,但总算可以通行。地势趋于平缓,便也再没遇到埋伏。顺利出了群山,进入云雪城境内。
雨到了这里似乎远没有文城境内的大,街道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人来人往,有悠闲自得的,也有忙忙碌碌的,并不见受灾的样子。
远远的,一座雪白的山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端。苏浅望向云雪山,山高万仞,终年积雪的山顶在蓝天白云下如世外仙境,清冷纯净。
如果不是她,楚子玉本该在这座山上做他的世外神仙,不问红尘世事,不染人间风尘。如今他日日风刀雨剑中奔波,尝尽世间辛苦,苏浅却只能深深愧疚。
“先去洗个澡,换了这身衣服,吃个饭再走吧。”上官陌嫌恶地扫了两眼二人身上脏污不堪的衣服,反倒不急于走了。
苏浅翻了个白眼,想着他们为了赶时间抄近路选了最艰险的一条路,原来就是为了到云雪城来洗个澡换身衣服的么?
“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距离云都还有上千里,不差这点功夫。难道你要穿着这一身赶千里路去见你皇帝舅舅?”
上官陌斜了苏浅一眼,站在原地眺望云雪山,一副决计不走的样子。
苏浅乞怜的眼神看向上官陌,“七舅舅七舅母自离开苏国进入楚国境内,便失去了消息,你叫我怎么能放心,上官陌,能早一点还是早一点的好。”
上官陌望着云雪山,不看她,语气黯淡:“你心里装着这个,装着那个,却唯独不装着我,也不装着你自己。”
这话却从何说起。
苏浅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他却有这样的奇思妙想,是不是有些太拎不清?苏浅无奈地打量着眼前这行止气度都十分有派的第一公子,觉得,世人对他的夸赞是不是过头了点?
眼前却不宜和他呛起来,权且先安慰一下这个没有安全感的青年,哄他上路再说。苏浅软声软语:“上官陌,我心里是装了你,也装了我自己的,只不过事情有个轻重缓急,我得先见到七舅舅和七舅母安全我才能放心,求你了好不好?”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上官陌转回头看着她。
苏浅想揍他一拳。或者踹他一脚。
这样赖皮又拎不清的青年着实可恨。但考虑到他算是个有本事的青年,前路有他相护会走得更顺畅些,苏浅狠狠心,忍了。
依旧软语相求:“我说求求你。”
“不是这句,第一句。”上官陌挑了挑眉。
苏浅脸蓦地一红,敢情是等着她说这一句的!再狠了狠心,磨着牙道:“我说我心里装了你,也装了我自己。”
“嗯,原来你心里是装了我的。”上官陌勾唇一笑,挑眉望着她,“这句话很合我意。那好吧,澡就不洗了,衣服总得换一身。”
苏浅有种别人在她眼前设了个套,她却毫无所觉傻傻往里钻的挫败感。
求人的好话也说了,还是得停下来换衣服。不由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但转念设身处地替他想想,这人素来有洁癖,能穿着这身脏衣陪她走了两三个时辰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况他已经在催马疾走。
她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进了城,上官陌在一家名为锦衣坊的成衣铺前下了马,苏浅也随他下马。店掌柜似乎早等在门前,只等他二人下马,恭恭敬敬迎上前来行礼,引二人进入店中,口中道:“二位的衣服已经准备好,搁在内院,请二位前去沐浴更衣吧。”
沐浴更衣。沐你个头的浴,姐姐我还要赶路啊。
苏浅在心里握着拳头骂娘。
奈何掌柜毕恭又毕敬,还亲自带他们到后院,她这声娘也只能骂在心里。
进入院中,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入眼是一院的玫瑰花,含苞待放,隐隐有香气飘来。亭台楼阁,碧水香榭,虽不大,却无不精致幽雅。苏浅瞟了一眼上官陌。这风格,这做派,分分明明地向她宣示:这是他的别院,前面的铺子也是他的铺子。
这掌柜也分明是知道他们要来的。却不知何时他将消息传来的,她和他形影不离竟不知道。
那位掌柜一进内院便跪地见礼,上官陌只是淡淡地挥手示意他起来,道:“你带浅萝公主去房间。”
话落,自己却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的房间。
苏浅朝着他背影喊了一句:“你快点啊,别磨蹭。”